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勁文站在社區公園裡,尷尬地看著巫淨瞬間從溫柔聖母變成母夜叉。
他一挑眉,向來似笑非笑的嘴唇呈半抽搐的狀態。這位巫淨小姐果真對他很有意見啊。
「小笙笙,你好像又長高了呢!」風勁文笑著迎上前,雙臂大張地給了巫水笙一個擁抱。
巫淨冷眼看著他,一副等著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樣子。
她有十成十的把握,風勁文絕對不會知道笙笙是他的女兒,但是,那並不代表她願意冒險讓他們父女倆接近。
「你帶笙笙來公園玩啊?」風勁文沒話找話說,只覺得這句話蹩腳地連三歲小孩都會不屑。
巫淨瞄他一眼,沒吭聲,故意低頭專注於縫製金色絲布上的桃紅色水晶圓珠。
「叔叔,我想坐飛機!」巫水笙眨著明亮的大眼,期待地看著風勁文。
「沒問題!」只要千年寒冰女王不要用她的眼神凍死他,他甚至願意在公園裡表演仰臥起坐。
風勁文蹲下身,俐落地讓巫水笙跨上他的肩頭,她的腳在他的手工西服上印下一個腳印,可他不在乎,只想聽見她的笑聲。
「笙笙,你不准──」巫淨抬頭看向女兒,斥喝聲霎時全卡在喉嚨裡。
笙笙正在笑,笑得嘴都闔不攏。
笙笙是個怕生的孩子,除了晴哲,她從沒見笙笙主動接近過誰。但是,笙笙現在卻抱著風勁文,好像他們倆天天都膩在一起一樣。
難道真的有所謂父女情深之類的牽引?
見鬼了,她才不相信那種狗屁連篇的話!巫淨搖頭甩去腦中的疑慮,臉部肌肉一繃,命令地道──
「風勁文,你給我放笙笙下來!」她板著一張臉,只想盡快拉開女兒和風勁文的距離。
「玩一下有什麼關係。」風勁文笑著說道,仍然扛著巫水笙,在沙堆上踩出一個個的腳印。
巫水笙雖然坐在他肩上,抱著他的頭,臉上的笑容卻已經消失無蹤。她對著母親無言地搖搖頭。
「笙笙,下來。」一見到女兒搖頭,巫淨臉色更沉,口氣也益發嚴厲起來。
巫水笙扁著嘴,一看到媽媽抿緊嘴唇,一副要開始罵人的樣子,她小聲地說道:「叔叔,請讓我下來。」
風勁文聽見她快哭出來的哽咽聲調,趕緊把她從肩膀上放下來。
果然,巫水笙扁著唇,正努力地忍著淚。
「笙笙,你知道媽媽為什麼要叫你下來嗎?」風勁文拿出手帕溫柔地擦去她的淚水。
「不……不知道……」她搖頭,淚水一滴一滴地掉在手帕上。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問媽媽,好不好?」他挑釁地看了巫淨一眼,眼中有著深深的不滿。
「好。」巫水笙拉著叔叔的手,點點頭。
風勁文把她抱到大褪上,一屁股在沙地上坐下,擺明了準備要聽巫淨好好解釋的長期抗議姿態。
巫淨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們,心虛卻不期然地鑽上心頭──這對父女簡直愈看愈神似啊。
她心一凜,猛然扯開視線,目光卻剛好落在風勁文的手帕上。他居然是個會帶手帕的男人,她以為那是老式男人才會做的事。
「喂,這位媽媽,在你阻止孩子的行為時,也請給孩子一個合理的解釋,可以嗎?」風勁文固執地看著她,打算要和她來場爭辯。
巫淨教養孩子的方式,他並不贊同。
「你是個陌生人,我不想讓笙笙養成和陌生人太接近的習慣。」巫淨凜著臉,盡可能冷靜地說道。
「叔叔不是陌生人,笙笙認識叔叔的。」巫水笙小聲地說道,小手緊拉著風勁文。
「你才跟他相處過一天,他有可能是壞人。」巫淨提高了音量,不敢相信女兒居然反駁她。
「叔叔,你是壞人嗎?」巫水笙抬頭看著風勁文,軟聲問道。
「我不是。」他溫柔地撫摸了下她的頭髮。
「壞人不會寫在臉上。笙笙,過來媽媽這邊。」巫淨朝女兒伸出手,不允許自己在女兒心中的權威被破壞。
巫水笙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她咬著唇,慢慢地站起身,垂著頭走到媽媽身邊。
巫水笙委屈的模樣,讓風勁文的怒火勃然而發。
「巫淨,我不是毒蛇猛獸,你在防我什麼?怕我什麼?」他站到巫淨面前,不客氣地質問。
巫淨防備地看著他,肩膀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他不可能猜到笙笙和他的關係吧?
「我是毅夫和妙麗的朋友,如果我真的是那種罪大惡極的壞人,他們會告訴我你的住址、會讓我和笙笙在一起嗎?你和妙麗住在一起,你對她的信心就只有這麼一點嗎?」等不到她開口,風勁文的口氣於是更加咄咄逼人了。
巫淨瞇起眼回瞪著他,不快地抿緊唇。怪了,她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幹嘛站在這裡任由他指責?
「說實話,我認為你純粹是因為對我個人有偏見,所以才不想讓我和笙笙在一起!」風勁文直勾勾地看著她,一古腦兒地把自己的想法全說了出來。
「沒錯,我就是對你有偏見,你有意見嗎?」巫淨昂起下顎,不客氣地回話。
「我是沒資格對你有意見,但是,像你剛才那種沒頭沒腦的命令,對一個神經很纖細的孩子來說會是一種壓力。笙笙被嚇到了,她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阻止她和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影響她日後的人際關係?」他濃眉一擰,見她如此不可理喻,他的怒氣也跟著上來了。
「媽媽……」巫水笙躲到母親身後,不知道叔叔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凶。
「風先生,應該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和我們根本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吧。」巫淨一手安撫著孩子,強捺下怒氣,冷冷地對他說道。
「如果連我這種不相干的路人甲,都看得出來你的教育方式對笙笙是不好的,那你為什麼還不知道要檢討?」他那不以為然的懷疑眼神,比他的話語更清楚表露出對她的譴責。
「我不需要一個沒有小孩的人來教我該怎麼帶小孩!」巫淨握緊拳頭,不讓他剛才的攻訐鑽入心裡。
她是懷疑過自己的教育方式,但是這事還輪不到風勁文這個閒雜人等來教訓她,他只不過是一個提供精子的路人甲罷了!
「一個自以為是的母親,對孩子就是一種最直接的負面示範。」風勁文鐵青著臉,覺得這女人一點反省能力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巫淨火爆地回瞪著他,一步也不肯退讓。
「媽媽,你們不要吵架……」巫水笙突然哭出聲,伸手緊緊地抱住母親的腰。「是不是笙笙做錯事了?對不起……」
巫淨胸口一痛,急忙彎身緊緊地抱住女兒。
她親吻著女兒的臉頰,輕拍著她的背,好聲好氣地撫慰道:「笙笙,媽媽沒和這個叔叔吵架,我們是在討論事情。」
「可是……你們好凶……」巫水笙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眼睛紅通通的。
風勁文見她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心疼到不行。他挨近巫水笙,單膝跪在地上,輕撫著她的頭。
巫淨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客氣地回以一瞪。
他就不相信在笙笙哭成了淚人兒的此刻,她還有心思跟他吵架。
「叔叔不笑的時候,臉看起來就很凶,我並不是真的凶啊,笙笙寶貝,你千萬別哭喔。」他握著巫水笙的手,好聲好氣哄著她。
巫淨看著他俊容上的著急神色,頑固的心牆不禁撼動了一下。不可否認地,他相當在乎笙笙的情緒,這讓他剛才對她的指責突然變得沒那麼刺耳了。
「我不會再跟你爭論什麼教養的問題了,不是因為我認同你的方式,而是因為笙笙哭了。」風勁文抬頭看著巫淨,冷靜地說道。
「你會把小孩寵壞。」她不喜歡認輸。
「我不會。我會讓孩子知道我很愛她,但是對於生活禮儀、日常規矩的要求,我是不會妥協的。」他一邊說話,一邊假裝要對巫水笙搔癢,逗得小女孩破涕為笑。
「哈。」巫淨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逕自抱起女兒,走回木椅上坐好。
她從身旁的大袋子裡拿出一塊小型寫生板,放到女兒面前,幫她夾好圖畫紙,並擺上一盒蠟筆。
巫水笙一看到畫紙和蠟筆,眼睛瞬間一亮,乖乖地坐在木椅上,開心地開始畫畫,很快地便忘記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風勁文看著她認真畫畫的模樣,再次確定她很適合「甜蜜未來」的廣告。於是,他腦子裹的計謀開始轉動。
他彈了下手指頭,好引起巫淨的注意。「你當真不相信我對孩子很有一套?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打賭?」巫淨擰眉看著他,覺得他的精神狀況可能不大正常。沒事幹嘛打賭,無聊!
「賭我會讓孩子知道我很愛她,但是生活禮儀、日常規矩,我還是能讓孩子達到我的要求。」風勁文很篤定地說道,那倚著椅子、氣定神閒的模樣很是瀟灑。
巫淨瞥他一眼,根本懶得理他。
「你真的不賭一把嗎?」他眉頭一挑,那雙璀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如果我賭輸的話,你的下一場服裝發表會就由『風城集團』全額贊助,如何?」
巫淨聞言,眼睛一亮,精神亦為之一振。
為了保險起見,她確實是不想和風勁文有任何關係,不過她也不是傻子,凱子哥可不是一天到晚都會出現的,而且她最不喜歡找贊助廠商的過程了──因為她的冷臉實在不適合任何卑微的行為。
「聰明人都知道,我提出的賭注很吸引人。」見她的神色略有動搖,風勁文趕緊加把勁遊說。
「聰明人都知道,好事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巫淨瞇起眼,防備地瞪著他。他當然不會沒事找她打賭,這其中必定有詐。「你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我賭輸的話,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哎呀,幹嘛擺出一副我這人心機重、愛算計的表情,你該不會是怕了吧?」風勁文吹了一聲口哨,眼睛發亮。
「把你的賭注內容說清楚。」巫淨一字一句的再說一次,口氣和臉色開始顯露出不耐煩。
如果他只是無聊想找人玩的話,很抱歉,她沒那閒工夫陪他。
「你以為我的賭注內容會是什麼呢?」風勁文一個箭步上前,大掌握住她的下巴,深邃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凝定她,鎖住她的視線。
他幹嘛突然這樣看她?巫淨心跳漏了一拍,感覺自己的耳根正漸漸地發熱。
她從沒真正把他當成一個異性──一直到這一刻。
巫淨屏住呼吸,因為不知如何壓抑混亂的心跳,所以她抿緊唇,板起臉,凍凝了臉上所有的情緒,兇惡地拍開他的手。
「如果你的賭注內容和你的下半身有關,那你現在就可以滾了。」她死命地盯著他的臉,直到她對他的笑臉免疫,心跳不再加速,這才別開了眼。
「怎麼?你以為賭輸的代價會是『一夜情』之類的事嗎?」風勁文撫著被她打痛的手,眼眸因為笑意而微彎。
其實,這個主意也不錯,巫淨是個嗆得很有意思的成熟女人。
「風先生,現場有一位三歲小女孩,請你自制。」她冷聲說道。
「抱歉。」他看了巫水笙一眼,內疚地扮了個鬼臉。「好吧,明人不說暗話,如果我贏了賭約的話,你得答應讓笙笙幫『風城』建設拍攝平面廣告。」
原來他是想要笙笙替他們建設公司拍廣告啊。巫淨鬆了一口氣,卻意外地覺得心頭空空的。
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她不想涉及任何男女之情,也以為自己不會因為男人而動搖,不是嗎?
「怎麼樣?你願意讓笙笙幫我們拍廣告嗎?」風勁文熱切地問。
「沒問題,不過我有但書。」巫淨盡量讓自己表現出精明能幹的一面。
這男人對她殘存的女性本能來說有點危險,但那又如何?她這人是不會和生意過不去的。
「請說。」風勁文行了個紳士禮。
「笙笙幫『風城』拍廣告的服裝要由我提供。」去年「PURE」推出的「天使」系列服飾屬於高單價,需要提高曝光率。
「沒問題。」
「『風城』要在廣告DM上註明,笙笙的服裝是由『PURE』服飾贊助的。」她面不改色地繼續要求道。
「這位大姊的意思是──如果你贏了賭約,你會得到一個贊助的廠商;如果你輸了賭約,笙笙拍的廣告上也有你的服飾廣告?巫小姐,你這個賭約根本是有益無害,無所謂輸或贏嘛。」風勁文撫著下巴,嘖嘖有聲地看著巫淨這個狠角色。
「誰讓你找我打睹,誰讓你有求於我。怎麼樣?成交嗎?」她巫淨如果這麼容易被擺平,又怎麼可能隻身一人混出現在的成就?
風勁文邊笑邊歎氣,邊搖頭邊把她的話丟回給她──
「成交、成交!誰讓我找你打賭,誰讓我有求於你呢?」
看到他一副誤上賊船的表情,巫淨別過臉,眼睛看著天空,唇角微笑的弧度卻是愈勾愈高。
風勁文看著她因為笑容而軟化的柔美側臉,不禁跟著微笑起來。
常言道:吃虧就是佔便宜嘛。瞧他與巫淨,這樣和樂融融不是很好嗎?
「媽媽,你們在笑什麼啊?」巫水笙從圖畫紙上抬起頭時,看到的正是兩個大人都在笑的畫面。「我也要笑。」
「沒事。」巫淨拍拍女兒的臉頰,回頭看著風勁文,唇邊的笑意卻是不減反增。「我們現在就來談談賭注的內容吧。剛才似乎有人放大話說──他能讓孩子知道他很愛她,但是生活禮儀、日常規矩,還是照樣能讓孩子達到要求,對吧?」
「沒錯。」風勁文拍胸脯保證。
「笙笙不吃紅蘿蔔,不管怎麼料理她都不吃,請你現在就用你愛的教育來感化她。」巫淨拋出一個難題,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等著看他吃癟的模樣。
「小問題。」他挑眉一笑,腦子裡已經有了主意。他吹著口哨,走到巫水笙身邊。「笙笙美女,你最怕什麼東西啊?」
「我最怕鬼鬼、怕黑黑的……」巫水笙抓著蠟筆,緊張地眨著眼。
「叔叔跟你說,鬼鬼很怕一樣東西,你如果吃了那樣東西,鬼鬼就不敢來找你了。」風勁文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你想不想知道鬼鬼怕什麼啊?」
「鬼鬼怕什麼?」巫水笙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很想知道答案。
「鬼鬼怕紅蘿蔔。」他神秘兮兮地用氣音說道:「叔叔小時候也很怕鬼鬼,可是我爸爸帶我吃過紅蘿蔔之後,鬼鬼都不敢來找我了,因為紅蘿蔔有個味道,鬼鬼會怕喔。叔叔等一下帶你去吃蘿蔔,好不好?」
「不好,紅蘿蔔有臭臭的味道。」巫水笙立刻搖頭拒絕。
哈,就知道他這個沒養過孩子的外行人是擺不平笙笙的。巫淨得意地一笑,等待風勁文敗下陣來。
「就是因為紅蘿蔔有臭臭的味道,鬼鬼才怕啊。」風勁文雙手成爪,瞪眼皺鼻,擺出誇張的害怕表情,逗得巫水笙呵呵直笑。「所以,我們待會兒一起去吃紅蘿蔔大餐,好不好?」
「我會吐出來,不要。」巫水笙很堅持。
「那……」風勁文不屈不撓地蹲在她面前,繼續賣力遊說,「叔叔帶你去一家餐廳,那裡的紅蘿蔔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而且啊……那個餐廳還有小丑表演喔!」
「什麼是小丑?」巫水笙好奇了,粉紅小嘴張得大大的。
「小丑戴著紅鼻子,會用嘴巴轉盤子,還會表演在空中丟橘子。」風勁文拿著兩顆石頭,在空中模擬丟橘子的表演。
「我喜歡吃橘子,我也喜歡橘子色。」巫水笙天真地接了一句話,迫不及待地拉著他的手問道:「那我們現在就去看小丑嗎?」
「沒問題。」風勁文給了她一個擁抱,並朝巫淨比了個勝利的V字型手勢。
「啊……有一隻小瓢蟲。」巫水笙從他身邊跳開,追著瓢蟲跑到了樹叢邊。
「你有點勝之不武吧。」巫淨蹙了下眉,有點不甘心。
「可是,我畢竟勝了,對吧。只要笙笙願意吃紅蘿蔔,即便只有一次,也是我的勝利吧。」風勁文成功地找出了賭注內容中的漏洞,平時風流倜儻的模樣,現在看來卻只像個開心的小男孩。
「一次怎能算是勝利?像你這種沒有小孩的人,想法果然天真。」巫淨沒好氣地拋下一句話,低頭收拾自己和女兒的東西。
「巫淨小姐,沒有小孩不代表我的教育觀念或腦子有問題,你不需要每次都以你為人母的身份,對我擺出那麼不屑的傲慢姿態吧。」風勁文雙臂交叉在胸前,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他的不快。
「沒問題。」巫淨這回倒是很快便妥協了,還附贈了一個沒有誠意的微笑。
她不是真的認為他的話有道理,而是因為她有另一件事要跟他「談判」。
風勁文這下倒覺得不對勁了,她會主動對他笑──
鐵定沒好事!
「對了,我們待會兒去餐廳吃沒有味道的紅蘿蔔時,可以順便談談笙笙拍廣告的費用吧?」他會鑽賭約漏洞,她當然也會。
「不會吧!」風勁文雙臂伸向天空,做了一個「老天救命」的手勢後,對著她哇哇大叫,「你雖然輸了賭約,但是你的服裝品牌仍然可以在我們的DM上曝光耶,我們應該沒有什麼酬勞問題要談吧。」
「我剛才有說笙笙拍廣告不用酬勞嗎?況且,就是因為賭輸了,沒有人當『PURE』的贊助廠商,所以我才只好靠著女兒拍廣告多賺點錢啊。」巫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風勁文不能置信地望著她慧黠的眼,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徹底打敗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太精明、太工於心計了?」他忍不住問道,眼裡的光彩卻不吝表現出對她的讚許。
「謝謝你的指教。我個人認為『精明』和『工於心計』是兩個至高無上的讚美詞。」她禮貌地對他一頷首,知道自己又扳回了一城。
「算你狠!」風勁文雙手一擊掌,仰頭放聲大笑。
他身邊的女人都不愛被冠上「女強人」之類的字眼,可巫淨顯然是個例外。
「為什麼你們這麼喜歡笑啊?」巫水笙追瓢蟲追累了,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又跑回了他們身邊。
「走吧,我們吃飯去吧。」風勁文左手拉起巫水笙,右手反射性地攬住了巫淨的肩。
巫淨身子一僵,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最討厭別人未經同意就碰觸我。」她一雙杏眸冷冷地看著他逾矩的大掌。
「咱們接下來是工作夥伴,有許多事要討論,你幹嘛這麼嚴肅?」風勁文皮皮地一笑,故意把她攬得更緊了些。
「你真的不放手?」她口氣不善,眼色更是寒冽得嚇人。
「如果我不放手呢?」風勁文望著她清冷的眸,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激增。
他沒遇過巫淨這類型的女人,她夠聰明、反應夠快,個性中有著相當剛毅的一面,然則她在面對女兒時,卻又有女性特有的纖細和溫柔,而且,她真的很懶得理他這一點,讓他充滿了鬥志。他就偏要和她當朋友!
「很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巫淨薄唇一抿,眼裡閃過一道光芒。
「我拭目以待。」風勁文的大掌依然穩穩地放在她肩頭上。
「拭目以待,是吧?」她一挑眉,冷冷一笑。
風勁文瞪著她,心跳突然狂飆到一百二,然後,他聽見她用一種輕柔的聲音說道──
「我的柔道正巧練得不錯。」
她說啥?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手臂已經被巫淨壓制住,他只來得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便從巫淨身邊凌空飛起──
「啊!」風勁文慘叫一聲。
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整個後背硬生生地撞上泥地,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他攤平在地上,眼睛看著天空,腦袋一片空白。
等到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被巫淨過肩摔時,全身的骨頭也同時感覺到疼痛。
該死的,這女人是不是把他五臟六腑都給震裂了啊。
「叔叔……」巫水笙關心地跑到他身邊,抓著他的手臂。「你痛不痛?」
「很痛。」風勁文扶著她的手,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痛死了!」
他艱難地抬起頭,瞪著罪魁禍首,卻見她正自顧自地拎起大提袋,對於他淒慘的哀嚎置若罔聞。
「女人!你好歹該拉我一把吧?」風勁文大吼出聲,隨即猛咳起來。他一定是被她摔到得內傷了啦!
「男人!你下回該知道『親切』和『隨便』是兩碼子事了吧。你剛才的行為已經等同於性騷擾了。」
巫淨把大提袋往肩後一甩,神情凜然,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我為我個人對你的熱切興趣感到抱歉,但是你出手也不用這麼狠吧……很痛耶……」風勁文咬緊牙根,用手肘撐著自己半坐起身。
「我出手不狠的話,你會記取教訓嗎?」巫淨打量他一會兒,確定他身上沒有外傷之後,側身向女兒交代道:「笙笙,媽媽先回家,你在這邊陪叔叔,等叔叔可以站起來,你再帶他回我們家,然後,我們再去吃飯。」
最後一個語音剛結束,她就已經轉身走開了。
風勁文錯愕地坐在原地,不敢相信那個無情的女人真的把他丟在這裡!
他朝巫淨的背影做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
「叔叔,你很痛嗎?」巫水笙蹲在他身邊,摸摸他的臉,又摸摸他的手。
「是很痛啊,不過,叔叔很勇敢的,因為叔叔平常都吃紅蘿蔔啊。」他勉強地扶著椅子站起,同時還不忘宣傳一下紅蘿蔔的好處。
「紅蘿蔔真是厲害啊。」巫水笙一臉很佩服的樣子。
「你媽媽更厲害。」風勁文小聲咕噥了一句,緩緩地站直身子。
他從沒在女人面前這麼吃癟過,不過,他也已經很久沒對一個女人這麼感興趣就是了。
「巫淨,你這樣會引起我的男性徵服欲喔。」風勁文對著巫淨的背影大聲放話。
「我對於被一隻沙文豬征服一點興趣都沒有。」巫淨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中氣十足。
風勁文一挑眉,不怒反笑。
太好了,像他這種有點中年危機的無聊男子,需要的就是她這種挑戰。
巫淨,你拭目以待吧,我風勁文的愛情攻勢,將會把你化成繞指柔!
風勁文信心十足地在心裡吶喊著,只不過,下一秒他便扶著背,唉唉慘叫了一聲──
「哎喲,痛死了……」
「叔叔,我扶你喔。」巫水笙連忙抱住他的腰,小小的身子很努力地想使力幫忙。
「笙笙,還是你最好,如果你是叔叔的女兒,不知道有多好啊。」
「叔叔沒有女兒嗎?」巫水笙和他手拉著手,慢慢、慢慢地往前走。
「沒有。」
巫水笙突然睜大眼,一臉興奮地看著他。「那我當你的女兒,好不好?」
「我當然願意啊!」風勁文不顧全身抽痛的肌肉,立刻彎下身給了她一個擁抱。「可是,你媽媽可能不願意。」
巫水笙一聽,小臉苦哈哈地皺了起來。她不要媽媽生氣……
「那你偷偷當我的女兒,不要讓媽媽知道,好不好?」風勁文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好。」她迫不及待地用力點頭。
「來,叫爸爸。」風勁文捧著她的小臉,心裡感動到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巫水笙高興到結巴,練習了一下,才有法子把話說好,「爸爸!爸爸!」
「寶貝乖女兒笙笙。」風勁文樂得直接把巫水笙抱高到他的肩膀上。
驀地,他的後背、腰間一陣痙攣,他悶哼一聲,卻只能咬著牙,硬撐著向前走。
唉,爸爸還真的很難當啊。
「爸爸,你怎麼了?」巫水笙抱著他的頭,覺得他的聲音很奇怪。
「沒事,爸爸只是太感動了……」風勁文拍拍她的腿,只能苦笑地說道。
黃昏的公園裡,有一個走路像機械人的爸爸、一個笑咪咪的女兒,地上還有一道拉得長長的雙人影子,還有一種名為幸福的感覺。
風勁文開始有了一點家的模糊感覺,而他覺得這種感覺實在還不賴,尤其是當他走回巫淨的家門前,發現她其實正站在門口等著他們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