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明早起程。」
鄭寬和如霜聽到杜叔倫的決定,皆放下手中工作望向他。
「三爺,您前天才算真正完全退燒,病體尚未痊癒,匆忙上路,這--」
「鄭寬,我燒已退,人也覺得舒爽。這趟行程前前後後已延宕了五天,再耽擱下去,年關前恐回不了家,你們的紅包誰發?」他笑看鄭寬。
誰跟你擔心紅包的事,「我是怕舟車勞頓--」
「三爺有我照料,況且回程他不必視察收賬,我會顧好他的。鄭寬,待會兒咱們把行李整理整理,就聽三爺的話吧。」
這兩個人怎麼老是打斷他的話?算了,主子有令,下人照做便是。鄭寬繼續撥打算盤。
「為什麼贊同?」杜叔倫對正在鋪床的如霜發問。
大多數人聽他這樣說,一定勸他康復後再走,如霜果然與眾不同。
陌生又熟悉,含情卻冷抑,這是他清醒後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股無法言明的隱晦情感在拉拔糾結著,若離若即。
與夢境有無關係?他不敢問,也不想問。
他已分不清實境與幻覺,思緒紛亂悵惘。
夢境,往往是人們美好願望的反映,他不想失去最後的自尊。
他怕--輾轉相依,終歸空無。他又得再次承受難堪苦澀,刻骨傷懷。
明明滿腹情愫,卻要苦心壓抑,讓他心力交瘁,很累、很累--
「因為你歸心似箭。」如霜拍著被褥淡淡地說。
不,其實她要告訴他的是--因為你想離開我。
哪裡出了錯!醒來後的三爺對她客氣有禮、淡漠疏離,從他眼中,她看不到愛慕的火花。
他們之間好似隔著楚河漢界,遙迢天涯,她--再也跨不過去。
她果真步上月兒、芳華的後塵?摸著右臂,她無聲自嘲。
賣身葬父。她白如霜賣身不賣心,絕不自憐自艾。她會收起一切情愫,築起銅牆鐵壁,讓任何人傷不了她一分一毫。
歸心似箭?杜叔倫幽幽地看著如霜的背影,半晌,毅然掉頭。
「桌上的東西都撤走,至於湯湯水水--鄭寬、如霜,你們負責解決。」
「啊?不會吧!」鄭寬哀號。
三爺醒來後,這些天他們已是一人吃三人補。
黃河牧場的人也太熱情!昏迷時,見三爺冷得顫抖,人手一盆火爐來探病;清醒後,看他虛弱無元氣,絡繹不絕的慰問人潮又帶來大批補品,三爺吃不完,又不好推拒大伙的好意,全塞給了他這個大胃王。
他又沒病沒痛,身子壯得像條牛,再這樣補下去,即使在嚴冬,他也會燥熱噴鼻血。
「這些我來處理。三爺還有吩咐?」
杜叔倫搖首。
「那--如霜告退。」將大大小小的補品放在托盤上,如霜捧著飲食從容離去。
「三爺--」他們的眼神根本沒有交纏,好似陌生人。
「嗯?」
「您和如霜--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鄭寬猶疑後怯怯開口。
「誤會?」將定在不知名遠方的眸光拉回,他抬頭看向一起長大、知他甚深的鄭寬,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哎呀!和你們在一起我都快受不了啦,那氣氛--我不會形容。」鄭寬不明白他倆到底發生什麼事,他這只無辜池魚游洄在他們之間,很難受,快沒法呼吸了。
「鄭寬,你喜愛如霜吧?」
鄭寬聞言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結結巴巴、指東畫西,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如果--如霜也喜歡你,你們成親之日,我會送一份大禮的。」將苦痛壓在心中,他漾出微笑。
她在鄭寬身邊總是很愉悅,不吝展現她的笑靨,但她卻從來未對他笑過,一次也無。
門外--
從廚房折回,如霜記起偏廳桌上尚有一些補藥未收,欲進三爺房內,不巧,在外頭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他這麼的絕情,此時就處心積慮地安排她的出處?
四天,她的新鮮期只有四天!不,從他醒來後,她就完全失寵,沒有可愛之處,他的話全是謊言!
如霜全身發抖,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她不需要別人驅趕,她會走得很有尊嚴。
她掉頭離去。
「三爺,您別亂點鴛鴦譜--連您都無法得到如霜的青睞,我這個粗人她更看不上。她這朵水中蓮,我摘不起。」鄭寬對為情神傷的主子投以關愛的眼神。
哎,他們現在是難兄難弟,同為失戀一族。只是,從未失敗過的三爺,這次被如霜傷得很深很重,他那種不愛則已,一愛死心塌地的個性害慘了他。
水中蓮?
對!她是長在深谷中的芙蕖,只能遠觀不可褻玩。
是他逾矩,早該釋懷--
是該釋懷。
******
寒夜,一燈如豆。
床帷深垂,幽邃的居室籠罩著一片靜寂孤清。
淚濕衣襟的如霜,靜靜地整理著行李,將父親的牌位和幾件衣裙放進布包中綁好。該她的,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屬於她的,一樣也不留。
直到此時,她才明瞭自己用情之深。
早在初相見,她就情根深種。囿於身份差異,她謹慎節制地約束自己,終究,潰決在他刻意營造的柔情蜜意中。
原來,愛一個人會有這麼多的淚水,這麼多的折磨,這麼深的痛楚。
她是自縛的春蠶,怪不得別人。
商人重利輕別離。有血淋淋的前例在,她還是義無反顧,真的,怨不得人。
抹去最後一滴淚水,她和衣側臥。儘管輾轉難眠,她仍要貯備精神體力,因為明天開始,她又要海角天涯,風煙萬里。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
「這是什麼紅棗蓮子湯?清淡無味還拿來給我喝,你是笨蛋啊!跟了我那麼多年還不知我的喜好,叫廚子重做!」周芊芊氣呼呼地將碗砸在丫鬟身上。
敢怒不敢言的小婢默默收拾一地的殘餚碎碗。
「喲,誰又惹我這千嬌百媚的妹妹生氣了?」周韋康掀簾進入妹妹閨房,見到潸潸垂淚的小丫鬟蹲在地上撿拾碎片,頓起愛憐之心,忍不住摸了她俏臂一把。
「少爺!」丫鬟驚慌逃離。
「不要動我的人。」周芊芊給了兄長一記警告寒光。
性好漁色,胸無點墨。這就是他們周家未來的指望?
她真恨自己身為女兒身,不然,憑她的聰明才智,早撐起一片天,又何需靠聯姻來拯救江河日下的周記布莊?
「事情辦好了?」她問。
「杜叔倫染上風邪,在黃河牧場耽擱了四天,今早才上路。放心,殺手早已安排好,萬無一失。只不過,我很好奇,你要除去的怎麼不是那個據說美若天仙的白如霜,而是他?」周韋康摸著下巴,一副不解神情。
「哼!你這個腦袋空空、只會吃喝嫖賭的敗家子,哪會懂得我的想法?我為什麼要除掉那個小孤女?就算她死了,杜叔倫也不會多看我一眼。反之,他的死能讓她痛苦無依,這比殺了她還要令我痛快。十年了,十年來我花盡全部精力,做一個完美的女人,就是希望他能垂愛。可是,他年復一年,目光始終不曾為我閃亮,最後撂下一句心有所屬,拍拍屁股就走人。秋月春風等閒度,青春易老,我已放棄他。東北的蔡員外是我的新獵物,你放心,周家不會倒的。可是,雄霸一方的杜家少了杜三公子,剩下一個藥罐子,一個失蹤兒,這富可敵國的傳奇就要劃上句號了,哈哈哈--我周芊芊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准別人擁有!我要他死!只有他死才能消除我心中的怨恨,哈哈哈--天底下沒有男人能不拜倒在我石榴裙下,除非他是--死人。」隨意地把玩桌上水果,講到激動處,她忍不住將鮮紅蔻丹深深地陷人手中的橘子。
周韋康嚥了口唾沫。他有些驚懼地看著這個小他六歲的妹妹,她的深沉心機是他萬萬比不上的。
目光移向她手上被捏破的福橘,一時間,他竟有種錯覺,她手上拿的不是丹橘而是心臟,那汩汩溢出的汁液就是杜叔倫的熱血--
他膽怯地後退。
「站住!我話還沒問完。你找的殺手可不可靠?不會是一些街頭小混混吧?」周芊芊斜睨大哥。
「呃,不是--他們是江洋大盜,聽說杜叔倫是大商賈,興趣濃得很,這一箭雙鵰、穩賺不賠的買賣,他們哪有不接的道理?」
「那你幹嗎一副支支吾吾的心虛模樣,還倒退走路!你有病呀?」她受不了這個白癡兄長。
「我尿急,想上茅房--先失陪了。」周韋康像急驚風般地衝出妹妹香閨。
「怪胎。」冷哼了聲,拿著手絹擦掉掌上濕粘,她叫喚婢女。
今晚,蔡員外要來周府做客,她得精心打扮。
先調勻脂粉,貼上花黃;深畫眉,點絳唇;再穿上剛熏過濃香的新裁羅衣;梳上時髦流行的垂雲髻--
當她輕擺蓮步,頭上金步搖、玉搔翠翹亮晃甩動時,她有把握,這次絕不會讓這位剛死去老婆的鰥夫逃離她的手掌心。
*****
白雲蒼狗,世事無常。
杜叔倫萬萬沒想到,當他做好心理調適,決定以朋友、兄妹的情誼對待如霜時,她竟提出離開的要求。
「這不是真的吧?如霜,你找到親人了?」鄭寬看向替三爺添酒的她,一臉詫異。
「是呀!其實早在去程的路上就碰到了,是娘那頭的親戚。只是不好意思向三爺提,畢竟當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要為奴報恩,這一說倒成了言而無信的人--稍早,表哥來找我,說他們準備舉家南遷,要我隨行--我心想,錯過這次機會,再聚首恐怕很渺茫,才厚顏向三爺提出這不情之請。」她謊言說得面不改色。
「哎,原本還想帶你認識我爹娘呢,讓他倆知曉我識得一個好女孩--」
鄭寬單純的一句話,聽在如霜耳裡卻刺耳異常。
她直覺地想到,他是要帶她去見未來公婆,三爺真的將她推給了鄭寬!她心灰意寒,外表卻冷靜自若,不動聲色。
「三爺,您會『放』我走吧?如霜有家,不再是攀籐菟絲。」她淺笑盈盈。
「你--你表哥家在哪兒?」如霜的笑很突兀,好似刻意堆出來。
「城西郊孫家凹南邊柳家胡同。」
她念得太順太流利,像是早就背誦好,朗讀出來給大家聽的說辭,「做何買賣?如何營生?」
如霜瞟了眼杜叔倫,「表哥開了家點心鋪,專做北方糕點。如霜依親,一可就近幫忙,二可做女紅貼補家用--餓不死的。」
破綻百出。他聽得出如霜在生他的氣,她說話帶刺,句句針對他。
「如霜,我為我之前的行為態度向你道歉,窈窕叔女,君子好逑--我準備把你當妹妹、好友對待,這回程的路上,我已盡力做回以前的杜叔倫,你還是感到壓力?我會盡量離你遠遠的!你不需在這當下說氣話。」杜叔倫神情懇切地求她原諒。
「三爺--」他真是拉下自尊向如霜討饒,這樣委曲求全,她還不動心嗎?他這個大男人都感動不已。鄭寬也開口,「如霜,和我們一道走,大伙相識就是有緣,杜府是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你在那兒不會受罪的。」
妹妹?朋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所有的事情只要一句道歉的話就可一筆勾銷?她,真的死心。
「三爺,鄭寬,如霜謝謝你們的厚愛,如霜以這杯水酒向兩位道別。」舉起酒杯,她一飲而盡。
「如霜!」鄭寬拍桌站起,氣急地瞠視她,欲言又止。
真的要走!一點都不留戀?你可知道你正用一把無形的刀在凌遲著三爺,他的痛你都看不到?你到底要他如何做?
「鄭寬坐下!如霜看著我再說一次。」他定定地瞧著如霜,目光不曾瞬離。
「三爺,我要離開。」清晰明確的字句從她口中吐出,不曾遲疑。
清亮晶瑩,她的雙眸載滿了堅定的決心--
「好。如霜--你珍重。」壓下一切想說的話,他舉樽與她道別。
怔了一會兒,如霜回禮,「謝三爺成全。」
「三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兩人互看一眼,就能杯酒釋情?
「鄭寬,你也敬如霜一杯,不然她會走得不安心。」他替鄭寬斟酒。
「鄭寬,謝謝你這半個月來的照顧,如霜先乾為敬。」
「喂,這--哎,算了。如霜,路上小心,我真捨不得你走--」他滿懷依依離情,卻又無可奈何。
「那--如霜先行告退,整理行李。」
「我就在這目送你離去。如霜,祝你此行,鵬程萬里。」更進一杯酒,杜叔倫揚起笑弧衷心祝福。
「謝謝。」如霜一臉平靜無波。
等到如霜出廳門後,鄭寬詢問離席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主子,「三爺當真不留她?」
「她的心不在這兒,強留何益?徒增彼此痛苦。」收起強裝出來的笑意,他幽幽地說。
「可是--」
「鄭寬,拿些銀票偷偷塞在如霜的包袱中。以我對她的瞭解,她會一文不取地離開。」
「是,我這就去。」三爺的背影看起來好寂寞。鄭寬搖頭歎息。
外頭那些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為什麼忙碌?錢財?名利?溫飽?
有沒有人是為了追求摯愛而奔波!
多情卻似總無情,惟覺樽前笑不成。這一餐,意外成了如霜的臨別筵--
情字磨人。
他,淒迷一笑。
*****
「這如霜的個性也真倔,真的什麼都不帶就離去。紫貂披風、銀兩、買給她的新衣,三爺您看,連創傷藥也擱下,哎--不知她傷好了沒?」鄭寬把如霜留在他房裡的包袱拿到主子面前,一面嘮叨,一面掏東西。
「創傷藥?她受傷了?背傷不是已經好了?」他給她抹的百草紫玉膏藥效極佳,不可能淤腫未退。
「不是背傷,是您發燒時她通宵看顧你,據說不小心被利物刺到,流了些血,我才拿創傷藥給她止血消疼。三爺您完全沒印象?您床上沾血的被褥還是我幫如霜換的,就連單衣也是我替您穿上的--您當真燒得一無所知?」他記得那時三爺還喃喃呼喚如霜的名呢。
「通宵?你--進房的你看到的是赤身裸體的我?我的床上有血跡?」他捉住鄭寬的手,語氣不穩地問。
「是呀。」
天哪!難道他--「如霜呢?當時她是什麼模樣?」
「如霜?」鄭寬偏頭想了想,「和平常一樣啊。不過頭髮散了開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疲累,卻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媚態--我叫她去休息,她卻急著清洗你的衣褲和床褥--」
杜叔倫的心狠狠一墜。
是真實不是夢境!老天爺為何要跟他開這種玩笑!他讓如霜受了多少委屈?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
如霜!等我。
「三爺!您去哪?天都要暗了。」鄭寬看主子急急忙忙地往外衝,跑在後頭追問。
「找如霜。鄭寬,我們分頭找,見到她無論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她留下。」丟下話,他跨上客棧外的駿馬急馳而去。
「三爺--」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這會兒又不讓如霜走?
鄭寬一頭霧水。
在他轉身之際,眼角瞄到對街有兩個形跡可疑、獐頭鼠目的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三爺後頭,還放了一隻信鴿朝城外飛去。
他心中一突,覺得不太對勁,便尾隨那兩人的腳步前進,渾然忘了主子要他去找如霜的事。
*****
天下之大,哪裡是她容身之處?如霜站在岔路口,心下茫然。
城中晃了一圈,不見任何店家或大戶門第貼告示徵人,她身無分文,今晚落腳何方?
漫無目的地走著,竟不知不覺中踱到城郊來。眼前是兩條古道,荒煙蔓草,通向何處她一無所悉。該折回城內嗎?要是被三爺發現,她如何自圓其說?
「爹、娘,你們在天有靈,指點指點如霜。」
突然,朔風急掃,飛沙走石,落葉狂飛,強勁的風勢讓她睜不開眼,身子險些被吹走。
俟風止雲歇,她抬頭一探,前面半山腰出現一間寺廟,掩蔽在山嵐霧氣中。要不是剛才的怪風吹散雲霧,她還真會錯過它。
一定是爹娘的指引!她歡喜地向山坳的寺院前進。
入山後,山路狹窄,曲折蜿蜒,巨木參天。
如霜循著依稀的古道,朝寺廟方向前進,轉眼間,已過一個時辰。
眼看天就要黑,她撥開叢叢黃蘆,好不容易彎進一條松柏小徑,似是往寺廟必經之路。快步疾走,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斑斑駁駁的樹影,使林間添了幾許幽暗陰森的感覺,如霜的步伐不禁開始遲疑,她--似乎迷路了。
明明顯現在山腰的禪寺,為何她就是找不著?她似乎越走越入深山裡,根本聽不到寺院鐘聲。
這裡山深林密,杳無人煙,雲霧繚繞,詭異氣氛油然而生。
晃動的陰影、奇異的聲音,讓她寒毛齊豎,冷汗直流,誰來帶她出去。
啪啪。一群歸巢的飛鳥低低掠過如霜頭頂,把她嚇得縮成一團。
草叢中,——的怪聲在她身後響著,她匆忙跳離,不敢細瞧那拖著灰長尾巴,從她腳邊滑過去的生物真面目。
恐懼,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如霜倉皇地往前跑,一直跑,不停地跑--
「駕--吁--」
人聲?馬蹄聲?喘著氣,不敢置信的她放下掩面的手,翹首仰望。
背著光,騎著黑馬的男子剪影在她眼前出現,專注地瞧著她。
她遇見了第一個人,在深山裡:
*****
「沒想到在這荒山會撞見這麼漂亮的姑娘,你是山妖狐魅嗎?嘖嘖嘖,我真是賺到了。」周韋康居高臨下,帶著興味的眸光審視如霜。
本來想到普樂寺旁的民家找那賣香燭的俏寡婦,誰知寺院已廢,附近的住戶也都搬遷,空跑一趟的他正覺敗興索然時,竟讓他遇到了姿容勝過徐寡婦千倍:的天仙,他頓時色膽包天。
面如冠玉,他是個極好看的男人。可是,他的眼神太邪惡,充滿淫念,令人膽戰。如霜一步步後退。
「美人,你想躲哪去?這裡四下無人,想向誰求助?叫破喉嚨也沒有人聽得到。我俊你媚,咱們倆是天作之合,乖乖從了我,我會給你好日子過的。」她比家裡的那口子好上萬倍,不帶回去做第三房小妾太可惜。
跳下馬,周韋康朝如霜步步進逼。
「走開!別過來--我手上有刀--啊--」沒注意到腳下有石頭,如霜一個顛躓,朝後仰倒,刀子也順勢飛離她手中。
「這樣才對嘛!乖乖躺好,哥哥馬上讓你快活。」
「不要碰我!走開!放手--拜託,大爺不要--」如霜楚楚可憐地哀求。
「你的眼神--讓我更興奮!」她激起了男人的獸性,不摘取這朵嬌嫩小花,實在對不起自己。
周韋康壓住如霜翻踢的雙腿,把她的手定在頭頂上方,粗暴地啃吻她。
「救命啊!不要!別碰我--啊--」她的外衣被他撕裂,露出一大片頸肩玉肌。
「真香。」周韋康嗅聞著如霜的鎖骨,沉醉陶然。
「不要!救命--放過我!誰來救救我--」
她當真要失身在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手裡?她的命運為何這樣坎坷?
早知如此,乾脆待在深山讓野獸吞吃入腹,也勝過遭他蹂躪。
除了他,這副身子不允許任何人碰。
危急時刻,她突然想起一個人,一個她今生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
「三爺!」在周韋康扯掉系裙的繡帶時,她淒厲出聲。
空谷傳音,她悲泣的哭喊,在深山裡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