暑假過後,衣若芙已經是大學四年級的學生了。大部分的必修課程都在大一到大三這三年,所以到了大四,必修課反而不多。為了湊足學分,有些同學會選修一些非主修科目,或因自己的興趣、課程內容活潑而決定。因此同學們稱這些為「營養學分」。
「企業與社會」就是她的死黨兼室友——風鈴,口中「很補」的營養學分,所以她也就順應民意跟著選修了這門課。
老師的上課內容多半是探討一些現今企業主的用人哲學及人生觀。由於老師本身對禪學及命理方面也多有涉獵,因此也會在課堂上探討一些這類的話題。像現在,老師正口沫橫飛地與同學討論「面相觀人術」。
「一般企業在招募人才時,人員的穩定性通常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依據。而一個人的穩定性及忠誠度也可以從他的面相顯現出來。」講師看了台下的學生一眼,指著某位同學。「像這位同學,眼光閃爍、眼神迷惘,表示心性未定,穩定性不夠,很難在同一工作崗位久任。」
「老師。」有位同學舉手發問。
「請說。」
「那麼從一個人的面相可不可以看出這個人對感情的態度及忠誠度?」
「當然可以。」講師笑得一臉得意。「我來舉幾個例子。」
他看了同學們一眼,眼光鎖定在有著一張圓圓臉蛋的風鈴身上。
「就拿這位同學來說吧,她將來必定會是一個對另一半從一而終的人。」講師指著風鈴對其他同學說道。
「哦?我嗎?」風鈴眨了眨眼,轉向坐在她身旁的劉維德。「阿德,鏡子給我。」
「老師,你怎麼能這麼肯定?是依據什麼判斷的?」另一位同學章玉宇也舉手發問。
「不信,我們可以來求證看看。」講師再度轉向風鈴,看著風鈴正盯著鏡中的自己左看右瞧那股認真的模樣,不覺莞爾。「這位同學,你說,你將來會不會對你的另一半從一而終啊?」
實在看不出自己的臉上到底哪裡可以看出自己有從一而終的跡象,風鈴乾脆收起鏡子,不再研究。抬起頭,對講師甜甜一笑。
「當然啊。我對「每一個」另一半都會從一而終啊。」她特地強調「每一個」這三個字。
幽默的回答引來班上同學的哄堂大笑。
講師一開始也為她的回答感到一陣錯愕,隨即意會到她的頑皮反而咧嘴一笑,並不因為她的回答而不悅。
「也算是從一而終的一種吧。」講師自圓其說。
「也許吧,至少目前為止,我的觀念是如此。」
風鈴仍是大言不慚地歪理滿天飛,倒教旁邊的劉維德看不下去了。
「鈴,別跟老師開玩笑。」他輕輕拉拉她的手,小聲提醒。
劉維德對風鈴的親密舉動全看進講師的眼裡,他很好奇這兩個人的關係。
「這位同學是……」他看向劉維德。
「哦?」果然如他的猜測。
只是他沒想到大方承認的不是男方,而是女方,而劉維德只是在他詢問的眼神下,以禮貌性的微笑點頭來回答他。其實這兩個人還真的是很相配,女的活潑,男的內斂,一動一靜,完美的互補組合。
「老師。」章玉宇再度發問。「我不認為現今的社會還適用從一而終的觀念。」
「哦?怎麼說?」講師對他提出的反駁頗感興趣。
「所謂人往高處爬,每一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最好的,如果只是迂腐地遵守從一而終的信條,守著一個不是對自己最好對象,那豈不是誤了自己一生?」章玉宇說的頭頭是道。
「你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講師對他的話並不完全否定,但是也不給予絕對的肯定。畢竟感情的事,是不能用事業上的利己原則來衡量的。「但是石頭不見得是愈撿愈大顆,騎驢也未必能找到千里良駒啊。」講師希望能給他一些修正,不願他的觀念太過於功利。
「至少還是有機會不是嗎?有機會就要試著把握。」章玉宇刻意看向風鈴,音調也抬高了一些。
「所以章大少有兩句名言。」班上另一位同學看不下去了,王昱之——也就是衣若芙的死黨之一兼系花——她忍不住開口:「上聯是莫為一顆樹,錯失整片林。下聯是:棄守一枝花,坐擁桃花群。」
「說的好!」風鈴拍手叫好。「那橫批就是:朋友妻,不客氣!」她不客氣地火上加油,與王昱之兩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引來班上又是一陣大笑。
「小鈴鐺,你——」章玉宇的臉黑了一半。
風鈴則是朝他扮了一個鬼臉,教他哭笑不得。
講師則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對於風鈴的妙語如珠很是欣賞。同學叫她小鈴鐺,那她會不會是……
「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講師在同學們的笑聲稍歇時,詢問風鈴。
「我?我叫風鈴。」
「原來你就是那位解了陸教官千年「寒」毒的風鈴。」果然是她,很吸引人的女娃兒。
「正是本女俠!」
風鈴說的一臉得意,教其它同學乾嘔聲不斷。
課堂上熱絡的氣氛並未影響到衣若芙,因為自始至終,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這段時間以來她、趙琳以及邵凡齊三個人之間的關係。
趙琳對邵凡齊十分的依賴,而邵凡齊對趙琳也是疼愛有加,這是她親眼目睹的。這樣一對恩愛的璧人,彼此的眼中應該只有對方才是,但為什麼她總是感覺到邵凡齊的眼光在注視著她?
自從受傷事件以後,邵凡齊對她的態度不再是嘲諷與不屑了,換上的是溫柔與細心。每次替趙琳上完課,他便堅持要送她回去,剛開始是以她背傷初癒,他不放心為由,她也只有勉強答應;後來他卻以「已經習慣了」為借口,拒絕她的推辭。拗不過他,她也就隨他去了,反正他還算君子,並沒有為難她。唯一令她不自在的是他看她時的眼光。
他那灼熱的眼光總讓她不知如何閃躲,逃不開,卻也不敢面對。
他是什麼意思?已經擁有如花美眷了,卻還如此不安分,莫非是她有什麼行為誤導他?
但是她捫心自問,自己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舉止」誤導他。即使心裡曾對他的體貼心動過,但是她隱藏的很好,不會讓這分不該有的妄念顯現出來。她甚至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以冷漠的態度回敬他,但是他卻依然故我。
趙琳看出來了嗎?
這是衣若芙一直擔心的問題。趙琳她們母女是如此信任她,所以她更加不能讓醜事來破壞這一切。邵凡齊不是她可以沾惹的人,保持距離最為妥當,她一定要嚴守兩人間的防線,否則一旦失守,豈止是身敗名裂而已。
只是,每當午夜夢迴時,她總是不經意地想起那一吻。
對他來說,那一吻大概不具任何意義吧?想到此,有股失落感湧上心頭。明明說好不在意的,卻還是讓它爬上心頭,徘徊不去。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那天,他是這樣問她的。
對不對?她也在心底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問,答案也愈來愈明顯。不行,不能再想了!每當問自己一次,她就更害怕一分。她知道這是一種逃避的心態,但是,除了逃避,她別無選擇啊。
她的心不在焉引來講師的注意。當全班笑得人仰馬翻之際,她的斂眉沉思格外醒目。
「這位同學,在思考什麼人生哲埋嗎?」
講師的問話拉回衣若芙飄遠的思緒,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課堂上。唉!對不起老師了,她竟然不知道老師在上些什麼。
「在思考得與失之間如何取捨?」她回答得模稜兩可,充滿神秘,卻也是她此刻的心境。
「哦?想到答案了嗎?」講師的眼底閃過一道奇異的光線,清澈的雙眼像是能看透人一般。
「還在取捨。」他看出她的煩惱了嗎?她在心底猜測著。
「人際關係的處理是一門學問也是一種藝術,能不能妥善處理,端看個人的智能了。」講師說的一臉莫測高深,態度比她還神秘。
衣若芙聞言,心裡微感吃驚。莫非他看出什麼了?!
「老師有何建議?」她虛心請教。此刻她真的需要有人給她一點意見以供參考。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講師只道出這兩句話便不再多言,轉身繼續上課了。
全班聽得懂兩人對話的,大概只有兩個當事者了,連衣若芙的死黨——風鈴及王昱之也是一臉茫然,面面相覷。
衣若芙再度陷入深思中,思索著講師最後說的那兩句話: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真的可以嗎?
望向窗外的萬里晴空,蔚藍的天空只是沉默,可她的心卻不似蒼穹那般寧靜,她——煩透了!
★ ★ ★ 唉!
又歎氣了,這是第七次了。王昱之一臉不解地看著對面的衣若芙,直覺她好像有心事。
「喂,小鈴鐺。」王昱之用手肘頂了頂坐在身旁的風鈴。
「啊?」風鈴的臉幾乎埋進她面前的香蕉船裡了。
「你別貪吃行不行?」王昱之搶走風鈴的香蕉船,佯怒地瞪著她。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能吃的這麼開心。
「啊!有話好說嘛,別這樣。」風鈴眼巴巴地看著王昱之手中的香蕉船,可憐兮兮地求她把東西還來。
王昱之無奈地翻翻白眼,真不知是她交友不慎還是八字帶「-」,才會跟風鈴成為死黨。唉!害她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東西要吃,朋友可不能不顧啊。」王昱之投降地把香蕉船歸還,並且在風鈴耳邊低語,提醒她。
再度捧回心愛的香蕉船,風鈴感動得差點掉淚。為了防止王昱之再度侵襲,她在感動之餘也不忘表達一下她的關心。
「哦?你怎麼了嗎?」
「不是我,是你的同居人。」王昱之指指坐在她們對面,一直低頭沉思的衣若芙。
「小若?」
「對呀,難道你看不出她怪怪的?」
「看得出啊。」風鈴回答的理所當然。「開學以後,她就常常這樣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是什麼事?」
「不知道。」風鈴繼續低頭品嚐她的香蕉船。
「不知道?!你沒問她?」王昱之簡直不敢相信。
「沒有啊。」風鈴挖了一大口冰淇淋入口,才滿足地回答王昱之的問題。「小若一定是遇到什麼難題了才會這樣。」
「既然知道她遇到難題,為什麼不問她需不需要幫忙,你到底有沒有同學愛啊?」王昱之忍不住用食指戳戳風鈴的腦袋。
「哎喲!」風鈴撫著被她戳痛的地方哇哇叫。「我哪裡沒有同學愛了?我每天都乖乖的,不敢吵小若,好讓她專心思考如何解決難題,這樣不對嗎?」
「不對!虧你還會說小翠有了異性就沒有理性,我看啊,你更離譜,你是有了異性就失去人性啦!」王昱之噓她。
今年剛開學,風鈴正式跟劉維德成為班對,消息傳出,不少女生的心碎了一地。想不到那位酷哥竟然被這個少根筋的風鈴給收服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我才沒有咧!」風鈴趕緊辯白。
「沒有才怪!小若跟你住一起,她遇到難題,你竟然不聞不問,這不叫沒人性叫什麼?」
「問了也沒用啊,如果小若需要幫忙,她自然會開口。況且小若那麼聰明,如果連她都不能解決的問題,我更是無能為力啊,問了,只是徒增煩惱而已。」她回答得好委屈。
「好過她獨自一人煩惱啊,不然朋友是幹什麼用的。」
「喔。」風鈴嘟起小嘴,轉向衣若芙。「小若。」
「嗯?」衣若芙應了一聲,並沒有抬頭。
「昱之想知道你在煩惱什麼,要不要說來聽聽?」
衣若芙抬頭看著眼前的風鈴。有時,她還真羨慕風鈴的樂觀、無憂,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凡事均采單向思考,那麼自己或許也能過得這般逍遙自在吧。
「小鈴,你現在有劉維德了,那你還會不會喜歡上別的男人?」
「啊?」風鈴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小若怎麼問她這個問題,現在不是在討論小若的煩惱嗎?
風鈴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接著她看向王昱之。
「昱之,如果有一天劉維德向你示好的話,你會怎麼做?」
「嗄?小若,你說阿德跟昱之……」粗線條的風鈴一臉吃驚樣。
「笨蛋,那是假設啦。」王昱之白了風鈴一眼,繼而看向衣若芙。「小若,你有這方面的困擾嗎?」
「我還不確定,但是的確有點困擾。」
衣若芙微微皺眉,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才能讓兩位摯友明白她的顧慮。
「小鈴,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那個家教嗎?」
「成人英語那一個?」這不是小若現在的家教嗎?
「嗯。」衣若芙點頭。「記不記得我提過她有一個未婚夫?」
「說你是在混吃混喝的那個傢伙?」風鈴對他還有一點印象。因為小若曾經對她提過這一號人物,也就是從他出現以後,小若便開始……怪怪的。
「不錯。」想不到風鈴還記得,小若有一絲的詫異。
「那家火又找你麻煩啦?可惡,我叫阿德去扁他!」風鈴說的義憤填膺,正義感再度萌芽。她一向看不慣以強欺弱的卑劣作為。
衣若芙很欣慰風鈴肯為她兩肋插刀,不過就是毛躁了一點,還好她身旁有個冷靜的劉維德可以補她這方面之不足。
「小鈴鐺你別吵啦,讓小若說下去。」王昱之阻止風鈴繼續氣憤下去,好讓衣若芙將事情的始末道出。
「喔。」風鈴乖乖地坐回去。
「該怎麼說呢?」
衣若芙看見兩位死黨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一時之間竟然口拙,不知如何開始。
想了一下,她才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咳……呃……事情是這樣的……」
就這樣,衣若芙將她與趙琳、邵凡齊認識的經過以及三人間的關係,一五一十地告訴對面的兩位好奇寶寶。王昱之愈聽,眉宇鎖得愈緊;風鈴則是聽到頭髮都豎起來了。
「哼!又是一個屬馬的花心蘿蔔!」風鈴氣得一掌拍向桌面,一張臉鼓得圓圓的。
「小鈴鐺,你嚇人啊。」王昱之被風鈴的動作嚇了一跳,撫著胸口順氣。
「我氣呀!氣這些一天到晚想偷腥的種馬。明明已經有妻小了,還要仗著一張還可以看的臉到外頭拈花惹草、欺騙其它女人的感情,真是可惡到家了!」風鈴咬著牙恕罵,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小鈴鐺,那位仁兄只是訂婚而已,哪來的妻子啊?」王昱之提醒過度激動的風鈴。
「差不多啦,反正他已經死會了,就不能再來招惹小若。」她緊張地看向衣若芙。「小若,你千萬別被這種人的外表給騙了,他們表面上溫柔體貼、花言巧語,其實心裡想的都是那麼一回事。」
「咦,何時我們家小鈴鐺對這種事這麼清楚啊?誰告訴你的?劉維德嗎?」王昱之一臉曖昧地虧她。
「大頭啦!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嗎?」風鈴努力地解釋她的信息來源。
「嗟!電視兒童。」王昱之噓她,然後看向衣若芙。「小若,你打算如何?」
「我……還沒想到。」衣若芙又歎了一口氣。這惱人的問題呀,怎麼會讓她遇上了呢?
「小若……你該不會……」王昱之試探性地問。衣若芙向來冷靜聰明,如今卻是一臉苦惱,莫非是動了情了?
「我不知道。」她知道王昱之要問什麼,這也是她常自問的問題。「我……還在研究。」
研究?!
不簡單。王昱之第一次聽到有人將這兩個字眼用在感情的處理上,不愧是冷靜的衣若芙,連這種沒有公式、沒有定理可解的感情問題,她都能用科學的方法「研究」!佩服、佩服。
但是她更佩服那位衣若芙口中的邵凡齊。他究竟是怎樣一號人物呢?能讓冷靜聰明的衣若芙陷入苦惱的人,想必非等閒之輩吧。
「是個超級帥哥嗎?」王昱之開始想像。
「昱之,你該知道我不會以貌取人。」
「也對。那他……到底哪裡特別?」王昱之的好奇心被勾起。
是啊,他到底哪裡特別?
衣若芙又輕皺了眉頭一下。
「唉!所以說,我還在研究啊。」最近怎麼老是歎氣呢?壞習慣,要改,要改。
「哎呀,還研究個頭啦!小若,乾脆辭掉這個家教算了,免得惹來一身腥。」一向習慣直線思考的風鈴,提出的方法也很乾淨俐落。
「你這個莽夫,好歹也要等小若找到新家教才行啊,你又不是不清楚小若家的情況。」王昱之想的就比風鈴周到。
「那還不簡單,不就是一個工作嘛,阿德他大哥不是需要一個助理秘書嗎?就讓小若去好了。」
「那怎麼行?劉維德不是要你去嗎?」
對於風鈴大方地將工作機會讓給她,衣若芙是心存感激,只是她不能接受,因為她知道那一個工作是暗藏玄機的。
劉維德平常雖然話不多,但這並不表示他的腦袋也一樣沉默。知道自己畢業後即將入伍服役兩年,這兩年內他無法守在風鈴身邊,難保不會有「有心人士」藉故接近她,拐走他的摯愛,所以他決定將風鈴交由他大哥「保管」。為了保有未來的弟媳,劉維德相信他大哥必定會善盡「看護」之責的。雖知這樣替風鈴決定一切對風鈴來說有失公平,但是風鈴太過單純,毫無防人之心,為了確保兩人未來的長治久安,劉維德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因為他實在無法忍受未來的生命中沒有風鈴的陪伴,那會要了他的命的。唉!真是世間難得癡情男!
「有什麼關係,朋友有難,當然要兩肋插刀,何況只是一份工作而已。」風鈴睨了身旁的王昱之一眼。「再說,這樣也可以洗刷我「有了異性就失去人性」的罪名啊。」
「鬼靈精!」王昱之也回了風鈴一個鬼臉。「小若。小鈴鐺的方法可以試試,及早抽身,撇得乾乾淨淨方為上策。」她也擔心衣若芙應付不來這麼複雜的難題,何況她的身份很有可能成為人人唾棄的「第三者」,所以不得不小心啊。
「對呀、對呀。」風鈴急忙搶話。「而且你去當劉大哥的助理秘書,跟劉大哥朝夕相處,也許會擦出愛情的火花喲。劉大哥人長得帥,又比阿德親切,對人也很好……」
風鈴說得一臉陶醉,愈說愈起勁,倒教王昱之看不下去了。
「喂!小鈴鐺,你口水快流出來啦!」她這副崇拜樣若教劉維德看了,鐵定造成兄弟鬩牆的人倫慘劇。
「臭昱之,我說的是事實耶,鐵的事實。」被人打斷話,風鈴有絲不悅。「而且我是想撮合小若跟劉大哥,又不是要把劉大哥佔為己用。」她嘟高小嘴抗議。
「是是是,你高風亮節、光明磊落,我錯怪你了,行不行?」王昱之失笑,想不到風鈴拗起來也是很「辣」的。
「這還差不多。」風鈴滿意一笑,隨即又熱切地看向衣若芙。「小若,如何?咱們依計行事?」她兩眼興奮得閃閃發亮,一副巴不得衣若芙跟劉大哥明天就進禮堂的樣子。
「小鈴,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有我的顧慮。」事情如果能像風鈴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
「啊?還有顧慮?」風鈴不懂。
「你擔心趙小姐她母親?」王昱之推敲這點最有可能。
「嗯。如果我突然辭職,趙媽媽那邊怕交代不過去。」因為她答應過趙母,永遠陪在趙琳身邊輔佐她。
「總不能一輩子當那位趙小姐的保母吧。而且她年紀遠比小若大耶,不知道應該是誰需要被照顧喔。」風鈴忍不住嘟嚷。
「這個我知道,所以目前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你在等……時機成熟?」王昱之不好意思明說衣若芙是在等趙母歸天,所以換了一個方式表達。
「你說對了,我正打算如此。」衣若芙倒是大方多了。「趙媽媽一去世,我便結束一切。現在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在這之前,你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王昱之還是擔心,忍不住一再提醒,希望聰明的衣若芙不要一時糊塗才好。
「對呀,小若,你千萬要好好保護自己,別被那只屬馬的給欺侮了,懂不懂?」風鈴也不忘湊一腳。
「嗯,謝謝。」
她知道她們兩個都是為她著想,心裡真的感謝她們。現在她只希望一切都能在她的計劃下進行,不再有變量,讓自己安全脫身。
「對了,最近怎麼都沒看到小翠?」趙黛翠是她另一個死黨,以往她們四人是形影不離的。最近她因為邵凡齊的事心煩,反而忽略了這些朋友。
「她呀,大概忙著準備考試吧。」風鈴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力地攪動杯中已經溶化的冰淇淋。
「考試?考什麼?」王昱之一臉驚訝。
「對呀,怎麼沒聽她提過?」衣右芙更加內疚了,她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實在有失為人死黨的身份。
「新娘特考啊。」風鈴語出驚人。
「新娘特考?!」這回換衣若芙跟王昱之異口同聲了。這是什麼考試?聽都沒聽過。
「小鈴,說清楚。」衣若芙知道風鈴的用語向來極富創意,只是不知道她這次又在形容哪一件「單純」的事。
「還不是我那個不長進的學弟害的。」風鈴忍不住抱怨。
「陳建邦?他怎麼了?」王昱之突然一驚。「他向小翠求婚了?!」
「不是啦。那個不長進的傢伙只知道談戀愛、跑社團,結果成績爛得一塌糊塗,被當了一屁股。光是今年,他就要重修八個學分的課哩。」有這樣一個學弟,風鈴這個做學姊的還真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
「這跟小翠當新娘有什麼關係?」王昱之還是不懂。
「當然有關啊。小翠為了幫他,只好陪他上重修課,幫他作筆記,陪他在圖書館K書,還替他準備點心。這種相夫教子的工作不是準新娘在做的,是什麼?所以我才說她在準備新娘特考啊。」
原來如此。
衣若芙終於明白為什麼最近會看不到趙黛翠的原因了。
陳建邦是風鈴的學弟,也是趙黛翠的男朋友,這一對「老妻少夫」配當初還引起一陣小騷動,如今卻是這般甜蜜,令人好不羨慕。
「哇!他們小倆口這麼恩愛啊!」王昱之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歌頌小倆口的甜蜜。
「對呀,愛情的力量真偉大。你們說,小翠會不會一畢業就披上婚紗當新娘子?」風鈴煞有其事地問。
「有可能喔。」王昱之也是一臉認真。
「這麼說,我們四個當中,小翠會是最早出閣的嘍。」風鈴偏著頭幻想趙黛翠披上婚紗的模樣。
「怎麼樣?小鈴鐺,想不想超車?」王昱之問得一臉神秘。
「超車?」這跟開車又有什麼關係?
「對了,你跟劉維德可以搶在小翠他們之前先結婚啊。」王昱之知道劉維德是巴不得一畢業就把風鈴給綁回去,只擔心風鈴不肯而已。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才幾歲呀,幹嘛那麼想不開?」風鈴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好像王昱之說的事是「不可能的任務」一樣。
「如果劉維德向你求婚呢?」衣若芙看見風鈴誇張的反應,不禁開始替劉維德擔心了。
「廢話,當然不答應嘍。」風鈴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答。
「哦?如果他苦苦哀求或是他來個霸王硬上弓呢?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你不答應?」王昱之一臉的幸災樂禍。
「煮你的頭啦!阿德才不會咧,要是……唉?」風鈴突然頓住,微微瞇起眼睛,笑得賊賊的。「我說親愛的昱之啊,難不成你是擔心小翠嫁人後,緊接著是我和小若,留下你墊底,讓你面子掛不住是不是?」
「笑話!憑本小姐的條件,只要我點頭,哪輪得到我墊底?」王昱之驕傲地昂起下巴,忘了先前跟風鈴抬槓的事。
「是嗎?這可難說喔。」風鈴故意糗她。
「要我證明給你看嗎?」王昱之跟風鈴卯上了。
「算啦,別逞強。這樣好了,如果小若也有對象了,我和她就委屈一點,會等你「拐」到對像後,再一起談論婚嫁,這樣你就不會有「墊底之恥」啦。怎樣?夠意思吧?」風鈴很義氣地拍拍王昱之的肩膀。
「死鈴鐺、臭鈴鐺,我哪需要你們等我。你自己才要擔心劉維德如果遲遲不肯開口求婚,到時還要你厚著臉皮反過來跟他求婚咧。」
王昱之氣得追著風鈴跑。
「哎喲!惱羞成怒啦。救命啊,我好怕、我好怕喔!」
風鈴不怕死地再火上加油,繞著桌子跑給王昱之追。
夏日的午後,冰果室的人不多,三個年輕女孩銀鈴般的笑聲溢滿室內,為懶洋洋的夏日增添不少生氣。
衣若芙看著追逐中的兩人,慶幸自己得友如此,與她們閒聊,總能讓自己輕鬆不少。歡樂的氣氛也感染到她,連日來的心煩暫且拋到一邊,盡情享受這輕鬆的午茶時光。
風鈴剛剛的一句話突然在耳邊迴響: 「如果小若也有對象的話……」
對象嗎?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四個人中,墊底的應該會是她吧,因為她自己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欣賞怎樣的人,只是一切隨緣了。可是就在她這樣告訴自己時,邵凡齊的影像竟霸道地浮現她腦海……
她是怎麼了,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想到他?
甩甩頭,衣若芙自嘲一笑:別傻了,他是趙琳的未婚夫,趙家的乘龍快婿。沾不得、沾不得!
她不斷提醒自己,無奈邵凡齊的影像依然佇足不去。
甩頭,再甩頭。
奇怪?怎麼還是揮不去惱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