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滿天瑰麗的色彩絢麗又壯觀,星子隨後現身,閃亮得讓人以為唾手可得。
若是平日,她一定會興奮的觀賞,直到累了才會休息;現在,她卻只想盡快找到避寒的地方,好好的吃喝一頓,然後睡到地老天荒。
下午,幸運的尋到跑失的馬匹,雖然鞍袋裡有一些水和食物,但不知何時才能歸隊,兩人只敢吃喝少許。
而天一黑,馬上就會變得奇寒無比,憑著身上的衣物,兩人幾乎沒有存活的機會。
抱著沈子熙的腰,貼在他背上,和他同騎的公孫鳳心想:還好有他為伴,不然一個人迷失在沙漠裡,光是害怕就足以殺死她了。
馬突然停下,她的鼻子重重的撞上他的背,痛得她低聲咒罵。
“噓!”沈子熙做個要她噤聲的動作。
她好奇的往前一看,一個暗影正在前頭晃著。
“駱駝。”她小聲的說著。
他輕輕的點頭,小心翼翼的將韁繩交給她,動作輕巧的下馬,趴低身子,悄聲的接近駱駝。
看他難得出現的拙樣,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一聽到聲響,駱駝拔腿就跑,還好他已握住駱駝身上的繩子,兩人經過一番奮斗,那匹駱駝總算認命的靜了下來。
檢視駱駝身上馱的貨物,一邊是個裝滿綾羅綢緞的衣箱,一邊則是乾果貨物和中原的美酒。
就他們目前的處境,雖然沒有大用,也還差強人意。乾果和酒可以幫他們度過今夜,綾羅綢緞多少可以抵擋一些寒冷吧!
沈子熙喝了一口酒,抬頭看著滿天星斗,仔細辨認著方位。
“若我沒記錯,這附近有一個綠洲,還有一個小屋。”說著,帶著她騎上馬,牽著駱駝前進。
她一邊喝著酒御寒,一邊抱緊他。酒下腹後的溫暖,還有他的體溫,都讓她昏昏欲睡。
“別睡呀!”耳邊傳來沈子熙急切的聲音,讓她倏然驚醒。
“你差點落馬!到前面來吧!我護著你,你可以安心地睡?”公孫鳳乖乖的移到前面,毫不猶豫的偎進他懷裡,讓他用披風包著,安心的在他懷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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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靠著一起坐在炕上。
剛剛經歷的酷寒和遇見駱駝前的饑餓,似乎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一起落難,相依為命的感動,迅速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滿足的歎了口氣,想起他喚醒她時,一睜眼,小屋就在眼前。兩人一起安頓了馬和駱駝,利用屋內藏著的柴升起了火,還尋到鍋子燒水,各自梳洗乾淨。
此刻的溫暖愜意,讓她想、水遠靠在他懷裡,不再移動。
他的手試探的在她身上游移,她更偎近他。
受到鼓舞,他立刻大膽起來,推開她的衣物,低頭就合住她胸前羞怯的蓓蕾,雙手極盡誘惑的撫過衣服底下的肌膚。
一陣莫名的顫栗,掃過她全身。她也渴望他,想和他結為一體,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有些事必須說清楚。她試著推開他。
感覺到她的抗拒,他挫敗的放開她。
“不要這麼折磨我!我會瘋掉的!”他幾乎是哀嚎的呻吟。
“我們還沒有拜過堂,不是真正的夫妻!”她囁嚅著,心底卻明白這個理由說服不了自己,她要的是:明確知道他的感情,若他對自己是認真的-她願意拋下所有對婚姻的成見,被他馴服、豢養亦無悔。
“在世人眼中,你已是我過門的妻子。雖然儀式是做給人看的,不過,為表誠心,我們就在此拜堂!”說道,立刻翻開剛剛抬進屋的衣箱,箱內放著一套大紅喜服,鸞鳳和嗚、鴛鴦戲水、比翼雙飛、喜鵲報喜……
幾乎所有祝福新嫁娘的賀詞都用圖畫繡在裡面!成套的蓋頭上,繡工亦精美無比。
“這是……”
“這箱衣物本是樓蘭大臣祝賀樓蘭女王大婚用的。她要嫁給漢人,大臣想獻上這套大唐喜服,當作女王大婚的驚喜。這套送給你,大臣們的禮物,我另外張羅。”沈子熙說。
看見她的疑問眼光,他又解釋道:“我這趟回長安,本就是為了親自點收樓蘭女王所訂購的嫁妝、替大臣們搜集作為禮物的奇珍異寶,親自送到樓蘭皇宮。”
“我怎麼都沒聽說?”隨隊月餘,竟然毫不知情,她有點喪氣。
“除了我跟幾個手下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樓蘭女王訂購的嫁妝和大臣們的賀禮,多是珍奇寶貝,難免引人覬覦,所以保密至此。我想起來了!”他將箱內衣物搬空,用手按住一個機關,一件雪白的皮裘赫然出現。
“這是白貂裘,百年難得一見,行前家父才購得!有了它,我們今晚不怕凍著了。”
“所以,你匆匆回轉西域,並不是要隨我尋父?”她毫不客氣的接過皮裘,披在身上,但是並不打算放過他。
“既可以尋妻,又可以把公事一起辦了,我當然急著回西域。”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當初還一廂情願的竊喜,他追她而來,原來是順便而已。
“你不奇怪,當初婚期為何會訂的如此急迫嗎?”
對呀!當初都沒有想到這一層。說是保護她的名節,實際上呢?
“你為什麼娶我?”
“我剛好缺一個妻子。”
“你已經娶過妻!”
“她已過世。”
“可是你深愛她呀!”
“誰告訴你的?”眼裡有掩不住的詫異,原來她以為自己……
“你弟弟。還有別人說,她是不堪你的虐待,自殺身亡;也有傳言她是被你凌虐而死。”她乾脆把她聽說過的全部說出來。
“你相信嗎?”他知道問題的症結了。
“就是不相信,才讓我遲疑至今,不然早就隨著其他商隊跑了,怎會乖乖待在你身邊?你以為我沒地方逃嗎?”原來她還有這心思,真是錯估她了。
他拉她並肩坐在炕上,“我誠心誠意的想娶你為妻!你年輕又有活力,一定會替我生下健康的子嗣。”得改掉逗弄她的壞習慣,可是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卻又有趣得很。
“原來是這麼俗氣的理由!長安城那麼多閨女,隨便挑一個都成。”她氣的推開他放在肩上的手,起身就要走開。
他笑著拉回她,“只是我剛見到你時的想法。後來和你相處,才知道我真是尋到稀世珍寶了,你的一顰一笑都吸引著我,你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妻子!”
“可是,你的妻子……”
“她是被迫嫁給我的。”他眼光一黯,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陷在往事裡。
就在她以為他不想說的時候,他抬眼看她,似乎下定決心的說道:“我會娶你,就是想重新開始。街坊的誤解、謠傳,我全不放在心上,本想讓她的秘密隨著她的過世塵封,但既然你問起了,我要你了解整個始未!
當年二十歲的我,以為只要娶得貌美的妻子,就是美滿姻緣。而家父偶然在自家的綢緞莊看到吳侍郎的千金生得嬌美無雙,又剛好得知吳家因兒子嗜賭,欠下大筆賭債,於是我爹便跟吳侍郎商量,幫他償還所有債務,另加二十萬兩黃金為聘禮,他才答應將女兒下嫁。”
“這不是賣給你家嗎?”公孫鳳忍不住插嘴道。
“差不多。”沈子熙哂然一笑,小妻子說話真是一針見血。
“從她嫁過來之後,每天郁郁寡歡,對我更是冷冰冰的。為了博得她的歡心,我想盡辦法,後來發現只有珠寶能讓她露出笑容,勉強跟我同床。
發現她懷孕後,我們一家人興奮的不得了,我也沉浸在即將為人父的喜悅。然而沒想到成親半年後,她竟然在我眼前從樓上躍下,當場粉身碎骨,死時已懷著八個月的身孕。
驗屍的仵作告訴我這件事時,我用銀子請他保密,並要他發誓不得對外張揚,所以這件事只有爹、娘和我知道。
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她和她表哥早已互定終身,她的表哥空有世襲的官位,家中並不富裕。
我在她的遺物裡找到一封她表哥寫給她的信,信裡寫著:既然她已嫁給沈家,又懷了孩子,他也就另娶一戶富貴人家的小姐,請她勿再糾纏!
追問她的貼身丫鬟,才知道她曾修書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也准備了逃走要用的盤纏。
我送的珠寶,全讓丫鬟偷運給她表哥。她沒想到她的表哥竟然變賣她給的珠寶揮霍,還另娶他人,絕望的她,就這樣被逼上絕路。”
沈子熙又歎了口氣,“從她進門,吳侍郎家常來索討金錢。對她家人的需索無度,我起先還能隱忍,但是,她過世後,他們還貪得無饜,且變本加厲,不滿足他們,他們甚至威脅要開棺驗屍,追查死因。
我不能原諒她的家人早知道她心有所屬,還將她嫁到我家,讓她因而自尋短見。
對他們斷了金錢供養之後,他們到處造謠,說沈家害死他們家的女兒。
不堪其擾之下,我乾脆離開長安,到處流浪,直到到了西域,才安定下來,建立據點、努力經商,把當年種種不堪,拋諸腦後。”
“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受到這麼大的誤解,還追問這些。你一定很傷心!”
“她過世時,我真是百感交集。當時我的確是被她的美貌所惑,但是冷淡如冰的夫妻關系讓人灰心,直到後來發覺她心屬別人的屈辱感,讓我分不清對她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經過這麼多年,我才發覺對她是愧疚之情。沒有我家的提親,她會如願的嫁給心愛的人;如果我早點發覺她的異樣,她也不會死。”
“就算沒有你,吳家也會把她嫁給出得起聘禮的人啊!”
“這點,我也想過了,所以我才能坦然的迎娶你。”沈子熙舉手輕撫她的粉頰,抬起她的小臉,直視她的雙眼,“和你在渭水邊自在的談笑,讓我如沐春風,那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能敞開胸懷大笑。當我發現你是女的,就知道這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子。”
“可是,我們相遇時,我只覺得我們很談得來罷了,並沒有嫁人的心思。”公孫鳳誠實的訴說著自己當時的心情。
“你遲早得嫁人的,嫁給我那麼難以忍受嗎?”
“不是。我只怕嫁了人,就被鎖在深閨,當作生兒育女、侍奉公婆的工具;等到容貌稍減,還得忍受丈夫小妾一個接一個娶進門,說什麼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全是欺負女人的東西!”
“我倒不知道你有這些想法。”
“從小聽到娘和姨母往來的官家夫人閒聊,看她們外表光鮮,內心卻苦不堪言,難免有感而發。”
“難怪我會覺得你與眾不同。我不會將你鎖在深閨,我想和你一起游歷名山大川,看盡天下美景。”
“真的嗎?可是如果你厭倦我了呢?”
“厭倦?終我此生,不可能!”抬眼直視他眼底的情意,她不禁心如擂鼓,粉臉霎時通紅。
解開她的心結,他立刻把握機會,捧住嬌顏,舌尖輕啟櫻唇,尋得檀口內的柔滑丁香恣意誘哄。
羞澀的小舌被逗引得順著本能,和他的舌一起糾纏……
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熾熱的吻才得以停止。
隱約知道接下來可能有事發生,臉紅心跳的公孫鳳羞赧的推開他說:“我們……”
終於等到佳人軟化,他笑著站起來,“換上這套衣服吧!不要世俗的繁瑣、虛假,我們以天為證、以地為媒,正正式式拜堂。”他拿起手邊的喜服和蓋頭,鄭重其事的交給她。
看到她終於羞怯的點頭,他走到屋外,等她換裝。
拿起喜服,她覺得暖意湧上心頭。新嫁娘所能期待的,就是深愛自己的夫婿——她相信他的真心!喜服意外的相當合身,接著她找出箱子裡的象牙梳,仔細的梳著長發,即將為人妻的羞怯喜悅,一一湧上心頭。
直到聽到沈子熙在門外問道:“娘子,准備好了嗎?”
“好了。”她的聲音因緊張而細如蚊鈉,她匆匆拿出一旁的蓋頭蓋在頭上。
沈子熙走進屋內,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到門外,堅定的握著她的手,一起對著天地跪拜。
沈子熙低沉的聲音堅定的說道:“蒼天在上,今日吉時,沈子熙迎娶公孫鳳為妻,願天地為證!”公孫鳳感動莫名,蓋頭下的雙眸蓄滿感動的淚水。這比風光出閣,更能博得她的心。
行完禮,沈子熙牽著她,進屋走至炕邊坐下。
在沈子熙掀開蓋頭的那一剎那,公孫鳳深深的望進他眼底,他眼底的專注和堅定,讓她沉醉。
緋紅的喜服襯著佳人的美膚,更添艷色;明眸燦亮,宛若星辰……沈子熙醉了,醉在妻子的嬌美中。
回過神來,沈子熙拿起一旁的酒,“來,喝交杯酒!”喝下一口酒,含在嘴裡,伸手托起她的下顎,雙唇輕輕覆下。
閉上眼、噘起紅唇的公孫鳳,突然推開沈子熙近在眼前的臉,“等一下!我沒有化妝、點胭脂。”公孫鳳想起箱底的胭脂花粉。
沈子熙幾乎被嘴裡的酒嗆到,“娘子,脂粉只會污了你的美貌!你這樣就讓為夫的神魂顛倒了!來,我替你點上特制胭脂……”沈子熙又喝了一口酒,捧起小臉,喂哺至她嘴裡,然後反覆的輕舔、吸吮豐唇,再抬頭看妻子的櫻唇,已濕潤又紅灩,比點胭脂還好看上幾分。
她發覺唇上的溫暖不見了,睜開雙眼,看見夫婿正專注的看著自己,羞怯的把臉埋到他懷裡。
她已承認是他的妻,使他原本躁動的欲望,反而沉澱下來。此刻兩人心出息相屬的美好,讓他不忍打破。
公孫鳳偎在夫婿懷裡,細數著他的心跳,知道他的情意,比什麼都重要。
親密的氛圍,圍繞著他們。
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抬頭向前,四片唇瓣緊緊糾纏,難分難捨……
***
沈子熙被一陣微弱的聲音驚醒,隨即隱約聽到門外有牲口移動的聲音,他知道手下已循著昨夜施放的訊號追蹤而來。他無奈的放下懷中的溫暖,第一次埋怨手下的效率驚人。
回頭看著還在熟睡的人兒,一夜的歡愛讓她累得毫無醒轉的跡象。
憐惜的撫過粉頰,他輕輕道:“我的妻!”本以為要過了她,會舒緩自己要她的欲望。可是,現在光看著她熟睡的臉,他又想要她了!但了解她初經人事,已無法再次接受他的疼愛。
擁住皮裘下未著寸縷的她,睡夢中的她止刻偎進他懷裡,發出滿足的嚶嚀。光是這樣擁著她!就有滿溢胸懷的幸福感……
“大少爺!大少爺!、你在裡面嗎?”門外有人輕聲問著。
“我在,在外面候著。”
“是!”搖醒妻子,幫她著好裝,公孫鳳還有些迷迷糊糊。
體貼的扶她上馬,沈子熙在她耳邊說:“娘子,身體還疼嗎?”聞言,她倏然羞紅了臉,睡意全消。
沈子熙寵溺的對她一笑,接著俐落的翻身上馬。“我們已經遲了,不得已,只好趕路了。娘子,多擔待些。”尋來的手下護著他們夫婦倆,朝商隊所在的地方出發。
公孫鳳回頭看著越離越遠的小屋,在這裡,她成了婦人,度過人生最重要的一夜……一絲不捨,悄悄的爬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