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嫁官家郎 第六章
    辰-帶著鵲兒一進村口,娉婷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哭得泣不成聲。兩人正熱切地說著話,只聞簇擁的人群中有個嬌嗲的聲音正喚著:

    「雲哥哥!你可回來啦。」

    這衝著辰-的叫喚,讓他楞在當場,一時回不了神。

    只見一位面容嬌俏的女人由人群中鑽出身來,兩條短辮在頰邊晃著,那雙杏仁眼直瞅著辰-,薄唇輕啟,盈盈笑著,一副活潑伶俐的模樣。

    她一上前立刻紅了眼眶,二話不說挽上辰-的手臂說:「你總算回來了。我才來就聽說你上山賊窩去救人,真讓我幾天都睡不好覺呢。」

    「你還好吧,岳蟬妹子。」辰-也不避嫌的輕撫她的手說。

    「你一走就大半年,把我一個人扔在村子裡舉目無親的,讓我……」

    「妹子,別淨顧著哭啊,先告訴我,你怎會到這來的?」辰-安慰著說。

    夏庸見她哭得哽咽,自告奮勇的解釋道:

    「兄弟,這妹子膽子真夠大了。她在城裡到處打聽你,後來跟著一群災民上山來尋,要不是半路碰上我們,她這模樣要讓山賊瞧見了……哎喲!」

    他正說的起勁,娉婷冷不防從身後擰了他一把,疼得他沒能往下說了。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大伙到屋裡去吧。」

    辰-一說,眾人便往大屋移動。

    他將這幾日心裡的盤算言簡意賅的說給村民聽。因為山賊趨近,此地已不宜久留了。

    「兄弟,你有什麼打算?」夏庸問。

    「我先派人往山東打探。若那兒合適,等冬天一過,大伙就動身吧。」

    「只要跟著你,到哪大家都沒意見的啦。」夏庸回頭對大伙說。

    眾人正打算應和,沒想辰-卻正色說道:

    「不,這往山東之計和往後的指揮,我就交給夏大哥了。」

    這話立刻引起一陣嘩然。娉婷急得淨扯鵲兒的衣袖。鵲兒只淡淡地說:

    「別急,往下聽你就明白了。」

    只見辰-舉著手,朗聲解釋道:

    「我不和大夥一塊走,並不是撒手不管,而是要上京為大家討個公道,不但要朝廷還咱們死去的親人一個清白,還要撥糧照顧這些受難的災民。」

    「好!」

    夏庸聽了忍不住叫好。眾人更是一片歡聲雷動。

    「好,有雲兄弟為咱們出頭,好日子就不遠了。」夏庸拍拍他的肩,難掩興奮地說:「這事咱們慢慢從長計議。你折騰了這些日子一定累了,我們不打擾你,先好好休息吧。」

    「謝謝你了,夏大哥。」

    「這什麼話。來!大伙回房,讓雲兄弟休息了。」

    眾人紛紛離去,還沒等辰-介紹岳蟬,她倒先淒厲的高聲嚷著:

    「雲哥哥,你要為我報仇啊!」

    她聲淚俱下地說著兄長因繳不出佃糧而受冤入獄,而年幼的弟妹也因身染熱病身亡,老父更因悲憤過度一命歸西,種種情狀,聽來確實令人鼻酸不已。

    鵲兒心軟,趕忙上前去安慰,最後還是得了辰-的承諾她才平復下來。辰-趁勢說起他和岳蟬的緣由。

    原來這方年二十的岳蟬與辰-是青梅竹馬,由於世交,父母曾為兩人定下婚約。但成人後人事變遷,加上岳家搬移,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岳蟬輾轉得知辰-在京城深得賞識,加上他無論人品相貌都堪稱人中之龍,岳蟬怎肯放棄這樣一個夫君呢。

    即使身處荒年,生活困苦,她還是不曾放棄,一心盼著辰-能求得一官半職,好讓她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啊。

    所以拼了命,她怎麼都得尋到辰-,好一圓自個兒的富貴夢啊。

    這會兒尋著了,她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在辰-的安撫下先回房休息了。

    娉婷一見她離開,立刻拉著鵲兒回屋裡。一進門她就說:

    「我說你呀,從小讀那麼多醫書,怎會不知人心是靠邊長的啊?」

    「你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呀?」她這話教鵲兒聽得一頭霧水。

    「哎喲!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啊,你沒聽見那岳蟬可是『雲哥哥、雲哥哥』,叫得好不親熱的不是?你都不生氣啊?」

    鵲兒一聽,反倒笑了起來。

    「辰-和她是舊識,這樣叫不奇怪啊。」

    「還舊識哩?告訴你吧,人家可是辰-末過門的妻呢。」

    「未婚妻!」鵲兒這才大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這幾天她逢人不是提婚約,就是講辰-對她如何如何的,那副嘴臉教人看了就生氣!」

    娉婷往床上坐去,氣呼呼的像是在說自己的事似的。

    「這婚約的事……當真嗎?」鵲兒也急了。「……辰-沒跟我提過啊。」

    「他怎麼提啊,噯!他不提你就問啊!」娉婷拉她一塊坐著說。

    「這……我怎麼開口問嘛。」

    娉婷見她這副為難的模樣,湊過頭去問:

    「莫非你跟辰-已經……」

    「我是他的人了。」鵲兒堅定地說:「他不顧性命救我,更不為少爺害死他爹而牽恨你我,這分深情,我……」

    「我懂我懂……但還是得問個清楚嘛。」娉婷抓著她的手,又急又恨的埋怨道:「唉……好好的,怎會半路殺出這個程咬金來嘛。」

    *****

    回到山村的辰-為了遷村的事,焚膏繼晷常常忙得忘了休息。這鵲兒只得揪著一顆心,日盼夜想,沒半刻踏實過。

    這天清早,鵲兒見辰-步出房門往廣場上舞刀練劍,趕忙進廚房端了昨晚熬夜燉的參湯給他。  

    可當她一轉進長廊,就看見岳蟬正雀躍地站在一旁,陪著他舞劍。

    「雲哥哥,你這劍法真是精妙啊!」岳蟬高興地鼓掌叫好。

    一會兒見辰-要休息,她立刻貼心地拿著方巾為他拭汗。

    「妹子,在這可還過得慣嗎?」辰-接過方巾,刻意避嫌。

    「只要和雲哥哥在一塊,怎地我都開心啊。」岳蟬又挽上他的手臂。

    「習慣就好。」

    辰-笑了笑。一瞥眼,竟瞧見長廊下孤站著的鵲兒,立刻動身要走,沒想岳蟬卻一把抓住他說:

    「雲哥哥,我都來了好些時日,你何時有空帶我在這附近走走看看?」

    「哎……等我尋了空再說吧。」他話說完,鵲兒的身影也消失在廊間。

    「就問你何時有空啊?今兒個如何?」

    「對不住,我有事,咱們改日再聊。」

    辰-用力甩開她的手,追著鵲兒的身影而去。岳蟬先是不解,暗自付度,隨即也跟了上去。

    *****

    辰-直接來到鵲兒這幽靜的屋子。其實他早想同她說說話,只是瑣事纏身,實在身不由己啊。

    一進屋裡,正瞧見鵲兒伏在桌前寫字,邊上還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參湯。他放輕步子朝她趨近,輕聲問道:

    「又在寫詩嗎?」

    鵲兒一見是他,趕緊擱下筆說:

    「哪有心情寫詩,是藥譜啦。」

    「是嗎?我還以為你正寫些想我的詩呢。」

    「我幹嘛想你呀!」鵲兒揪著眉背轉身去,不想讓他瞅見自己的愁苦。

    「可我卻惦你惦的緊呢。」辰-從身後將她擁進懷裡。

    「是嗎?可我怎一點都瞧不出呢?」

    「原來你一直偷偷瞧著我啊。還說不想,不想又怎麼瞧的緊呢?」

    辰-故意逼問本是想逗逗她,沒想鵲兒竟悶聲不吭的轉身埋進了他胸口,雙手更緊抱著不放。

    辰-見她如此激動,緊張地問道:

    「怎麼,是誰委屈你了?」

    「沒人……」鵲兒悶聲應著他。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你就由著我嘛。」鵲兒不肯抬起頭來,突然哽了聲喚他:「辰-……」

    「嗯?」

    「我……好想你,想得我心好慌、好亂,你知道嗎?」

    她這話像繩子,緊緊揪住了辰-的心,讓他將她抱得更緊了。

    「夜裡……我總要抱著你的襖子,想是你陪在我身邊,我才能入睡。但夢裡……卻怎麼也尋不到你……」

    「那是夢嘛,我不就在這守著你嗎?」

    鵲兒聽他也哽了聲,這才抬頭看他。

    「這輩子我總守著你,絕不離開。」辰-捧起她的臉,深深吻著她的唇說…「聽明白了嗎?』

    鵲兒垂下眼,想起揪在心頭的疑惑,終於開口問道:

    「那岳蟬對你……」

    「我和她只是同鄉情誼,因著兩家交情對她自然得多照顧,你別多心。」

    其實鵲兒自始至終是信他的,她怕的只是身不由己的乖舛命運罷了。

    辰-見她沉默,於是主動解釋起來:

    「你是不是掛心我跟岳蟬的婚約?真對不住,這事兒我的確早該跟你說清楚的。」

    鵲兒心裡一陣涼,噙著淚問他:

    「那……你們的婚約還算數嗎?」

    「當然不是,我就知道你想擰了。」辰-一邊解釋一邊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你沒聽我妹子妹子的喊嗎,我始終將岳蟬當成是我妹妹啊-既是兄妹之情,又哪來的婚約呢?」

    「可是……」鵲兒看得出來,岳蟬心裡可不這麼想。

    「好了,難得有時間聚聚,別聊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但鵲兒總是覺得不妥,於是眉頭始終緊蹙著。辰-見狀,為了一掃她心中的陰霾,索性說: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我怎麼知道?」

    「要不這麼著,我明兒個就跟她說,我今生今世是非鵲兒不娶,要她死了這條心吧。」辰-故意逗她說。

    「哎……這麼說她不但傷心而且也下不了台,太不厚道了。」

    「你只顧慮旁人的心思,就由得自個兒難過啊。」辰-緊握她的手說:「讓你受委屈,我捨不得。」

    盈滿的淚水瞬間滾落雙頰,鵲兒流著淚,但嘴角卻掩不住開心的笑著。

    辰-搖搖頭,心疼地歎了口氣說:「瞧你,一會兒哭得教人難過,一會兒又笑得人心頭暖和,真拿你沒辦法。」

    鵲兒連忙鑽進辰-懷裡。這一靠,才發現胸前的衣襟被她哭濕了一大片。她立刻撐起身子說:

    「瞧我……我這就去拿件衣服給你換上。」

    「耶,怎不賴了呢?」辰-不捨地說。

    「再賴你就嫌煩啦。」鵲兒把衣服遞給他說:「快換上吧,我先出去。」

    辰-也不等她轉身,就脫去身上的衣物,赤裸上身的站在她面前。

    「喂!你這人,怎不等人家出去再脫嘛。」

    鵲兒臊得低頭要走,可辰-卻一把拉住她說:

    「別走呀。怕什麼臊啊,我身上哪處你沒見過。」辰-笑說。

    「你不正經,我不跟你說了啦!」

    「我說的是實話,有什麼不正經的。」辰-擁著她說。

    鵲兒一嗅到他身上那青草和風塵的氣味,就禁不住兩腿發軟全身虛脫。

    辰-順勢將她抱向床緣,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邊解她胸前的衣帶邊說:

    「等我到了京城將事情都辦妥了,我請尚書大人為我們證婚,好不?」

    「他肯嗎?」

    「放心,他既是我恩師又待我如子,若見著你這麼知書達禮、清秀標緻……」說著辰-忍不住要吻她。

    鵲兒頭一偏,閃開了他的吻問道:

    「你說,我怎麼標緻了?」

    「怎麼標緻?嗯,我想想……有了!書上不寫著『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還不美嗎?」

    「你這是說我像嫩草、干油、蠶蛹、還有瓜子那些東西嘍?」

    「那有什麼不好,像我,就最愛嗑瓜子了。」

    說著辰-立刻低頭,將舌尖送進她櫻紅小口中,吻得她簡直喘不過氣來。他不動聲色的引誘她的身子來就他,順理成章的探進她那神秘的溫柔鄉中。

    鵲兒滿腦子牽腸掛肚的心思,在辰-濃情的愛撫下全都消失無蹤了。

    兩人盡情在慾海中蕩漾交纏,根本沒察覺門外那含恨的雙眼,就快噴出火來的瞠目怒視著他們。

    岳蟬雙手扯著衣袖直將下唇咬出血來。她已經失去一切,最後只剩下辰-和這條命了。

    她還怕什麼?就乾脆豁出去了吧。拿這條命賭一賭,贏了,就有榮華富貴的未來;若輸了,大不了一死嘛,她早看開了。

    怎麼盤算,都是值得的啊。

    於是她拭去嘴角的血痕,緩慢輕巧的退出長廊,回自己屋裡去。

    ****

    時節很快入了秋。原本青蔥迭翠的山巒,這時已鋪上褐黃的草色,遠處還有楓紅點綴其中,好不美麗。

    這天晌午過後,鵲兒便獨自一人提籃入山採藥。途中意外發現一片賽得過二月花團錦簇的楓葉林,忘情的多流連了會兒,這一耽擱,等下山回到山村,已經是用餐時分了。

    娉婷一見她進屋,趕忙跑過來問:

    「你跑哪去啦?一整天不見人影。」

    「對不住,走遠了些,耽誤了時辰。」鵲兒笑說。

    「你呀,把人急死了,辰-正準備上山找你咧!」

    鵲兒趕緊瞥眼去瞧辰-,果真見他垮著一張臉,正冷冷的望著她。

    滿懷歉疚的鵲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娉婷又蹭蹭她說:

    「不是我愛說,你啊,也該學學人家嘛,瞧……」

    鵲兒一抬頭,正瞧見岳蟬往辰-身邊走去。

    「雲哥哥,晚點你可得再教我習字喔。」她嗲著聲說。

    「好……如果我忙,你也可找鵲兒教你啊。老實說,她不但寫得一手好字,詩詞歌賦更是多所鑽研呢。」辰-回答時目光始終沒離開鵲兒。

    岳蟬一聽臉色頓時一沉,當望見鵲兒時,她即刻又笑說:

    「我什麼都不懂,只怕鵲兒笑話我是鄉下人,粗鄙得很,還是雲哥哥先教我些基本的,往後再向鵲兒討教嘛。」

    「也好,那一會兒後廳見。」辰-應著說。

    岳蟬聞言,笑的更燦爛了。

    「有你這話,也就不枉費我特地為你燉的這鍋羊肉了。快嘗嘗看味道好不好?」

    一聽有肉,身旁的夏庸馬上露出饞相湊過來說:

    「我說岳蟬啊,你也太偏心了吧,兄弟有,那咱們呢?」

    「別急,夏大哥,大伙都有。瞧,我特地為你留了一隻腿,烤得油香四溢,就是為了讓你下酒配嘛。」岳蟬面面俱到的說。

    「喔,別說了,你再說下去,我口水就來不及嚥了!」

    大伙聽了一陣哄堂,當下也都對岳蟬收買人心的高超伎倆佩服在心。

    娉婷急得猛拉著鵲兒衣袖,咬牙切齒地說:

    「你究竟瞧見了沒啊?平日見你心靈聰慧的,怎就眼睜睜讓她去下功夫做人,你還在那採什麼撈什子的藥啊,回頭自己的男人教人給搶跑,你哭都沒得哭咧!」

    「你別多心,辰-和我都樂見岳蟬和大伙處得來嘛。」鵲兒明理地說。

    「他當然高興啊,坐享齊人之福,哪個男人不樂啊。」娉婷沒好氣的應她。

    「辰-不是那種人。」

    鵲兒正這麼說著,正巧岳蟬也晃到她倆跟前了。

    「耶,你總算回來啦,大伙都有事要忙,你就別再添麻煩了行嗎?」

    這話是衝著鵲兒來,但娉婷聽不下去,搶了話說:

    「到底是誰在惹麻煩,你把話說清楚來!」

    岳蟬偏不將她放在眼裡,自顧對鵲兒說:

    「我說你也真是的,辰-肩負重責大任,有多少事要煩心操勞的,你就不能體諒點嗎?」

    「對不住,我……」

    岳蟬嘴上帶笑微微揚手,打斷她說:

    「算了,都過去了,反正我也勸住他了,只是這會兒他還在氣頭上,你就別去擾他,知道嗎?」

    鵲兒強嚥下那口氣,沒回她話,但娉婷心裡的怨氣不吐不快,她雙手往腰上一插,提了聲調說:

    「本來呢,這山裡的日子雖苦但也挺平靜的。可最近這一陣子,村子裡到處嗅得到一股刺鼻的狐騷味,不知是打哪來的?」

    「你快別說了。」鵲兒趕緊勸住她說。

    但娉婷一甩手,連鵲兒都要一併指責了。

    「你再不說,就要被人鳩佔鵲巢啦!」

    這話挑明了指向岳蟬。只見她冷笑一聲,非但不生氣,反而挺起胸,義正辭嚴地說道:

    「趙小姐這話說的是,這『事有先後』的道理大伙都明白,你說呢,鵲兒妹妹。」

    岳蟬借力使力,乾脆趁勢在眾人面前將婚約的事公諸於世,也好為自己正名。

    沒想情勢會如此發展的娉婷一下亂了陣腳,直瞅著辰-和夏庸看。

    「雲哥哥,你今兒個就當著大伙的面將事情說清楚來,免得有人表錯了情,空留餘恨啊。」

    眾人全將目光集中在辰-身上,都等著他給一句話。

    只見他倏然起身,朗聲說道:

    「這私人的事不好在這提,耽誤大伙用膳,對不住。」

    此話一出,鵲兒心裡頓時一陣涼。雖知辰-為顧及岳蟬顏面而避開話題,但若此次不表明,看在旁人眼裡不就是默許了嗎?

    愈想愈是心灰意冷,悶著頭轉身跑開了去。

    「鵲兒!鵲兒!」娉婷見她往村口跑,急著喚辰-說:「你還楞在那兒,不快去追啊?」

    「別煩他了,這樣使性子要人哄著護著,誰有那麼多時間只顧她一個人哪。」岳蟬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說。

    「你……」娉婷被嘔的上氣不接下氣,抖著手指著她說:「你……果然好樣的嗄!」

    岳蟬瞇了眼,故意湊近她說:「辰-本來就是我的人,你最好勸她死了這條心吧。」

    娉婷正要舉手揮向她,夏庸一個箭步上來攔住,連忙將她拉出屋外。

    而岳蟬出師告捷,一顆心真是樂翻了。下一步,就是得到辰-的人。一想到這,她全身都止不住的燥熱起來。

    *****

    鵲兒奔出了山村,朝著平日採藥的小徑走著。累了一天又餓又渴,加上出汗的身子經山風一吹,襲人的寒氣立刻罩了全身。

    由於心緒紛亂,心思忐忑,遂未將身子不適之事放在心上。最後離了山道在一處溪澗喝水,這才坐下稍事休息。

    她喝著喝著,心裡忍不住想起辰-,他現在一定更氣惱她了。

    自從體恤人心的岳蟬來了之後,見他總是笑的時候多,不像自己老惹他生氣心煩。

    雖然辰-許過她、承諾過她,但那或許只是礙於責任。倘若岳蟬執意履行婚約,他還是得棄她啊……

    鵲兒愈想就愈傷心,便倚在大石上潸然落淚。哭著哭著,最後人竟累得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聞馬蹄踢踏的震天聲響,令鵲兒當下驚醒過來-她朝火光晃動處移動,清楚聽到有人說著:

    「刁兄,瞧我們在這荒山野嶺來回尋了數日,別說是那群造反的佃農,就連山賊的影子都沒瞧見,咱們會不會走偏了?」

    「應該錯不了。這山賊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倒是這雲辰-領頭的佃農們,行事低調謹慎,若不早日殲滅,恐會壞了我倆的大事啊。」

    「此話怎講?」

    鵲兒聽這聲音好不熟悉,忍不住撥開草叢瞧個仔細。這一看,差點沒把她嚇得叫出聲來。

    只見幾步之遙的山道上,身著官服的趙度耘與刁錦言騎坐在馬上,身後有一批持著火炬刀槍、全副武裝的官兵候著。

    刁錦言前後望了望,頗下以為然地說:

    「這雲辰-可是尚書大人最得意的門生呢。趙兄想想,若他把咱們在地方上壟斷物價、暗地私吞災款的事呈報上京……別說你的頂戴不保,就連性命恐怕都堪憂嘍。」

    趙度耘聽了這威脅似的話,竟反常的冷笑兩聲說:

    「我要真有了閃失,這與我交情深厚的刁兄您,還有一路保薦我坐上這位子的刁老太爺,不也……哎哎。」

    刁錦言聞言,執傲的臉上終於擠出一抹不由衷的笑來。

    「趙兄說的是,現下咱們可都在同條船上,否則我又何必勞師動眾的陪著你上山來尋呢。你說是吧。」

    「刁兄有什麼主意不妨直說了吧。」趟度耘直言問道。

    「這當務之急,得先做了雲辰-那小子,好教他去不了京城才是。」

    「這話說得輕鬆,這幾座山都快被我翻遍了,怎就是見不著他的影啊?你說,他會不會早就往京城去了?」

    「別慌,我爹早在京裡布下眼線,等著他自投羅網。不過只怕這麼等下去會夜長夢多,既然找不著,何不乾脆……」

    「刁兄的意思是……」趙度耘嚥了口水,等著他說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如果再找不著,乾脆放把火把這山頭燒個精光,一勞永逸啊。」刁錦言說著,自個兒得意的笑了起來。

    趙度耘當初花錢買官,不過是想藉官之名撈點油水。哪知官場險惡,好處還沒撈到,卻讓自個兒深陷泥沼不得脫身了。

    得了刁錦言建議,他即刻下令開拔回府,從長計議。

    躲在草叢後的鵲兒,直到確定一行人走遠後,這才沒命似的一路狂奔回村。就在村口的山道上,遇見了騎著馬出來尋人的辰-和夏庸。

    鵲兒憑著最後一點氣力使勁揮著手,卻急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辰-遠遠瞧見了她便跳下馬來,二話不說抓著她的臂膀吼道:

    「你明知我會掛心,為何非要這樣折磨我呢?」

    鵲兒張著口喘氣,根本吐不出半個字來解釋,只能任由辰-著了魔似的搖晃她的身子。

    辰-以為她還在拗著,當下也亂了方寸,一味的急急問道:

    「說呀你!為什麼就要讓我掛心,難道非要我挖心掏肺你才……」

    夏庸沒見過辰-這般慌亂,趕緊上前勸說:

    「兄弟,你冷靜會兒,鵲兒只是心情不好,你就別再責備她了-瞧她這身狼狽,先帶她回去休息,有話明天再說吧。」

    辰-其實見了她心就軟,哪還捨得責備呢。

    但當他要將鵲兒扶上馬時,她卻搖著頭硬是不肯,好一會兒才氣若游絲的說:「……我有重要的話……對你……說。」

    辰-一聽鵲兒喚他的名,也顧不得男人的顏面,一把緊擁著她輕聲安慰說:

    「別說了……先回去休息吧。」

    鵲兒抓著他胸前的衣領,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說:「官兵就要上山來了。」話一說完,便癱在他懷裡,再也沒有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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