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妄想的女人們若想要一嘗飛上枝頭當風凰的滋昧,當然不可能放過皇宮舉辦所有的筵席。滿腹野心的男人們更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想盡辦法拓展自己的勢力。所以那霸嵐在南瑞宮慶祝二十一歲的生辰之宴,吸引了上千人前往參加。
東關好再三跟東關朗保證,自己絕對不跟不認識的人亂說話、絕不在南瑞宮亂跑,東關朗才肯在抵達南瑞宮後讓她單獨行動。
東關好肩上躺著八風吹不動的白娘,四處遊蕩。
財富、名聲真的如此讓人著迷嗎?在她看來,她情願省下這些力氣到處遊玩,飽覽世間絕佳美景。
她在心中盤算.等這一切結束後,就和朔夜和白娘一起去流浪吧!不過,就怕身為儲君的朔夜無法和她一樣行動自如…-
她邊走邊想,不忘觀察身旁是否有人注意到她往南瑞宮的後方移動。
那霸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東關好趕緊收回心神,背靠著牆壁,仔細聽著轉角處兩人的談話。
「事情辦得如何?」
「一切都很順利。」
「是嗎?我怎麼聽說那霸軍反敗為勝?這跟我們先前想的不太一樣。」
「戰場上勝負難斷,偶爾幾次勝仗,不代表情況脫離主子的掌握。」
「老實說我覺得事情出了問題。」那霸嵐停頓r一下,東關好電兀自分神起來。
雖然沒有聽到太多秘辛,可是東關好確定那霸嵐出賣了那霸國。
她不懂為什麼他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那霸國滿腔熱血的青年子弟們斷送生命?
才這麼想,她突然覺得頭上一暗。」小姑娘,你聽得很開心吧?」
東關好僵直著身體,看著不知何時走到面前的那霸嵐及左禾昌。
她強壓下急促的心跳聲,漂亮的丹鳳眼眨著無辜的光彩,希望那霸嵐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管是東關好或東關余。
「聽到什麼?我什麼也沒聽到。」
「是嗎?」那霸嵐猛然抓住東關好的手腕。
她痛得輕呼一聲,瞪著眼前不懷好意的男人。「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那霸嵐笑得狡詐。「我在想,王兄若知道我綁了他最心愛的女人,會有什麼反應。」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霸嵐笑了起來,卻絲毫融化不了眼中的寒霜。「你會不懂,要不要順便告訴你,我打算怎麼把王兄弄死,東關大人?」
東關好的臉瞬間失去血色.但她決定要跟他賭自己的運氣。「你母親的死其實跟朔夜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知道嗎?」
那霸嵐掐住東關好的脖子,噬血地看著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怎麼可能無關呢?你別想戲弄我!」
他一點也不在乎在此刻將她殺死,度而很期待看到朔夜心碎的模樣。
一直枕在東關好肩上的白娘瞇起漂亮的瞳孔,靈慧地知道主人的性命危在旦夕,想也不想就跳到那霸嵐的手臂上,狠狠地用力咬住。
那霸嵐沒注意到還有隻貓,更沒料到它會飛撲過來,痛得放掉對東關好的牽制,冷酷地從腰問抽起短匕,毫不留情地刺向手臂上的白娘。
即使白娘勉強逃開,東關好還是看見殷紅的鮮血從它身上噴出,她失聲大叫:「白娘!」
那霸嵐不屑地看著白娘逃去的方向,「就憑你也想保護主人?禾昌,等會兒給我揪出那畜生,我要親自把它給斃了!」
東關好覺得心被撕裂成碎片,眼淚佈滿淒楚的小臉,尖銳地太吼大叫。
「你根本就是個沒血沒淚的混帳!」
「與其擔心那畜生,你不如先擔心自個兒吧!」那霸嵐舔了舔傷口,慢條斯理地在滿眼淚水的東關好身旁蹲下。
「倘若你裝扮成男人上朝的事被揭穿,你不會天真到認為皇上會不懲罰你的欺君之罪吧?如果父皇知道皇兄知情不報,以父皇的個性.他會不會遷怒到皇兄身上呢?」
那霸嵐完全不理會東關好全身顫抖,雙眼依然寫滿恨意地說:「這個辦法不好,不如這樣吧!只要再找個父皇信任的巫師,告訴他當年殺的不是惡魔之子,惡魔之子尚在人間。你說,父皇會不會賜死皇兄?」
東關好氣得揮那霸嵐一巴掌。「你根本不是人!」
那霸嵐立刻回敬東關好一記耳光。「我的確不是人,只是野獸生出的雜碎罷了。」
血絲自東關好唇上流下,說不出的雀躍讓那霸嵐陰沉的臉龐染上狂喜。
「你怎麼可以打未來的丈夫呢?」
「誰會嫁給你這種人渣?」東關好對著那褥嵐大吼。
「你不會以為我會好心地幫你隱瞞所有的事情吧?」
東關好恨不得將那霸嵐千刀萬剮。「你不如殺了我算了!」
「我怎麼可能殺你呢?」他很好心地對她解釋自己的目的、「我還需要你陪我演場戲呢!當然,我不介意你似戲真做。」
他輕佻地勾起她倔強的下巴,淫穢地伸出舌頭舔舔她的臉。「我倒是很想嘗嘗皇兄喜歡的女人的味道,我想應該不會差到哪去才是。」
東關好不願自己拖累朔夜,眼睛閃過一絲痛楚,就要咬舌自盡。
但那霸嵐卻掐住她的臉,「別這麼急著死!難道你不期待我為你們安排的一場戲嗎?況且你還是主角呢!少了你可是演不起來的喔!你若堅持不演,那我就得請東關大人在牢裡多待點時間……」
不顧東關好睜大的眼,那霸嵐搖搖頭。「東關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吧?他能夠在牢裡撐多久呢?」
東關好狠狠地瞪著那霸嵐,「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那霸嵐好像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般大笑起來。「王法?你可別忘了,父皇最痛恨的就是你們漢人。你們那句諺語怎麼說來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得可真好啊!」
他得意地看著東關好臉色大變,懶懶地喚道:「禾昌。」
雖然左禾昌覺得那霸嵐太過殘忍,但他還是謹遵主僕地來到他身後。
「屬下在。」
「好好幫我招待兩位東關大人。」那霸嵐雙手背在身後,動身去請東關朗到大牢裡「坐坐」。
他離開後,渾身是血的白娘緩緩爬出樹叢。
「白娘!」東關好勉強忍住暈眩,甩開左禾昌,顫顫地捧起白娘,軟綿綿地撲倒在地。「白娘……我的白娘……」
她抱著失溫的貓兒,企圖將自己身上的熱源傳給它,希望它能再張開透徹如碧玉的眼,如往昔般發出逗人的喵叫聲與她撒嬌。
看著東關好慘白的小臉,左禾昌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正正著助紂為虐的「好事」?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白娘交給那霸嵐,求求你……」
望著那張淒楚的小臉,左禾昌怎麼也無法拒絕東關好的請求。
他歎口氣,扶起她。「我可以幫你這一次,就這麼一次。」言下之意,若被那霸嵐逮到,他電無能為力了。
「謝謝你。」得到他的保證後,東關好抱著尚存一口氣的白娘,再也承受不住地暈了過去。
☆ ☆ ☆
深夜時分,耶律遼一手舉著火把,一面頭大地看著京中傳回的消息。
先是那霸烈,接者是朔夜,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有傳回什麼消息嗎?」
耶律遼有些懼怕地看著來到眼前的人,原本就分不太出來兩人差異的他,因為緊張更無法分辨來人是朔夜還是那霸烈。
「你幹嘛直冒冷汗?」那霸烈好笑地將火把照向自己,以為是夜色太黑讓耶律遼看不清楚自己是誰。「我是那霸烈啦!」
「是你啊!」耶律遼鬆口氣。
「瞧你如臨大敵似的,城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嗎?」那霸烈伸手要看耶律遼手中的東西,卻被他閃過。
「你真是那霸烈?」耶律遼謹慎地問,想起以前曾經被兩兄弟耍得團團轉的經驗。
那霸烈一臉疑惑,看出耶律遼的顧慮。「是啊!拜託,我們現在是在打仗,可不是平常,我沒時間跟你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朔夜人呢?」耶律遼還是不放心。
「在裡頭想策略。」那霸烈努努下巴,笑嘻嘻地攤開手,接過耶律遼手中的信。「到底是發生什麼事,竟然能讓你這麼小心謹慎……什麼?不會吧?」
他一時難以消化信中寫得清楚的幾個字。「那霸嵐要娶東關好?這怎麼可能?難道他知道東關好是誰,也知道她對朔夜的重要性?如果他知道的話,這招真是狠,直接刺中朔夜的罩門。」
耶律遼皺起眉,「你覺得應該把這件事跟朔夜說嗎?」
「使不得、使不得!」那霸烈立刻反對。
一般人都以為那霸烈性子剛烈,朔夜和煦如風,殊不知那是因為沒遇到真正讓朔夜發狂的事,而那霸烈一點也不想知道,此消息是不是會讓朔夜做出比他更瘋狂的舉動。
他擔心朔夜不再跟赤勒國對戰,直接調兵回那霸國,把南瑞宮輾為平地。「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不早點跟朔夜說好嗎?」朔夜那小子「牽拖」的功力也不是蓋的,倘若被他知道他倆瞞住他這麼重要的事,不把他們扒下一層皮才怪。
「如果現在告訴他,我怕咱們得對那霸國所有的人自殺謝罪。」
「所以你認為不要跟朔夜說比較好嘍?」
「不要跟我說什麼?」朔夜抱著胸,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
兩人對眼互看兩秒,轉身同時面對朔夜。「今晚月色好美。」
「你們默契真好。」朔夜好笑地看著他們,瞥見那霸烈手中的信。「城中傳來消息了?」
那霸烈連忙將信藏置身後,令朔夜心中泛起疑問。「那是什麼?」
「沒什麼。」那霸烈移動著身體,不讓朔夜靠近。
那霸烈越是閃爍,朔夜越是覺得其中有問題。
「到底怎麼回事?」原本還能噙著笑和那霸烈一來一往的朔夜,突然僵住笑容。「是不是好兒出事了?」
「絕對不是!」又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那就一定是了!朔夜揪緊眉心,不安逐漸在心中擴大。他不再與那霸烈糾纏,定定地站在那霸烈的面前,危險地瞇起眼。「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東西給我。」
那霸烈一改剛剛死也不交出的模樣,乖乖把信遞給朔夜。
耶律遼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就這樣交給他啦?」
那霸烈無可奈何地瞪耶律遼一眼,壓低聲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會用氣勢壓迫人了,若再不給他,我怕我比你先死!」
兩人站在距離朔夜幾尺外,生怕朔夜會氣得拿他倆開刀。
出乎他們意料的,朔夜抬起頭,搖著手中的紙笑問:「這麼點事,就把你倆嚇成這樣?」
那霸烈還是不敢靠近朔夜。「還算小事?天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
「這八成是想引我回去的把戲。」朔夜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既然嵐弟如此想念我,我就去拜訪他一下好了。」
耶律遼小聲嘀咕。「其實你是想回去看看東關好吧?」
「你說什麼?」朔夜身形一閃,如鬼魅般來到耶律遼面前。
耶律遼現在瞭解那霸烈方纔的感覺了。他趕緊陪笑,「沒、沒有。」
「沒有就好。」朔夜背著手,心情頗是愉悅。「我今天回去一趟,順便打聽一下近來的消息是否屬實。」
相對於朔夜的自信,耶律遼和那霸烈可沒這麼樂觀。
耶律遼抖著聲音問著那霸烈:「你猜朔夜回來後會不會找我們練拳?」
斗大的汗滴滑下那霸烈的臉頰。「非常有可能。」
☆ ☆ ☆
當朔夜越靠近東關府,他的臉色就越是冷寒。
放跟所見,所有人都在談論那霸嵐即將迎娶東關好的消息,朔夜嘴上不說,但憤怒幾已瀕臨爆發邊緣。
嵐弟真的要娶好兒?
朔夜棲在東關府內的屋簷上,冷眼看著在東關好房間內忙進忙出的女僕們。一個熟悉的人走過來,像早發現他藏身於屋上似地對他一笑,大搖大擺地走進東關好的房內。
朔夜深吸一口氣,一雙眼睜得晶亮,像只被激怒的老虎,靜候獵殺時機。
「你給我出去!」東關好憤怒的聲音穿透屋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啊!」那霸嵐好心情地翹腳坐在東關好的床上,「你等待的人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在你的屋頂上看好戲呢!」
東關好大吃一驚,細微移動的聲音傳來,沒多久朔夜便來到她的眼前。
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了,不過半個月沒見到他,卻像是經過千年之久,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像當時與他別離時甜蜜……
他們不是沒多久才見嗎?朔夜心疼地看著不愛哭的東關好此刻眼中滿滿的淚光。
她瘦了!朔夜心頭一緊,那雙跟中有著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悲傷。這段時間,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那霸嵐打破他倆的凝望.按住東關好的肩膀。「王兄是來跟小弟道喜的吧?王兄的心意小弟心領了。不過私下離開軍營,這罪可不比一般啊!」
朔夜渾身散發著暴戾之氣,風暴在他眼中醞釀。「拿開你的手。」
「為什麼?」那霸嵐更囂張地將東關好摟進懷中,作勢親了親她因懼怕而顫抖的粉嫩臉頰。「她可是你的弟媳、我未來的妻子,我要她往東,她哪有往西的道理?」
朔夜差點投動手砍斷那霸嵐胡來的手。「你我間的恩怨,沒有必要遷怒到別人身上。」
「很抱歉,我沒有王兄的好氣度。」那霸嵐哪時見過朔夜如此低聲下氣?他可是爽快得不得了。「更何況是好兒自己要嫁給我的,我可沒逼她。」
「你若沒逼她,她又怎麼可能要嫁給你?」
那霸嵐把一切問題全丟給東關好。「好兒,告訴他.你為什麼要嫁給我?」
然後小聲地在她耳畔說道:「現在外頭有我的人,只要你敢說出任何我聽了不開心的話,我的人就會立刻同報父王朔夜擅自離開軍營,還有,你那待在大牢裡的爹爹會有什麼下場……我可不知道了。」
東關好全身僵直,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眸,她的心擰疼了。
那霸嵐怎能殘忍地逼她說出違背良心的話,可她若不說,爹不知道又要受到什麼皮肉之苦……
但是她怎麼忍心傷害眼前這個深愛著自己的人?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眼淚開始偷偷彙集在東關好軟弱的眼中,她連忙低下頭,甩開熱淚。
想起前幾天去探視被折磨得僅存幾口氣的老爹,她不知道那霸嵐還會怎麼折磨他,孱弱的爹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她強迫自己不准再掉任何一滴淚,她怎麼能哭呢?至少讓她演完這齣戲,再讓她痛快地哭一場吧!
「好兒,你過來。」朔夜按下心慌,柔聲地說道。
那霸嵐期待已久的好戲終於要上場,這怎能不讓他興奮呢?「去吧!讓皇兄好好看看他的弟媳長得多麼令人癡迷。」
東關好柔順地垂下頸子,顫巍巍地踏出步伐,內心祈禱永遠也走不到朔夜的面前,這樣她就不必騙他、不用看見他的痛楚,也不用深切體會心碎的滋味。
朔夜哪裡能忍受她慢慢的移動,一把拉過她,一雙向來神采飛揚的眼睛此刻印著不安與不確定。「告訴我,你是被他逼的。」
東關好硬是垂著頭不答腔。
她不知道這個反應會讓他更焦慮嗎?
「你抬起頭看看我好嗎?」朔夜發怒地搖晃東關好的身體。「你為什麼不肯看我?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看見你啊!」那霸嵐很好心地幫東關好回答。
朔夜狠狠地瞪那霸嵐一眼,一顆心因為東關好的沉默幾乎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