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王府」和「掄莊」結為親家的這一天,整個長安城可說是陷入萬人空巷的瘋狂情境中。原因非但是兩大豪門聯親的結合,同時也是京城中最著名的兩大「美麗」家族的聯姻。先不說別的,光看紅衣白馬的新郎倌,那張剛毅的俊容教高掛在空中的太陽也失了光輝,再看看新娘這頭,她原本就是京城有名的「娃娃美人」,騎著黑色駿馬、身穿,一襲綠衣的新娘大哥,也英俊得教人讚歎連連。竟然有些少女當場就哭了起來,一來是為了能親眼目睹「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尊容,二來是為了這麼好的貨色就要屬於別人而痛心疾首,這些哭聲就像是傳染病般的蔓延開來,整個長安城到處可聽見這種非理性的啜泣聲。坐在馬匹上的掄語劍,不禁為這種愚蠢的少女情懷流下一身冷汗,發誓自己死也不會踏上婚姻這條賭。
就在鑼鼓喧天、雙方賓客的道賀聲中,新婚之夜悄然來臨。那些吃飽喝足的賓客們滿意的拍拍屁股回家,只剩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膽敢留下來想鬧洞房。
「少允,真有你的!掄語蘭那個悍婦你也敢娶,莫非是吃飽了撐著?」少允那團死黨中最沒水準的林孟傑開口批評道,惹來少允一個極端不悅的眼神。
「孟傑,你若想多活幾年,最好現在就閉嘴,你講別人可以,講掄語蘭就不行。」阮鳴飛以過來人的口氣勸林孟傑。孟傑叫她「悍婦」還算客氣,依他看她根本是匹野馬,哪拴得住!
「我和孟傑都沒有見過嫂子,就只有鳴飛有過一面之緣,今晚不讓我們鬧洞房,實在太說不過去吧?」許子軻開日起哄,他通常是帶頭的人,今晚自然不能例外。
「是啊!是啊!你一生才一次的新婚之夜,竟然沒讓我們這群死黨幫你熱鬧熱鬧,我們良心會不安的!」
「什麼一生才一次,搞不好沒多久會再來一次,憑少允的外表及身份,娶個三妻四妾也不過份!」
「這點我看是有點難啦!別忘了他娶的是誰,是掄語蘭呢!恐怕他還沒有機會納妾,就教她給剝下一層皮了!」
「對哦!對哦!」
一提起她的凶悍,大夥兒就想起趙亭玉,忍不住笑成一團。
少允憤恨的看著這三個沒水準的死黨拿出嘲笑人的看家本領,霎時羞愧自個兒怎麼會「同流合污」。他臉色冷冽的走到門口踢開。
「走!」他此時只想趕快送走這幾個瘟神,他還有事情要煩惱,沒空理他們這幾個缺德鬼。
他們三人都被少允認真的語氣和冷冽的眼神嚇到。他們是開開玩笑嚷,幹什麼這麼認真。
「少允,咱們只是開開玩笑,沒有惡意。」與他交情最久的阮鳴飛率先解釋。
「是呀!不讓我們鬧洞房就不鬧嘛!咱們很識趣的。」少允那樣子像是要動手將他們丟出去,林孟傑可不想試他的手勁。
「我看,我們就此告辭了。」許子軻左右手各拉一個,硬是把兩個還榜在大廳解釋的死黨拉出去。新郎倌今晚心情惡劣,有什麼想消遺他的,改日再續。
少允瞪著那三個鼠竄的好友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愧疚感。其實他是因為不知道將如何面對語蘭而感到心煩,他們三人卻成為代罪羔羊,等他擺平這件事以後再補請他們一頓好了。
唉!我的頭好痛!
少允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慢慢的走向新房。
語蘭蹺起二郎腿坐在新人床上,她無聊的等待著那位「可恨」的新郎倌掀起她的蓋頭巾。雖然她希望他一輩子都不要踏進這間花麗的新房來,但是這沉重的鳳冠及悶死人蓋頭巾,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怎麼會沒有人來鬧洞房,一般人不是都會有幾個好友嗎?可見這個人的人緣有多差,連一個可以洞房的朋友也沒有。一想起李少允那一張陰森俊美的臉孔,語蘭直覺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她如何度過新婚之夜?她迷惘了,腦海中不覺的浮現出徐少允那張陽光般的俊臉,她忍不住一陣悲傷湧上心頭,眼角沁出淚水。
不行!她已經嫁作他人婦了!心中不該再想著別的男人,但該死的!要忘記自己曾經深深眷戀過的男人是如此困難,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輕輕的開門聲讓語蘭頸背的汗毛豎立,他進來了!她困難的吞嚥下口水,用衣抽拭乾眼角的淚水,她才不會讓他看出她的軟弱。
她屏息的等持眷少允揭開她的蓋頭巾,可是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動靜。她好奇的自蓋頭巾下方努力窺視他的動靜,無奈蓋頭巾太長了,她只能看到他的新郎長袍和一雙彷彿生了根的腳。
兩人不吭一聲的度過這難堪的沉默,房裡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這混帳是打算讓我穿著霞帔、被綵頭的重量壓死嗎?語蘭在心裡頭罵道,同對感到垂在面前的那塊蓋頭巾快要悶死她了,穿的霞帔也快勒死她了。
沉默依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沒有絲毫移動的意思。
語蘭再也忍不住了,管他禮教不禮教的,新鮮空氣比較重要。
「你到底掀不掀蓋頭巾?不掀我自個兒來。」語蘭不給對方回答考慮的機會,逕自掀起蓋頭巾,呼吸她睽違己久的新鮮空氣。
「你?」看清楚站在前面的人是誰時,語蘭愣在床上,腦中好一會兒無法思考。
少允也被嚇了一跳的愣在原地,他不曾聽說過哪家的新娘子是自個兒掀蓋頭巾的,誰不是溫柔可人、百般盼望的等著新郎倌,哪像她,一點浪漫的等待也不要!
「你怎麼在這兒?」起先她以為是自己的幻想,等確定他是真人之後又擔心他是因為自己要嫁給別人,前來搶親的。
「我……」是新郎倌!少允在心裡回答,看語蘭那副驚懼要藏人的模樣,他沒敢講。
「別再多說了,你得快點走,要是讓人看見你,包準會沒命的。」語蘭二話不說雙手死命拉著少允,推向門外,少允被推得差點站不住腳,一個踉蹌,無法控制的往語蘭的身上倒下。
「唉喲!」語蘭被壓得眼冒金星,骨頭都快散了。
「你,別老是壓在我身上,你得快——」語蘭突然間停止說話,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盯著少允的新郎長袍。
「你是——」這不會是真的!他不會這樣戲弄她的。
「沒錯,我就是李少允。」少允看著語蘭發白的小臉,心中也跟著冒冷汗,她看起來像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你是李少允?」那「普寧夜」上的美男子是誰?那個自稱為「李少允」的男人?
「你認不認識一位俊逸異常、生得一雙貓眼的男人。」最好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否則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少儒,他是我弟弟。」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像語蘭口述中的人。
「你……弟……弟。」語蘭這三個字說得是咬牙切齒,這一家子都是渾蛋!
「你這個混蛋,你那個弟弟更是個大混蛋,我掄語蘭有得罪你們家嗎?竟然這樣戲弄我?」語蘭瘋狂的捶打著少允的胸膛,少允的胸膛雖然被打得很痛,但是他的心更痛,讓語蘭這般傷心淚流,是他最不願意的事啊!
「對不起,這並非我的本意。」少允摟緊語蘭,不斷用下巴廝磨語蘭的耳翼。
「不是你的本意?」語蘭瞪大充滿著淚水的大眼,雖然隔著重重的淚水,少允仍然看得到她眼中的熊熊火焰。
「你敢說不是?」語蘭卯足力氣掙脫他的擁抱,後退三步的瞪著他。她的心好痛,原來她所愛的人一直把她當成傻子戲弄。
「我可以解釋——」解釋什麼呢?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卑鄙行為。
「你解釋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解釋你的行為,還有你弟弟的行為!」再也沒有比遭到那個貓眼人的戲弄更令人氣憤的事。
「這關少儒什麼事?」少允皺眉。他不過是幫忙提個親而已,就算是手段太過激烈了點,也不至於惹來語蘭這麼強烈的憤恨啊!反正她現在要的是發洩,就讓她發洩個夠,只好對不起少儒了。
「你說話啊!你說不出話來了吧!我知道你們兄弟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語蘭氣得隨手拿起一個陶瓶往他身上砸去,少允彎身,逃過這一砸,陶瓶當然是難逃變成碎片的命運。
「語蘭,你冷靜點。」少允安撫道,企圖接近語蘭。
「冷靜?你教我怎麼冷靜得下來?李少允,你玩得很愉快吧?」語蘭拿起一隻陶忱往少允的方向又是一砸,少允眼明手快的側身,陶枕「咚」一聲的砸在一隻櫃子上頭,連擺在上頭的珍貴陶器一起碎了。
唉呀!怪了!少允在心中暗暗叫苦,這會兒躺在地上的陶瓶屍體,可是皇上為祝賀少允新婚的賀禮,這房都還沒圓呢,就被語蘭打破了,真是個壞兆頭。
「語蘭,你聽我說。」少允一個箭步,飛快的箝住語蘭的雙手,以免在她手中的另一個珍寶又被砸破。「我承認起先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己,但是同時我下定決心要娶你,所以我才會差少儒去你家提親。」
少允見語蘭瞪大雙眼,滿臉的倔強,知道她並沒有被他說服,他嚥下口水繼續說下去。
「我沒料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早就想告訴你,可是又怕你的性子太烈,不聽我解釋。」
少允心焦的等著語蘭的反應。語蘭沉默了一會兒,倏然掙脫少允的手掌,鬆開手指,手中的一具燕薩座像應聲落地,又變成碎片。
我完了!少允的頭不知不覺的垂下來盯著燕薩座像的碎片看,這是姑姑的贈禮,語蘭到目前為止總共砸掉了夠買一座山的錢。
「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你以為當時沒有告訴我真相,現在說就會比較容易?以為我反正已經進你們李家的門了,橫豎怎麼傲都無所謂了,是不是?告訴你,沒這麼容易!」語蘭拿起櫃子上一大堆不知誰送的珍貴陶器丟向少允,一次一件。
「語蘭,有話慢慢說,你這麼丟會丟死人的!」少允這回早有準備,一個飛身,就像玩踢毪子般的將陶罐子踢回手中,好險!總算鳴飛送的東西沒破。
「你身子這麼好,怎麼怎麼會被砸死!」該死的混帳,他以為她跟他正在玩「你丟我撿」的遊戲啊!
語蘭兩手捉住一隻陶瓶,雙箭齊發,她倒要看看他怎麼接。
少允直覺的接住最靠近眼前的陶瓶,另一隻陶瓶卻成為漏網之龜,直直的往房門的方向飛去,剛好快飛到推門而入的成王爺。
成王爺好不容易送走了賓客,正想回寢居好好休息的時候,卻聽見從少允的新房傳來一陣嘈雜聲。願本他臉紅心跳的暗想年輕真好,有這沖熱情,像他年紀一大把了,總是少了一點勁,正當他想快速通過新房的時候,卻發現這陣嘈雜聲非比尋常,這……這不是陶器被砸破碎裂的聲音嗎?該不會是送紿少允的那些寶貝被砸了嗎?他愛寶心切,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打擾到別人的「好事」,一古腦兒就往新房裡面衝,接著發現一隻綠色的東西朝著他的頭顱直直飛來,再不閃就沒命了,於是他做了一個以他的年紀來說實屬高難度的動作一向後彎腰曲身,整個身子彎成一個半月形。
「爹。」少允被闖進來的成王爺嚇了一跳。語蘭則是對他能在一瞬間就做出來的精采動作,佩服得不得了。
「唉喲!」成王爺實在老了,哪能經得起這般折騰。
「你這個孽子,還不快過來幫忙。」成王爺的腰紿閃著了,自個兒爬不起來。
「爹,您沒事吧!」少允扶起成王爺,一面幫他順暢筋骨。
「怎能沒事?不信你下次自個兒彎彎看?」成王爺-邊揉揉他閃著的腰,一邊雛眉的看著滿地的碎片。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房裡頭怎麼亂成這樣?好像遭過小偷似的東倒西歪。
少允赧然的看著滿目瘡痍的房間,他要怎麼告訴老爹這是他新娘子的傑作?
「你——」成王爺隨意的目光掃視房中的擺設,不對!怎麼今早才擺上去的珍貴賀禮全不見了?成王爺頭冒冷汗的注視著滿地的碎片,妹
妹送的燕薩座像的臉還留著關邊對他微笑。
「啊!」一聲嘶吼震撼了整個「成王爺」。「孽子啊!這是你姑姑珍藏多年的寶貝啊!你競然……你競然……」成王爺撫著心口,老淚縱橫的哽咽著,這比殺了他還殘忍啊!
「我……」少允偷偷的瞄了語蘭一眼,語蘭見成王爺的悲慟摸樣,心中一股罪惡感油然升起。
「是誰做的?你嗎?」成王爺收起悲傷,惡狠狠的瞪向少允。
「還是你?」八成是這個小潑婦做的,所以說平凡人家出身的女子最沒教養。
「爹,您鬧夠了吧!不要打擾我的新婚之夜,出去、出去!」他順手塞給成王爺一個剛搶下的寶貝,一面使勁的推他出去,成王爺還沒來得及發出抗議就教少允給推出門外,房門「啪」一聲關了。
成王爺傻傻的盯著當著他的面甩上的房門,心中百感交集的悲歎著,兒子養大了,不中用了,娶了媳婦就不理老爹了。這一切都反了。原本娶掄語蘭進門是為了看住少允,少砸點寶貝,沒想到她一進門,寶貝反而砸得更多,這往後要是夫妻倆吵架,卯起來給他來個砸寶大賽,那「成王爺」中的寶貝們還有得教嗎?不成!他得趕緊蓋個密室,把家中所有寶藏都往裡面放才行。
成王爺下定決心,使勁的點一下頭,可惜現場沒有任何人看見他臉上慵慨就義的表惰。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握緊雙手。唉!他發現自個兒手中正拿著一隻白陶罐子,開頭優美,色澤奇佳。成王爺高興到痛哭流涕,緊緊的將它抱在胸前,深怕它有不測的一路疾奔到寢居。
少允關上房門,深吸一口氣後轉向在面對語蘭。經過他老爹這一番鬧場之後,他的勇氣更加消失無蹤,要是他今晚得睡在房門口,他非要老爹負責不可。
「語蘭……。」少允見突然間安靜下來的語蘭,自覺此機不可失的走近語蘭,伸手就要摟她。
語蘭靈巧的曲身避開,拿起床上鋪好的被子塞進他突然撲空的手裡。
「你自個兒找地方睡去。晚安。」說完她打了個大呵欠,累了一天,該休息了。
少允不相信的瞪著語蘭塞給他的棉被,這可是他的新婚之夜,難道她沒聽說過「春宵一刻值千金」?要他自己去找睡覺的地方,這是什麼意思?
「你打算讓我錯過我自個兒的新婚之夜?」這麼殘忍的事,她怎麼做得出來!
「沒錯!」她甜甜的一笑。他以為隨便幾句話解釋就可以擺平她?沒這麼便宜的事!她非整得他脆地認錯不可,否則她心頭那口怨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他為了今夜,受了多少的煎熬,而眼前這個惡毒的女人,競然使出這招殺手鑭。
「為什麼不行?你不就以戲弄我為樂?我這麼做,不過是個小小的報復而已。」看著他發青的臉魚,語蘭心中大感愉快。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他是著了什麼魔才會愛上這個冷血的女人。
「我惡毒?好啊!那你休了我啊!」語蘭不經大腦的衝出這句話,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怕少允會將她的話當真。
「你——」少允氣得發抖。他很想像大丈夫般的高傲點頭,然後瀟灑的轉身離開。可借自從他碰到這個小剋星以後,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恢復往日的瀟灑自在,他太在乎她了。
他咬緊牙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脾氣,憤然的將手中的棉被丟向地下,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你要去哪裡?」語蘭又想整他,又希望他留在身邊。
「你不是不要我留下嗎?我自然要去歡迎我的地方。」他惡意的胡謅道。被老婆趕出房門,這種事要是傳出去,教他這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臉往哪裡擺。
「那個地方是哪裡?」這麼晚了,所有的店家都打烊了,哪還有地方跑。
「百花樓。」少允停住腳仔細觀察語蘭的表情,希望能達到令他滿意的反應。
語蘭當場楞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心中卻是奇怪少允那麼晚了上賣花的地方去做什麼?花坊還開著嗎?她還沒有會意過來,就教少允忿忿的甩門聲給吵得捂緊了耳朵。
「混帳!」少允邊走邊罵。摘下頭上頂著的新郎帽,用力丟向一旁,剛好砸到一隻可憐的野狗。
可憐的流浪狗被這不明物體砸得「汪」的一聲,對著擲物者猛吠。少允心情正處於崩潰的邊緣,這只不識時務的畜生自然成為他發洩怒氣的好對象,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幾卿,冬於悲哀的「嗚——」-聲認輸,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離開。
「新郎倌,你跟那隻狗的處境相同,怎麼可以欺侮同類?」由陰影處傳來的清脆女聲,不急不緩的調侃道。
「麗清,怎麼連你都笑我,出來吧!」真是人一倒霉,到處都有人落井下石。
「少允兄,看起來你這張俊臉好像沒發揮多大的用處嘛!怎麼會教語蘭給趕出來?」吳麗清踩著悠閒的步伐,一張絕美的臉帶著艷麗的微笑,笑吟吟的盯著少允瞧。
「我——」
「壞事做太多?」麗清非常清楚他和語蘭之間發生的事。為了雪恥,她對京城裡的大小事情都瞭若指掌。一些旁枝的來源再加上自己親眼目睹,大大小小加起來,憑她優秀的組織、恩考能力,早就猜對了九分。
「你的嘴跟少儒的一樣壞。」這兩個要是湊成一對,「成王府」跑不掉每天戰雲密佈,幸好他的新房離少儒的隔著三個池子那麼遠,否則可得天天撐傘了。
「呵、呵!」連汕笑聲也那麼象,這兩人可說是天生一對。
「我上回跟你提的事情,你的打算是……?」少允上次的建議,麗清還無暇去細想。
「還沒有打算,過些日子再說。」她技巧性的打著太極拳。
「別管我的事。我今晚恰巧遇見你,也算是緣分。給你一個建議如何?」麗清好心的提議道,少允總覺得她就像是少儒的翻版,說出來的提儀通常是救人、害人兩面兼得。
「什麼建議?」
「去找掄語劍談談。」
「談什麼?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談的。」
被自己的新娘子趕出新房已經很滲了,還要自尋死路的去找大舅子開堂受審,這種蠢事他才不幹。
「我就說嘛,少允兄,你那顆腦袋瓜子還真的是不開竅嘛!難怪會讓少儒捉弄著玩。」麗清俏皮的調侃著少允,故意提到他的死敵讓他血脈賁張。
「我哪裡不開竅?」要不是麗清就像自個兒的小妹,他准掐死她。
「你哪裡開竅?」麗清走近故意用手指輕敲少允的頭顱。「蘭兒的脾氣只有她大哥最清楚,你不找他談找誰談?更何況你若不向他討教幾招治蘭兒的方法,我保證你以後的日子不只難過,男性的威嚴更會蕩然無存。」她迷起眼睛笑開來,教人分不清楚她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你知道再誠心點的話,啊!對了!再誠心點哀求掄語劍的話,也許他會幫忙你說服蘭兒喲!而且——」她故意停下來,瞪大眼瞞望著少允。
「你要說什麼就一次說完,別吊人胃口。」他生平最恨這一套。
「別急,新郎倌,我只不過是怕你今晚沒有地方睡覺而已。」麗清無所謂的聳聳肩,臉上流露出捉弄的神色。
「笑話,我會沒地方睡?歡迎我的地方多得是。」少允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十分懷疑。
「是哦!你就穿著這一身逛遍整座京城?還是挨家挨戶的敲門,看看你那些狐朋狗黨會不會仁慈的不吭一聲收留你?你若不怕被蘭兒趕出門的消息明早傳遍整個京城的話,倒是不妨試一試。」
少允盯著麗清那雙精明的眼瞎,覺得自己跟本是被逼進了死巷子,他挫敗的歎口氣,承認她說的有理。
「我去就是了。」一想到要面對那位令人敬畏的大舅子,他一點勁兒也提不起來。
「別那副死樣子,他會幫你的。」麗清笑道,接著丟給他一套衣服。
「換上它吧!你總不能一身新郎倌的模祥,去『掄莊』讓人看笑話。」她實在不好意思提醒他,他那張臉獨一無二,烙印在每一個見過他的人的記憶中,要忘掉跟本不可能。罷了!他已經夠灰頭土臉了。
「祝好運,新郎倌。」她淡淡的丟下這一句祝福的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少允還來不及道謝,就不見了麗清的蹤影。少允凝視著空無一物的暗影,認命的換上麗清給的衣服,往「掄莊」的方向走去。
「啟稟少爺,夕卜頭有一個奇怪的年輕人說要找您。這奇怪的年輕人戴著一頂斗笠,把帽簷壓得很低,躲躲藏藏的像是怕被人看見。」
「哦?」這麼晚了,還有誰那麼不識相挑這個時候來拜訪他。
「可曾留下姓名。」語劍對這位神秘來客的身份,已經猜出八分。
「他說一你知道他是誰。他還說什麼,什麼,哦!不幸讓您說中,一語成懺之類的話。」王總管覺得這簡直是在打啞謎。
「請他進來。」語劍在王總管出去帶人之後,忍不住放聲大笑。他這位作繭自縛的妹婿,看起來大概是沒多少羽化的機會,得拉他一把了。
語劍聰明的在少允踏入大廳之前停止了笑聲,恢復了一貫的高深莫測。
「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接近大廳。」語劍抬手輕揮斥退僕人,安靜沉默的等待少允的開口。
少允伸手摘下難看的斗笠,露出一張靦腆的俊臉。
「今晚天氣不錯。」這真是一句糟透了的開揚白,但少允就是拉不下臉來求大舅子。
「是不錯,你何不坐下?」眼前的妹婿,一副汗涔涔的樣子活像在面對判官,他真有如此可怕嗎?
少允依言坐下,語劍雖然面容和悅,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但他一臉心知肚明的摸樣,教少允更加尷尬。
「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你竟然留語蘭在『成王府』獨守空閨?」語劍乾脆直接切入話題,省得大家想借口想破了頭,
「不是我要留她獨守空閨,是她自個兒將我……呃,將我……,他怎麼也說不出來自個兒是被老婆轟出來的事實。
「將你……?」語劍故意不幫他接話,一個人若想得到別人的援助,最好誠實點。
「將我趕出來。」少允無奈的道出事實,反正他的大舅子擺明了不給他台階下。
「原來如此!」語劍一點也不感到意外,語蘭的脾氣可不是說的。
「那麼今晚,你有何打算?」
「我——」這個要命的大舅子真不是普通的壞,明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還明知顧問。
「我看今晚你就待在『搶莊』歇息吧!明早我跑一趟你家,幫你和語蘭琢磨琢磨,但能不能成功,我可不敢保證。」
少允感激的謝過這位顯然輕易曉過他的大舅子,跟著他一同走向一間寬敞舒適的客房。「掄莊」的擺設一點也不比「成王府」遜色,難怪會養出語蘭這般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語劍兄,一切拜託了。」少允靦腆的說出這句話,要向一位只大自己一歲的男人開口要求幫忙,對他而言著實不易。
「我會盡力而為。」語劍露出一個稚氣的笑容。「夜深了,請早點歇息。」
語劍微微的欠身致意,關上客房的房門,轉身沒入夜色中,一面走一面想,今晚真是熱鬧啊!
「大少奶奶,您的大哥在大廳等候求見。」成王府中剛被指派來服侍語蘭的丫環顫聲說道。她很害怕自己的新主子,雖然她今早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瞧過她,凡事更是自個兒打理,但是她就是沒來由的覺得害怕,昨兒個夜裡乒乒乓乓的嘈雜聲,大家都還記憶猶新。
「我大哥?」這麼一早來幹嘛?莫非家裡頭出了什麼事?」
「快快請他進來。我在西廂的廳堂裡見他。」
「是。」這可是新主子指派的第一件任務,小梅可不敢怠慢,急急奔出去。
語蘭趁這段時間照鏡子梳妝一下,當她看見鏡子裡的面容時,在心裡暗叫不好。自個兒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整夜的結果全顯現在臉上。蒼白的臉孔、紅腫的雙眼,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張一夜無眠的面孔。都怪李少允啦!語蘭在心中暗自發誓不要看見他了。
語蘭還是衝向西廂方,她大哥最討厭等人,就算對象是她也一樣。
沿路上看見一陣風似的語蘭的僕役們,則是第一次看清語蘭的美麗臉孔,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看到一具會走路的陶娃。
「大哥,您怎麼來了?」語蘭氣喘喘的撫著自己的心口順氣,還好!沒讓他久等。
「你剛跑完整座京城?」語劍挑眉取笑語蘭急促的樣子。「別急,喘口氣坐下。」語劍氣定神閒的拍拍他身旁的椅子,語蘭依言坐下。
「大哥,您這麼早就上這兒來,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能有什麼事發生?莫非是爹的身體出了狀況?「難不成是爹——」天哪!她才剛嫁出門第二天,就發生這種事情,李少允果真是災星一個!
「不是這回事,別胡思亂想。」語劍微笑的輕拍抓住他右臂的小手,柔聲說道。
「那麼是什麼事?」只要不是家中出事,她就放心了。她鬆開手,放回膝上。
「我來了半天,怎麼不見你老公出來跟我打聲招呼?莫非是眼裡放不下我這個大舅子,瞧不上眼?」
掄太公釣魚,放長線捆人。
「他……呃,啊,對了!他出去找朋友了。」好險!要是讓大哥知道她昨晚發揮了潑婦的本性,非把她吊起來打不可。
「哦——找朋友。」語劍假裝瞭解的點頭。這個死丫頭,還敢當著他的面扯謊。
「那麼他昨晚可好?」
「我不知道!我哪知道他昨晚上哪兒——」語蘭連忙用手遮往小嘴,真要命!怎麼會不打自招呢?
「語蘭——」語劍發出的警告語氣,她絕對不會弄錯。
「好嘛!好嘛!我告訴你就是了。」語蘭不服氣的嘟起櫻桃小嘴,心中暗想為什麼每一次她要做點壞事就會被逮個正著,真不公平。
「我……我把他趕出去了。」最後那四個字幾乎聽不到。
「理由?」語劍好整以暇的審問他妹妹。這個小妮子昨晚的豐功偉績,他打從一進門就聽見僕人們互相「傳誦」著,不時還伴隨著「咯、咯、咯」的嘲笑聲,她難道就不能長大點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規規矩矩的做她的「大少奶奶」?
「理由?」說到理由她就有滿肚子的委屈,剛好可以趁現在跟大哥哭訴一下。偌大的「成王府」全是李家的人,也沒有一個親信可供商量或聊天。
「你不曉得李少允有多壞,騙得我團團轉,他就是那天在樹林裡跟你打架的人。」當時她大哥要是一掌打死他不就省掉她今日的傷心。
「我知道。」語劍仍舊一派的沉穩。
「你知道?」這下語蘭可真是楞住了,大哥也是幫兇之一?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你以為大哥會放心讓你嫁給他?」他對她的深情是無庸置疑的。
「那你還幫他。」這全反了,大哥的胳臂到底是怎麼長的。
「我當然幫他。是誰當日還喊我要少允的?」他提醒她,最終的兇手就是她自己。
「我當時又不知道他真實的身份,怎麼可以怪我。」
「不怪你怪誰?還弄不清楚人家的家世背景就跟著人家跑,跑出個聖旨來弄得大家雞飛狗跳的,你還敢說自己不是始作俑者?」
「我——」語蘭這下可真是啞日無言了。她的大哥向來沉默寡言,但是一開口即辯才無礙,句句切入重點,掐著脖子的其實掌握得比誰都精確。
「語蘭,你還記得那天被爹逼婚時所說的話嗎?」
「您是說有關於我未來丈夫的條件?」她當然記得.
「不錯。你不是說過,你未來的丈夫必定要寵你、愛你,把你捧在手心上嗎?」
「我是說過。」但這跟她目前的處境有什麼關係啊!
「你還不懂嗎?你何其榮幸嫁給一位寵你、愛你又尊重你的丈夫,這種老公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啊!」妹妹的際遇只能用「幸運」二字來形容。
「可是他欺騙我。」把她當傻子耍是最令人無法忍受的一點。
「他是騙了你,但那也是基於愛你、不願傷害你的緣故。一個男人若是不愛你,他就不怕去傷害你,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唉!他這個妹妹要說她是蠢還是單純呢?
「我——我懂。」其實她昨晚就想通了一些道理,只是氣不過,死鴨子嘴硬罷了。
「你懂就好。」看來她還沒有苯到最徹底,還有救。
「語蘭,切記一點。」語劍認真的告誡她。「再也不要做出趕你丈夫走的蠢事了。當你趕走一個深愛你的男人,同時也將自己趕出了他的心房,我這不是在嚇唬你。」他雖然沒什麼夫妻相處的經驗,但是同為男性的心理,他頗能體會。
「是的,大哥,多謝您的教誨。」其實她自己也挺後悔的,也暗暗決定待少允回來要讓一切誤會冰釋,告訴他,她原諒他了。可是此時男主角不在,教她如何發揮她的婦德?她突然想起少允昨晚臨走前交代的去處,他該不會買了一夜的花吧?
「大哥,蘭兒有事問您。」她今天非弄清楚「百花樓」是什麼地方不可,怎麼好像每個住在京城的男人,或多或少都去過那地方。
「你問。」語劍頗感好奇,語蘭這等嚴肅的表情他到是沒見過幾回。
「百花樓是做啥的?」
「你……問這個幹嘛?」她的腦袋瓜到底裝了些什麼?怎麼老問「百花樓」這種地方。
「因為少允昨晚臨走前說他要去那裡。」還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他便怒氣沖沖的離開,真是莫名其妙。
「他這麼說?」這個笨蛋!不過話說回來,偌大的京城裡不知道「百藝樓」是什麼地方的傻瓜也沒幾個,他算是不幸碰到其中之一。
「他就是這麼說。」語蘭瞪著期待的大眼,一個勁的點頭。
「那是個——」語劍突然興起一個不太仁瓷的念頭!給這對新婚夫婦加點樂趣不也是個好主意,反正事情總有擺平的一天。
「妓院。」語劍面無表情的告訴語蘭正確答案,同時看著她那張由諒訝轉為憤怒的小臉倏然漲紅。
「妓院?!妓院?語蘭簡直快氣到吐血了,她再笨也知道男人為什麼去那種地方。
「他竟敢這麼做!他竟敢在新婚之夜跑去妓院尋歡?!」這……這可是她的恥辱哪!這會兒全京城的人大概都已經知道,她掄語蘭沒法子管住老公了?
「他不上那兒,你教他上哪兒去?別忘了趕走他的人是誰。」語劍表面上風平浪靜,其實心裡面暗笑不己,他也知道自己很壞,但就是無法放過這個捉他們的機會。有時候男女之間有點小誤會,反而增加彼此的感情。就憑這對個性純良的戀人,對峙不了多久的。
「你自個兒慢慢去生氣吧!我話帶到了,該懂的道理你要自己悟。畢競你已經是『成王府』的大少奶奶了,凡事都要懂分寸,別教人看『掄莊』的笑話。」語劍寵愛的捏捏她的臉頰,以後要這麼捏她的機會也不多了。
「我知道,大哥。」她話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早已打定主意非好好整治少允不可。
語劍憋住笑意的轉身離開,顧不得語蘭離情依依,再不走人,他怕自個兒會忍不住大笑出聲。
語蘭卻是氣呼呼的,全身象刺蝟一般的張滿了刺,準備待少允回家後刺得他脆地求曉。
新娘子心目中的假想敵人此刻正在「成王府」外等待著大舅子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