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國際中正機場
人來人往的大廳裡,人聲鼎沸,高聲談笑的、誘哄嚎啕大哭娃娃的、尖叫著吸引服務人員注意的,各色人等的交談往來炒熱了大廳的氣氛。
時近中午,艷陽高懸,曬得大地一片炙熱,連原本在外頭候車的人,都忍不住進大廳來偷點涼快,消消一身的暑氣,只見他們個個臉色赤紅,大廳內強力放送的冷氣顯然令他們鬆了一口氣。
光潔無瑕的玻璃門再度無聲地往兩旁移動,八名身材壯碩的黑衣人兩兩並排,神情肅穆地跨進大廳,見著滿廳的人潮,也沒多瞧一眼,只是跨著行軍似的步伐走到就地位,彷彿算準了時間,八人同時對空無一人的出入境通道彎腰鞠躬,然後便定格不動了。
望著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嘈雜的大廳立時靜了下來,不分男女老幼,全停下了動作,怔愣的怔愣、錯愕的錯愕,嘴巴闔不起來的也不在少數。
一雙雙眼睛直直朝黑衣人看去,所幸黑衣人鞠躬的姿勢依舊,目光全盯在地板上,大伙倒也看得安心,卻也更迷糊了。
他們在拍電影嗎?還是說,這是整人節目的新花招?抑或是哪個黑道大哥即將重返國門?這般的大陣仗。
眾人心裡想的大概不離這些,卻沒人敢出聲問上一句,詭異的靜默就這麼持續著。
直到一名年紀稍長的黑衣人略抬起頭,吊起眼珠子看向旅客陸續走來的通道,捕捉到他們等候多時的人影,低聲說道:「來了。」這場靜默才正式宣告終結。
二十幾名旅客出現在通道的另一端,或三三兩兩、或一人獨行,依序拿回自己的行李。
不久,一名身材高挑健碩的年輕人,吹著響亮的口哨慢慢走向大廳。
只見他身體一搖一晃,跟著哨音的旋律搖擺,不時停下腳步猛搖幾下腦袋,彷彿正享受著自己製造出來的美妙音符,而他身後拖著的大皮箱,釘上了各式鐵環和鐵煉,隨著他不停晃動的身形,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似是在為他的哨音伴奏。單是他一個人製造出來的大小聲音,就遠遠超過三五成群的旅客的談話聲。
不少人對他投以不以為然的輕視目光,他卻一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輕鬆自在得像是在自個兒家裡,絲毫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和怪異目光。
走在他前面的幾個旅客,心裡犯著嘀咕地來到大廳,望著夾道鞠躬的黑衣人,滿心的嘀咕瞬間換成傻眼,不由得錯亂了步伐,略顯狼狽地通過夾道排列的人牆,待走離令人倍感壓迫的人牆幾步後,還一臉怪模怪樣地回頭偷看。
輪到年輕人跨出門檻時,全體黑衣人在同一瞬間,加大鞠躬的角度,異口同聲地投下巨大的問候,「歡迎少爺回國!」
音量之大,氣勢之雄偉,嚇得大廳的人全抖了下,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然而,年輕人太過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裡,沒聽到那陣響雷,也沒瞧見對著自己鞠躬的壯漢們,仍是搖頭晃腦地吹口哨,悠哉地朝大門走去。
黑衣人等不到回應,紛紛疑惑地抬起頭,卻找不到想像中的少爺。
揚升集團總裁晉圖榮的獨生子晉尚闕,完成為期六年的海外求學,準備回國接手集團總裁的位置。
在他們的想像中,少爺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年輕人,至少是知書達禮的,好吧,起碼是衣冠楚楚的。
但是,在既驚愕又好奇的人群裡,只有一個年紀相符的年輕人。
他穿著黑色的網狀背心,一件露出半條毛毛腿的破爛牛仔褲,一頭染成金橘色的亂髮披散肩頭,又捲又亂翹,行李箱像是垃圾堆裡的破鋼爛鐵,從後面看上去,像極了邋遢的流浪漢。
這真是他們要接機的人?揚升集團未來的總裁?一個橘毛流浪漢?黑衣人心中浮現幾個大問號。
年紀稍長的黑衣人顯然是他們之中的頭頭,他輕笑著搖了搖頭,率先往年輕人走去,七名摸不著頭緒的黑衣人隨即緊跟在後。
「少爺。」他停在年輕人身前,擋住他的去路,站定後又是一鞠躬。
七名黑衣人見狀,跟著鞠了個躬,齊聲說道:「歡迎少爺回國!」同樣的聲勢驚人,卻隱含了淡淡的疑惑與不安。
這下子,年輕人總算正眼看他們了。
他撥開像被狗啃過的劉海,瞄向八顆低垂的頭顱,噗哧一笑,「老爹還是愛擺派頭。」拍拍最前頭的黑衣人,「凌哥,不必鞠躬了,我們走吧。」
被稱為凌哥的黑衣人直起身子,接過叮咚作響的行李箱,比了個手勢,七名黑衣人迅速而有秩序地前後包圍住橘毛流浪漢,一群人就這麼簇擁著他,浩浩蕩蕩地出了機場。
大廳裡又是一片靜悄悄,過了好一會兒,才響起高高低低的交談聲,再過一會兒,眾人認定這是整人節目的把戲,紛紛東張西望,想要找出隱藏式攝影機。
然而,找了好久,久到頭昏、脖子酸,他們還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最後,這個突發事件成了他們生命中的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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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 東區
正值炎夏,氣溫直逼三十大關,蒸騰的熱氣籠罩住車水馬龍的街頭。
五輛高級轎車接連駛過筆直的大道,最後停在一棟高聳巍峨的大樓前。
四十樓層高的大廈宏偉氣派,乳白色的外牆搭上光點閃閃的金屬框架,巴洛克式的裝飾,顯得富麗堂皇又不失高貴典雅,儼然成為台北街頭醒目的地標。
這是揚升集團的台灣總部——揚升集團商業大樓。
揚升集團旗下的產業包羅萬象,從小小的螺絲釘,到巨大船隻的製造,涉足製造業的各個領域,在全球各大商業城市均設有分公司,生意往來廣達世界五大洲,年度總營業額高達數百億,是台灣製造業的龍頭,更是揚名國際的企業集團。
黑亮的轎車一停,十幾名高大的黑衣安全人員立刻上前護衛,神情和接機的黑衣人們同樣的肅穆嚴正。
車門一開,八名黑衣人俐落地下了車,恭立在居中的轎車旁,等候少爺下車。
一顆橘子頭探出車外,接著是一雙沾滿泥沙的厚靴、一雙破爛牛仔褲包裹的長腿,以及一張昏昏欲睡的年輕臉孔。
「少爺好!歡迎少爺學成歸國!」
二十幾個大男人發自丹田的問候,響徹雲霄、清神醒腦,嚇壞路人。
橘子頭震動了下,被迫清醒的眼睛掃過聲勢浩大的場面,突然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老爹花招真多。」
歐陽凌無奈地對眾人點點頭,以眼神解開他們的疑惑——這個狂笑中的橘毛小子確實是他們等候多時的少爺。
「少爺,總裁還等著。」他扶直笑彎了腰的晉尚闕,對眾人示意。
又是迅速的團團包圍,二十幾名黑衣人簇擁著晉尚闕前往總裁辦公室,留下聞訊而來,想見識晉大少的風采,卻得到滿腦子疑惑與驚嚇的眾多員工。
另一頭,最高樓層驀然響起整齊劃一的皮鞋叩地聲,穿過長長的走廊,帶來一股肅殺之氣。
總裁秘書段延瑞遠遠就聽見那有損聽力的腳步聲,他眼含期待地撥打了內線,「總裁,少爺到了。」
聽筒傳來低沉的男聲,「準備好了?」
段延瑞瞄眼鮮花滿滿的辦公室,斯文俊秀的臉上掛著期待,「是的。」
「很好。」威嚴低沉的聲音夾帶著興奮與期待,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晉尚闕領在黑壓壓的人海前,來到總裁辦公室外廳。
段延瑞迎上前去,獻上一束三公斤重的鮮花,「恭喜少爺。」
晉尚闕接過沉重的花束,手肘猛地往下沉,還來不及拿穩,就被滿室的濃郁花香嗆得喘不過氣來,他皺皺眉頭、抽抽鼻子,望向核桃木大門,「老爹呢?在裡面?」
段延瑞正要說話,大門「砰」的一聲大開——V字型的人龍赫然在眼前,站在V字前端的,正是他那愛擺排場的老爹——晉圖榮,揚升集團的現任總裁,在室內也愛穿三件式西裝的老頭。
「兒子,這場面夠氣派吧!」晉圖榮端著嚴肅的臉,用著嚴肅的語氣問道。
他身後的人龍似是收到訊號,整齊畫一的行九十度大禮,同聲問候,「少爺好。」
晉尚闕把重得酸手的花束交給歐陽凌,煞有其事地用力點頭,「夠誇張了。」說完,猛拍大腿發笑,一頭鮮橘色亂髮跟著晃來蕩去,在一片肅穆的人海中顯得異常突兀。
晉圖榮看看兒子身後的人龍,再瞧瞧自己身後的人龍,滿意地摸摸唇上濃密的鬍子,「延瑞辦得不錯。」不愧是跟了他十年。
「段大哥可以改行當編劇了。」這根本是黑社會老大的派頭嘛!
「這怎麼行!他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別煽動他。」晉圖榮摸摸鬍子,呵呵直笑,「又能文、又能武的秘書可是百年難尋。」文可幫事業,武可搞排場,能力一流。
段延瑞抱拳上前一步,裝著北京腔說道:「小的誓死效忠總裁。」俊臉正經得令人發噱。
「哈哈哈!」父子倆同時大笑出聲,猛拍段延瑞的肩頭,「演技一流!」
晉尚闕喘著氣大笑,「段大哥,你真的很適合當老爹的秘書耶!」
段延瑞笑而不言,抱著拳靜靜地退回自己的辦公桌前。
「可以了,你們下去吧。」擺夠了排場,晉圖榮總算滿足了,望著迅速移動的人牆,他淡淡地丟下一句,「兒子,我們來好好的談一談。」隨即走進辦公室。
晉尚闕搔搔亂髮,跟著自家老爹進入裝潢得貴氣十足,猶如高級精品店的辦公室,再跟著坐上牛皮沙發。
晉圖榮眼帶深意地盯著兒子的橘子頭,「台灣的橘子夠多了。」
晉尚闕點頭,捲翹的亂髮又是一陣搖晃,「嗯,我知道。什麼時候上班?」
「後天。我明天要出國一趟,去多久還不知道,事情我都交代好了,不懂的地方就問延瑞。」
「嗯。」晉尚闕摸摸下巴,銳利的眸光透過凌亂劉海射向父親,「注意事項?」
「呵呵,小子夠精明!有個姓金的,得提防一下。」晉圓榮眼迸精光,密切注意兒子的反應。
這孩子天資聰穎,做事自有一套方法,從不用他這老子操心。
若他有心接掌公司,當然是最好,若無意,他也已經安排好了其他人選,就看他接下來的表現如何了。
見兒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晉圖榮問道:「還在玩樂團?」
他這兩年迷上搖滾樂,還組了個團,自己當主唱,就不知他打算再玩多久。
晉尚闕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嗯,其他人也到台灣了。」抬起頭面對不怒而威的父親,「再給我一年。」他不想這麼快就被公司綁死。
「可以。你要接棒?」唔!挺有心的,或許他不用另擇人選了。
「我們早說好的。」晉尚闕年輕的臉龐散發出堅毅的決心。
晉圖榮欣慰地拍拍他,「好,就一年,就當是熟悉公司和現在的商業生態。我再給你派個能幹的秘書,這一年靠著她,再讓延瑞幫忙看著,應該不會出岔子。」
「嗯。」他站起身,將亂髮往後梳攏,「我先回我公寓,晚上一起吃飯?」
「好。」晉圖榮待兒子離開,便拿起小茶几上的電話聽筒,按下熟悉的號碼。
「喂,老葛,是我。那小子說要接棒,為保險起見,之前說的事還是照計畫進行,老金那邊……股票……嗯,你兒子那邊應該不用了……嗯,老交情,一句話,好,就這麼決定了。」
掛了電話,晉圖榮摸著鬍子,拉開老謀深算的笑容,重重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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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炎熱的一天,揚升集團總部裡也熱得很。
風聞總裁的獨生子晉尚闕要回國接棒,今天便是他接任總經理一職的日子,整整四十層樓的員工都在談論這件事,好奇、期待和懷疑交織成一片嗡嗡聲浪。
聽說前天總裁搞了個大場面替少爺接風,結果那些擔任「場面效果」的安全人員一個個苦了臉,而那些摸魚跑來偷看的人也不肯多吭半句,說什麼怕得罪了大老闆,硬是決定當只緊閉殼的蚌。幾十張黏得牢牢的嘴巴,惹得大家好奇死了,心中寫著同一個問句——這位大少爺是生得三頭六臂,還是醜陋異常?竟讓拿說長道短當工作娛樂的眾人齊齊噤若寒蟬?
八點四十分,三十名安全人員在揚升大樓門外夾道排開,等候總經理的到來;門內,近百道窺探的視線直直射向緩緩駛近的黑色賓士,道道都像偵測機。
前天見識過橘子狂笑的安全人員無一不憂心忡忡,心中拚命祈禱少爺今日能「平凡」一點、體面一點,別讓他們由衷敬愛的總裁丟了面子。
賓士一分不差地停在大樓正門前,駕駛座的車門隨即開啟,光可鑒人的黑色皮鞋踏上大理石地面,高挑的人影跟著跨出車外,暴露在人群的鑒定目光之中。
那人一襲深藍色西裝,筆挺合身、剪裁不凡,將那年輕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氣宇軒昂,煥發優雅自信的風采。
橘子頭已然消逝無蹤,黑髮往後梳攏,絲絲服貼、根根漆黑似墨,顯得成熟而穩健,性格的發線下,是一張健康的古銅色臉孔,劍眉飛揚,狹長的眼睛微微向上挑,薄唇勾著一抹興味的笑意。
環視過大門內外層層疊疊的人群後,他點了個頭,算是對注目禮的回應。
好個儀表出眾的青年才俊!年少得志卻不輕狂,氣度恢弘而令人傾慕。
人群中此起彼落的讚歎話語,掩蓋了安全人員們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歐陽凌微笑著走到他身邊,身子一側,大手做出「請」的手勢,以眾人都聽得到的音量說道:「總經理,辦公室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晉尚闕舉步朝金色大門邁進,步履沉穩,神態自若,沒因眾多的打量視線而亂了大將之風。
歐陽凌微微一笑,眼底閃過了然和佩服,不發一語地跟在他身後。
門內好奇的人群,早在他倆轉向大門的那一秒就火速離場,回工作崗位去了,免得給甫上任的總經理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寬敞的大廳內,還有四個人,八隻眼睛同是望著大步而來的晉尚闕,表情卻是大大不同。
一名神態端莊、拘謹的女子飛快地低頭檢視已經非常整齊的粉色套裝,確定一切都完美無缺後,她拉開長腿,以俐落的步伐迎向他。
高跟鞋在略顯空曠的大廳裡,敲出果決明快的節奏,和她眼底的幹練神色形成完美的組合。
她盤了個簡單的髮髻,清麗的臉蛋上化著合宜的淡妝,纖細修長的身子略顯僵硬,白皙的左手抱了本記事簿,除此之外,別無裝飾品。
走到晉尚闕身前,她微微一躬身,清亮的嗓音流洩,「您好,敝姓邵,單名絮。從今天起擔任您的秘書,請多多指教。」簡潔有力的自我介紹,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平板的語氣配上平靜無波的表情,讓她宛若一台工作機器。
晉尚闕若有所悟的眨了下眼,唇邊的笑意悄悄加深。
這就是老爹派給他的能幹秘書?是夠正經八百的了。
這種女人肯定是以工作為第一優先,「其他的事?別提了!我沒興趣。」的類型。
以秘書來說,是挺好用的,但以看女人的眼光來說,未免稍嫌無趣。
他朝她點個頭,「邵小姐。」而後,轉向迎面而來的三個男人。
「尚闕,多少年沒見了?都快不認得了。」說話的是一名枯瘦的中年男子,干皺的臉皮扯開大大的笑容,卻給人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金伯伯。」晉尚闕欠身,有禮地打招呼。需要提防的人出現了。
金明松,持股率排第二的公司大老,在公司和商界的聲望都頗高,然而眾人所不知的是,此人最擅長端出和善慈藹的嘴臉,然後趁人失了防心之際,在背後捅上一刀,手腕之高,瞞過眾人耳目,就算少數幾個知其真面目者,亦無從揭露。
多年來,他一直是老爹的心腹大患,偏偏又沒機會名正言順地將他徹底拔除,老爹只好在與他合作之時,不時惦顧著後背,以免傻傻地成了他的刀下犧牲者。
這麼迫不及待來找他這個傳聞中的接班人?
要說他是愛護晚輩,從那雙陰沉的眼睛裡,還真找不出一丁點兒關懷,八成是別有居心。
晉尚闕心中轉過許多思量,表面上卻還維持著謙遜有禮的神情。
「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企畫部經理,曹經理,這位是人事部經理,王經理,他們在公司服務多年,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問他們。」金明松面帶體恤的笑容,慇勤地替他介紹。
哼!說得倒好聽,好像他有多好心、多替他設想!
這些話的正確解讀是:你這毛頭小子沒哈「路用」,還是讓我的人來「照顧」你吧!
晉尚闕心裡冷笑著,臉上卻做出謙恭溫遜的表情,「謝謝金伯伯。」
金明松眼一瞇,陰險的冷芒一閃而逝,下一秒又是和藹可親的笑臉,「自家人有什麼好謝的?我跟你爸爸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老狐狸!需要提防的老朋友?這算哪門子的老朋友?
這會兒,他不得不佩服老爹,竟有這等好耐性跟這老狐狸維持了你假、我也假的交情幾十年。
「多謝金伯伯,我先去辦公室了。」不想繼續虛偽的應酬話,他準備離場。
「你去吧,剛起步不用太著急,有事我會挺你的。」金明鬆骨結突出的枯手在腰前交握,看似誠意百分百。
「好,謝謝。」晉尚闕謙虛地回應,隨即走向電梯,在轉過頭的瞬間變了臉色,大剌剌的譏誚與嘲諷,和方才態度謙遜的人,完全連不在一塊兒。
邵絮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不禁秀眉微蹙,不著痕跡地回頭看了眼金明松,只見他帶著陰冷的笑臉,和身邊的兩人說了幾句話,而後,三人同時笑得奸佞。
她回過頭,若有所悟地望著晉尚闕,眉心出現幾道皺折。
三人進了電梯,她按下總經理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心不在焉地回想方纔的事。
電梯門一關,晉尚闕成熟穩健的翩翩風采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軟綿綿地靠在牆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凌哥,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挺不錯的。」歐陽凌笑睨他昏昏欲睡的臉,「不到十分鐘。」
晉尚闕拉下領結,又是一個大呵欠,眸中泛出睡意,「我得睡一下。」
聞言,邵絮回過神,秀眉皺了皺,翻開行事歷,「總經理,十點有一個會議。」
晉尚闕不耐地對她翻個白眼,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我要睡覺。」
她動作一頓,眉心更加緊鎖,眼底有著壓抑的情緒。
總裁說了,要她多幫幫他,不論大事、小事、微不足道的事都要幫。
讓他好好睡個覺也是她的職責嗎?總裁曖昧的說法是這個意思?!
她可不是為了當保母才在這裡待了五年耶!而他,是特地來公司睡覺的嗎?虧她還以為他是所謂的青年才俊!
歐陽凌笑望她冷凝的表情,「第一天嘛,還不太習慣,先讓他適應一下。」
邵絮咬著下唇,看看腦袋頻頻往下點的晉尚闕,下意識地抬手敲敲眉心,「嗯。」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