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目擊證人 第二章
    「開始演示文稿吧!」陳皓緩緩地吞雲吐霧,尼古丁一向有助於他冷靜地思考。  

    太保率先報告。「死者——歐陽雄,五十八歲,一七O公分左右的身高,近九十公  斤的體重,血型O;他是歸國華僑,僑居地在泰國。二十年前,他承襲家業,並將所有  資金移回國內,創立了『冠亞實業』,現今已躍升為國內前十大企業之林。」  

    「完美的背景。」陳皓靜靜地評論。  

    太保接著說:「至於他的婚姻記錄有三次,第一任老婆是在泰國娶的,因難產而死  ;第二任已離異;現任老婆叫做白沁雲,結婚已十年。歐陽雄這三次婚姻,都沒留下一  兒半女,而他在台灣二十年的生活之中,並沒有任何前科,反而因熱心公益而曾獲政府  表揚過。」最後,太保深感惋惜地說道:「這麼單純的一個好人,怎麼會無端惹來這種  殺身之禍呢!?」  

    「情殺!」小林接口。「我敢斷定是情殺。」  

    「說,你到飯店究竟查出什麼?」陳皓催促。  

    「在飯店員工眾目睽睽指認之下,可以確定歐陽雄當日確實是帶女人開房間。或許  ,他們談判不成,而反目成仇,那女的一氣之下,就宰了歐陽雄?」小林妄自猜測。  

    「不,不——」太保持反對意見。「這案子不像出自女人之手,手法太狠毒了!對  付像歐陽雄那種體格的男人,女人行嗎?」  

    「我剛從法醫那兒拿回來的。」小林揚了揚手中的驗屍報告。「歐陽雄不是活生生  被砍死的,而是先被毒死的。一個女人或許撂不倒一個活著的大男人,但死的呢?挺多  就像頭死掉的豬,任她宰割而已嘛!」  

    太保仍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他媽的!她究竟長什麼樣的女人,竟會那麼狠心!  」  

    「無從查起。」小林輕歎:「大帽子,外加載著一副墨鏡,沒人看得清她究竟是什  麼樣子,顯然是有意掩人耳目。」  

    始終靜靜聆聽他們爭論的陳皓,終於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能確定的是,這兇手絕  非臨時起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早計劃好的。她事先準備好毒藥,並且選了一把最大眾  化的菜刀,當成作案凶器,使我們根本無從查證,最厲害的一點,自她進人房間到離開  ,並在其間毒死且宰割一個大男人,均不曾在現場留下任何一枚指紋。」  

    「媽的!」太保忍不住再度低咒。「毒死他也就罷了,竟然還開膛破肚……」  

    他慶幸自己當時並不在場,光由照片看就已經夠令他怵目驚心的了。  

    「還有他那命根子……」回想那幕情景,小林又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女人翻起  臉來,可真夠陰毒的!」  

    太保偎近他,惡意調侃。「聽說那一天,你連前夜的飯菜都給吐了出來?」  

    小林狠狠給了他一肘子。  

    陳皓打斷他們之間的嬉鬧。「小林,目擊證人查出來了嗎?」  

    他搖頭。「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是歐陽雄帶進房間去的那個女人。據飯店人員透露  ,那女孩比他們晚進飯店將近兩個小時,她似乎是來找人的,所以沒辦登記;唯一可疑  的是,她看起來行藏鬼祟,好像在跟蹤誰似的。」  

    太保發出疑問:「她如果與命案無關,為什麼要跑?」  

    「這就是我們要查的。」陳皓腦際清晰地浮出那女孩嬌小的身影。  

    他發誓,他會找到她的,而且很快。  

    進入歐陽家的太保和小林,簡直就像進人大觀園的劉姥姥,被這宅邸的氣派、堂皇  所震懾住了。  

    「兩位請坐,我上去請太太。」女傭送上茶水後,即轉身上樓。  

    待女傭一走,原本正襟危坐的小林,立刻往軟綿綿的沙發上一靠,羨慕地低呼:「  哇塞!這沙發比起我那小床,簡直舒服了上百倍!」  

    太保也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照這格局看來,我那小屋子可能都不及他家的廁  所大。」  

    「誰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小林的口氣比發酵的牛奶還要酸。「我怎麼就沒這種  命,生在這樣的好人家?」  

    「羨慕?」太保故意兜頭澆他一盆冷水。「那你羨不羨慕先被人毒死,再像豬一樣  任人宰割呢?」  

    這盆水冷得還真徹骨,小林立刻被凍醒了。「也對,比起歐陽雄,我寧願永遠做個  安貧樂道的小人物。」  

    這時,樓梯上傳來的輕微聲響,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談,但不是禮貌使他們閉上嘴  巴,而是那拾階而下的飄逸身影,令他們看得癡了。  

    尤其是小林,他真要以為自己所見的,是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一身  純白的及地長裙,使她更顯得純潔無瑕。  

    「兩位是刑警?我是歐陽雄的妻子。」她的嗓音就如同她的人一般,輕柔得令人心  生愛憐。  

    小林惋惜地輕歎:真是太暴殄天物了!這樣的一個絕色美女,怎麼會嫁給像歐陽雄  那樣的男人?真可謂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據他所知,白沁雲已年近四十,但她看起來卻像二十幾歲,窈窕修長的身段,如凝  脂般的雪白肌膚,精緻完美的五官……哦!只有一個字能形容她,那就是——美!美得  令人心疼!  

    她彷彿不勝負荷地跌坐在柔軟的沙發裡。「很抱歉,先夫的事對我而言……是個很  嚴重的打擊,我身體微恙,所以無法到局裡應訊,才煩請你們跑這一趟,希望沒有帶給  你們太多不便。」  

    「不會,不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小林搶著安慰她。  

    「歐陽太太,請節哀順變!」  

    她輕撫著疼痛的額際,神情黯然。「那真的太可怕了!我需要完全的寧靜來撫平心  中的創傷。」  

    「歐陽太太,你的心情我們能瞭解,但恐怕我們還是必須詢問你一些問題,以幫助  理清案情。我相信,你一定也希望能早日找出兇手的,是不是?」太保畢竟比較理智。  

    「當然!」白沁雲強打起精神。「你們請問吧!」  

    太保盡量以委婉的口吻說出事實。「據我們所知,你先生當時是跟某個女人在一起  ……」  

    「鄭秋雯。」她立刻接口,眉睫也已盈上了淚珠兒。  

    「她是誰?你為何能一口咬定是她?」太保急著追問。  

    她盈眶的淚珠再也忍不住滑了下來。「她是先夫養在外頭的女人。」  

    小林立刻激動地為她抱不平。「有你這樣的老婆,歐陽雄還不知足地在外頭玩女人  ?」  

    「有些男人的慾望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她哽咽的語調,充滿了令人鼻酸的哀怨。  「這幾年來,我始終容忍著她的存在,沒想到反而是她容不下我,強迫先夫和我離婚…  …」  

    「這女人太可惡了!」小林義憤填膺。  

    「我先生不會這麼做的,雖然他偷腥,但其實他一直很愛我!他打算和鄭秋雯分手  ,沒想到……「說到激動處,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她竟然……竟然狠心地殺掉他  !我先生好歹也養了她幾年,給她華廈、名車、吃穿不盡,她怎麼還忍心下得了手!」  

    「歐陽太太,你要節哀順變,保重自己啊!」小林傾身向她,多希望能將自己厚實  的肩膀供她依靠。  

    白沁雲緊緊握著他的手,聲淚俱下地乞求:「求求你,一定要將鄭秋雯那惡毒的女  人繩之以法,好慰先夫在天之靈!求求你……」  

    她的淚水將小林整個人都化掉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逮  到她的!」  

    「拜託您,老爸——饒了我吧!」葛葳對著電話筒哀求。  

    話筒另一頭傳來葛父極為不平的抗議:「你別一副我想謀害你的樣子,這可是美事  一樁。這回相親的對象,你一定喜歡,他是老爸好友的兒子,人品好、長得帥,而且是  留美的,你到哪找條件這麼優秀的男孩去?」  

    「老爸,難不成您當我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還是百貨公司拍賣折扣中的廉價品?  」噶葳難掩一絲不耐。「我才二十五歲,行情正看俏呢!」  

    「才二十五歲?」葛父激動地反駁:「你媽當年嫁給我的時候才不過二十歲,你現  在都已經二十五了!」  

    葛葳掏了掏耳朵,老爸的「獅吼」威力可不小。  

    「拜託,老爸,時代已經不同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直古不變的道理。」葛父緩下口氣,改採「哀兵」政  策。「女兒,我跟你媽就只有你這個獨生女,你就乖乖地聽話,早日了了我們倆的心願  ,讓我跟你媽抱抱外孫吧!」  

    「老爸,會有那麼一天的,等我完成了我的夢想——」  

    「你那是什麼狗屈倒灶的夢想!」葛父沉不住氣地打斷她,把「軟硬兼施」的那一  套全都忘了。  

    哦——原來她「偶爾」粗率、浮躁的個性,完全是遺傳於老爸的。  

    只聽見他在電話另一頭,像只忿怒的大熊般咆哮——「女偵探?這真是滑天下之大  稽的可笑夢想!說起這個我就有氣,你不顧我的反對,跑去做男人的工作,挖人隱私,  搞了個什麼徵信社,結果呢?結果你還得不時靠你媽的救濟!」  

    「哦——該死!」葛葳無奈地呻吟。  

    又來了,每次都這樣;每回他們父女一有爭執,老爸就會以抨擊、羞辱、恥笑她神  聖的夢想作為攻擊她的武器。  

    他痛恨她所選擇的職業,一心只想要她嫁人;但葛葳願意在任何事上妥協,唯獨這  事例外。  

    所以嘍,這是他們父女之間永遠擺不平的戰爭。  

    正當她萬般無奈、滿腹委屈無處宣洩之際,一聲清脆的敲門聲宛如天籟般啟開她沉  郁的心門。  

    葛葳終於找到話反駁:「誰說我需要救濟?老爸,才說著我就有生意上門了,很抱  歉,不能陪你多聊了。」  

    不顧話筒另一端隱隱傳來的威脅和喝止,她以甩掉燙手山芋一般的速度,迫不及待  地掛上電話。  

    接著,她立刻起身走向木門,一把拉開,臉上堆滿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  

    但下一瞬間,微笑消失了;她仿若突然被一道雷電擊中般,只能目瞪口呆地瞪著眼  前的身影。  

    哦——好個賞心悅目的美男子!  

    他身上似乎散發出一道耀眼的光,令她雙眼一亮,令她體內的「酵素』開始產生效  應……葛葳絕不是一個看到英俊的男人,就直流口水的花癡,她也被自己這種異於尋常  的反應嚇了一跳。  

    天下英俊男子何其之多,但偏偏這種類型的最令她無法抗拒。  

    他的頭髮幾乎跟她一樣長,整整齊齊地往後紮成了馬尾,更凸顯出他那如刀鑿般深  刻分明的五官;而他那頎長挺拔的身軀,自然散發出一股力量,更使他顯得英姿煥發,  無人可敵。  

    尤其,他那炯炯有神、晶亮如寶石般的黑眸,彷彿是宇宙中的黑洞,神秘得令她想  一探究竟……在她打量他的同時,陳皓也靜靜觀察她——她眼裡已不再有驚悸,而是充  滿著……什麼呢?他無以名之,反正複雜、多變得令他目不暇給。  

    這女孩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他只希望在他說明來意之後,她還能保持現在這種愉  快的心情。  

    斂住翻騰的心神,葛葳終於記起了該有的禮貌,忙領著他進屋,延請他坐下,然後  有模有樣地坐進自己氣派的皮面旋轉椅中。  

    「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她以專業化的口吻詢問,一面督促自己別像花癡似  的死瞪著他看。  

    「有。」他掏出證件。「我是刑事組的,有件案子需要請葛小姐口局裡協助調查。  」  

    他的這些話仿如一場臨空澆下的傾盆大雨,瞬間澆息了她所有活力,冰冷的無奈立  刻侵襲了她全身。  

    「我什麼都不知道,幹嘛找上我!?」葛葳推得一乾二淨。  

    「飯店命案,你是第一目擊證人,希望你能提供點線索,以利警方早日偵破此案。  」  

    「哦——」  

    葛葳忍不住暗暗呻吟,他究竟是怎樣找到她的?怎麼找的?  

    從不相信警方辦事效率的她,這下真的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她不悅地質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他微微挑起眉峰,似乎覺得她問得很驢。「如果連這種小事都擺不平,我也不用在  警界混下去了。」  

    好個自大的臭男人!  

    葛葳冷嗤一聲,她剛剛怎麼會覺得他帥的?分明是一時瞎了眼!  

    「你找我根本沒用,我什麼都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只想趕快把那件倒霉事全  忘了。  

    「當時你為什麼會在場?」  

    「我……」  

    他那雙眼似鷹般銳利。「你該不會正好跟命案有那麼一點關係吧?」  

    「我沒有!」她急切否認。「你可別含血噴人哦!」  

    他重複:「為什麼你當時會出現在命案現場?」  

    「我……」  

    看來,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她不得不在這自大的男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失敗。  

    她終於紅著臉坦承:「我是受客戶所托去查案的,結果……結果人跟丟了才陰錯陽  差地一頭撞進去——」  

    陳皓笑了,毫不掩飾地笑了出來。  

    葛葳自尊受挫,忿怒地大叫:「你笑什麼!?虧你還是警察,這種幸災樂禍的行為  很差勁的耶!」  

    他聳聳肩。「我只是想建議你,早點關門大吉吧!徵信社不是你們女人該干的行業  ,尤其是你。」  

    「我怎麼樣?」  

    「你滿十八歲了嗎?脫離父母的監護了嗎?」  

    葛葳簡直快氣炸了!氣他極盡污辱的評論,更氣他一臉正經的樣子,彷彿他說的全  是事實。  

    他搶在她之前,又接著說:「好了,閒話聊夠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閒話?那只是他的一堆「閒話」,但對她而言,那可有如切膚蝕骨般的痛楚。  

    又是一個膽敢譏笑、污辱她神聖夢想的臭男人,就跟她老爸一樣!  

    哦——對老爸,她只有認栽,但這個男人跟她既不沾親,又不帶故,絕沒有容忍他  的道理。  

    不報此仇,她就不叫葛葳!  

    哼!她倒要等著看,等到她自他手上成功逃脫,他還有什麼瞼在警界混下去?  

    「能不能不去?」她多此一問。  

    「不能!」他毫無轉圜餘地。  

    葛葳「認命」地歎了口氣。「好吧!但我想先上個化妝室,你該不介意多等幾分鐘  吧?」  

    「可以。」他很高興這難纏的女孩終於點頭了。  

    「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她差點忍不住露出勝利的微笑。  

    這一瞬間,陳皓突然感到有幾分懷疑——因為她笑得太明媚了,像只詭計即將得逞  的小狐狸。  

    但下一秒,他又推翻了這個可笑的猜測。這女孩或許很頑固,但並不笨;她總不至  於為了躲他,而甘冒生命的危險,自樓高四層的窗口攀爬而下吧!?  

    當然不會!他十分篤定地作下結論,安心地等在門外。  

    但十五分鐘後在他不得不撞開她的廁所門之後,他終於發現自己錯了。  

    去死吧——笨蛋!  

    浴室鏡台上,葛葳以口紅留下了這幾個斗大的字。  

    陳皓不敢相信地瞪著它,熾烈的火焰自心頭狂燒而起;而自敞開窗口陣陣拂來的涼  風,非但沒有冷卻他的火氣,反而助長了火勢。  

    第二次了!這是那個可惡的女孩第二度自他手中脫逃,於是陳皓當場發下毒誓——  如再有第三次,他會立刻將自己的佩槍親自交到她手上,好讓她一槍轟掉他的腦袋!  

    「嗨,陳皓!」關偉傑走進警局直奔他而來。「關於歐陽雄的命案,有沒有進一步  的消息可以透露?我的主管指派由我來作後續報導耶!」  

    陳皓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關偉傑不死心地纏著他。「怎麼可能連點內幕消息都沒呢?你可是負責辦這件命案  的警務人員耶!陳皓,看在你我兄弟的交情上,多少說一點吧!」  

    「無可奉告!」陳皓不為所動。  

    他一臉深受傷害的表情。「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枉我曾經——」  

    「拜託!」小林重重地呻吟,打斷了他。「你那一套還說不膩啊?我聽都聽煩了!  」  

    一旁的太保,也忍不住附和:「換點新鮮的詞吧!免得我們都麻木不仁了,很難會  為你那足可『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事跡,強擠出幾滴感動的淚水來。」  

    對於他們兩個的嘲諷,關偉傑狠狠地回以白眼。「你們多做點事,少說點話,尤其  是廢話!別忘了,你們這些公僕的薪俸,可都是來自於我們這些納稅的善良百姓——」  

    他轉向陳皓,打算繼續遊說,但突然被一句響亮的話語打住了。  

    「全部人員注意!」  

    他從來沒聽過這般宏亮卻又無比動聽的女人聲音,關偉傑循聲望了過去——這一眼  ,真可謂是「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心像火山爆發,發出猛烈的撞擊;他的血似滾燙的熔漿,為之燃燒——在偌大  的辦公室中,關偉傑完全無視於其它人的存在,所有知覺只為她一人而牽動。  

    她那舉手投足之間所自然散發出來的英氣,就像是燦爛耀眼的太陽光般籠罩著他,  令他熾熱且燃燒。  

    就是她!在這一-那之間,那不知名的女人已完完全全擄獲了他的心;他深覺自己  飄蕩已久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歸依的地方。  

    她將是他這一生中,最後且唯一的女人。  

    他相信,這就是所謂的——見鍾情!  

    季芸說完話,終於忍不住將眼光轉向那始終像偵測雷達般緊盯著她不放的視線上。  

    那傢伙一臉詭異的微笑,令她不悅地蹙起眉頭。  

    「那不相干的人是誰?」她問一旁的太保。  

    「他是XX電視台的新聞記者關偉傑,也正巧是陳皓的死黨兼好友。」太保回答。  

    在這同時,關偉傑也忍不住急急地打聽。「陳皓,她是誰?」  

    「咱們的頂頭上司,季芸。」小林搶著回答。  

    「謝了!」關偉傑舉步就想朝她走去。  

    小林趕緊拉住他。「喂,你別奢望能從她身上挖到新聞,你一開口,她會在下一秒  中將你『挖』出去!」  

    新聞?哦——他早將這檔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此刻,他整顆心已被她所填滿,再也容不下其它。  

    關偉傑不顧小林善意的警告,掙開他的手,堅決地朝季芸走去。  

    「他到底想幹嘛?」小林不解地詢問:「陳皓!」  

    陳皓輕輕地聳了聳肩。「讓他去吧!」  

    誰知道關偉傑又想做什麼?他常常會做出一些驚人之舉,陳皓已經見怪不怪。  

    「美!比天上明亮的星星還要美!」關偉傑以這句「誇張」的讚美作為他的開場白  。  

    就他個人以為,這絕不誇張,而完全是出自於肺腑的真心話。  

    在季芸尚驚訝得無法反應之前,他又接著說:「我叫關偉傑,你最真心誠意的愛慕  者。我有榮幸能邀請季芸小姐共進晚餐嗎?」  

    季芸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事實上,她是用吼的。  

    「哦——這是從哪間精神病院出來的瘋子!?」  

    「我是瘋了!」關偉傑仍是一臉柔情地望著她。「我為你癡狂、為你迷亂,你的美  深深撼動我心弦,令我如癡如醉,不能自己!」  

    話聲一落,四周紛紛響起一陣陣喧囂和……乾嘔聲。  

    季芸自覺顏面盡失,她以狂燒火焰的雙眸掃視眾人,四周才再度恢復平靜,但卻…  …平靜得太過頭了——原來所有人全聚精會神地將注意力專注在她和這個瘋子身上!  

    太保湊近陳皓,在他身邊低語:」關偉傑究竟是真『秀逗』了,還是故意捉弄季芸  ?」  

    「這小子八成真的有病!」小林深感不可思議地直搖頭。「我還來不及告訴他,季  芸可是跆拳道四段、空手道五段的高手,他就急著去送死。陳皓,你是不是該想個辦法  阻止他?」  

    他搖頭。  

    關偉傑到底在搞什麼鬼?這回連陳皓都猜不透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但至少  他瞭解,一旦他病起來,誰都拉不住他廳是,陳皓只有靜觀其變了。  

    「答應我吧!」關偉傑如人無人之境,一徑沉醉於自己美麗的幻想中。「我們可以  在微涼的夜風中,共賞皎潔的明月,哦——不,在月光下的你,更勝於那耀眼的明月,  而我將會在你那溫柔、明亮的照拂下,為之心醉神迷;你我將沐浴在彼此的光輝下,共  享人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人仰馬翻」尚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混亂,在聽完關偉傑大膽的示愛,以及瞧見季芸  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後,眾人再也顧不得她警告的瞪視,無法抑遏地捧腹大笑了起來  。  

    如此難堪的情況,令季芸的自制力為之潰決;終於在關偉傑忍不住伸手想握住她時  ,她如閃電般地快速出手——「碰——」  

    「啊——」隨之而起的是關偉傑痛苦的慘叫。  

    季芸以純熟的技巧,在眨眼間,輕易地以腳勾翻了比她整整高出一個頭的關偉傑,  使他跌仆在地,並在同一時間,使出已達爐火純青的擒拿術,將他結實的臂膀緊緊扳壓  在背後,令他動彈不得。  

    「好痛——」他痛呼。  

    「你也知道痛?」她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教她丟盡臉的臭男人。「看你以後還敢  不敢在我面前胡言亂語的!」  

    「天地良心!我說的可都是肺腑之言,我對你的心更是日月可表!」即使身處此種  劣勢,他依然不忘傾訴情衷。  

    季芸這粗暴的舉止,在關偉傑心中可成為了「英勇」的表現。他果然沒看走眼,她  真是個女中豪傑,現代花木蘭!  

    就像中了蠱似的,對季芸,他簡直毫無抗拒的能力。  

    「你還鬼扯!看來我不扭斷你的一條胳臂,你是死性不改!」季芸幾乎整個人全裹  在火焰中。  

    太保忍不住站出來。「組長,饒了他吧!他可能真的一時昏了頭——」  

    「太保,請別插手,這是我和季芸小姐之間的事。」關偉傑忍著痛,婉拒了太保的  好意,依舊滿口愛意。「季芸小姐,這不算什麼,只要你開心!」  

    哦一一看來這傢伙是沒得救了!  

    季芸感到萬念俱灰,打白娘胎呱呱落地至今,她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對付  過宵小、流氓,甚至連殺人犯也不放在眼裡,但像他這樣……她該拿他怎麼辦!?  

    「怎麼啦?瞧你悶悶不樂的樣子。季芸小姐,那一點點疼痛對我來說,其實根本不  算什麼,我很能忍的,只要你覺得開心,儘管多打我幾拳。」隨即,他又突然露出笑容  ,像朝陽般生氣蓬勃。」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捨不得我疼吧!?我就知道,我們原是彼  此命中相屬的另一半,你我的心靈是相通的——」  

    「你再胡說八道一句,我保證一槍轟掉你的頭!」季芸失控地奪取太保腰際上的佩  槍,頂住關偉傑的頭。  

    季芸動作之快,太保防不勝防。「組長,冷靜點,小心我的槍!」  

    他可不要他寶貝的槍濺上關偉傑那瘋子的血。  

    在眾人驚訝的騷動中,在冷冷的槍管頂住額頭的這一刻,關偉傑仍是滿眼柔情地凝  視著季芸,神情自若地說著:「你不會開槍的,因為你不會忍心這麼對我,我比誰都-  解你,雖然你外表很冷硬,但卻有一顆溫柔而火熱的心!」  

    季芸的冷嗤清晰可聞,而由她燒紅的雙眸不難看出,她的怒氣已瀕臨失控的邊緣。  

    關偉傑這回鬧得實在太過火了,陳皓決定該是挺身而出的時候。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拉開關偉傑。「別鬧了,阿傑!你就這麼急著想跟閻王下棋去嗎  ?」  

    關偉傑再次想靠近季芸。「陳皓,這事你別管,我想……」  

    在他能有進一步行動前,陳皓赫然下令:「太保,小林,把他架出去!」  

    「沒問題!」  

    兩人欣然從命,不顧關偉傑強烈的抗議和掙扎,終於將他拖了出去。  

    季芸不勝疲累地鬆開手中的槍,覺得自己仿如剛遭颶風侵襲過。  

    陳皓拾起了槍,以譏嘲的眼神盯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所謂  的『警察規範』?」  

    陳皓蓄意的刺激,對季芸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她一世英明,竟毀在那個叫關偉傑的傢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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