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楊雲霸那兒怎麼說?」邢連興奮的問。從邢起讀完信後,臉上那愈咧愈大的嘴角來看,八成是好消息。
邢起抬起頭看著弟弟,從他那充滿期待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有多恨掄語劍。這也難怪,有誰被扒了褲子還能不記恨的?
「楊雲霸決定跟咱們合作,聯手除掉喻氏繡坊,以報失利之仇。」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值得意外的,楊雲霸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
「好好好!」邢連樂得擊掌慶賀。「那他的信中有沒有提到要用什麼法子?」就他所知,楊雲霸那人下手從不手軟,陰險得很。
「有,而且還是個夠毒的點子,包準能搞得喻氏繡坊雞飛狗跳。」說完,邢起附在弟弟耳邊小聲說出計劃。
「原來如此啊!」顯然楊雲霸信中所提的法子,頗令邢連滿意。「真不愧是楊雲霸,這點子確實夠毒、夠狠。」這下他倒要看看喻希柔那死丫頭如何應付接下來的災難。竟敢讓掄語劍令他出糗,他非整死她不可。
「萬一喻希柔那死丫頭仍有辦法化解楊雲霸的詭計,那又該如何?」邢連突然有些擔心的問。有掄語劍陪在她身邊,這可能性極大。
「放心。」邢起陰狠的笑著,「萬一第一步失敗,咱們還有第二步、第二步,直到把喻氏繡坊拿到手為止。」邢家往後的享樂就指望它了。
「楊雲霸可曾提過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計劃?」邢連恨不得早點除去掄語劍,以報「扒褲」之仇。
「很快。」邢起跟他弟弟一樣急,只不過他急的是他的口袋,而非替邢連打抱不平。
「說不定明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以楊雲霸有仇必報的個性來看,他絕對不會讓喻希柔逍遙太久。
「好好好。」邢連跟著又是一陣興奮的擊掌。
喻希柔、掄語劍,你們等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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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希柔雙手使勁和著染料,她拚命的和、死命的和,差點將木桶裡的黃櫨給和出桶外。
該死的掄語劍!她在心中暗暗罵道。那只多情的蜜蜂又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勾引外頭那群花癡。
還說什麼要互相尊重,說什麼想瞭解她,全是屁話!她早該知道男人的話根本信不得。
一想到這裡;她又難掩心中的激動,只好更加用力和著木桶裡的可憐染料。
哇!希柔是打算把那桶黃櫨給和成膏狀嗎?掄語劍無聲無息的倚門而立,就她目前的怒氣看來,恐怕就算此刻外頭正打雷下雨,她也聽不到。
她到底在氣什麼?
「再和下去,你的白綢上衣就要報銷了喔。」今天希柔身著白綢衫和紅裙子,模樣煞是清純美麗,讓他聯想到草原上的野生小花。
一聽見他的聲音,她的火氣就更旺了。大眾情人也會想到她?哼!
「我的上衣不干你的事,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到染房來?」喻希柔賭氣的哼道,就像個任性的小孩。
吃醋了?
掄語劍不禁勾起一個環壞的笑容,無聲的欺近喻希柔。
最近她愈來愈像一名正常的十六歲少女,懂得生氣、懂得心焦,現在居然還懂得吃醋,現在差的只是刺激和打開心扉。
今天她身穿白衣紅裙,又繫著一條青色的佩巾,讓他想起《詩經》裡有一首詩歌正好可以用來描寫他的心情。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中,聊樂我員。」接下來的句子就留給她去對吧,他相信她必能瞭解其中的意思。
這……這是《詩經》裡的句子啊,地下是:出其閏闔,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蘆,聊可與娛。
意思是:東門外的少女似白雲,白雲也不能勾動我的心,身著白綢衣和綠佩中的姑娘呀,只有你才鍾我的情。甕城外的少女像白茅花,白茅花再好我也不愛她,那身穿白綢衫和紅裙子的姑娘呀,只有你我才樂意要。
他的意思是……喻希柔倏地轉過身,卻發現他早就站在她身後,將她罩在他的身體與大染桶之間。
「瞭解意思了嗎?笨希柔。」
透過他低沉迷人的耳語,喻希柔再一次發現自己很難呼吸。他的聲音真像某種溶劑,溶掉了她的意志,也溶掉了她的靈魂。
「嗯。」她只能低著頭輕應一聲,因為她的雙頰早已發燙,此刻恐怕已經紅得像關公。
「抬起頭來看我。」掄語劍誘惑道,低柔的聲音就像勾魂索一般。
聽到這蝕人心骨的誘惑聲後,她更不敢抬頭了,她怕自己會抵擋不住他的柔情而全面投降。
「你是膽小鬼嗎?希柔。」他採取另一個方式,要達成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非得死守一種方法才行。「你若是膽小鬼,就繼續保持這種姿勢,我不介意和你耗在這裡。」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她正視自己的感情不可。
「我不是膽小鬼。」她倏地抬起頭否認,一臉激動的說。
達到目的了。掄語劍猛然圈住她的腰,將她拉近,嚇了她一大跳。
「你不是膽小鬼,但也不勇敢。」他支起她的下顎,不容她再閃避。「我說過這不是一場競賽,我更無意剝奪你的權利、你的感情。我要的只是你的信任;信任我可以對你忠實,信往我的出發點只是為了保護你、疼愛你。信任一個人真的有那麼難嗎?希柔,這樁婚約或許都不是我們倆所想要的,但我們都陷進去了,為何不讓它變得可行?也許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完美典型,但我會盡力去做。」
他已經是最完美的典型了,喻希柔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但就是因為太完美了,反而教她害怕;她怕自己會配不上他,也怕自己會跟不上他的腳步。他懂得一切,而她卻只懂得刺繡。
或許在刺繡方面,她是王,然而一旦走出了她所熟悉的事物,她還能剩下什麼呢?她真的很害怕。
事實上她就如他所言,是個膽小鬼。不敢放手嘗試新的事物,所以才不斷地說服自己,繡坊是她的一切,大伙還要靠她養,其實她才是被豢養的人。
但自掄語劍出現後,這一切即將不同。若說她不害怕、不迷惘,那是騙人的。也因為這份迷惘,使她無法正視自己的感情,進而抗拒。
她也想改變,也想讓自己放寬心去依賴一個人,但要鬆手放開已緊握了十六年的獨立談何容易,懷疑和戰鬥幾乎已成了她人生的座右銘,現在為何必須因為掄語劍的出現而改變?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放開我!」突來的恐懼讓她開始掙扎。「放開我!」
「希柔,冷靜點!」掄語劍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得像只野貓般潑辣,但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最佳的封嘴方法——吻。
他吻去她的瘋狂、她的銳氣。在舌尖撩舞的回轉間,他漸漸平息了她的狂怒,並讓她的神智轉成迷惘。
他終於瞭解她為何突然間變得不可理喻,因為她害怕,害怕將自己的心交給另一個人,這使她變得瘋狂。
「不要怕我,希柔。」他輕撫她的秀髮,她的髮絲是如此清順柔軟,猶如她原本纖細的心思。「我並不是怪物,只是一個想愛你的男人。我或許看起來堅強,其實也和你一樣脆弱。」這話一說出口,他和喻希柔一樣感到震驚。
這只是安慰她的話嗎?抑或這就是他的心聲?
長久以來壓在他身上的重擔迫使他不得不提前長大,在他的記憶中,他根本沒有所謂的「童年」。
身為掄平的獨子,他可以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只不過這根金湯匙又大又重,重得他喘不過氣來。四歲起就熟背各類經書,到了六歲,更是背起行囊出外學武,師事大唐邊疆將領——吳守和將軍。幸好他還算有天分,短短八年間就學完了別人需花十五年功夫才能學完的武藝,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回家繼續他的下一個課程——經商。
回想起來,他的遭遇也比希柔好不到哪裡去,同樣都必須背負著沉重的責任,還容不得你說「不要」。
在這期間,他也有感到疲憊的時候,卻每每在「責任」兩個字下振作起精神,說服自己去完成那些煩人的工作。
但希柔的出現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檢視「責任」這兩個字的意義。
他需要過得這麼累嗎?他不知道,或許該是重新改變的時候。
他想改變,也需要改變,但他想和她一起變,他想看見她因他而變的容顏,不想錯過那醉人炫目的一刻。
他是在說……他也一樣會脆弱,不是永遠那麼強勢?
喻希柔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的臉,在他的眼裡,她看見多種情緒,由震驚到迷惑到恍然大悟;就像是知性的火焰躍動於他如水般沉靜的眼眸。
在這一刻,她奇異的感到一股釋懷的感覺盈滿心頭。
「我們可以擁有未來的,希柔。」拜她的抗拒之賜,掄語劍也認清了自己的心。「兩顆同樣寂寞的心相遇在這茫茫的人海,是緣分也好,是刻意安排也罷,只要我們能夠攜手並進,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曾經他以為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觸動他的心弦,直到這份「責任」牽引了他。
這是最甜蜜的負荷,卻也是最艱難的任務,因為希柔就像只飽受驚嚇的動物,拒絕任何人撫慰她的傷口。
在這一刻他詛咒她爹、詛咒所有傷害過她的男人。心靈上的傷口最不容易痊癒,那往往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可能治癒。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她比他想像中勇敢。
倏地,掄語劍發現胸膛貼上了一個小人影,希柔正用著沾滿染料的小手緊緊接著他,整顆頭埋在他的胸前。
「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跟不上你的腳步。」她終於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在那裡面她看到了諒解。
「笨希柔。」掄語劍伸手抹去一顆滑落她眼角的淚珠。
現在只有一顆,但他相信,只要他再努力點,必能全面釋放她的感情。
「跟不上我,我可以將腳步放慢啊。我說過,這不是一場競賽,而是相互依賴。相信我,既然我們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就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是啊,只要有信心,再大的難關也能突破。
喻希柔微笑的點頭,愉悅的迎上他灼熱的雙唇。這一次,她是真的正視自己的心,不再逃避。
如烈日高照,氣溫驟升的染房裡,一對戀人正耳鬢廝磨著,絲毫未曾察覺到竹窗外那一對充滿了怨恨,散發出淬毒的惡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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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凝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氣氛,隨即衝進喻希柔的閨房。
小凝又在大呼小叫些什麼?喻希柔不禁蹙起眉頭,深感不悅。皇室指定的圖案淨是些龍、鳳、麒麟之類的神話動物,要注意的地方多如牛毛,她都快煩死了,她沒事還來喳呼個什麼勁?
「發生了什麼事?」她連頭都懶得抬,反正小凝口中的「不好了」頂多是跑了幾隻雞而已,再買就好了。
「黃櫨不能用了!」小凝急得再次大叫,「方纔我去染房時發現整缸的黃櫨全遭人破壞了!」那可是珍貴的染料哪,皇帝老爺的新皇袍就靠它了。
被人破壞了?怎麼會?
顧不得手指被針扎破出血,喻希柔陡地跳起來捉住小凝的衣袖,心焦的問:「那麼其他的黃櫨呢?」
「不見了,全沒了。我一發現染缸遭人破壞後就立刻檢查庫房,結果發現……」小凝不敢講,生怕喻希柔受不了這刺激。
「結果怎麼樣?你倒是快說啊。」喻希柔雖怕聽到實情,但現實是容不得人逃避。
「結果……不只是黃櫨,就連小姐幾天前才買的金粉。銀粉和藍草、槐花也全都不見了。」由此可見這是內行人所為。
完了!喻希柔發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被抽離似的搖搖欲墜。離皇室祭祀大典沒剩多少時間,現在她該怎麼辦?沒了染料,就算有蠶絲,也是沒有用啊。
蠶絲?她猛然想起另一樣重要物品,那賊該不會連絲線都一道搬走了吧?
「絲線呢?」她臉色蒼白的問:「咱們前些日子才練好的絲線呢?還在不在?」
「我不知道。」小凝搖著頭說:「我忙著跑過來告訴小姐這個消息,忘了先去檢查絲線。」八成也被搬空了吧。
喻希柔聞言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小凝緊跟在她身後。
等她推開絲造室的大門時,裡面一片凌亂景色教她不由得一陣難過,彷彿有人正拿著刀刺著她的心一樣。
她曾費盡心力採買、繅取、練絲的寶貝絲線被人一條條剪斷弄碎,散落在屋子裡的各個角落。
喻希柔緩緩走近一提躺在地上的碎絲線,她蹲下身撿起它們。曾經這是一團純白、精練過的上等蠶絲,而今卻變成比煤渣還沒價值的廢料。
她到底得罪了誰?是邢連?還是楊氏繡莊?
在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她的心血已化為烏有,更糟的是,祭祀大典在即,沒有了這些染料與絲線,喻氏繡坊根本交不出貨,只有等著被砍頭。
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答案?
「這是怎麼回事?」絲造室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是誰幹的?」掄語劍眉心緊蹙地走進來,直到喻希柔跟前蹲在她身邊。
「我……我不知道。」她聲音顫抖的說,「不……不過這些絲線已經……已經不能用了。」這幾乎注定了她必死的命運。
「我猜連染料也被一併破壞了吧?」真該死,他不過出城一天就發生這種事,早知道他該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而不該到驛站發出支援消息。現在就算是人手趕齊,也於事無補,看來他得另外想法子。
喻希柔點頭,從她那雙茫然空洞的眼睛中,他第一次看到脆弱。
「我該怎麼辦?再兩個月就是皇室祭祀大典了,我卻只完成一半。」幸好完成的那一部分早已交給官府了,否則此刻恐怕會更淒慘。
「別著急。」掄語劍心疼的擁她人懷。方纔她那空洞的神情,差點讓他以為她會消失。「我會想辦法的,我保證。」他輕輕按摩她的太陽穴,以舒解她的壓力。
「嗯。」
她回抱他,接受他的溫暖、他的安慰。在這原本糟成一團的時刻,他柔聲的保證奇異地穩定了她的心。
小姐終於學會如何去依靠一個人了!
小凝輕輕的走出門外,掩上門扉,同時抹去眼角的淚水,滿心欣喜的想著喻希柔的改變。
誰說「一字美人」無法改變呢?她相信假以時日,她家小姐終會綻放出絢爛的光芒,照亮整座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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掄語劍是個說得到就一定會做到的男人。
看著不到七天的時間就調來的滿屋子絲線,喻希柔不禁瞪大了眼睛。
「抱歉,希柔。」掄語劍一邊檢視剛運到的緹色絲線一邊向她道歉,「我想若是重新繅取和染色,時間上可能來不及,所以自作主張買了染好色的絲線,你不會怪我吧?」檢查完了絲線,他抬起頭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令喻希柔不禁紅了紅臉。
「怎麼會。」她紅著臉搖頭。「若換成我,我也會這麼做的。何況這些絲線的品質又這麼好……」她不經意地瞄到了附在絲線捆上的小布條,上頭印著的幾個大字讓她大吃一驚,「這……這是陶麟莊的絲線?」
陶麟莊號稱「天下第一絲莊」,是大唐首富「瀟湘莊」旗下的產業之一,其經營者是傳說中的「情、桐、首、竹」四兄弟中的任意桐。
令喻希柔感到吃驚的是,陶麟莊的絲線一向是不零賣的,所有的訂購者必須在前幾個月,甚至一年前就下好訂單。不只如此,陶麟莊還規定,凡是等級不在三級之內的繡莊都不得購買他們的絲線。
怪的是陶麟莊的姿態擺得這麼高,爭相購買的人還是一大堆,原因無他,就是品質。陶麟莊獨特的絲線品管讓全國的繡莊個個樂得雙手奉上大把銀子,只求將陶麟莊所產的高級絲線帶回家。
「沒錯。」看著她不敢置信的模樣,掄語劍不禁有些失笑。「正是陶麟莊。」不過是幾捆絲線,犯得著這麼驚惶失措嗎?
「你……你是怎麼辦到的?陶麟莊的絲線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買到手的啊。」根據傳言,若買主不合任意桐的意,就算有整牛車的金子,他也不肯賣。
「這你就別費心了,反正絲線已買到手,你只要盡快開始工作就行。」他的語氣依舊淡然,彷彿再棘手的麻煩他都有辦法解決。
這時在她的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有他在真好!
這就是信任人的感覺嗎?看著他的清明大眼和認真嚴肅的神情,她不禁脫口說道:「謝謝你。」說完,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就夠了。由她的反應不難看出她是個不習慣向人道謝的女孩,至少不是發自真心,或許跟從小的成長環境有關。
掄語劍也不禁跟著懷疑自己是否曾發自內心去謝過一個人?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也和希柔是同類,過去那些在江湖、商場上的客氣話根本沒有絲毫意義。
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那麼疼愛語蘭的原因。因為他那任性的寶貝妹妹生性直爽,不曾費心在勾心鬥角上頭,有什麼說什麼的冒失個性,教凡事沉穩的他不得不投降。
眼前的希柔卻用著和他相同的遭遇,一層一層的剝開他的偽裝。他曾以為她才是需要救援的人,如今看來,到最後被扒光外皮,露出最真實自我的人,恐怕會是他吧。
好一個指腹為婚啊,他不禁讚歎上天的巧妙安排。
「你笑什麼?」喻希柔不解的問。
「笑我自己,也笑你。」掄語劍在回答她的同時,兩隻手也跟著悄悄的圈住她的細腰,將她拉近。
「笑我?」真糟糕,怎麼她一點反抗的意志也沒有?「我有什麼好值得你笑的?」她說了什麼笑話嗎?
「有,你說了『謝謝你』三個字。」
這也算笑話?喻希柔不明究裡的看著他愈來愈低的頭。
她知道,他又想吻她了。
「你有沒有發現到,每次你要謝人的時候總是渾身不自在,彷彿有人拿刀抵住你脖子似的?」伴隨著輕柔低沉的嗓音而來的是熾熱的雙唇,緊緊覆在她的紅唇上。
好像是吧,不過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只能任自己的思緒跟著他的探索游移。
「嗯……」她嚶嚀一聲,算是承認他的話。
「再說一次。」他要求道。從她那迷漾的雙眼中,他看到了激情與困惑。
他要加深她的困惑,因為困惑過後便是醒悟;天曉得他們倆都需要。
「再說一次。」他要求道,也再一次落下唇印。
說什麼?「謝謝你」嗎?雖然這三個字是這麼難以啟齒,不過這句話對他來說似乎非常重要,她不介意讓他開心,只要他的雙瞳不要再那麼銳利,彷彿將狂索她最珍藏的內心。
「謝……謝謝你。」她說出口了,但聲音細小如蚊鳴。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她必須釋放自己,也釋放他。
「謝謝你。」她稍微加大音量,免得他耳背。
「再說一次。」他再次要求道。
「謝謝你。」她大聲的說了出來。奇怪,為何原本教人尷尬的道謝,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容易出口,不再困難?
「你瞧,真心向人道謝並不困難,不是嗎?」
掄語劍的聲音迴盪在四周,這一瞬間她感到解放,心中那道門鎖也好像悄然掉落。
她看著他,看他眼中讚美的眼神,也看他滿是釋然的表情。但最令她驚訝的是由他口中所輕吐出來的話語——
「我也謝謝你,希柔。」
「該死的論語劍!」
邢氏三兄弟這會兒正斜躺在搖搖欲墜的木椅上,沒辦法,前些日子大廳上的檜木桌椅早給賣了,缺錢嘛。
「這下咱們該怎麼辦了」邢連煩惱不已,怎麼也沒想到那姓掄的傢伙居然如此神通廣大,竟連陶麟莊的絲線也買得到。
想到這裡,邢連不由得又是一陣詛咒,他這輩子還沒穿過由陶麟莊出產的絲帛所裁製成的衣裳,沒門路的人根本買不到。
「實在是令人頭痛哪。」邢起雙眉緊蹙,「掄語劍委實不簡單,居然能在短短七日內就調到絲線,而且還是陶麟莊供的貨。」說到這裡,他也跟邢連一樣眼紅,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幸能跟瀟湘莊的人打交道。
「這有什麼好值得意外的?」邢斷反而是三兄弟中最冷靜的,還能涼涼的放話,「別忘了人家的身份哪!就算掄莊及不上瀟湘莊,可好歹也是京城首富,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也是當然。」他兩位兄長的見識也未免太淺薄了些。
邢斷的話成功的惹來兩位兄長的白眼。
「你就光會說風涼話。」真不知爹娘給他生腦子是做啥用的?「你若是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可教訓掄語劍就說出來,否則就閉上你的嘴巴!」邢連忿忿的罵道,他滿肚子怨氣正無處發,這不知死活的傢伙剛好自動送上門來。
邢斷果然十分聽話的閉上嘴巴。耍嘴皮子他在行,但若要他用腦,那不如讓他死了吧。
「都怪楊雲霸那傢伙!」邢起突然間語出驚人。
「怎麼說?」另外兩人不禁異口同聲的問。
「不怪他怪誰?要不是他心思不夠縝密,沒防到掄語劍利用水路運貨這一招,掄語劍哪調得到貨?」
「難道咱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喻氏繡坊落人姓掄的手裡?」邢連問。他捨不得呀!不單是不甘心繡坊,更是不甘心喻家那丫頭片子,他都還沒上手哩,怎可拱手讓人?
「未必!」
邢起斬釘截鐵的起誓聲,讓原本已陷入絕望的兄弟倆一陣興奮,兩人全張大了一雙細眼,滿懷希望的看看他們的大哥。
「莫非大哥另有良策?」
「那當然。」邢起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喻希柔!」這也是楊雲霸的意思。
「殺了她?!」兩兄弟不禁大喊。
「殺了她對咱們有啥好處?」邢連不解的問。殺了喻希柔,就算擁有繡坊也只是空殼,很快就會耗盡。
「留著她又有何好處?」此刻邢起的腦子裡想的全是錢,他已經欠了一屁股債。「留著她,她就會乖乖聽你的話,為你做牛做馬賣命一輩子嗎?用點腦子想吧。」
邢連點了點頭,「那倒是。」以喻希柔那丫頭的個性,肯定是不會為他賣命賺錢。
「所以咱們不如找人殺了她,再強佔喻氏繡坊,憑咱們王府的身份和府衙的交情,根本用不著怕。」邢起說出心中的打算,也是楊雲霸打的主意;一但喻希柔死了,楊氏繡莊便可順理成章接手皇家祭祖大典,而成為獨霸一方的繡莊。
「好主意!」邢斷什麼都不會,就是會附和。
「也只好這樣了。」邢連歎道。吃不到喻希柔那丫頭雖有點可惜,但女人再找就好了,犯不著因小失大。
「但是咱們雇不起殺手啊。」邢斷突然皺著眉說道。王府目前的狀況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邢起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他會這麼笨嗎?來到要用自己的錢?當然不可能!
「放心,有個傻子自願惹這麻煩。」不用說也知道是哪個傢伙,只有他才會恨喻希柔恨得入骨。
「楊雲霸!」
另外兩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