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辰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拂著清爽怡人的夜風,他的心情卻始終沉郁不 開。
日子一天一天地逝去,案情卻膠著得像一池死水,表面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湧。
敵人在暗,我在明——這種晦暗難測的威脅感,尤其令梁雨辰焦躁難安。
他們剛參加完高家父母的派對,從山頂下來,車駛在僻靜的山路上,偶爾只有幾輛 車飛馳而過。
司機老王平穩地駛著車,邊透過倒後鏡請示著高御風。「少爺,這會兒是直接回你 的住處嗎?」
後座的高御風緊握著梁雨冰的手,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我跟雨冰渴望著一個羅 曼蒂克的午夜約會。」
他的話,其實是說給梁雨辰聽的。
梁雨辰不是不知道熱戀中的男女,有多渴求獨處的空間,但基於安全的考量,他不 得不扮演壞人。
「希望你不介意多我這個電燈泡。」他略回頭瞅了高御風一眼,輕松的話語中帶著 絕對的堅持。
高御風極其失望地歎了口氣:「需要這麼緊張嗎?經過了這麼久卻甚麼事也沒有, 或許對方已經放棄了。」他像個被管束太久的小孩般抱怨。
梁雨冰不是不了解他的心情,她也同樣渴望能毫無束縛地和他獨處,但……她不能 冒險。
她溫婉地勸說:「御風,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的……」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梁雨辰發出一聲尖銳的警告,緊接著感到一陣撞擊,有輛 尾隨而至的箱型車一再緊咬著他們的車尾,最後更駛至他們車旁,企圖將他們逼向山壁 邊。
「老王,催油門,撞出去!」梁雨辰硬聲大叫,深怕一旦被迫停下來,便只有任人 宰割的份。
老王試著努力,但為時已晚,他們的車失控地撞向樹叢間而停了下來。
這猛力的撞擊,震得他們七葷八紊,而在同一時刻,有四名彪形大漢自箱型車上竄 下,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之際,用槍頂住了正想還擊的梁雨辰。
其中兩名大漢立即拉開後車門,將梁雨冰給架了出來。
「雨冰!」高御風失聲大叫,想伸手幫她,一截冷硬的槍管立刻抵住他的太陽穴。
「不准你們動他!」
梁雨冰憤怒地尖叫,揚腿攻擊其中一名男子,對方立刻痛得跪倒在地;她正准備攻 擊第二個之際,她的頭突遭堅硬的槍柄一撞,頓時失去了知覺。
「該死!」梁雨辰牙一咬,打算力拚殺出重圍,但對方已先開口威脅。
「別妄動!除非你想我現在就一槍結束她的命!」他用槍比著頹倒在地的梁雨冰。
梁雨辰只能挫敗地放棄反攻。
彪形大漢很快地拉起地上的梁雨冰,將她送上箱型車內,顯然打算帶她走。
高御風再也沉不住氣,無視於冰涼的槍管正抵著腦門,他不顧一切地沖下車,試著 阻止一切。
「你們是不是抓錯了人?」他憤怒而恐懼地大吼:「別傷她!無論你們要多少錢, 我都給!」
為了梁雨冰,高御風寧願陪上所有身家財產。
四名彪形大漢魚貫地上了車,在揚長而去之前,只冷冷地留下一句話。
「只可惜,我們老板要的是人,不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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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車子的晃動,梁雨冰終於甩開了包圍著她的迷霧,而回到現實之中,一股刺骨的疼痛立刻自她腦際傳來。
她的雙手被縛在身後,只能以眼神反抗。「你們究竟想干甚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其中一名大漢冷冷地回答。
她心中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她寧願死!也不會忍受羞辱。
車子一路上直朝淡水的方向前進,景色愈來愈荒涼,一直到一大片廣袤的農田間, 終於停了下來。
梁雨冰被架出車外,她沒有反抗,只是盡量平靜而勇敢地面對即將來臨的噩運。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們甚麼也沒做,只是割開她的繩,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荒郊野外 後便揚長而去。
梁雨冰驚疑不安地瞪著他們的車燈,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後,才從錯愕中醒了過來。
她立刻拔腿朝來時路飛奔而去,滿心冀望能找到一戶好心的農家,借個電話聯絡高 御風和她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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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著熟睡中的梁雨冰,高御風心中盈滿了感激,感謝老天爺將梁雨冰交還給他。
失去她時,他感受到了切膚蝕骨般的恐懼,如果她有甚麼三長兩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獨自生活下去。
似乎感受到高御風熾熱的視線,梁雨冰幽幽地轉醒了過來。
歷劫歸來後,在他的堅持下,梁雨冰接受了專業醫生的檢查,除了一點頭痛外,並 無其它大礙,但她仍在他軟硬兼施的哄勸下,乖乖臥床休息了幾天。
無奈之余,梁雨冰也樂於享受這種被高御風嬌寵的滋味,而把所有後續的事情交由 他和梁雨辰來處理。
「下班了?」她柔聲輕問:「還是又曉班來看我?」
高御風委身坐在她的床畔,溫柔地在她的手掌中劃圈。「如果公司不是有太多事情 一定要我處理,我寧願整天留在這兒陪你。你覺得怎樣?」
「奸得不得了!」她強調地加重語氣。「我決定明天就銷假上班。」
「需要這麼急嗎?」高御風斟字酌句地說道:「你知道嗎?現在是加拿大景色最美 ,氣候最宜人的時節,你不妨考慮到那裡去度個小假,休養一陣子?」
「拜托,別又來了!」粱雨冰極其無奈地閉上眼臉,他們已為這件事爭執了無數次 ,高御風似乎始終搞不清楚,她才是那個應該擔負起保護者角色的人。
「我贊成御風。」梁雨辰站在敞開的門檻邊,以期待的眼神要求著她的妥協。
「不!」她毫不遲疑地拒絕。「我絕不離開!」
梁雨辰焦急地提高了嗓音:「雨冰,事實已經證明他們是沖著你來的——」
「我倒覺得未必。」梁雨冰不以為然地反駁。「這件事很奇怪……」
「雨冰,你先聽我說。」高御風輕柔而堅持地打斷她。「至少對方要的不是我,否 則大可擄走我要求大筆贖金,你可能不知道,因為當時你被敲昏了,他們曾撂下話,不 要錢而是要人,接著就擄走你了。」
「可是,他們卻甚麼也沒做的放了我?」梁雨冰眼中淨是茫然。
「如果他們是沖著我們三人其中一個而來的,為甚麼不干脆動手,而要大費周章地 玩這種游戲呢?」梁雨辰試著推敲,卻仍一頭霧水。
案情發展至今,他們仍是如陷五裡迷霧中,找不到一個正確的方向,除了等待,以 及嚴加防守之外,他們甚麼也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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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視著梁雨辰的房間,梁雨冰不禁搖頭苦笑,人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梁雨辰是個好男人,但對於整理家務,他幾乎是個低能兒,瞧這房間亂得像是剛遭台風侵襲過似的。
而梁雨冰,只好負起整理的責任了。
梁雨冰抱起一堆待洗的衣物,轉身時卻不小心掃到了床幾上的東西。
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放開衣服,委身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突然間,她的視線 被梁雨辰翻落在地上的皮夾所吸引。
梁雨辰的皮夾中有張女孩的照片,而照片上的人影卻讓她眼熟得無法移開視線。
她仔細地凝視著照片,愈看愈是滿腹疑雲,眉頭也愈蹙愈緊。
「怎麼啦?」梁雨辰走了進來,發現她那怪異的模樣,輕松地笑道:「我的皮夾有 值得吸引你的地方嗎?」
「至今仍教你無法忘懷的女孩,就是她嗎?」粱雨冰靜靜地問,仍一個勁兒地盯著 照片中那甜美的女孩看。
「嗯。」他不覺變得溫柔許多。「她很美,是不是?」
梁雨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突然地問:「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的藍霓?」
他點頭。「不是以前住在對門的嗎?你直跟我嘟嚷突然搬了家,害你少了個可以談 心的朋友,對了,我記得你還說她有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他奇怪地看著梁雨冰,不 解她為甚麼突然將話題扯到這兒來。
「藍霓跟這女孩長得非常相像。」梁雨冰終於說道。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腦中有根神經已被挑動了,但他強逼自己冷靜,不立刻作出聯 想。
他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天底下長得相像的人很多,況且倪萍也是個東方人。」
「不!」梁雨冰無法相信,她的直覺、她的判斷告訴自己,這叫倪萍的女孩是…… 藍霓!
「大哥,她們連長在右眼下的小痣都絲毫無差……」一個記憶突然竄上心頭。梁雨 冰急切地說道:「對了,大哥,藍霓的右上臂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梁雨辰無法再否認,因為,倪萍在同一個地方也有著同樣的胎記。
豁然明白的他,立刻轉身沖了出去。
他跑到對面,猛踹了幾下門卻無效,只好掏出辦案用的萬能鑰匙,試著開鎖。
梁雨冰已跟了過來,當門終於打開後,他們兄妹倆極有默契地閃進屋內,分頭搜巡 了一番。
「屋裡沒人!」梁雨辰帶著明顯的懊惱。
「看來管理員並沒有說實話,藍霓的家具都還原封未動,而且這裡一塵不染,根本 不像兩、三個月沒人住過的模樣!」梁雨冰說道。
「顯然她是常回來,利用這個屋子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梁雨辰憤怒地低咒,現 在真相終於大白,這就是為甚麼他們會一直處於挨打地位的原因了。
「她故意親近我,松懈我的防備,偷拍我的照片好誘你回國。」梁雨冰感到一股被 欺騙的憤怒。「莫怪乎她知道我一切喜好,甚至會煮老媽拿手的料理來討好我的嘴。」
梁雨辰接著說:「所以,她也能趁我買煙的短短時間內潛進這裡來。」
梁雨冰贊成地點頭。「她大有機會可以復制我的鑰匙,因為我曾對她信任,而且親 近。」
一想到她曾將他們母子視為一家人般的付出感情,而原來藍霓,或許該說倪萍,卻 全是虛情假意且包藏著禍心,梁雨冰除了憤怒之余,還感到心痛。
梁雨辰僵硬的身軀中蘊滿了沸騰的怒火,毫不懷疑地將所有箭頭指向倪萍。「假炸 彈、恐嚇電話,還有上回擄走你,全是她一手搞的鬼!該死的!她為甚麼要這麼敞?」
「她擺明是為了報復你!」梁雨冰想起藍霓曾告訴她的故事,但她不知道還能不能 相信,畢竟她打一開始就存心欺騙。
「大哥,你跟倪萍之間到底有何糾葛?」她希望能從他口中得知真相。
他的眼神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低啞地娓梢說出塵封己久的往事。
「大約三年前,我遇到了剛到美國的倪萍,我們很快就陷入了熱戀中,她個性溫柔 甜美,但也聰明而固執。」他的聲音有抹掩藏不住的感情。「她成了我最知心的愛人和 朋友,我可以與她一起分享內心的想法、理念和生活,我真的愛她!」
「後來發生了甚麼事?」她靜靜地問。
「我因為調查一件凶殺案而得知,倪萍當時投靠的叔叔,竟然就是統御唐人街所有 惡勢力的龍頭老大;更甚的,她的父兄在台灣也是赫赫有名的角頭!」他曾為此而詛咒 、埋怨過老天爺這殘酷的安排。
「所以你就離開了她?」梁雨冰臉上有著明顯的指責。
這種結果看似順理成章,但梁雨冰卻無法苟同。不過至少證明了,倪萍並沒有完全 說謊話,梁雨辰確實曾為她不該負責的錯誤,而遺棄了她。
「我不得不這麼做啊!雨冰……」他強調,冀望能得到她的認同,好減輕良心上的 折磨。「我是個警察,而她出身在黑道世家,我怎能夠繼續跟她在一起呢?所謂黑白不 兩立,別說我的道德標准不允許,甚至我會因此而遭受上司、同事的懷疑,間接影響了 我的前途,我能嗎?」
梁雨冰幽幽地歎了口氣,人生似乎總是如此無奈的,她不怪梁雨辰,甚至也可以試 著諒解倪萍了。
「大哥,如果你真愛她,就會想出辦法來的!人家不是常說:『愛——可以克服一 切』?」
她挺意外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來,或許是因為高御風,她稜角分明的個性在無意之中 變得溫柔許多,甚至幾近傻氣。
「我已經得到了報應。」他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痛苦和悔恨。「失去倪萍後,我嘗 到了你無法想象的空虛,但一切為時已晚。我作了錯誤的選擇,但我已沒有權利再回頭 。」
梁雨冰忍不住感歎,無形中自這件事上領會了許多。梁雨辰和倪萍都緊緊抱著這傷 痛和遺憾不肯放,而他始終生活在悔恨中;倪萍則是滿心的幽怨……想想,還真傻啊!
她柔聲提醒:「大哥,你知道嗎?倪萍在離開你時已有了身孕。」
梁雨辰久久無法反應,只能目瞪口呆地瞪著前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梁雨辰的決心和耐性卻不曾隨之而清弭。
他靜靜坐在黑暗中等待。發誓無論花多少時間,他也一定要等到她!
似乎是上天同情他,聽到他發自內心匠的呼喚,終於!前門傳來輕微的聲響。
倪萍盡量輕巧,盡量試著不弄出聲音,以免驚擾到對面的梁雨冰和「他」,雖然她 不以為在時值凌晨三點的此刻,他們還會清醒著,但還是寧願小心點好。
她扭亮昏黃的台燈,屋內登時流瀉出一片的柔和,她疲累地靠在門板上,靜靜地環 視著屋內。
她覺得好累,一種心理上無法形容的疲憊,甚至,她開始產生懷疑,這些日子來她 究竟在做甚麼?這個由她一手所主導的游戲是否已該結束?為甚麼她無法自這個游戲中 得到絲毫樂趣?為甚麼……她恨了三年的男人,卻仍如初識時的令她悸動?
今生,令她又愛又恨的——梁雨辰。為何他的身影再次浮現出眼前,並一步步朝她 走來……倪萍赫然發現,那並不是幻影,他確實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她立刻明白,他揭穿了一切。倪萍第一個直覺想轉身逃跑,但她的雙腳卻像生根似 的無法移動,繼而,她放棄了逃避的念頭,准備勇敢地承受他的怒火。
事實上,她早厭倦了這一切,並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你為甚麼要這麼做?」梁雨辰直勾勾地凝視著她,三年了,漫長的一千多個日子 後再見到她,他心中有太多、太深的感觸。
這愚蠢的問題,再度揭開她心中的舊傷,倪萍火辣辣地瞪著他:「我恨你!」
「你大可沖著我來,為甚麼要把雨冰牽扯進來?」他的火氣也逐漸升起,想到這些 日子她像貓捉老鼠似的耍得他們團團轉,他就忍不住想狠狠教訓她一番。
在這個報復的計劃中,她唯一愧對的人只有梁雨冰。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毫無愧疚地 利用她,甚至恨她,但一切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無形中,她早已將梁雨冰當成朋友、知己,甚至家人般的看待。但當時她已騎虎難 下,只有繼續走下去。
「我是在無意之中遇到她的,我看過她的照片認得她,她讓我……想起你。」倪萍 立刻強調地加重語氣:「以及對你的恨!」
「於是你利用她來向我報復?」
「沒錯!因為我知道你有多疼這唯一的妹妹,而你果然為了她而回來了!」她心中 的傷口隱隱作疼,她無法遺忘,他曾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決然離去。
「該死!」粱雨辰憤怒地低咒,雙眸中盈著熊熊的怒火。「你幾時變成這樣一個惡 毒的女人,如此不用其極地殘酷!你知不知道雨冰始終念著你、想著你,把你當成自己 的朋友,甚至家人般關心嗎?」
愧疚像潮水般淹沒了她。
談到梁雨冰,她的語氣不覺柔和了許多。「我並不想這麼對她的,我對她也有同樣 的感情……」
「感情?」他以不屑地冷嗤打斷她。「所以你派人在她乘搭的電梯裡放置假炸彈、 開口勒贖?所以你派人擄走她、讓她飽受驚嚇?這就是你表達感情的方式?」
「梁雨辰,你在胡扯些甚麼?」倪萍憤怒的神情中帶著幾分的茫然。「我是派人架 走雨冰,但我曾三申五令不准他們傷害她;甚麼假炸彈?甚麼恐嚇勒贖?你到底胡說些 甚麼?」
梁雨辰探索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很快的,他相信了她的話。因為她不需要說 謊,她真切的眼神已給了他答案。
他心中有了新一層的憂慮,因為這意謂著——還另有敵人正虎視眈眈地伺機而動。
而他們必定比倪萍更棘手,想得到的更多。
「不是你,究竟是誰呢?」
「反正不干我的事,你走吧!」她翻騰如大海的心緒,需要平復的時間。原本以為 對他只有恨,但事實上,她錯了。
恨——不會讓她變得如此脆弱、如此矛盾、如此……渴望。
渴望一切能再回到初識時的美好,渴望能再投入他溫暖的懷中,汲取他睽違已久的 溫柔。
她強迫自己說道:「一切都結束了,我厭倦了這個游戲,你走吧!」
「你已經喪失發號施令的權利了。」梁雨辰步步向她逼近。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要甚 麼,只知道他不想就這麼離開。「你不能玩過了、盡性了,就想揮揮手將我打發走!」
倪萍的心跳得飛快,但她沒有退縮、閃避,只是冷冷地問:「那你想怎麼樣?」
「讓我們先來搞清你的動機吧!」他故意逼近她,近得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如果你真恨我入骨,有很多機會可以一槍轟掉我的腦袋,為甚麼不呢?」
「我……」倪萍無言以對。她也在問自己相同話題,而答案早已烙在她的內心深處 。
她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她仍然愛他。
「我忍不住懷疑,你之所以千方百計引我回國,是否想與我重續前緣?」
「你去死吧!」
他略帶嘲諷的態度,令倪萍失控地揚手打他,但梁雨辰卻毫不費吹灰之力地制住了 她。
肌膚的接觸令他壓抑己久的自制猛然潰堤。他終於放任自己去做,乍見她時就想做 的事。
他將她摟進懷中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唇;他不斷地探索,而她的甘甜讓他渴求著更多 ,而不知饜足。
倪萍不曾假意推拒,幾乎就像冰遇到火般立刻融化在他懷裡。
她必須再感受他,滿足自己的美夢,她才可能找到破除他施在她身上魔咒的方法。 只要再一次,一次的沉淪以及滿足,她會試著永遠將他逐出心中。
「天啊!我幾乎忘了這種甜美的滋味……」他忘情地呢喃,澎湃的欲火令他無法自 己。
「我也是!」她以喜悅的嚶嚀響應,將自己深深投入他懷中。
他們雙雙倒在柔軟的沙發裡,不斷地需索及付出,完全沉溺於兩人所制造出的神奇 世界中,直到……梁雨辰激情地拉開了她的上衣,突然發現她白皙滑嫩的腹部上,竟然 有道長長的疤痕。
那道疤痕並不難看,甚至並不明顯,但卻足以令他震懾、令他清醒。
雖然他們對彼此的熱情仍在,但三年來的隔閡,有太多事情需要厘清。
他放開她,坐了起來。倪萍知道他為何打住,知道他們美好的激情已成為一場幻影 ;並且,立刻產生了一種抗拒和防備的心。
「雨冰說仔仔長得很像我,就連御風都說在見到仔仔的第一眼,就看出他是梁家的 子孫。」
梁家的子孫?
這句話就像一根利剌,刺得倪萍整顆心血流如注。
對梁雨辰的恨意,再度如野火般在她心中漫燒而開。
當年,倪萍懷了身孕卻遭遺棄,全是自己家人的愛得以讓她支持下去,現在他卻堂 而皇之地想坐享其成?她在生仔仔時曾差點難產而死,至今腹部上還留下這條抹滅不去 的疤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的背叛。
欲火消失了,只剩下滿滿的恨意。「仔仔姓倪!」
「你為甚麼不告訴我,你有了孩子?」他硬聲質問,卻無法不怪她,她剝奪了他做 父親擔當的責任,以及該享受的快樂。
她冷冷地看著他。「那有差別嗎?」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會作何決定。三年前的自己或許並不如想象中的成 熟,否則,他或許會作出別的抉擇。
他只能說:「至少,我不會就這麼離去。」
倪萍無法以孩子博取憐憫,以前不能,現在也一樣。這個決定,讓她不得不說謊。
她揚聲笑了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你太可笑了!你以為我當年真的只有你一個 男人嗎?老實說,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仔仔究竟是誰的?」
「你——」他下顎有根神經不斷地抽動。
「梁雨辰!你別往臉上貼金了,你真以為我在乎你嗎?」她甜美的容顏上,淨是不 協調的訕笑與嘲弄。「告訴你吧!你之所以讓我大費周章地想意圖報復,只因為你是第 一個主動甩掉我的男人。現在,我們扯平了,你滾吧!」
「該死的!倪萍……」
倪萍躲開他,並冷冷地出言威脅:「立刻滾出我的屋子,否則我立刻報警,告你侵 入民宅並意圖非禮!」
梁雨辰只能咬著牙,挫敗地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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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清了倪萍涉案的嫌疑,確定了高御風才是真正可能面臨危險的人之後,梁雨辰和梁雨冰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
在梁雨冰的堅持下,高御風減少了應酬和社交,深居簡出。其實,他一點也不反對 這種安排,反而開心能因此而有更多時間和梁雨冰相處,共度這段濃情蜜意的美好時光 。
「富星」和「德威」的合作案已定,在今天這個宣告發布的記者會上,可說是熱鬧 非凡,擠滿了記者和兩方相關人員。當然,高御風也一定得出席。
基於安全大前提,他們特地聘雇了二十名保安人員進行巡邏的任務,並在召開會議 的大酒店中,承租了一整層樓面,以杜絕閒雜人等隨意進出;更在入口處安裝了一套紅 外線偵測器,以防歹徒喬裝成來賓或記者,藉此夾帶槍械、武器,甚至爆裂物入內。一 切可說是防備嚴謹。
會議一直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林志信在高御風的指示下,上台報告雙方出資及預 備投下的金額……「化妝室有炸彈!」一名保安人員突然急急奔了進來,驚恐地大叫。
一時,整個會場掀起一片混亂。賓客雜沓地紛紛奔走,急著想逃出這裡;也有一些 不怕死的記者爭相圍過去搶得新聞,頓成可笑的對比。
「雨冰,守著御風!」
梁雨辰一馬當先地沖了進去,而她則依言留了下來。
「各位,請冷靜!」她大聲呼吁,試著想控制場面。「沒事的……」
極為嘲諷的,就在這時候另一邊的門猛然被推開,一名熟知她是保安主管的酒店人 員跑了進來,害怕地大叫:「另一個房間也有炸彈!」
「該死!帶我去!」
梁雨冰無法多考慮,立刻跟著來人急奔而去,而將高御風交給隨侍在側的兩名保安 人員。
高御風本想跟著梁雨冰走,無奈卻被林志信和郭永維攔了下來。
「該死!這究竟是誰搞的鬼!」高御風忍不住懊惱地低咒。
一想到梁雨冰又得面對炸彈的威脅,他的心不覺緊糾了起來。
「高先生,我們先離開這危險的地方吧!」林志信急切地提議。他並沒有像其它人 作鳥獸散,自顧逃命而去,反而始終忠心地守在高御風身邊。
「是啊,我們先走吧!」郭永維立刻附議。場面已混亂得無可控制,他唯一的想法 ,是盡快保護雇主安然離開這是非之地。
高御風卻否決。「不!我不能把雨冰丟下來!」
郭永維苦口婆心地勸道:「你留下來反而會成為雨冰的負擔呀!高先生,走吧!」
「快!我們從後面的專用電梯走!」林志信急切地建議。
高御風終於拗不過他倆,一行三人在兩名保安人員的引領下,出了會議室,急奔向 電梯。
沒想到,他們只跑到一半,突然自拐角處殺出一名手握尖刀的男子,一刀便對准其 中一名毫無防備的保安人員腹部上准確而凶狠地刺了進去;另一名保安人員還來不及掏 出電棒,那名殺手已在瞬間抽回刀子,再撲向他而來……郭永維眼見他們激烈地纏斗在 一起,立刻利用這空檔拉著高御風就跑。可惜,就在他們快進入電梯之際,那殺手已擺 脫了保安人員而跟了上來。眼見他就快威脅到高御風,郭永維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 突然發出怒吼,飛身撲向那該死的殺手。
「快帶高先生走!」他一面奮力應戰,一面高聲吶喊。
眼見郭永維為了自己的安危而奮不顧身地與歹徒博斗,高御風不願就這麼只頭自己 逃命而去。
「林志信,快上去幫他!」他急切地大叫。「快啊!」
可是林志信卻動也下動,高御風無奈之余決定自己動手,就在他移動腳步之際,林 志信突然有了動作……他掏出槍,抵住了高御風的腹部,冷硬地威脅:「別動!你已經 自身難保了。」
高御風在驚訝之下,同時明白了一切,原來,想對他不利的人一直潛伏在他的身邊 ,這也就是為甚麼,歹徒不但能准確地掌握他的行蹤,而且在如此嚴密的防衛之下,仍 能安置炸彈進行破壞的原因了。
「林志信,你這混球!」郭永維驚見這變化,想趕回高御風身邊,無奈那凶狠的殺 手逮著他分心的時候,一刀狠狠地朝他刺了過去。
「永維……」
高御風驚悸地驚呼,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血流如注地頹倒在地。
「走!」林志信不再浪費時間,押著高御風走進電梯中離去。
他手上已握了這張王牌,還怕「富星」的董事們,以及那難纏的梁家兄妹,不乖乖 地奉上白花花的鈔票嗎?
電梯到達一樓,林志信巧妙地以外套掩飾住手中的槍,押著高御風踏出電梯,並且 朝著大門口走去。
高御風本想趁機呼救,奈何林志信早看透了他的心思,不覺加強力道緊抵著他的背 ,低聲地咬牙威脅:「別耍花樣!否則我一緊張,槍枝很可能會走火的。到時,你身上 恐怕就會留下一個永遠愈合不了的窟窿喔!」
高御風怒火沸騰,卻只能無奈地任其左右,移動著如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步朝大 門走出。
而在這同一時刻,在酒店大廳的沙發邊,正有兩個人注意著他們的舉動。
「阿龍,你看那男的。」其中一個用長長的下巴,指向高御風。
阿龍立刻也認了出來。「那不是上回大小姐要我們綁架那個女人的老板嗎?」
阿漂和阿龍是倪萍父兄的手下小弟,也是當時綁架梁雨冰的其中兩個。
「你不覺得有點不對嗎?』阿漂那精明的雙眼,始終狐疑地盯著高御風和林志信。
「甚麼不對?」另一個茫然不解。
他沉吟地推敲:「你看大老板身後的那個男人,他手上好象有『家伙』。」
「是槍!」經阿標一提醒,他也看出了林志信手上拿的是槍。
「怎麼做?」阿標問。
「跟上去。」阿龍立刻作出決定,並笑著說:「大小姐一直怪我在那次的綁架行動 中,不該動手敲昏那難纏的女人,這下,我可以將功贖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