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星挺立在站牌旁,放眼望向對面,一層輕霧,籠在山腳,使得山腳下的房舍,看 來一片模糊……那天,也有霧吧?卻不是晨霧,向晚的天色下,在車上乍然看到她-- 林秋棠,柏星真是大吃一驚!
他一向不信鬼魂之說,但在那時候,那種環境下,他是有點懷疑,懷疑他夢中的倩 女,變成了幽魂……因此,他立即問駕車的老李,是否曾看到馬路旁斜坡上,有個人影 。
老李肯定的答案,使得他決心一探究竟!
想不到,夢裡纖柔婉約的人兒,竟比不上真實裡的她!尤其當她昏倒,他抱住她往 回走時,她清秀白暫的嬌靨,宛如水中白蓮,不染人間煙火:只是,懷抱溫香軟玉,使 得他更肯定:她是個實體,是個女人!
因為父親的期許,柏星如願考上醫學系,然而。這不是他的興趣,再加上家裡缺乏 溫暖,因此養成他獨立、冷漠的個性。
直到遇見秋棠後,柏星才發現,人,其實有多重性格,只是因為對像、環境的不同 ,而有不同的表現。
聽了秋棠的敘述,他好想著看那面鏡子,今天。下了課後,撥個電話給他吧!
想到此,柏星的嘴角,微微牽動,劃出一道若隱若現的弧度公車來了,當柏星一腳 跨上公車時,忽看見山坡轉角處,蠻君一面跑,一面拍手。
「請等一下,還有人!」柏星向司機說。
司機是個中年人,微發胖的臉上,一團和氣,他點點頭讓蠻君上了公車,同司機追 過謝。蠻君便大方的生到柏星座方。
這時的公車,沒有幾個乘客。
蠻君嬌喘吁吁,說:「差點趕不上!」
看一眼蠻君,封柏星突然想起,秋棠跟她是同校。動一下嘴,柏星立刻警覺到不妥 ,硬是將問話吞回肚裡,淡然一笑,轉望車窗外。
窗外景物,飛快的向後倒退著……「這幾天,你去哪裡玩?」蠻君不喘了,才問。
柏星姿勢不變,略側著頭,搖一搖。
「你都沒有出去?」
「嗯。」
想了想,蠻君沒話找話的,又問:「沒有邀同學來家裡?」
「嗯,沒有。」
簡單的回答。他一直都是這樣,打從認識他開始,蠻君便習慣他的沉默寡言。後來 才想到,也許是環境的不同吧!
「我回屏東奶奶家,也是沒有出門。原本就不想去的。」
封柏星轉頭,看她一眼。
「這幾天,你一定很無聊!」蠻君問。
「習慣就好。」
蠻君歪一下頭,不以為然:「要是我,會問死。」說完,她立刻又解釋:「不過, 有時候一個人獨處,也很好。」
柏星露出雪白的牙齒,淡然一笑,又側臉望著車窗外。
眼看著,就快到站了,蠻君真是一籌莫展,他始終這副德行,心裡不禁有點怪胡素 蘭,何必要她巴巴的趕著,跟他一道搭車?
跟以往無數次一樣,蠻君快到站了,跟他道別,他也平板的回應一聲:再見!然後 ,各走各的。
還以為小別數日,柏星可能有點改變,然而,蠻君失望了。是誰說「近水樓台先得 月!」說這話的人如果還生,蠻君第一個不饒他。
懷著失望、落寞的心情,蠻君終於下了公車,轉塔其他車子到學校。
十點整,胡素蘭端了早餐上接敲胡笙玉的房門。
※※※
「誰呀!」胡笙玉帶著濃濃的睡音問。
「大大!還沒起床嗎?我送早餐末了。」
「進來。」
胡素蘭小心端著托盤,打開房門,走進去。胡笙玉坐在床上打呵欠。她雖然小胡素 蘭四歲,但生活優渥,加上保養得宜,兩人看來竟差了十歲以上。
「大大昨天很晚才睡嗎?」
「嗯,別叫我太太好不好?」胡笙玉伸伸雙臂:「跟你說過,我會下去吃,不必端 上來!」
「我知道,我擔心你睡過頭。又不吃了。」胡素蘭臉上露著詔媚的笑:「你對我好 ,我也知道,可是,禮不可廢。」
胡笙玉一下床,胡素蘭立刻為她披上棉質晨袍說:「小心,別著涼了。」
「嗯。你這次回去,你婆婆還好吧?」
「哎!年紀大了,老毛病多。好在蠻君她大姑媽跟她住得近,照顧得到。」
胡笙玉點點頭,「早餐端下去。我會下去吃。」說完,她自顧步入盥洗「不在這裡 吃嗎?」胡素蘭的神色。有一抹輕淡的失望。
「嗯,吃完我要出去,跟人約好了。」
「喔,是。」
不一會,胡笙玉下樓,到餐桌旁坐下,胡素蘭忙問:「燕窩涼了,要不要熱熱?」
「不必了。」說著,胡笙玉呻一口果汁。
胡素蘭在一旁忙著,找個適當時機,又開口:「蠻君這孩子,人跟著我回屏東,一 顆心都留在這,直問我:姨愛吃什麼,想買回來孝敬你。」
胡笙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我說你阿姨何等樣人,要吃什麼還怕沒有?我倒擔心她買的粗俗東西,不對太太 胃口。」
吞下嘴裡土司,胡笙玉喝一口果汁,拿起叉子叉了一片蛋,說:「有這份心,我就 很高興了。」
「可不是嗎?蠻君還說,她不該去那麼多天。」
「著著奶奶也是應該的!」
「可她心裡惦著柏星啊!」
「哦!」胡笙玉轉頭,看一眼胡素蘭。
胡素蘭注意揣測堂妹的表情、反應。見狀忙又接口:「她擔心沒人弄飯給柏星吃。 」
「冰箱不是有現成的菜?」胡笙玉喝完果汁。抓起餐巾,抹抹嘴。
「我也是這樣說,蠻君卻擔心柏星吃不來……」
「怎麼會,他都已經習慣了。」胡笙玉去了餐巾,立起身。
胡素蘭乾笑一聲,很快又說:「蠻君還知道柏星愛吃蓮霧,特別去貫一簍黑珍珠, 一路上都還好,只是坐車、轉車的,就是上山這段路吃力。不過還好。路不遠。」
「嗯,可真難為了她。」說完,胡笙玉旋即上樓梳妝打扮。
胡素蘭有心在客廳磨菇。聽到樓梯響,她轉頭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只見胡笙玉化了淡妝的臉龐,著來嬌俏又亮麗,身上一套秋香色的「香奈兒」,讓 他整個人著起來起碼年輕了十歲以上。
胡素蘭知道如果不是特別的約會場令或對象,胡笙玉活陛陛?
懷著忐忑、壯士斷腕的心情,光建終於按下長長的門鈴。
門鈴起碼響了二十多分,大門才開,憔悴、消瘦、蒼白的秋棠怯怯的採出頭,光建 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定下來。
「我以為你不在。」
「請進,」勉強振作精神,秋棠望望他身後:「美貞沒一塊來?」
光建伸進來的腳,驀地又縮回:「她說要來?現在?」
「沒有。」秋棠反身進去:「很亂……」
輕輕吐一口氣,光建輕闔上門,望一眼紊亂的小客廳,他和秋棠面對面的坐在椅上 。
「什麼事,困擾你、影響你的情緒?」
秋棠淡然一笑。起身去倒開水:「抱歉,只有冷開水。」
從她倒水、端水,一直到重新坐下,光建始終深深的看著她。
林秋棠讓他看得怪不舒服,但心方交瘁的她,已無力再去計較些什麼了。
「你變多了!」
「有嗎?」
「你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好,家裡一團亂,還有……」
「曠課兩天而已,哪裡變這麼多?」秋棠笑了。
她這條悻、清瘦的笑容,更引人憐愛,更令人疼惜,光建看得心都疼了。
「你有沒有當我是朋友?」
「沒把你當朋友,怎會讓他進來?」
「告訴我。什麼事困擾你?」光建細長的眼睛,透著光,想望進她的心裡。
「少胡猜了!」秋棠轉開話題:「對了,怎不邀美貞一起來?」
「叫她當『飛利浦』?」
「什麼意思?」
「電燈泡!」
秋棠差點失笑,但心念一轉便訕訕地說:「在說什麼嘛了」
「說我心裡的話!」光建咄咄的語氣,帶著壓力。
秋棠可以感受到自己被迫得說不出任何話。她站起身,故意沖淡氣氛,「記得我們 一起買回來的鏡子嗎?」
「唔。」
「我不小心,將它摔破了。」
「所以你情緒低落?」
「嗯。當然。」
「我再去找個一模一樣的來!」光建立刻興致勃勃地說。
秋棠背過身,臉上無限黯然:「難啦!」
「不難!只要你喜歡,我可以跑遍全台灣,甚至到外國去找,如果找不到,我還有 更好的辦法……」
秋棠笑了,看他那麼認真:「為了一面鏡子,不值得吧!」
「值得,絕對值得!我明大開始去找……」
「拜託。你別為了找不相干的鏡子,功課被當了,我才過意不去。」
一股暖意流過光建心底:原來,她也是關心我的啊!
「不然,這樣吧!我們畫出鏡子圖樣,請人依圖打造,這方法不錯吧!」
緩緩搖頭,秋棠輕輕的說:「沒有用,因為那很本不是原來的那面。」
是的,再造一個新鏡子,封柏星就會重新再來,再度出現嗎?
他,來如幽靈,去如虛幻,只留給他無盡的相思。
光建一愣,心中直想:秋棠實在大執拗了!
「我可以保證,一定跟原來的那面鏡子。一模一樣。」
淡然一笑,秋棠知道。他不會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於是便轉開話題:「你今大沒 課嗎?」
「有!你情緒不好,我也無心上課,所以,」光建熠熠有神的看著秋棠:「為了你 ,我蹺課了。」
「你還是快到學校去吧!少扣我大帽子。什麼叫為了我?」秋棠有意放鬆語調,半 開玩笑的說。
「你不信?」
「待會,美貞找不到你,她會……」
「不要岔開話題!」光建緩然站起身,走向她:「我--如果你還不明白,我可以 告訴你……」
因為上次歐中豪的教訓,秋棠忙退了兩大步。保持距離。
光建沒再逼近,他停住腳,深情的看著秋棠:「我一直當美貞是好友,但也只是好 朋友而已。不是男、女的感情,你明白嗎?」
秋棠吸一口涼氣,無言的搖頭……「美貞是個爽朗的女孩,她可以找到更好的男朋 友,但,那不是我。」
突然,大門被人用力推開,碰撞著牆壁發出巨響。整層樓都震盪了……秋棠受了一 次又一次的驚嚇,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慘白,她一手貼放胸口,轉眸只見當門而立的- -美貞。
光建顯然也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美貞含在這節骨眼上直闖進來。
美貞鐵青著臉,指著光建和秋棠:「我現在才明白,你們,你們當找是傻瓜、是燈 泡、是……」
「不!」秋棠回過神,她衝近美貞:「不是這樣!不是--」
美員大刺刺一揮手:「不要叫我!」
「美--美貞……」
「我先前還在懷疑,沒想到,你們……偽裝得太完美,」美貞咬牙說:「現在,終 於讓我看見了吧……好!好極了。」
「聽我說,美貞……」
「你別叫我!」美貞揪茗光建:「我會記住你!」
恨聲說完,美貞旋即轉身、掩臉,飛奔下接。
「美貞--」秋棠搖搖欲倒的扶住門框,心中儘是悲傷。
光建輕輕走近來,輕輕握著秋棠的手,「她走了!」
「不要碰找!」秋棠哽吶的低頭斥苦。
連日來的一連串打擊,使得她那顆敏銳的心,為之四分五裂。
光建小心而謹慎的將秋棠,扶回客廳椅十上落座,同時說:「造成了你的困擾,我 很過意不去……」
「去追美貞,趕快去追美貞!」
「不必,看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
蹙著眉心,秋棠搖著頭,也搖掉一串淚:「你……走吧!我想靜靜……」
「是我的錯,讓我留下來陪你。」
秋棠堅決的一揮手:「不要!你走吧!走吧!」
光建悄然退出去,深深望了她一眼,帶上大門。他終於走了。
※※※
「蠻君!蠻君!丫頭--」
正在庭院蕩鞦韆的江蠻君,立刻停下來,時身踏向廚房。
廚房另有一道出入的門,蠻君不喜歡走大門,她把自己身份看得很清楚。
「丫頭--」
「來啦!媽!什麼事?」
「大氣有點冷,你來喝一碗雞湯!」
「媽,我不餓。」其實,蠻君是擔心被主人撞見。
「太太出去了,柏星也到學校去,來!我盛好了,吃一碗。」胡素蘭叼叼的說著, 她明白女兒心事。
「媽--」
「太太不是小氣的人,再說,你看做了封家媳婦,一碗雞湯算什麼?燕窩你也吃得 !別多說。快吃了它!」
拗不過母親,蠻君只好端起碗,正要喝,客廳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蠻君一個不小 心燙了嘴。
「慢慢喝!別急!我去接電話。」憐惜的看一眼女兒,胡素蘭走出廚房。
「喂!封公館。請問找哪一位?」
「請問,封柏星回來了沒?」電話另一頭,傳來嬌柔、甜美的女聲。
「沒有。你是不是昨天也打來找柏星的那位?」
對方似乎畏縮,久久不答話。
「喂!喂!」胡素蘭大聲的問:「你是哪他。要不要留電話、姓名?」
「好,我姓林,電話號碼是……」
「嗯!他回來我告訴他。」
胡素蘭放下電話,轉入廚房,「誰的電話?」蠻君問。
「又是昨天那個女的,要找柏星的。」胡素蘭粗聲氣地,「莫名其妙。」
「你昨天沒告訴柏星嗎?不然。她怎又打來了?」
胡素蘭陰沈的一撇嘴角,蠻君問住了她弱處。她沒回答,只哼了一聲。
「可能是怕星的同學吧!」
「誰知道!不過,以前只有男同學打電話來,次數也不多,女同學幾乎沒有,怎麼 最近從哪兒冒出來個女同學?」胡索爾冷冷說:「搞不好,是哪個厚臉皮女孩,想倒追 柏星。」
嘴裡的肉,差點噎住了,蠻君咳了幾聲。將肉乖乖吞入食道後才說:「媽!你是在 說我嗎?」
胡素蘭臉一整,立刻接口:「傻丫頭!我們是自己人丫!外面的女孩,怎跟你比? 王八!」
胡素蘭看著蠻君沒有信心的樣子,更加鼓動的說:「何況,太太也有這個意思!」
「太太?」蠻君不信似的睜眼。
胡素蘭得意的陰笑著:「我知道太太的秘密。只要我好好想個辦法。一定可以讓你 們倆先訂婚。」
江蠻君更訝異了,這一刻,她似乎不認識她慈祥、可親的母親了:「太太--有什 麼秘密?」
一轉眼,胡素蘭吸一口氣:「小孩子別多問,也別管這麼多。你只要知道,太太很 喜歡你,希望你當她媳婦就好了。」
有嗎?蠻君攏起眉心,努力回想一下太太對她的種種,但,完全沒有任何特殊的感 覺,她也懶得想了,她於是放鬆心情說:「媽!我到庭院去讀書了。」
胡素蘭點點頭,並叮囑女兒:「蠻君,你別跟柏星提有電話找他的事!」
「哦!不會。他一向懶得跟我說話。」說完,蠻君自顧出去。
胡素蘭手上忙著,心思也沒空過,為了女兒,她得好好動動腦筋……※※※
這幾天,是秋棠人生的黑暗期。
歐中豪的真情,感動不了她;何光建的表錯情,她可以不拘泥;美貞的誤會,她也 可以解釋,只要稍假時日,她相信美貞一定會明白的。
唯獨封柏星,讓他揪緊的心,始終無法舒坦開來。
一連撥了數通電話,卻始終不見對柏星回話。
是他看到了歐中豪?聽到歐中豪的話?或是……?秋棠實在是不懂呀!
但有一件事,她能確定:封柏星。不再回頭了!
現在,他完全遠離了她!
人說:鏡破,情緣也了!
破碎的鏡子,早讓林秋棠收拾乾淨,但是,最大的兩塊鏡片,她留了下來,放在角 落立著。
她希望能再著一眼他。
即使看得到,誰又能保證他出現的,不是支離破碎?想著,秋棠眼角濕潤了。
記得美貞曾羨慕過她,有那麼多男孩子追求她,然而弱水二十,她只取一飄飲。
同學們只看到她美麗的外表,又有誰瞭解她的內心?
有一首詩,她記得其中兩句: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霞無覓處。
而今,她是真正體會到了這層涵意。
秋棠曾想到山上去,然而,他既已無心,即使見了面,又如何?
「鈴……」電話鈴聲。驚醒了她,第一個衝進腦海的意念,是熟悉又遙遠的那三個 字--封柏星。
秋棠安撫自己的情緒後,才拿起電話。
「喂。」
「秋棠!你還好嗎?」是光建。
秋棠纖柔的一顆心,頓時沉入無底深淵。
「喂!喂!秋棠!秋--」
「我很好。」振起精神,林秋棠說。
「你明天有課吧!是上午第一節喔!要不要我去接你?」
「何光建,你當我二歲小女生?」林秋棠有意放輕鬆語調:「該關心的,你不關心 ;不必擔心的,你倒在浪費時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沒有向美貞解釋?」
「我……」
「她對你是真心的,別讓他傷心,趕快向她道歉!」秋棠說!「你昨天沒去找她嗎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
「可是,我擔心的是你……」
「不必!我過得很好。」
「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感情的事,誰也無法勉強!」
「正確極了!這句話正是我想說的!」
停頓了很久、很久,光建瘖啞的聲音反問:「那是說,我……沒有機會?」
雖然不忍傷害他的自尊,然而。在這節骨眼,秋棠只能快刀斬亂麻:「我們始終是 好朋友,對不對?我很欣賞你的才氣,你可以帶給朋友快樂。不過……就像你說的,感 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是呀!是呀!呃!哈!哈哈!我一直是個甘草人物,卻妄想當主角,嘿!哈!哈 哈!真可笑……」
「光建,對美貞而言,你就是主角,你懂嗎?快去找美貞道歉……「我懂!我明白 ,但是我不想去!」
「你……」秋棠只說一個字,光建「嗒!」一聲,掛斷了話線。
頹然放下話機,秋棠心中一團紊亂。她本身的困擾,還沒解決,現在居然又牽扯到 光建、美貞,最好的朋友,一個一個都變得比陌生人還不如……秋棠癱坐下來,連日來 的疲憊令她心力交瘁。
※※※
一大早,秋棠就乖乖坐在教室,等教授上課。
即使情緒低落,情海渺茫,那都是內心的負擔,而日子還是得過,三餐還是要吃, 課也一樣要上啊!
終於,秋棠盼到美貞了。但她前腳才跨進教室,教授後腳就踏進來,秋棠根本沒機 會跟她說話。
而且,美貞似乎故意挑靠近門邊的位置,還冷著一張臉。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鈴響,教授才剛走,美貞的座位上,卻已不見人影。
秋棠抱起書,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教室,略一巡視,她看到了美貞的背影,正快快的 走向運動場。
秋棠追趕過去並一面叫喊:「美貞!」
誰知不叫還好,愈叫,美貞走得愈快。不過,因為秋棠是用跑的,終究還是追上美 貞。
美貞停下腳,冷冷的揪著秋棠。
「美貞!聽我說……」
「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美貞!何光……」
「不要提他!」美貞忽然大吼。
幾位走在附近的同學聽到了。都轉頭望過來。
「你連一個辯白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不需要!我那天已經聽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可是,如聽到的,並非事實……」
美貞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她,這個曾經是她的好朋友--林秋棠,柔弱而單薄,美 麗而哀怨……但,美貞已不再信任她的外表。
「美貞!你還記得方露露的事嗎?」秋棠接口說:「我向方露露說過:我看不上歐 中豪!」
「哦--」美貞用力一點頭:「現在,你想告訴我。你很本看不上何光建,是不是 ?」
秋棠默認的不發一語。
「我明白,你的條件很優異,不過,用不著向我炫耀!」說著,美貞撤下林秋棠, 自顧向前走。
唉!怎麼愈說愈複雜,秋棠蹙著眉心。很快又追上去。她知道,今天如果不解釋清 楚,以後只怕更難了!
「美貞!」
美貞轉過頭,厭煩的:「你再追著我不放,我可要罵人了!」
「美貞!你聽我說,何光建昨大打電話來,我叫他一定要向你道歉……」
「不必!」美貞大聲吼。依她平常脾氣,早就爆發出來,只因秋棠曾是她最好的朋 友,她才忍耐著。但是,她現在憋得難過極了,似乎,有點忍不住了「美--」
「不要叫我!今大,我總算認清你,外表哭得柔弱、可憐、怪不得……」
美貞忽地一頓。
秋棠清明的眸子,帶著諒解的望住美貞,美貞別過頭去,帶著憤怒與無奈地說:「 你到底想怎樣?」
「只要你心裡舒坦,你儘管罵……」
「別用這種哀怨的口氣跟我說話,以後。我沒有你這個朋友!」美貞壓抑著,盡量 放低聲浪:「你也不必叫我,我不會理你,聽清楚了?」
秋棠轉轉盈盈欲滴的眼眸,決定向她說開來:「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忙呢?你也不 理嗎?」
上下看她一眼,美貞忽地大笑,又一陣,才又板著臉:「你的朋友很多,你可以去 找那些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生,像歐中豪、何光建,還有班上的……」
緩然一搖頭,秋棠誠懇的說:「能幫我的,只有你。」
「嗤!你太接舉我,告訴你.我沒空!」
倒吸一氣,秋棠放柔聲音,說:「好吧!你不幫忙,我不便勉強,請給我五分鐘時 間,說完我想說的,以後在路上,你不跟我打招呼,我都不會怪你……」
聽她這樣講,美貞略一打量附近,右前方有兩個大石塊,便一聲不吭的領先走過去 ,坐在石頭上。
秋棠見狀,連忙跟上,坐在另一塊石上。
秋棠調適一下自己。清清喉嚨說:「其實,就算你肯幫忙,我想,也是沒有用,幫 不上忙。」
美貞低眼,只是不以為然的看著腕表……「記得我曾跟你提過,我買的哪而鏡子. 出現了一個人影,後來我們和何光建三個人到山上。那個人竟然又出現了一次……」
原想不理她,等她廢話說完,美貞打算立刻走,但她這些事,竟然吸引著美貞。
「後來,我又跑到山上,大白大裡,竟然又看到了他--」
美貞看了秋棠一眼,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我用以為是鬼,或是幽靈,大驚之下。又 加上感冒,竟然昏倒了,醒來時……」秋棠細細的描述著後來發生的細節。
美貞聽得動容。
秋棠纖柔的、哀婉的聲調。透著淒涼、無奈,還有。深深的傷懷……「我竟然會愛 上一個才見一次面的人。太不可思議了,可是,我又忘不了他,我……不知該怎辦,我 明白,他不會再來,不會再出現了。」
望著秋棠溫柔似水的清冷眼眸,美貞逐漸的諒解了。
「不是說我看不上學校內的同學。而是緣分是很難捉摸的,這些事我無法向任何人 說,你明白嗎?但我只能肯定的對你說。我的心裡,只有他一個人,光建不可能,歐中 豪也不可能,其他人更不可能……」
美貞仗義熱心的個性,又作怪了,她安慰似的說:「你幹嘛這麼執著?我們校內還 有很多條件不壞的男生啊!」
秋棠淒清一笑,低聲道:「感情的事,誰也無法勉強。」
伊人固執如期,美貞沒轍了。只聽秋棠又說:「何光建是個很不錯的人,個性憨直 ,你千萬不要錯過了。」
美貞俯首不語。
「感情,有時候也要靠培養。我的話說完了,你的緣分,看你自己如何把握。我- -想回去了。」秋棠的情緒,始終是低落的。
說完話,秋棠站起來。還沒開口,美貞忽然拍頭:「既然喜歡他,為什麼不去找他 ?」
「我……撥了好幾天的電話,他一道也沒回。」
「他不知道吧?也許--」
「不可能,而且,接電話的女人,態度不是很友善,我猜是他媽媽……」
美貞恍惚的跌入沉思,好半大才說:「你的戀愛經驗倒很特別,我真想看看他。」
「看誰?」
「信封(姓封)。」說完,美貞自顧美了。
「我想,我們的情緣結束了吧!鏡子都打破了。、「你大消極了!」美貞驀然立起 身:「走!我陪你上山,去找他。」
一怔,秋棠繼而搖頭:「我的感情,已經受到傷害了,又怎能再棄自尊於不顧了。 」
美貞不以為然:「你說,他曾打也話來,我要來看鏡子?」
「嗯!」
「憑這一點,可見他並非無情的人。」
「美貞,只要你和光建誤會解開我好……」
美貞搖搖頭:「我必須去見『信封』,我想瞭解,他好好一個人,怎會出現在你買 的鏡子內,至於你,必須陪我一塊去,因為我不知道他家。」
看她又恢復熱心的個性.秋棠知道,跟她之開的誤會已然冰釋。
「好!你幫我和他。」秋棠說:「我幫你跟何光建。你不准拒絕!」
「他--」撇撇嘴,許美貞雙手插腰,惡狠狠的說:「到時候,我一定饒不了他! 」
秋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