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兒對著手上的西昊皇宮地圖,擠眉弄眼了老半天,還是想不出什麼自慈淨院脫逃的好辦法!除了這份方方正正的地圖,看得她頭昏眼花之外,慈淨院外圍的森嚴守衛,也讓她不知該怎麼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逃走!「唉,這裡根本不像冷宮嘛!」
她終於放棄研究,重重放下地圖,忍不住用力地歎了口氣!是啊!哪有冷宮像這樣的?這裡的侍衛之多,比起她還待在凝香閣時,要多出了三倍,不僅如此,沒事在她身邊轉來轉去,轉得她都頭昏眼花的丫環,多得讓她都搞不清誰是誰了!而那些丫環呢,成天沒事只會來煩她!不是要她吃補品、要不就是叫她喝人參茶,有些誇張點的,見她下床走兩步路,便緊張得要昏倒……
天啊!這些丫環到底是打哪來的啊!冷宮,不就是要冷寂、孤立的嗎?怎麼她待的冷宮,比起早朝還熱鬧許多啊!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到些事讓她們做,要不然她就算不生病,早晚也會被她們給煩出一身病來!「真煩!」豆兒此時禁不住又歎了口氣!「噢?煩?」一個陌生的男音突然出現在門口,嚇得她差點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事能讓皇嫂如此心煩?」
豆兒瞪大眼看著來人——他有著深邃的眼眸、直挺的鼻樑、略薄的嘴唇……他的外形簡直與端木遙如出一轍……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角有些若不仔細看,便察覺不出的細小皺紋……可見,他是個笑口常開的男人——不像端木遙,眉頭老是皺得死緊,好像有什麼化不開的干憂萬愁似的。
「你是誰?」
他叫她皇嫂,而且又長得與端木遙是這般神似……難不成,他是……
「我是端木忍——當今西昊國王的孿生兄弟!」
宮中的人可以從服飾,輕易辨別出誰是王上、誰是榮定王爺,可要是弄不清西昊國的服階,那麼一定會將他與王上給錯認!可他發現,他這位皇嫂根本不看服裝上的差異,她一眼就能認出他不是端木遙!「孿生兄弟?」他的回答讓豆兒微微愣了會兒。
「沒錯,同年、同月、同日、同胎而生!」
「你找我有事?」豆兒戒備地問著,同時小心翼翼地將她令人找來的城圖給收了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微微牽動嘴角,露出個迷人的笑容。
豆兒發現他說話時,習慣帶了點笑容,而他的笑容軟化了與端木遙臉部,一模一樣的剛毅線條!她不禁要想著,若是端木遙臉上多帶點笑意,別老是拿那副死板板的棺材臉對著她,那該有多好啊!「我是特地向皇嫂請安的!」
端木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豆兒,意外地發現她與他皇兄之前所寵幸的對象,截然不同,這該怎麼說呢……
她不像那些皇族之女,身上帶著驕縱之氣,也不若將門之後,眉眼之中帶著些許的英氣,更無書香門第的閨女,坐、立、臥、行都要帶了三分嫻雅氣……
她給人的感覺,有若夾帶著花香的和風,輕輕地吹拂著週身,是無比暢快的清心與舒適……
而且她身形嬌小、一雙鑲在心形臉上的靈活大眼,更教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保護她、照顧她不過,端木忍對他的皇嫂可是純粹只有欣賞之情,而無佔有之私慾……朋友妻尚不可戲,更何況是親兄弟的妻子!「請安?」豆兒提防地看著他。「其實,你大可以省了這個動作!」
她有些酸溜溜地繼續說著:「反正大家都知道慈淨院是什麼地方,」她若無其事地別開臉,不想讓這個酷似端木遙的男人,看見她那難掩的哀傷。「我這個王后,也當不了多久了!」
「你真這麼認為?」
端木忍對於她的反應,深覺有趣。
一個,是以為自己快成下堂妻,另一個,是礙於面子拉不下來,還不肯將她給迎回凝香閣,卻斥了重金,將慈淨院改建!「要不然,我還能怎麼想?」她可沒忘記他後宮裡,其他伺機而動的嬪妃們。
「你怎麼不問問你身邊的丫環們怎麼想?」
他相信現在待在慈淨院的丫環們,絕對相信她們現在服侍的主子,王后的位置可坐穩得很,壓根動搖不得!「問她們做什麼,她們又不是主事人,知道她們怎麼想又能如何?」
豆兒自己也是個丫環,怎麼可能不瞭解丫環有的權限何在!頂多是在自個兒主子身邊跑跑腿。打打雜.她高興時替她高興,難過時陪她一起掉淚……除了這些,實在沒法子做些什麼!要是她真有什麼權力……那公主也不會被什麼沙漠之狼給擄走,她現在也不必在這裡想著該怎麼將公主給救出來了……
護送她來的那幫人,自她進宮以來,便沒再給她任何消息,倘若他們真的沒去找公主……那可該怎麼辦才好!「皇嫂有所不知,下人們的眼睛可亮得很!」
他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儘管放心,很快的,你一定會再回到凝香閣的!」
回凝香閣?回到他身邊?端木忍的話,讓她的心跳加快了速度。
可她轉念一想,這會兒公主都還下落不明,她居然在這種安逸的環境下,妄想著要享受原本該屬於公主的一切……
端木忍在一旁見到豆兒神色有異,關切地上前探問,卻意外地看到在她的衣袖下,有卷像是建築圖的紙張……他定睛一瞧,發現她藏的竟真的是西昊皇宮的地圖……
疑惑在他心底叢生,她一個婦道人家,拿著西昊皇宮的地圖作啥?嗯,事有蹊蹺,他得好好的觀察、觀察才成!鎮心殿上,端木遙怒不可遏地以左手,朝千年樟木桌上一拍!「你說什麼!」
他這個舉動,嚇得跪在地下聽候旨命的丫環,不住地猛磕頭,就怕一抬起頭來,見著他銳利得足以穿心的視線。
「奴婢……只是據實以告……」
原本,她只是來向王上報告王后娘娘這些天的作息而已,可沒想到,多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害得她得承受王上的怒氣……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想掌自己的嘴,以懲罰自己的多話!「你說榮定王爺這些天,都在慈淨院?」
這時,他的聲昏不再是烈火烈焰,而是如那冰天雪地的挾冰之風,冷冽得讓人不禁渾身直發抖!「是……」丫環連忙應答。
「那他們都做些什麼?」
端木搖強壓心裡那不住翻騰的醋意,勉強以他認為干穩的口吻接著詢問長跪不起的丫環。
「王后娘娘和榮定王爺……」她吞了口口水,潤潤自己乾涸的喉嚨。「他們都在書房下棋……,有時候會到前院來教我們種菜……」
種菜那一項,雖然令他不解,但至少他們是在大庭廣眾面前,至於那下棋……
「我問你,娘娘與榮定王爺在下棋時,你們誰負責到書房去伺候著? 」
「啟稟王上,沒人……」
「什麼!」端木遙一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已然滿溢的醋意!「你說沒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丫環吞吞吐吐的,深怕自己下一句話,又要惹怒王上了。「王爺與王后娘娘下棋時,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奴婢們只有送茶水、點心時,才會進書房。」
「那,你們是不知道他們在裡頭做什麼?」
「這……」丫環聽到他愈發平靜的聲音,那身體抖得更勝風中殘葉!「理當是下棋才是……」
「荒唐!」端木遙勃然大怒,那怒吼之聲響透整個鎮心殿。「我派你們到慈淨院,是要你們去照料王后娘娘的生活起居,可不是要你們去偷懶!」
「奴婢們不敢……」丫環的聲音細如蚊鳴!「不敢!」他挑起一道劍眉。「不敢的話,為什麼娘娘下棋時不在一旁候著待傳,卻留娘娘一個人與榮定王爺在一起?」
說穿了,他就是嫉妒——他嫉妒那個與他同胎雙生的皇弟!事實上,當她在他懷裡暈了過去之後,他便已經後悔說出要將她貶至冷宮的話……
只是,君無戲言,已出口的成命,豈有收回的道理?為此,他只好按捺住想見她的慾望,只是讓人向他每天回報她的狀況,以解相思之苦……
可沒想到,不過幾天的光景,她那兒便出現了別的男人!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胞弟,而是,他就是無法忍受,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談笑風生,卻將他這個思念她至極的夫君,給拋諸腦後!「好,那你說說,榮定王爺每日都在慈淨院待上多久?」
「啟……稟……王……上……」
丫環心知她將說出口的答案,肯定會讓王上更加生氣,可她又不能在王上面前撒謊,要不然日後給查出來的話,可是死路一條啊!「日出即至、日落方去!」
「好個日出即至、日落方去!」端木遙的嘴角噙著一絲算計的冷笑。
「好啊,忍,看來是本王讓你太閒了,才有時間天天到慈淨院消磨一整天!」
沒錯,該是給他這個孿生弟弟,另外派個差事的時候了!豆兒今早一起,便到書房拿起棋譜,詳加研究,希望經過一番努力,至少能蠃端木忍一盤棋,好報連續五天皆輸的恥辱!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時,頭也不回地說:「王爺來得正好,我今天已經想出招數,要來破解你的棋局了!」
「很可惜,來的人恐怕不是你的王爺!」端木遙猶如自天上下凡而來的神值,氣態威儀地站在書房門口。
豆兒見到來的人,居然是讓她分不清對他的感覺是愛、是怨亦或是恨,卻又每在午夜夢迴之際夢到的男人——端木遙。
「你來做什麼!」她別開臉,故意不看他。
在內心深處的一小部分,因他的出現,讓她的心忍不住往上揚,可那話一出口,卻是酸澀無比。
「這裡是我的皇宮,難道我不能來?」
她的反應,潑了原本一心想要見到她的端木遙一身的冷水,那熱切的態度,也在見到她的瞬間化為烏有!「當然能來,這裡是你的地盤嘛!」她冷言道:「不過,王上,您可能忘了,我可是讓您給貶降至冷宮來的棄婦,您不覺得您走錯地方了嗎?」
「你……」她的話徹底激怒了端木遙!「放肆!」
常人只要他一板起臉,全都噤若寒蟬,就怕惹怒了他……
可豆兒天生的反骨,教她在面對他時,全然不知要以柔克剛,反而是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怒氣!在平時,凡是膽敢惹怒他的人,就必須嘗到惹怒他的後果——輕則,流放邊疆;重則,喪命!他眼前這女人的行為,簡直已經到了無法五天的地步了!可他卻無奈地發現,對她,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那三個欺騙他、同時聯手欺負寧沁的女人,若不是有朝中大臣力保,早就發配邊疆,充當軍妓,豈止是逐出宮門,永不得返的小處分而已「臣妾不敢!」
豆兒假意地低著頭,那話中,一點也沒有「不敢」二字的成分在!「你……」端木遙怒目以對。「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王上!」「當然有!」她依舊是低著頭回話。
「抬起頭來回話!」
豆兒順從地抬起頭來,可眼珠子轉呀轉地,怎麼就是不肯看向他。
他一氣之下,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眼神狂亂地注視著她:「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氣瘋了,從來沒有女人敢這麼對他!向來,只有女人上前來屈意奉承,對他的話百依百順,只盼得到他的注意、歡心……
可她……一想到這裡,端木遙便覺頭痛!她,寧沁,東琰公主、西昊王后,他端木遙名正言順的妻!居然事事不順他的意,還處處與他唱反調!就算,誤下旨命、錯判了她的罪,是他的錯……可她難道不曉得,君無戲言的道理嗎?就算他想讓她回凝香閣也不是在這個時候!再者,他為她改建慈淨院、增派人手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為她做了許許多多的特許與破例,難道她還不明白他對她的心意嗎?而這個不識好歹的小女人,不僅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的下棋、聊天,居然還敢擺臉色讓他瞧!這教他怎麼能隱忍得下來!「啟稟王上,臣妾怎敢有任何意思?」
他的手抓得豆兒好痛,她甚至可以感覺到眼眶因此而開始蓄集淚水……不過,她故意忽略這感覺,不讓絲毫的感情表現在臉上,免得被他恥笑!「你……」端木遙深吸了口氣,好控制自己即將潰堤的理智。「好,你說,你究竟要我怎麼做!」
他的話讓豆兒愣住了!她究竟要他怎麼做?這個問題不斷在她腦子裡迴盪著。
是啊,由這幾天從丫環身上聽來的消息顯示,他對她已經是史無前例的寬容,甚至可以說是……放縱……
可她從沒想過,要他怎麼做!如果,在她對他還沒有任何感情之前,她會要他放她走,讓她能出發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公主可現在,他開口了!他要依照她的意思行事了……
那為何,「離開」二字,無論如何就是出不了口……
她望進他深邃、幽遠,如同子夜般的黝黑眸子中,久久說不出話來。
漸漸的,答案在她心裡慢慢形成——她,一個身份低下、出身卑*的丫環,愛上了他這個自己永遠高攀不起的西昊國國王……
「你倒是說呀!」她沉默地凝視,讓端木遙心裡一陣慌亂!她的眼神看來十分遙遠,雖然人就在他跟前,但是他卻覺得她彷彿快要消失似的!
「我……」她張開雙唇,無聲地蠕動著:「我……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是啊!事實是清晰的可怕——他,永遠都不會屬於她的!他是西昊的國王、公主的夫君,而她這個冒牌貨,只是來替公主察看他的為人……
如果,他是個殘暴不仁、蠻不講理的人,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想起他應該是公主的夫君。但是……他不是……
雖然,他脾氣稍嫌火爆,但倒還不曾對她拳腳相向;再者,他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君王……
這次,她被貶至冷宮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誤判他是一國之君,當然不可能當面向她道歉,可……他也以別的方式向她認錯了。
可以了,她是該放心了。將公主交給這樣的男人,他會保護她的……
「找人?」
豆兒點頭,心想,撤下這漫天大謊,遲早都會被別人拆穿的,與其如此,這工作不如由她自己接下!「你要我找誰?」他等著她的下文。
「東琰國公主——寧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