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慧軒輕快地拉開大門,果真如她所料,是對面花店的小弟,她立刻友善地給予他 一個微笑。
「晚安,婁小姐。」花店小弟禮貌地打招呼,將一大束鮮花遞到她手上。
「謝謝你,要不要進來喝杯水再走?」一連兩個多禮拜來,花店小弟每天在同一個 時間將不同的花交到她手上,他們之間已熟悉到可以閒聊上幾句的交情。
「我們老闆警告過我,千萬不可以混水摸魚偷懶去。」花店小弟搖搖頭,接著笑嘻 嘻地透露:「今天是駱先生親自到店裡來挑的花哦!」
「他回來了?」婁慧軒喜出望外。
七天前,駱突飛到歐洲做商務考察,但他藉以傳情的花束卻從不曾間斷過;更難能 可貴的,即使他身在遙遠的異邦,也會在每一天晚上,每一個固定時刻打電話對她訴情 衷。
花店小弟證實地點頭:「而且,他還給了我有始以來最高額的小費。他說,要親自 挑選一種最適合你的花,實在浪漫斃了!酷斃了!是不是?婁小姐,莫怪乎你總是喜上 眉梢的,有這麼一個溫柔多情的男朋友,連我這個小男生都忍不住要羨慕起你了!」
婁慧軒綻開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送走了花店小弟,立刻將自己沉浸在無邊的喜悅 之中。
這半個多月來,她始終沉醉於被駱奕慇勤追求的幸福美好之中,雖然他們並沒有見 面,但她心裡想的全都是駱奕,甚至連夢中都填滿他俊挺的身影。
她忙著將一大束嬌艷欲滴的鮮花插在剛買的花瓶中,最近,她幾乎每兩天便需要添 購一個新的花瓶,好用來安置駱奕每天差人送來的花,直到現在整個屋子宛如是片花海 。
即使如此,她還是捨不得將部份的花轉送給別人,一定要等到完全枯萎了,才依依 不捨地丟棄。她之所以如此,只因為那些花兒全是駱奕對她傳達情意的憑借;每一株、 每一朵都包含著他的情意。
剛整理好花,期待中的電話鈴聲適時響起,婁慧軒勉強按捺住自己,直到第三響時 才連忙抓起話筒。
「花收到了嗎?喜歡嗎?」
一如以往,光聽到駱奕那低沉動聽的聲音,她的心立刻加速跳動了起來。
深吸了口氣,婁慧軒強裝不悅的質問:「送我水仙是甚麼意思?在暗諷我裝蒜是嗎 ?」
駱奕為之失笑。「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花店老闆告訴我,水仙看似嬌弱, 其實卻是一種極具韌性的花,它擁有堅強、忠貞的特質,和你非常相像。」
她的心裡,猶如吃了蜜糖般甜津津地:「你這麼瞭解我嗎?」
「我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靜默了兩秒,他輕柔似絲綢的嗓音再度自話筒彼 端傳了過來。「慧軒,我好想你!本想親自帶著花去看你,但又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地露 出對你強烈的渴望。我答應過你給你一些時間,好好享受被追求的喜悅,最後只好打消 主意。我不想給你壓力,更不想再惹得你不開心,我保證,我會耐著性子直到你肯見我 。你知道嗎?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咆全都渴望著見你!」
婁慧軒不敢開口說話,怕自己的嗓音會因過度的激動和喜悅而顫抖不已。
「慧軒?」她的沉默,令他失望地調侃起自己。「我的告白真有這麼無聊嗎?無聊 得令你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她笑了出來。「我只是在懷疑,跟我通話的人真是在商場以幹練、無情著稱的那個 駱奕嗎?如果你的對手聽到你方-如詩人般的吟頌,恐怕你辛辛苦苦所塑立出來的強人 形象,將毀於一旦了。」
他也笑了。「我柔情的一面只呈現於你的面前。在還沒遇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 己有這麼感性的一面。慧軒,看在我這麼癡心的份上,明天見我好嗎?」
她遲遲不敢回答,知道自己如果點頭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在駱奕所撒下的 魅力之網下,她只會愈沉愈深,直到無法自拔,她如果讓駱奕前進一步,她輸掉的很可 能是整顆心。
「慧軒?」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期待。
「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好。」按捺住失望,他很快地回答。「我說過了,我不會逼你。」
慧軒無奈地輕歎,駱奕正用他的柔情與體貼,將罩在她身上的網愈收愈緊。
「駱奕,我希望你別再送花給我了。」她想藉輕鬆的調笑,來擺脫心中的迷惑。「 我已經開始對花粉感到過敏了,你該不是故意用這種方法來報復我吧?」
「不送可以,那就答應我的約會。」
「你才說過絕不逼我的。」
「慧軒,我已經下定主意,要更加把勁地追求你。從現在開始,你將會陸續獲得許 多意想不到的驚喜。」駱奕神秘地笑道。
婁慧軒好奇地追問:「能不能先透露一點?讓我心裡有個底,免得我乍然面對你的 『驚嚇』而不知所措。」
「當然可以。」他笑得好自得。「這是我在歐洲想到的點子,今晚午夜時分,你可 以趴在陽台上,聆聽我為你所安排的情歌演奏,我相信你一定會滿意的,那是我重金禮 聘而來的超級樂團,一定會有超水準的演出。」
「哦,不——」婁慧軒重重地低叫,極力想勸阻他打消計劃。「你這樣做會驚擾到 我的鄰居,我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他們只會羨慕你。」
「駱奕,拜託你,千萬不要。」她急切地祈求。
他重提要求:「那就答應見我一面。」
「駱奕!」
「我已經長久居於弱勢,這次該你妥協了。」
「可是,我……」
「說『好』。」他雖然柔情似水,話中卻帶著明顯的威脅:「慧軒,如果你再不肯 軟化,我只有把我早己構思好的計劃全搬出來。比如說:背著擴音器在你家樓下公開地 對你大訴情衷,好讓你的左鄰右舍為我的癡情做見證;再不然,我乾脆拋下事業,不分 白天黑夜地在你公司和家門口站衛兵,甚至……」
「夠了,算你贏了!」婁慧軒終於俯首稱臣,豎起白旗。「你真可惡!」她想佯裝 憤怒,但嬌嗲的語氣卻透露出另一種心情。
駱奕為自己好不容易贏得而來的勝利欣喜不已,開心地道:「我現在就過去看你… …」
「不要。」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降服於他的柔情之中,但至少她必須要先有心 理準備。「你還必須做最後小小的等待,我會去見你,而且很快,但把主動權留給我好 嗎?」
「好。」他告訴自己應該要滿足了,畢竟慧軒已經明顯的軟化。「我保證不再使任 何可能令你困擾的追求花招,我只會以最真切的心,期待你出現。」
「駱奕——」她欲言又止。「雖然這半個多月來我們不曾見面……但你的身影始終 在我心中徘徊。」
不給駱奕回答的機會,婁慧軒立刻掛掉電話。她捂著自己發燙的雙頰,因自己對他 的告白而心悸不已。
她終於鼓起勇氣誇出第一步。感覺上,她就像只掙脫了牢籠,如衝上青天的小鳥般 自由,而且急於探尋戀愛天堂的一切喜樂。對於未來,她開始充滿了期待。
門鈴突然響了,她懷著期待和緊張的心情趕去開門,忍不住猜測會是駱奕給她的另 一個驚喜嗎?
當門打開的一-那,婁慧軒確實感受到一陣強烈的驚喜,但卻不是來自駱奕,而是 蘿莉。
「蘿莉!」慧軒難以掩飾自己欣喜,笑罵道:「虧你還記得該回家來看看。」
蘿莉原本沉著一張小臉,這會兒突然發出石破天驚般地啜泣,淚眼汪汪的跌入婁慧 軒的懷中。「姊——」
婁慧軒突然像是被魔術棒定住一般動彈不得,蘿莉對她的那一聲呼喚徹徹底底地震 懾住她。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十多年之久,這是蘿莉第一次這麼喊她,第一次肯在她面前 流露出自己的心傷與脆弱。
她勉強平復自己翻騰的心緒,將痛哭不已的蘿莉扶至沙發,柔聲地哄勸。
「來,告訴我究竟怎麼了?」
「駱齊他……他在外面有女人!」蘿莉的眼淚猶如決堤的河水,不斷地湧出來。
「怎麼可能?」她發出一連串的問題:「一定是你在鬧情緒吧?你有甚麼證據?知 道他跟誰在一起嗎?」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那些癡老、臃腫、無法自老公那裡得到滿足的老女人的名 字?」蘿莉誇張地哭喊。
「蘿莉,你究竟在說甚麼啊?」她無法相信她所透露的。
蘿莉氣憤地一把抹掉滿臉淚痕:「我沒有冤枉他,你知道嗎?他……竟然去做午夜 牛郎那種-髒、低下的工作!」
「午夜牛郎?」慧軒忍不住驚呼。
蘿莉強調地點頭。「我沒有冤枉他。我在他口袋中搜到一張『星期五餐廳』的名片 ,那是台北最有名的午夜牛郎的大本營,而且他身上有女人脂粉味和口紅印!」她悲從 中來,再度泣不成聲。「我一想到他把屬於我的身體,不知給了多少可惡、醜陋的女人 ,我就……我就忍不住想一頭撞死!」
婁慧軒緊張得瞪大雙眼,深怕她真的想不開而毀滅自己,連忙勸道:「蘿莉,你可 千萬別做傻事,至少孩子是無辜的。」
蘿莉輕撫著凸出的小腹,淚汪汪地啜泣:「我知道,要不是為了他,我會一頭撞死 ,好教可惡的駱齊自責一輩子!但是,我想通了,為了那種男人輕生太不值得!」
婁慧軒心疼地輕拭她滿臉淚痕。「蘿莉,或許一切都是誤會,駱齊不像是那種沒骨 氣的人。」
蘿莉沉浸在自己的悲哀和憤怒之中,對她客觀的評論根本充耳不聞,逕自痛哭流涕 :「可憐我這未出世的孩子,竟會有這麼一個出賣肉體的爸爸,教他將來怎麼能夠抬頭 挺胸的做人?」
「蘿莉……」
「我想過了,我決定離開駱齊:永遠不再見他!」她淚盈盈的雙眸中,卻閃現一抹 堅定的光芒。「我要獨立扶養這個孩子,我永遠不會讓孩子知道,他有這麼一個無恥的 父親。」
「蘿莉,這對你的孩子並不公平,他需要父親。」慧軒輕拍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身子 ,循循善誘。「你有沒有給駱齊解釋的機會?」
她固執地搖頭。「我再也不相信他那些天花亂墜的謊言。」
「如果從頭到尾都是你誤解了呢?你如果做出錯誤的選擇,是會造成你和駱齊永難 彌補的遺憾。蘿莉,我希望你先冷靜下來,好好地思索,最好能再給駱齊一個解釋的機 會。」
「我很冷靜……」蘿莉不再嘶聲痛哭,但他哀怨、顫抖的語調更令人心酸。「你不 瞭解,這些日子來,我和駱齊之間存在著許多問題,其實我早該發覺的,從他開始晚歸 ,一回家就匆匆躲進浴室,活像怕被我發現甚麼秘密似的。他早已經露出狐狸尾巴,我 卻因為對他盲目的愛而看不清事實。」
婁慧軒沒有打岔,只是靜靜聽著她自怨自艾。
「以前那個體貼溫柔的駱齊早就不存在了,他最近睥氣愈來愈大,對我愈來愈疏遠 ,好像我身上有甚麼可怕的傳染病似的,就連我偶爾想跟他多說兩句話,他很快就不耐 煩地躲進浴室,或者蒙頭大睡。他變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教我甘心為他拋棄一切 的駱齊了……」
「蘿莉,駱齊在外頭為生活奔波,或許這一切轉變只是因為工作太累了,你有沒有 站在他的處境上為他想過?」
「工作太累?」她發出比哭更刺耳、難聽的冷笑。「每天都得付出體力去滿足那些 飢渴的老女人,他怎麼能不累?」
「蘿莉……」婁慧軒的心因她所承受的苦而緊縮成一團。「如果駱齊真敢這麼對你 ,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蘿莉再度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般,躲進她溫暖的懷抱中。「姊,幸好我還有你… …」
她的那聲呼喚,再次收服了婁慧軒的心,即使蘿莉將是最沉重的一個負擔,她也願 意一輩子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她溫柔地輕拍著蘿莉,許下承諾:「你永遠不會孤獨無依,姊會照顧你的。』
「謝謝你,姊。」蘿莉好不容易止住豐沛的淚水,將注意力暫時轉移至滿屋子的花 。「這是蘇振盛送的嗎?」
她緊張地搖頭。
「他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一直不見有甚麼積極的表現,現在總算開竅了。」她誤以 為婁慧軒只是害羞而否認。
「這……』婁慧軒吞下已到舌尖的解釋,猶豫是否該說出真情。在這個節骨眼上, 若讓蘿莉發現她與駱奕之間的情感糾葛,似乎不太妥當……最後,她決定暫時隱瞞這件 秘密。
蘿莉輕握住她的手,以充滿感情的眼神看著她。
「姊,你孤單、辛苦了那麼多年,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一個美滿的歸宿。雖然,我 受過愛情的傷害,但我還是相信有真情的存在,蘇振盛那個人看起來很不錯,尤其你一 向理智聰明,你看上的人絕對差不到哪去的。」
蘿莉的話很讓人窩心,但婁慧軒卻反而對自己沒有信心。面對愛情,她也不過和一 般的傻女人一樣茫然失措。
是否在愛情的領域裡,一定都得經過這段患得患失、躊躇猶豫不決的關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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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慧軒好不容易才將不時啼哭的蘿莉安撫住時,駱齊已經找上門來了。
「大姊,蘿莉有沒有……」
「蘿莉在這兒。」眼見駱齊一臉憂心的模樣,婁慧軒很快地告訴他實話,不忍讓他 繼續像無頭蒼繩似的到處尋找蘿莉。
駱齊釋然地吁了口氣,全身放鬆地跌坐在柔軟的沙發裡。
婁慧軒替他倒了杯水,眼見他如獲甘霖般一口仰盡之後,才開口問道:「究竟是怎 麼回事?」
「我發誓那全是誤會!」他的眼神往四處梭巡。「大姊,我想見蘿莉,親口跟她解 釋。」
婁慧軒同意的頷首,轉身朝屋裡走,但半晌之後,只見她單獨轉了回來,一臉無奈 地面對著駱齊。
「蘿莉將門鎖得緊緊的,誰也不肯見……她還在氣頭上。」
駱齊垂頭喪氣得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駱齊,你不會真如蘿莉所說的……去做午夜牛郎吧?」她實在無法想像眼前這率 真的大男孩,被蘿莉口中所形容被癡肥、臃腫的老女人折磨時的恐怖情景。
「當然沒有!」駱齊矢口否認,俊朗的臉孔一半因怒氣,一半因尷尬而漲得通紅。
「那麼,那張名片,還有女人的香水味、口紅印,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日夜兼差,無非是想讓蘿莉有好日子過。」駱齊委屈地為自己解釋:「我 有個朋友在酒吧當服務生,那天我是去代他的班,我當然知道那地方很複雜,但我只想 多賺點錢……誰知道真的那麼倒霉,被一個老女人盯上……」他隨即說道:「不是蘿莉 想像的那種又醜又肥的老女人,其實她長得挺不賴的。」駱齊突來一句不必要的解釋。 又繼續說道:「她整個晚上就拿那雙狐媚的眼神直盯著我看,然後藉故叫我過去服務, 倒酒、加冰塊、遞毛巾之類的,最後,她直接掏出名片,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做……午夜 牛郎……」
駱齊激動地舉起右手。「大姊,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當場就拒絕她了,但是她 一直纏著我,試圖遊說我改變主意,香水味和口紅可能就是那時侯沾染來的。大姊,我 說得句句屬實,請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婁慧軒突然覺得有點想笑。這顯然是個極為巧合的誤會,駱齊的解 釋非常合理,而且他那誠懇、毫不閃爍的眼神更加證明他的無辜。
「真的?」他有點懷疑。
婁慧軒非常認真的直視著他。「駱齊,大姊真的相信你,你擁有一雙不會騙人的眼 睛。」
「謝謝你,大姊。」他仍然沮喪不已。「為甚麼你願意相信我,而我最心愛、最親 近的蘿莉卻懷疑我呢?」
婁慧軒安慰的輕拍他低垂的雙肩。「因為蘿莉太愛你,所以一時之間無法立刻冷靜 地思考。」
「……是我咎由自取。」她的話,只是令他更加的沮喪和自責。「我承諾過要讓她 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但我根本沒做到。我讓她整天窩在破舊的小房間,提心吊膽 、縮衣節食的過日子……也難怪她不肯再信任我。」
「駱齊……」
他搖頭打斷她。「大姊,你不必安慰我了,我不想自欺欺人,其實我和蘿莉之間的 感情早已經變質了。我們的生活中再不是美滿、快樂,相反地,我們常常因為一點小事 而起爭執,交相指責,弄到最後……我甚至不太敢回家,不太敢面對蘿莉那挹鬱不滿的 眼神。」
婁慧軒靜靜地問:「你不再愛蘿莉了嗎?」
「我仍然愛她,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過!」駱齊急切地表態。
「那你想過往後該如何走嗎?」
「我真心愛她,永遠都不想跟她分開……」他的眼神茫然似迷途的羔羊。「可是我 ……我好怕同樣的情形會持續下去,這世界並不如我原先想像的單純,生命並非總是充 滿色彩的……」
眼見駱齊與蘿莉所承受的苦楚,婁慧軒真希望自己有解救他們的能力,但或許誠如 駱奕所言——成長的道路,必須自己摸索;成長的代價,必須自己承擔。唯有如此,他 們才能真正的長大、成熟。
「駱齊,讓蘿莉回家來住幾天吧,也好讓你們彼此冷靜下來想想自己要的究竟是甚 麼。我相信蘿莉已經聽到你的解釋,讓她好好想想吧。」
駱齊緩緩地站起身,極為無奈地點頭。「大姊,那只好麻煩你照顧蘿莉幾天,等到 她冷靜下來,我再來接她。」
「好好工作,好好照顧自己。」婁慧軒溫柔地叮嚀。
他再次點頭,沉重地朝門口走,一邊戀戀不捨地回頭看向屋後。「那我走了,請替 我轉告蘿莉一聲……我不吵她了。」
就在駱齊打開大門的同時,屋子後方突然發出巨響,緊接著,只見蘿莉頂著個肚子 ,卻像陣風般快捷地衝了出來。
「等一下!」
「小心你的孩子!」婁慧軒緊張地喝止她,忍不住綻開釋懷的笑容。「你這任性的 丫頭,我就知道你根本捨不得駱齊。」
「蘿莉……」駱齊喜出望外,原本沉鬱的臉色,在瞬間綻放出耀眼的希望之光。
但他們都猜錯了,蘿莉避開駱齊朝她伸出的雙臂,臉上沒有半點軟化的跡象,她看 起來相當冷靜卻遙不可及,駱齊的心開始愈沉愈深……「我並沒有改變初衷,只是想跟 駱齊把話說清楚。」蘿莉看著婁慧軒的眼神,充滿了祈求。
婁慧軒完全看懂了蘿莉眼中的意思,她示意要清場。
「你們好好談談,我出去一下,或許要好一會兒……你們可以慢慢地談。」婁慧軒 無奈地離開家門。
當只剩下他們倆單獨相處時,駱齊迫不及待開口解釋:「蘿莉,我絕對沒有背叛你 ,即使我再落魄,也絕對不會出賣自己。」
「駱齊,其實我並不真的相信你做了。」
「那你為甚麼……」
「藉題發揮吧?我想。」
兩人靜默了好半晌,駱齊再度開口:「你不再愛我了嗎?」
「我依然愛你……」
他突然憤怒地打斷她。「那你為甚麼想離開我?」
「因為我不想讓我們繼續彼此傷害,我不想讓不斷的爭執和吵鬧毀掉我們對彼此的 愛。如果再繼續下去,我們會開始憎恨對方。我離開你,只是不願見現實將我們對彼此 的愛消磨殆盡。」褪下冷靜的面具,蘿莉熱淚再度盈滿眼眶。「駱齊,我們深愛著對方 ,但這不是我們倆想要過的生活方式。你也不想有這樣的結局,對吧?」
「蘿莉……」他不知道該說甚麼。「我希望能信誓旦旦地向你保證一切都會沒事… …但我不能,那只是自欺欺人。」他深切地明白,逃避並不能真正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
「謝謝你的認同。」深吸口氣,她試著想將心中的想法更真切地表達出來。「當你 在外頭忙著賺錢,我有太多時間可以思考。最近,我想了很多,覺得自己以前單純得近 乎愚蠢,以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只有『愛情』,有了它,我就不在乎放棄其它所有的一切 ,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經濟』並非是存在於我們之間唯一的問題,我開始去想我以前所放棄的一切, 我的家人、朋友、學業,和未來或許可能有的事業與成熟,還有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 」
「你後悔愛上我了嗎?」
她緩緩地搖頭。「愛你和我所說那一切是可以並行不悖的,錯在當時的我們不夠成 熟。我們為愛不顧一切,逼得自己陷入困境,提早承擔我們根本還沒準備好負起的責任 。」她眼眶中的淚珠兒緩緩滑落。「駱齊,我們不能一錯再錯,即使我依然深愛著你, 也必須忍痛離開你,我不要有一天讓你恨我,或者我恨你,你懂嗎?」
「我懂。」駱齊溫柔地替她拭去淚珠。「或許我們真的該分開一段時間,好好冷靜 地去思索未來該走的路。」
「駱齊!」蘿莉卸下一切偽裝,投入他的懷中,淚珠兒似斷線的珍珠,灑滿雙頰。 「對不起!對不起……但我必須這麼做……」
「你沒錯,你沒有錯。」駱齊緊緊地擁著她,他的眼中也盈滿了淚水。「你做了最 正確的抉擇,我發現自己愛你更深了!」
「生命為甚麼如此複雜?」她深深依戀在他懷裡,渴望能汲取更多的溫暖,對未來 ,她依舊茫然。
「毛毛蟲必須經過痛苦的掙扎,才能羽化成美麗的蝴蝶。」他似乎開始瞭解生命的 意義。
蘿莉梨花帶淚的臉寵,綻開一抹溫柔的微笑。「我希望自己是只全世界最漂亮的毛 毛蟲。」
駱齊也笑了。「你以後也會是全世界最美麗的蝴蝶。」
她的笑容再度逝去,離別的憂傷情緒再度佔滿她的心頭:「駱齊,我不會忘記你的 ……」
「我不會給你時間讓你忘記我的。」駱齊年輕的臉龐再度綻出自信的光采。「這次 的分開絕不是結束,而是我們往後漫長人生的另一個開端。我會再次贏回你,用我做人 的表現,若一天不突破現狀,不做出一點成績,我就沒臉來見你。」
「我等你來……」
蘿莉含著淚,目送著駱齊暫時自她的生命中消失,但她覺得,他們的心靈從不曾像 此刻這般緊緊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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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聽見婁慧軒來訪的訊息,只有「狂喜」二字足以形容駱奕此刻心中的感覺。
雖然在數小時前,婁慧軒曾在電話中軟化,終於答應給他機會,讓他見她一面;但 他實在沒想到,她會在短短的數小時之後,在這午夜時分主動地造訪。是她再也不願壓 抑真情,迫不及待想奔進他的雙臂中嗎?還是……
所有美麗的幻想,在他見到她的同時全化為烏有。
婁慧軒蛾眉輕鎖、惶恐不安的模樣,令他立刻回想起她第一次闖進這裡來的情形。 當時,她為駱齊和蘿莉的事而來此興師問罪,這回呢?難道歷史又將重演?
他真想懦弱地跑去躲在床底下。「慧軒,發生了甚麼事?」
「蘿莉和駱齊……」
「該死!」他粗魯的詛咒打斷了她。「駱齊那臭小子,他在我們之間製造的問題還 不夠多嗎?我真想差人將他和蘿莉綁架到杳無人跡的荒島上,讓他們徹底自我們之間消 失!」
「冷靜點,駱奕。」婁慧軒和聲安撫,這次兩人的角色突然互換了,她顯得異常冷 靜,而駱奕才是失控的一方。
「我不是為他們的事來指責你,我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說話、可以商量的人,而你是 我唯一想到的人選。」
婁慧軒對他的信心和倚重,使他自覺像是無所不能的巨人。「別憂心,天塌下來都 有我頂著。」
他溫柔地牽著她來到二樓的起居室,將她安置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中,親自替她倒了 杯剛沸騰的熱咖啡。
他緊挨著她而坐。「現在告訴我,那兩個孩子又闖了甚麼禍?」
「他們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而鬧得要分手,蘿莉已經跑回家來住了。」婁慧軒無奈 地說。
「情侶之間小小的爭執在所難免,只要駱齊說幾句好話,陪幾個笑臉,我想蘿莉就 會回心轉意了。」
婁慧軒不以為然地搖頭。「我原先也是那麼想,可是後來,我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 單純,他們之間並不僅只有那個可笑的誤會,還有其它更複雜的問題存在。」
「我並不意外,因為這就是生命,有喜、有悲,五味雜陳。」
「我懂你的意思,但還是免不了替他們擔心。」
「你的操心和勸告對他們有用嗎?」
婁慧軒幽幽地歎氣。「我想,沒甚麼用。」
他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溫暖的大手裡。「既然如此,你何不替他們少操點心,多為 自己而活呢?慧軒,這對他們而言是另一次的考驗,他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衝破難關, 才能真正找到彼此,我們的操心、干涉其實並不能改變或挽回甚麼。」
「我想你說得對。」她料結的眉心緩緩舒開了,漂亮的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我就是改不掉愛操心的毛病,難怪蘿莉老嫌我囉嗦、嘮叨。」
「那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擁有你這世界上最好的姊姊,是她的福氣。」
婁慧軒放鬆地靠坐在舒適的沙發裡,臉上仍帶著靜謐的微笑。「我想該是招供的時 候了。事實上,我跟蘿莉並不如你以為的姊妹情深,甚至有一度,我們之間水火不容地 怨恨著對方,這情形直到最近才獲得改善。」
「為甚麼?因為她不是你的親生妹妹嗎?」他靜靜地問,凝視她的眼中盈滿了真切 的關懷。
「剛開始,我確實把蘿莉和我繼母當成是外來的入侵者,但漸漸地,我對她們產生 了另一種感情,一種連我自己都不確知究竟存不存在感情。」不知是甚麼原因,她將這 些不為人知的內心話坦白地告訴他。
「存在的。」駱奕輕扶著她纖細的雙肩,用他與生俱來的說服力向她柔聲保證。「 你對蘿莉那種大無私的關懷和奉獻,即使是親生姊姊也不過如此。」他溫柔地將慧軒擁 進自己的懷裡。「你知道嗎?當時你之所以深深撼動我心弦,除了你的美麗、純真,還 有就是你對家人那種真切的關懷和愛令我感動。」
慧軒深深吸著來自他身上獨特的男人味,竟像淺嘗到香醇的美酒般,令她醺然陶醉 。
她應該害怕再繼續下去,因為那會「醉」得讓她把持不住自己,但她就是不想離開 他溫暖的懷抱,不想破壞兩人之間如此和諧、美好的氣氛。
「你知道嗎?從小我就是一個相當拙於表達感情的人,我不會因為得到盼望已久的 禮物就欣喜若狂,即使我心裡再歡喜、再快樂。」她漂亮的翦翦秋水中,藏有一絲落寞 。「所以別人總認為我不懂滿足,沒有感情。」
「你對我,也是這種心態嗎?」他輕撫著她柔細的髮絲,聞著她獨特的髮香。
「或許吧?」慧軒試著向他剖析自己矛盾、複雜的情結。「自我媽死了之後,我開 始封閉自己,那使我變得更孤單。長久以來,我從孤單中學會獨立,也不輕易依賴別人 ,不輕易付出感情。」
「你不累嗎?你不想找一個可供你停泊的港灣嗎?」駱奕用輕柔的嗓音對向她說。
「我怕自己安逸太久了,就再也禁不起大風大浪的衝擊。」婁慧軒一臉疲憊地道出 。
駱奕努力想打破她的心牆。「我會是你永久的避風港,那些可怕的狂風暴雨再也無 法威脅你。」
「駱奕……」
「不,不要抗拒我。」他情難自禁地將她摟得更緊,大手安撫地輕拍她的背,溫柔 地在她耳畔低語:「慧軒,你注定是屬於我的!」
駱奕的擁抱彷彿成了美麗的牢籠將她緊緊困住;他的大手,彷彿化成兩條永遠斬不 斷的牽繫,緊緊繫住她的心;他溫柔的愛語,則像是蠱惑人心的符咒,讓她甘願就此沉 淪為愛情的奴隸。
婁慧軒躁熱難安地想掙脫他的懷抱,虛軟無力說:「不,我還沒準備好跟你更進一 步……」
「噓——」駱奕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際,溫柔似水的嗓音有效地安撫了她。「我 也還沒準備好,至少今晚。此刻脆弱、迷惘的你,激起了我另一種純潔的感情,我只想 就這樣麼緊緊地抱著你,給你溫暖和安慰。」
婁慧軒放棄所有的掙扎和矜持,放心往他懷裡靠去,就像一隻剛溺水獲救的小貓般 ,尋找著熾熱的火源,細聲道:「你會寵壞我的。」
「我會寵你一輩子。」駱奕對婁慧軒及自己許下承諾。
他溫熱、清爽的氣息搔著她敏感的耳朵,激起她渾身一陣酥麻;婁慧軒宛如一隻躺 在火堆旁的貓咪,發出滿足的呻吟。「你在害我失去獨立自主的能力。」
「是嗎?」他發出低沉又性感的輕笑聲:「我以為你喜歡我這麼寵你。現在,我還 想更寵你一點,給你一個令你開心的主意。」
「甚麼?」
「我想這段日子以來,駱齊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磨練,或許該是我們拉他一把 的時候了。」他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有把握說服得了蘇振盛,請他在公司替駱齊安插 一個工作嗎?」
婁慧軒緩緩綻出如銀鈴般的輕笑聲:「你真是一隻既狡猾又聰明的老狐狸,難怪我 會栽在你手上。」
「是啊,而且你這輩子休想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他將她摟得更緊,玩笑似的話語 中卻帶著十足的認真。
逃?如果早知道這愛情的囚籠,竟彷如天堂般的美好,她願意終生被監禁在其中, 哪裡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