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才子 第九章
    三天又過去,易蓮對於墜馬之後的事,仍是一點記憶也沒有。任憑所有人使盡方法也沒用。

    雖然她的性子沒什麼變,但是對李緣則是多了幾分的防備,例如現在他只要一靠近她,她便想盡辦法躲得遠遠的。

    原本,李緣還告訴自己要對她有耐心、要讓她慢慢的適應她,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早已把他的耐心用盡!

    想他堂堂一個晉王爺,放眼天下佳麗無數,想搏他歡心的名門淑女,更是多得不勝枚舉,而她竟然如此不識好歹的拒絕他——

    是可忍、孰不忍!

    既然懷柔政策起不了大作用,那麼他也不需要再放低身段來討好她了。

    這會兒,他來到花園裡的涼亭,看到易蓮與唐瑛拿顆毽子上下踢動,玩得好不快樂。

    見著這模樣的易蓮,李緣心中更是不快!

    憑什麼她可以將他忘得一乾二淨,而他卻得費盡心機、想盡辦法,使她注意他、甚至是愛上他?

    「啊,緣表哥,你來啦!」唐瑛收起毽子,看著一臉陰霾的他,起先愉快的神情,此時也不禁小心翼翼了起來。

    「嗯。」李緣隨口應了聲。「瑛兒,你到前廳去,我和蓮兒有事要談。」所有人都叫她「易蓮」,但是,他不是所有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談?」易蓮皺起眉。「有什麼好談的?跟你說過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嘛!」

    「當然要談!」他不容許別人拒絕的說著:「你的個性向來散漫,要是不給你點壓力,你根本不會去想!」

    「可是你給我壓力,只會增加我的困擾,我也不一定會記得起什麼事啊!」

    「你一定要記起來——尤其是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

    「沒錯,我們的事。」

    「我們會有什麼事?」

    「你!」

    李緣自認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來,他靜心忍氣的功力,較於已往應該是更上一層樓——但是他忘了,他靜心忍氣的功力更上層樓,而易蓮惹他生氣的功力,更是有增無減。

    「我?」易蓮無辜的看著他。「我說的全都是實話啊。」

    在一旁被全然忽略的唐瑛,認為這裡是情人的是非地,她要想明哲保身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溜之大吉。

    因此她慢慢的朝涼亭外走,以免被牽扯到的話,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實話!」李緣氣得大吼。「你連試都沒試就放棄,你以為這世上的事有不勞而獲的嗎?」

    易蓮被他這模樣給嚇了好一大跳,悄悄的朝後退了一小步,打算等他不注意時拔腳就跑。

    「是沒有,可是你總得說說為什麼我一定要記起喪失記憶時的事啊。」

    「因為你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他咬牙切齒的說著。

    「重要的事?」易蓮柳眉輕蹙,不明白什麼重要的事,可以讓他氣成這個樣子。「看樣子,你一定記得那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既然你記得,為什麼還要我想。」

    「因為這件事情與你也脫不了關係。」

    這下子易蓮被他弄得更迷糊了。

    如果說是她將他的什麼寶貝給弄丟、還是給藏起來,那麼他叫她想還有道理,可現在的情形是,他知道那件「重要的事」是什麼,卻還硬要她也想起來?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這樣吧,李公子,你就好心的告訴我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好了。」算了,反正她也永遠弄不懂他們這些有錢人在想些什麼。

    李緣聽到她這麼說,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好吧,既然你要我說,那我就照實說了!」

    他故作沉痛的說:

    「你可知道你在墜馬後,都做了些什麼事?」易蓮搖了搖頭。「你在墜馬後,簡直成了個不折不扣的砍樹大盜。」

    「啥?砍樹大盜?」這是什麼東西啊?砍樹大盜?是說她見樹就砍嗎?「你說我到處偷砍樹?」

    不會吧,她不認為自己會在喪失記憶後,這麼喜歡砍柴吧。

    「比那更糟。」

    「比那更糟?」比那更糟?難不成她放火燒樹林嗎?「你就行行好,把所有的事情一次告訴我吧!」

    「既然你想聽,那我只好說了。」一副「是你求我,我才告訴你」的表情。「自從你墜馬後,不曉得是性情突變還是怎地,只要瞧見男子,便要委身過去,到了夜半更加大膽的摸上男方的床鋪,想要與其燕好……在往揚州城的途中,要不是我捨身相救,怕已有數不清的男子失貞於你的手中……」

    「你胡說!」易蓮一聽大聲嚷叫。「我根本沒這什麼做過。」

    「沒做過?」她的話讓李緣銳利的鷹眼危險的瞇了起來。「你怎麼知道自己沒做過?你不是將墜馬以後的事全忘了?」

    「我……」易蓮聞言,才驚覺到自己說了些什麼,於是開始打起馬虎眼。「我剛才想起了一點點嘛。」

    「噢,想起了一點點?」李緣也不說什麼,只是點頭說道:「那麼我應該多說一些,讓你可以多記得一點。」

    也不待她同意或反對,他繼續說下去:

    「為了不使別的男人受害,我只好犧性我自己的貞操,每日每夜,在你的淫威之下苟且偷生,過著無時無刻被你給摧殘的日子……還記得你第一次撲上我的身子時,不論我怎麼抵抗,就是無法掙脫你的魔掌,就這麼的……」

    「胡說!胡說,你胡說!」易蓮這會兒可是氣得直跳腳了。「明明就是你不顧我的意願,所以我們才會……」

    到這兒,她自動噤聲,因為她看到李緣的嘴邊流露著個得意非常的笑容。

    「看來,對於咱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嘛。」

    「這……這個……」易蓮自知無法憑打混過關時,只好以傻笑來應對。「我是剛剛才想了起來嘛。」

    「剛剛?」他的表情顯示他壓根不相信她所說。「那我是不是可以假設這個剛剛,是從你醒來後開始?」

    「這個……」易蓮有些心虛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後,隨即低下頭來。

    「說。」他攫住她的肩膀,強自壓下心頭即將噴射而出的怒火。「為什麼要騙我?」

    「這個……那個……啊,你別那麼用力,會痛耶!」他的手突然加強力道,她痛得眼眶都泛紅了。「我說就是了嘛。」

    「你和瑛姐姐一看就知道是打京城來的富貴人家,而我呢,不過是水牛村裡窮私塾的女兒,咱們的身份簡直可說是天差地遠,再者,嫁娶自是門當戶對最好,我們兩人身份過於懸殊,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易蓮邊說邊覺得自己好委屈,明明她就為他著想,處處為他好,可他卻說成好像是她忘恩負義似的。

    「你的身份的確是配不上我。」李緣直言不諱的說著。

    「喂、喂,你說話客氣點好不好。」雖然這叫事實,可這事實經由他嘴一說,簡直是無比刺耳。

    「我是很客氣了。」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失當了。「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為何?」

    「應該是京城裡來的,以狎妓、遊樂為主業的有錢公子哥兒吧。」她假裝不在意的說著。

    「你說的也不算全錯。」照這局面看來,他的勝算可是遠遠大於她,對於她言語上的小小譏嘲,也就不以為意。「不過,我還有個頭銜。」

    「什麼頭銜?」她問的有些不甘不願的。

    「晉王府的主人。」

    「晉王府的主人?」一時三刻她還有些兒個反應不過來,但是等到她真正意識到他說了些什麼之後,她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說……你是個王爺?」

    「區區封號,不足掛齒。」

    「你真的是個王爺!」

    原本以為他只是個有錢的京城公子哥兒,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王爺?

    那她還真的說對了——他們兩人的身份這下子,可真的是天差地遠了。

    他是皇室中人,而她不過是一介庶民……

    「別亂想了。」李緣將手臂收緊,便將她給鎖在懷中。「我是個王爺也好、是個平民也罷——我還是我,李緣,你愛的男人——其他的,你不必擔心,一切由我來處理。」

    到這當兒,他還是不願意在她面前承認,自己是愛她的。

    「我愛的男人?」易蓮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你真的覺得是我愛上你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身子一凜。

    「是唷,我愛你,可你一點都不愛我……也罷,你不愛我也好。」她冷笑道:「一個不愛我的男人,都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守在我的床畔了,要是你真的愛上我,怕我也是承受不住。」

    「誰告訴你的!」李緣開始在心中尋找可疑嫌犯。

    「我也忘了耶,怎麼辦?」她故意這麼說著:

    「每回,我只要走出房門,遇著了人,每個人都會上前對我說,我真是好福氣,有個這麼愛我的男人——不過,我知道他們說的全都是假話,因為你——一點都不愛我!」

    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他在心中狂吼著。可是她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卻又故意說這種話來氣他。

    不過,說出去的話是覆水難收,現在要他承認他愛她,簡直是要他承認自己說謊……

    看來,易蓮想要從李緣嘴裡聽到「我愛你」這三個字,可能得等上一陣子了……不過照這種情勢看來,這時間應該不會太久了。

    ???

    「易蓮,你這樣子實在不行!」石奉天邊說邊煞有其事的猛搖頭。「你好歹也要聽到老大親口承諾,他會愛你到天荒地老嘛!」

    「是啊、是啊,易蓮!」唐瑛全然不顧與李緣的親情,全面支持易蓮。「你非得要聽到他這麼說才可以!」

    想起之前,緣表哥面對女人時,總是得意得不可一世的死樣子,教她怎麼看就怎麼礙眼。

    現下好不容易有個看到他「臣服」於別人腳邊的機會,她怎麼可以白白的浪費掉。

    「是嗎?」易蓮搔搔頭。「可是他要不說,我也沒法子啊。」

    她個人倒覺得現在這情形挺有趣的。

    每回她只要故作哀怨的說,她愛的人不愛他,他就會氣得像熱鍋裡的玉米跳上跳下的,可怎麼也不將「愛」字給說出口,然後一個人生悶氣……這景況著實有趣得緊,所以,就算他說不說也沒那麼重要嘛。

    「就是他不願意說,所以我們才要想辦法讓他說!」石奉天的嘴角掛著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噢?你有什麼好主意嗎?」唐瑛立即省悟,連忙感興趣的說著。

    「一哭二鬧三上吊!」自古以來,女人的三大拿手絕活。「他要是不說,易蓮,你就哭;若是哭功不成,你就鬧;都不成,你就說要自縊。」

    「如果蓮兒真這麼做了,石奉天,小心你的腦袋!」李緣不知打哪兒進來書房的,居然都沒人發現他的接近。

    「啊!」當場被人給抓包的石奉天,先是驚呼了一聲後,便開始打起馬虎眼。「老大,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李緣鷹眼冷冷地橫了他一眼。「你真覺得是我誤會了?」

    「呃……這個……」石奉天的額頭開始流起了冷汗。恰巧這時下人走了進來,說前廳布行老闆要與他對帳,他便藉機開溜了。

    唐瑛見戰友臨戰脫逃,身為共犯的她,當然不會呆呆的留下來任李緣教訓,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也開溜去。

    最後整個書房只留下李緣與易蓮這兩個正主兒。

    「這事,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易蓮鄭重聲明。

    「我知道。」李緣聽她這麼說,不禁失笑。

    「你笑什麼?」他還真奇怪,一會兒氣得頭髮都快豎了起來,現在卻又不知哪裡不對勁,竟然無緣無故的笑出來。

    「蓮兒我問你,你愛我嗎?」

    「愛啊。」她之前都說過了,現在再說,也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那你難道不希望聽到我說嗎?」一堆不相干的人,急著要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而她這個正主兒,卻反倒從沒有動作過。

    「希望啊。」講這什麼廢話,雖然說不說,並不會改變什麼事實,可是女孩家總希望能聽到心上人說聲愛嘛。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要求!」

    「耶……你的意思是?」不會吧,他說的該不會是她心中想的吧。

    「沒錯,只要你開口,我就說!」

    耶?耶?耶?真這麼簡單?易蓮有點訝異的看著他——石奉天與唐瑛處心積慮的想套他說出那三個字,而李緣居然只要她開口要求?

    「好,緣,我愛你,那你愛不愛我?」易蓮並不像尋常姑娘家那般的扭捏,想要知道什麼,她向來是勇於追求答案的。

    之前之所以沒問,是因為她以為這事強求不來,得要他心甘情願才行……沒想到,他這個大男人既然比她這小女子還要來得害羞,非得她開口問……呵呵,真是看不出來呢!

    「笨蛋,我當然愛你!」李緣將她給摟在懷裡。「要不然,你以為我之前做的那些蠢事是為了什麼——現在,你愛我,我愛你,我們只剩一件事要做!」

    「什麼事?」易蓮傻愣愣的問。

    「咱們都有了夫妻之實,總該補上個名分吧!」李緣白了她一眼。

    「是哦!」她這才想到,「可是我爹、娘……」

    「這事我早就安排好了,你爹、娘他們現在已經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他輕笑了聲。

    「要等你自己想了起來,再向我提,搞不好我們的小孩都已經可以開口叫人了!」

    易蓮這個迷糊、樂天、又教人憐愛得緊的小女人,要是他不接收她,這世上恐怕也沒別的男人肯犧牲了……

    不過,這也好,反正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又有誰會瞭解她的好?

    「緣,謝謝你,你對我真好。」易蓮由衷的說著。

    「你知道就好!」此時李緣的嘴邊不禁又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

    有個這樣的妻子,他想,他的下半輩子肯定不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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