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天山山上長大,這初夏時節來到北方倒真有點令人受不了。柳雲兒揮汗如雨地想著。
趁著夜晚她避開人群,手上提著一些祭品向爹娘以及死去的家僕祭拜,順便等候那些殺了她家人的兇手到來,就不知他們對藏寶圖是否死心了沒?
但她已經連續十多天在這裡等候到深更半夜卻等不到人,想來用守株待兔的方法已經行不通了。看來她得混進北虎莊才成。
不過……北虎莊向來戒備深嚴,聽說莊主武功深不可測,較之那三個壞人聯手還要高,而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硬來根本不行;看來她只能用軟的。
這幾日聽聞「北虎莊」正在征丫鬟,她得趁此機會混進去才行。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要報仇,恐怕真的必須進「北虎莊」才行。
抬眼無語地望了星光燦爛的夜晚一眼,回首環視著殘破的家園,柳雲兒不禁紅了眼眶,以往幸福快樂的家園如今變成這樣……忍了許久的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爹、娘,您們可要保佑雲兒能順利進入北虎莊,找到仇人好替您們大家報仇。」她哀傷地坐在爹娘墓前哽咽低泣。
當初師父一心只想趕快帶著她逃命去,爹娘的後事都來不及處理。幸好一些鄰人及鄉親們湊了些銀兩將他們及奶媽、管家伯伯們全葬在柳家莊花園內。原本無主的土地、房屋全要教官府給收了去,幸好一些鄉親因感恩於爹在世時不遺餘力地樂施助人,所以跟官府力爭保留了柳家莊,今日爹娘才有辦法葬在柳家莊內,而不是在亂葬崗。
東方露出一絲曙光嚇醒了正在哭泣的雲兒,目前她最重要的事是喬裝改扮混進北虎莊,而不是在此哭泣。她擦了擦了臉上的淚水,目光中露出一抹堅毅,站起身留戀地環視殘破的家園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提氣施展輕功離開。
自從進入北虎莊之後,柳雲兒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親北虎莊為畏途,這兒的人雖不和善,但也不至於面目可憎啊。
僅知這兒不僅僕役丫鬟每個人每天都戰戰兢兢,就連住在這兒的香主、堂主,甚至護法都膽戰心驚,深怕惹禍似的。但所謂禍事是啥?她到現在還不知曉。只知道每個人都不喜歡進「風雲樓」。
自從十天前進入北虎莊後,柳雲兒與一些新進的丫鬟一同受訓,今天是分派工作的日子。她可以從每個人幾乎嘴裡念個不停,或猛皺眉頭中察覺出其他人忐忑不安的心,而其中最不外乎是不希望被分派到「風雲樓」。
「風雲樓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怕到那兒呢?」柳雲兒終究忍不住好奇地問旁邊的人。
趁著進入北虎莊這十天中,只要她能到的地方,她總是想盡辦法溜進去看一看,方便將來找仇人或是逃脫。可偏偏北虎莊的下人只能侷促在一個院內,除非是階級高位者之外,其他人是不能到處走動的。
「你不知道風雲樓是哪兒?」
旁邊的人大驚小怪的大喊,引起整個院子三十幾個新進丫鬟的注意。接著所有人莫不發出驚呼聲,迫不及待地想告知她這只井底之蛀。雜亂的情況似大火燎原般不可控制,當所有的聲音如潮水般湧向柳雲兒時,她則是不知該聽哪個人才好。
「吵死了!」負責管理這批新進丫鬟的管嬤嬤一進院子,就聽見這三十幾個女孩的聲音。她忍不住大吼。
一瞬間像消音般,沒了聲息。而柳雲兒到現在還是不曉得「風雲樓」到底有何可怕之處。
「你們……你們想氣死我嗎?」管嬤嬤氣得說不說話來,虧她花了十天時間訓練她們,居然一點成效都沒有。
一見她們個個低著頭,管嬤嬤不由得歎氣。
「我知道你們全是附近好人家的子女。你們應該知道北虎莊不是什麼好人家女兒該待的地方。在這兒如果不能學著禁言及多做少看少說少問的準則,到時候別說我不能保你們,你們能不能安安全全地回家還是一個問題呢!現在我來分配工作。你們全站成一排。」管嬤嬤指揮女孩全站成一排。
管嬤嬤站在排成一排的女孩們前,一個個告訴她們,她們該到哪個堂去報到。
直到站在柳雲兒面前。
她仔細地打量柳雲兒,這姑娘皮膚白皙,卻有一雙粗黑的眉毛,論英氣……呃……一點英氣的感覺也沒有,倒像兩條粗黑作怪的蚯蚓,看來有點噁心。那張嘴……哎喲!原本櫻桃小嘴,居然讓她抹了一層又厚又粗的胭脂。還有那應該算得上漂亮的瓜子臉,居然也抹上一層厚厚的水粉。這……這能看嗎?
唉!人說:土,沒關係,會打扮就成了:但既土又不會裝扮,那就成了醜人多作怪了。
算了!這麼醜的姑娘派到哪兒,哪兒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既然如此,又何必折騰其她丫頭呢!
「你去風雲樓好了。」不是她管嬤嬤壞心,而是這丫頭人長得醜到哪裡都會惹人嫌。
管嫂嫂才說完話,柳雲兒就聽見此起彼落的抽氣聲,以及鬆口氣的聲音。
「是。」柳雲兒不置可否的點頭。
見這女孩還算乖巧,只可惜長得醜些,管嬤嬤也不禁放軟聲調。
「不是管嬤嬤壞心,而是……」看著她,管嬤嬤也說不出口。
「沒關係。」只要能讓她待在北虎莊內。她才不管風雲樓是什麼龍潭虎穴呢!
「那就好。以後若有什麼事,你儘管來找我管嬤嬤好了,只要管嬤嬤我幫得上忙的,管嬤嬤一定盡量幫你。」這是她能為她盡的最大能力了。
不過……要是莊主知道她將一個醜女人分派在他風雲樓之內,不知會氣成怎樣?但,她又瞄了瞄柳雲兒,這娃兒其實也不醜哪,只不過那兩道眉毛……算了,等事情遇到了再說。
「謝謝管嬤嬤。」柳雲兒乖巧地道謝。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交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管嬤嬤點了點頭,接著安排好其他人之後道:「你們到各個堂內的管事報到。而你跟我到風雲樓去。」她指著柳雲兒。
經過幾天的混亂之後,柳雲兒才知道「風雲樓」原來是莊主住的地方。也是到了此時,柳雲兒才知曉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想來這兒當差,誰教北虎莊一向惡名在外!
何況是服侍萬惡之首的北虎莊莊主。
不過,在這兒她只需負責替莊主打掃寢室、書房,以及早上替他打理他的漱洗用具。她倒毋需見到莊主本人,只要將打好的水及毛巾拿給他的貼身護衛張和便成了。其餘一概的事她全不用管。
不過,張和每次看她的眼光實在有點怪異。
她摸了摸臉。是不是她嘴上的胭脂以及臉上的水粉沒抹讓他起了疑心?
唉!都怪她長得麗質天生,說不定那傢伙就因為她長得美,所以開始懷疑像她這麼漂亮的人,怎麼可能當人家丫鬟。
真是的!這一切全怪那個管嬤嬤,要不是她命令她不准抹上胭脂水粉,她也不會差點露出原來面目。
話說當管嬤嬤那天仔細打量她過後,忍不住嚴禁她抹上胭脂水粉,這下她的偽裝就只剩下那雙粗黑的眉毛了。
唉!這不是全白搭了嗎?早知如此,當初她就毋需費心地想喬裝改扮,到頭來還不是全白費心思,美就是美,根本瑕不掩瑜,她再怎麼改裝,還是讓人一眼就瞧出她的本質。真是罪惡哪!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的時候,還是讓早點找出仇人來,好好思索該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殺了仇人報仇才是。
她半側坐在床上,邊拍著手上的枕頭,一邊細想該從何處著手查出林虎那三個壞人的行蹤。不知他們是哪個堂的?是不是住在北虎莊內?還是被分配在外?
公孫越一進寢室,就瞧見一個醜丫頭大剌剌地跪坐在他床上,手上還抱著他的枕頭。
「你幹嘛?」公孫越不悅地抿緊了唇。一個箭步靠近柳雲兒後將她掃落下床。
正凝神細思的柳雲兒根本沒防備,一下就教他給掃落床下。
在床下滾了幾圈後,柳雲兒才回過神地喊痛。
「好痛噢!」她蹲著身雙手捧著後腦勺,痛得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滾!」誰都不許碰他的床,更何況還抱著他的枕頭。公孫越嫌惡地瞪著仍喊痛的雲兒。
「你凶什麼凶?」柳雲兒氣急敗壞地抬頭怒視著他,雙頰仍掛著淚珠。
「滾!」這醜丫頭是誰?不要命了嗎?居然敢對著他大吼大叫。
「你以為你是誰啊?叫我滾我就滾啊?」柳雲兒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生氣地站起身,雙手叉腰地吼回去。
見對方仿似怒氣騰騰的睜子以及兇惡的臉對著她。她忍不住也揚起火氣。
哼!凶什麼凶啊?她可是一點也不怕他。反正他凶,她不會比他更凶嗎?再說,她在山上可是有名的「恰查某」呢!
「喂!你凶什麼凶?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啊?」見對方仍不知死活地以兇惡的眸子瞪視她,她強忍住怒火。好在她吃了雪蓮後脾氣已經收斂多了,不然這傢伙早讓她踹的不成人形。
緩下氣後,她局傲地抬高下巴開口道-「這兒可是北虎莊莊主的寢室耶!你到底知不知道?居然敢跑來這兒撒野!」 見他仍立在原處一點也不退讓,甚至眸中有絲絲火焰燃起。
「拜託!你是不是啞了?」見他眸中火焰都快噴射而出,她不耐煩地說:「如果你要發脾氣,麻煩你出去發。我可沒那閒工夫陪你。」莫名其妙的傢伙。
這人真的有毛病,就只會張著噴火的睜子瞪著她。瞧他那氣得發黑的俊臉,深怕他就這麼氣得暈過去,她頓時心有不忍。
算了!她拍拍身上的灰塵,反正她又沒受傷。她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她可是有一大堆事還沒做哪,哪有閒工夫理這怪人。她靠近床邊,嘴仍不甘心地叨念著:「現在不趕快將床整理好,一會兒可就沒工夫整理書房了。」
「這幾天這兒都是你整理的?」公孫越忍下怒意不悅地問。
他的床該不會派個醜丫頭來整理吧?瞧她一副大刺刺又不可一世的模樣,很可能就是。
真是可惡!想他可是堂堂北虎莊的莊主耶!再怎麼說也該派個賞心悅目的丫鬟才對啊!
居然……哼!
「當然啦。不然是你整理的嗎?」柳雲兒不屑地挑高右眉,推開堵在床前的他,逕自拿起枕頭繼續拍著。
「你幹嘛拍枕頭。」不小心瞧到她那丑不拉幾的眉毛,居然還會抖動,有點噁心又有點可笑!
「拍軟一些啊,這樣才好睡嘛。」她將臉貼在枕頭上。想她在山上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枕頭可以用。據說裡頭裝的全是蠶絲,又鬆又軟。但當她第一次拿它的時候,才發覺它一點都不軟,生氣地拿著它出氣,拍久了倒真的又鬆又軟,枕在頭下真的很舒服。心想就算她只能在打掃時偷偷的將臉靠一下也好。
而且……她臉上微泛紅暈。這枕頭上還有挺好問的氣味,直教她心動,就不知這北虎莊莊主是怎樣的一個人?
老天!她可是來找仇人,可不是來瞧北虎莊莊主的。她趕緊甩了甩頭,甩去多餘的遐思。
「原來……」見她將臉貼在枕頭上,他的心忽地跳快一拍。
心想這幾天怎麼突然覺得枕頭軟了起來,枕起來挺舒服的,原來是這醜丫頭的傑作。看來她醜雖,但還是有些作用。
「好啦。我要工作了,請你出去。」柳雲兒指著門口。
瞧見那都快打結的眉毛,公孫越心情不由的好起來。戲謔地對她說:「好醜的眉毛。」真像兩條毛毛蟲!
「什麼?」柳雲兒根本沒注意他說什麼,直到看見他指著她的眉毛,才又以兇惡的語氣問:「幹嘛?」
「好醜的眉毛。」公孫越面無表情地重複。
「你……你管我。」她嘟了嘟嘴,難堪地丟下枕頭,以雙手摀住眉毛。
當初真不該將眉毛畫得那麼醜。雖說要避人耳目,但愛美是人的天性嘛。而這傢伙居然當著她的面批評她的眉毛。
「虧你還活得下去。」公孫越恥笑地揚揚嘴角。很高興見到她吃鰲。
「你……你……太可惡了!」她挺起胸脯以兇惡的眼神瞪視著他,但身高硬是矮人家一截,只到人家胸口,怎麼也比不上人家的強勢。
她左看右瞄了一下,脫下鞋子爬上床,居高臨下以更兇惡的眼神及難看的臉孔對著他,手指還不客氣地直指著他的胸口,高傲地說:「我告訴你,我眉毛長得醜與否,都不干你的事。你少管。」哼!他算哪棵蔥啊!居然管到她頭上來。
瞧那粗黑的兩眉一會兒揚的半天高,一會兒又緊蹙,一會兒又打結,一會兒又一邊高來一邊低,實在很不雅觀。真像兩條調皮的毛毛蟲……惡……
「真的很醜。」公孫越實在很難想像一個嬌小漂亮的女孩,居然會有這麼粗又醜的眉毛。真是有礙觀瞻哪!
不過,此刻她凶巴巴的氣勢再配上那雙發了光的雙眸,倒是異常美麗,令他心中不由一悸。他趕緊甩開這可笑的念頭。
笑話!他可是堂堂北虎莊的莊主,更是北方綠林道上的霸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豈會看上這可笑的女人呢?
不過……瞄了幾眼,她氣呼呼的模樣,她生氣時雙眸燦若星光,倒挺令人心動
而且面對他的俊美,她居然還無動於衷,這情形倒挺有趣的。
「你好可惡喔!」當初她偽裝時,最滿意的就是她那兩條粗黑的眉毛了。如今這傢伙居然敢當著她的面說她眉毛丑!
本來想不跟他計較,但瞧他那副鄙視的嘴臉,令她愈想愈氣,沒深思,柳雲兒飛身就撲向公孫越,準備揍他一頓,沒料到公孫越一個閃身,她人隨即撲倒在地。
「哎呀!」柳雲兒痛呼出聲。
老天!痛死她了!尤其是胸部大力碰觸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時,差點沒暈厥過去。她半側著身輕揉著胸口。
「唉!真是可憐啊!沒想到你除了有一雙醜得不能再醜的眉毛之外,人還沒啥大腦。這種人怎麼還活得下去啊?」公孫越故意當著她的面搖頭歎道,心情極好地嘲笑她。
沒想到他北虎莊居然來了一個長有怪異眉毛的女子,性情還出奇暴躁。剛好他最近有點無聊,這下可有人讓他戲耍了。真好!而且……嘿!她還不怕他呢!
「你!你太可惡了。」真想哭!這壞傢伙居然敢欺負她。想她從小到大,師父及師姊妹們全讓她,哪曾讓她受過委屈。
「你啊!」公孫越故作可借地搖著頭。「真沒用,笨得除了「你、可惡」之外也說不出別的話。」
「我……」真想拿把刀插進這傢伙的肚子裡。
「可憐!現在除了你、可惡,還多了我。」公孫越好整以暇地找位置坐下。
嘲笑的臉孔讓柳雲兒氣得從地上爬起撲向他。只見他連人帶椅地移開,柳雲兒一見沒撲到他,不甘心又轉頭向他撲去。只見寢室內偌大的空間裡兩道人影飛來撲去,忙得不亦樂乎。
「你們在幹什麼?」張和到處找公孫越,一聽見寢室有聲音,忙不迭地進門察看,只見兩道人影飛來飛去,情急之下大喝。
一時那兩道人影霍地停了下來。正確說是柳雪兒一聽見大喝霎時回了神,停了下來。
她在幹嘛啊?
「呃……呃,我們正在運動。」她僵硬地扯著嘴角。瞥了共犯一眼,見他一臉事不關己。她忙不迭撲近他扯著他的袖子。「我說的對不對?」眼神兇惡的暗示。
「你說是就是吧。」他懶懶地道。遊戲沒得玩了。不過……喝!這丫頭會輕功。看來最近真的有事可做了。
「莊主!」張和莫名的看著公孫越。
從小他就隨侍在他身畔,也沒見過他有此好心情過,今日……他瞄了柳雲兒一眼,這丫頭倒挺有能耐,而且還拉著莊主的袖子。不過……她那兩道眉毛委實丑了點。不然他還以為莊主看中她了。
「莊主?莊主沒在這兒。」柳雲兒反應極快地回答。
如果莊主在這兒她早就慘了。瞧瞧她把他的房間搞成什麼樣,她無可奈何地環視房間一眼,呻吟了聲。拜託!堪比秋風掃落葉,亂成一團了。
「誰說我不在這兒。」公孫越懶洋洋地說。
「誰管你在不在這兒,只要莊主不在這兒就好了。要不然我會被你害得砍頭。」她沒好氣地踢踢椅子。她拿他沒辦法,踢踢椅子總行吧?「快出去啦。我還得打掃咧。」
瞧瞧這房間……慘了!聽說這莊主是個怪胎,一向不喜歡有人進他的房間。
就連打掃也不許讓他瞧見,否則他會發火。但又不許他房間內有半點髒亂。真是要馬兒肥又要馬兒不吃草。怪胎一個!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張和低喝。想不到她大膽至此,膽敢踢莊主坐著的椅子!「快出去。」
「人家叫你出去啦,你還呆坐著?」柳雲兒公然扯著公孫越的袖子,狗仗人勢地對著公孫越大吼。想她是負責打掃的,不是叫這無聊的臭傢伙出去還有誰?
「我是莊主。」公孫越拉回袖子淡淡地道。這醜丫頭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唉!真笨呀!
「啥?」柳雲兒有點反應不過來。
「唉!說你笨,你還不承認。瞧瞧這副呆樣,能看嗎?」公孫越當著她的面深深地歎息。那臉是一半嘲笑,一半戲誚,末了還摸了摸她的頭。
「我……我才不笨呢!」那白裡透紅的雙頰染上兩朵紅暈。別誤會!那是氣紅的。
「是嗎?」公孫越又故意摸了摸她的頭笑謔道:「人笨沒關係,要承認,而後才能改進。你這樣……嘖嘖嘖,死不承認,那就只能笨下去囉。」
「你……」這混蛋!
「嘿!別說可惡,換點新鮮的來聽聽。」他嘲弄地拍了拍她氣得紅咚咚的臉頰。
嘖!摸起來還滑滑粉粉嫩嫩的,觸感挺不錯。看來她可能只有那兩道眉毛丑了點。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改善?他抬起她的下顎,仔細地瞧起那兩道丑眉毛。
瞧了許久……咳!還真是醜哪!
柳雲兒不理會他的打量。想起剛剛張和低喝著:快出去;以及這傢伙冒充是莊主這兩件事。
「那個……嗯……張護衛……這傢伙冒充是莊主……你是不是讓把他給揪出去啊?」這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吃她豆腐!她不耐煩地撥開他的手。
瞧那傢伙氣定神閒,她委實有不好的預感!她……不會那麼倒楣吧?出師末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可她不是英雄啊!不會那麼倒楣吧?
「他是莊主。」張和不悅地瞪著她。她居然敢撥開莊主的手!
「莊主!」柳雲兒嚇得頓時臉色蒼白,虛軟無力地跌坐在地。她略帶一絲希望地問:「不會吧?」
「你還懷疑啊?」他長得不像莊主嗎?他拍了拍她的臉。
「不……」她囁嚅著。
天啊!瞧瞧您是怎麼善待我的,從小讓我沒了爹娘,現在小命恐怕又要飛了,這簡直是要讓我報不成仇嘛!而且她進莊至今連仇人的臉都還沒見著,就要命喪黃泉……真……真是過分哪!
她差點捶胸頓足地向老天爺怒吼!
公孫越左手支頷,右手不懷好意地輕拍臉色蒼白的柳雲兒。
「剛剛你那囂張的氣焰,都到哪兒去了?」瞧她跌坐在地,那一臉可憐相,真教人又氣又愛。
不過……他的手由輕拍轉為細細撫摸。這臉蛋兒倒是粉粉嫩嫩的,沒上過水粉,挺好的!雙眼有神又靈活靈現;而嘴嘛……嗯,唇紅齒白,小巧的紅唇鮮艷欲滴,挺美的!教人恨不得嘗上幾口。就是那兩條眉毛太醜了。他邊點頭邊下結論。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到她的眉毛……咦!眉毛挺柔細的,怎麼會這樣呢?瞧來是又硬又粗,怎麼摸起來……
他不耐煩地以雙手捧起她的臉,瞪視著她的雙眉。怎麼觸感跟觀感差那麼多?
不信邪地又摸了摸,才發覺原來她上了妝,將眉毛給晝粗了。真醜!看來是這丫頭沒啥審美觀。
「去將眉毛給洗乾淨。」他嫌惡地推開她的臉,命令道。
「你……你……」她漲紅了臉。
這人是怎麼搞的?他應該治她藐視他或冒犯他之罪才對,怎麼管起她的眉毛?
而且……而且還拿手碰她的臉。她是不是可以大喊非禮啊?況且現在小命不曉得保不保得住,誰還管他洗不洗眉毛。
「別你你、我我的。快去!」他素來沒啥耐心。不過,倒真想瞧瞧那兩道眉恢復正常的模樣。
「我幹嘛得聽你的?」真是笑話了!她是來這兒當丫鬟做工的,又不是來洗眉毛的。況且這傢伙從頭到尾一直吃她豆腐,要是她真的恢復原貌,他一時不小心「煞」到她,那可怎麼得了呀!
他可是個大壞蛋哪!
雖說他長得人模人樣……好吧,她這樣說是有欠公允啦。其實他長得還好……
呃……是比她美上一點啦。但,一個大男人長得此女人還漂亮,這像話嗎?而且他人不僅長得美,臉上還帶點絲絲邪惡陰沉。這種人她怎麼可以跟他牽扯上?所以說什麼她也不能恢復本來面目。
「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他不悅地緊蹙了眉,一把揪住她的發。「別惹我發火。」
「我……我為什麼得聽你的?」她不甘地想那後身子,卻教他抓得更緊。「痛!」老天!這傢伙根本不懂得憐香息玉嘛!她不悅地瞪著他。
「你可真倔。」他的臉孔逼近她,鼻息似有若無地噴在她臉上,黝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四目相接下,教她一顆心頓時蹦蹦亂跳,羞紅了臉,不自在地迴避他黝黑深邃的目光。
「張和。」公孫越頭也不回地喚。
「屬下在。」
「去端盆水來。既然這丫頭不肯洗,我倒不介意幫她。」他撇了下唇,對著她露出壞壞的笑容。
俊美的臉龐露出一絲邪,教柳雲兒又驚又懼。這人……這人到底想幹嘛呀?
「我不想洗。」柳雲兒抗拒地瞪著他。直到這一刻她才有些懼意。但又不願將本來面目呈現在大家面前。
「由不得你。」他一手戲謔地輕拍她的臉頰。
愛看她一會兒紅、一會兒轉白的臉。看來她直到現在才對他有些懼意,剛剛居然還敢跟他大玩「飛撲」遊戲。
真是好大的膽子呀!
「我……」該死!自己怎會一來就惹上了這個大壞蛋呢?而且這傢伙看來不只是怪胎,還是一個變態。
他幹嘛一定得幫她洗眉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猛皺著眉頭。
瞧她那皺著眉頭的醜樣,公孫越差點露出笑容。這丫頭還真醜的可愛。
「莊主。」張和端來水盆站在公孫越身後。打破公孫越與柳雲兒互視的眼光。
「拿過來。」手底下的人正蠢蠢欲動。公孫越不覺有趣地微揚起嘴角笑道:「如果你不怕我揪光你的頭髮,你就儘管動吧。」說著更是緊揪住她的頭髮。
「你好壞!」怎麼有人這麼惡劣呢!嗚……好痛啊!
他最好不要落在她手上,要不然她非得狠狠地揍他幾拳,再踹上他幾腳不可。
「喂!丫頭,你要是再扳我的手……嗯……」雖然她細弱的手扳著他的大手,在視覺與觸覺下感覺滿新鮮的,但他向來不喜歡有人碰觸他,只有他碰人。他面無表情地撂下話。「小心我將你的手扭斷。」
啥?抬眼瞧向他的眸子,才發覺他冷厲的眼,正冷冷瞪視著她的手。她忙不迭地放下,可不想當她離開北虎莊之時缺手斷腳。何況這人是壞人之首,她還是識時務點。
「這樣就乖了。」他滿意頷首。一手揪著她的發,一手拿起水盆中的毛巾擦向她的眉。
「你幹嘛一定得洗我的眉毛?」她無奈地低喊,不悅地抬手抹去臉上的水滴。
真不曉得她的眉毛哪兒礙著他了?
「我高興。」他低頭細心地擦拭著,直到露出原本細細彎彎的柳葉眉為止,這才滿意的收手。
他稍微退後點,審視在他面前的臉蛋。漂亮的瓜子臉,如今再配上兩道彎彎的柳葉眉,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
「明明長得漂亮可人,幹嘛沒事畫粗了眉呢?」條然公孫越又將俊臉俯向她,害她心中一跳。一抹精光飛快地略過他眼中。他故作不經心地問:「該不會是混進來做奸細吧?」
「我……我才沒有呢!」她虛張聲勢地低喊。
瞧她那心虛的模樣,肯定有鬼。雖不中方不遠矣!不過,她是哪門哪派派來的呢?膽子可真大呢!
「算了。不管你是不是都無所謂。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服侍我。」他逕自下了命令。
畢竟,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順著他、巴結著他。光是他的長相就足以引起許多女人的愛慕,再加上他是北虎莊少莊主,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而這女孩居然一見到他,不僅對著他眼露凶光,還膽敢「飛撲」他。這可讓他對她起了莫大的興趣。
「有沒有搞錯啊?」柳雲兒不敢置信地大喊。
開什麼玩笑!這怎麼成呢?她可是進來找仇人,順便乘機報仇的。如果整天跟在這傢伙身邊伺候他,那她哪來的閒工夫找人呢?
「沒搞錯。」他鬆開她的頭髮,心不在焉地撫摸她的臉頰。
「我不要。」她脫口而出。
驀地他的黑眸閃過一抹厲色,原本輕撫她臉龐的手直扣住她的下顎,冷聲道:「我不喜歡有人質疑我的命令。」這丫頭居然敢拒絕他!
鬆開她的下顎,他站起身由上往下低視,冷冰冰的臉龐不帶一絲溫柔。「你最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才開口說話。不然……」他低哼,忍住怒意冷冷地瞪視她。「不然你恐怕直的進來橫的出去。」說完不等她開口,逕自往隔壁書房走去,深怕自己再待下去,會一個忍不住失手將她給打死。
他卻沒深思一向草菅人命的他,居然會有忍住怒意饒過人的時候!
張和邊跟在公孫越身後,邊回頭瞥視柳雲兒。原以為在這丫頭的拒絕下,莊主會不悅地直接將她打死或賜死,沒想到……回頭又瞄了她一眼。
這女孩說漂亮嘛……的確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但莊主擁有過的女人,比她還美艷、漂亮的大有人在,為何獨獨對她與眾不同。還是……莊主認為她進莊來另有企圖,準備跟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戲耍她,所以才不那麼快要她的命?想來只有這點可以解釋的通。
柳雲兒渾身無力地斜靠椅子,不斷地想著自己這遭進北虎莊到底對還是不對?
如果不進來,她這一生可能都沒辦法報仇,可如今進來了,卻搞成這樣。這公孫越看來就不是好惹之輩,想在他眼皮底下搞鬼殺人報仇,難如登天。況且據說他的武功深不可測,而剛剛自己撲了他好幾回,連個衣袖都沒摸著。看來此行兇多吉少了!
唉!
算了!事已至此,只盼船到橋頭自然直,到了這時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況且到目前為止,他至多也只以冷眼及壞臉孔對著她,又沒殺了她。也許……也許她還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目前先委曲求全保住性命再說。
若不然……大不了再以死相拚好了。反正橫豎都是死,不拚一拚也不行啦。
想到這,她的心也定下了不少。
「你!莊主在找你。」張和一走進寢室,便發覺這丫鬟還一臉呆滯地坐在地上。真不知這丫鬟有何好的?莊主居然對她另眼相看。
以往若有人曾如此冒犯,莊主早將他處死或驅離出莊。而她……張和忍住滿肚疑問,低喝:「還不快點!」真不知這傻丫頭有啥好,呆呆笨笨的,連反應也比一般人來的慢。
緩緩抬起有如千斤重的脖子,柳雲兒緊蹙著眉,不置一詞地從地上起身。慢慢地走向與寢室相連的書房。
她帶著幾許不甘與憤怒的心情,緩緩穿過相連的門,忐忑不安地走向那個坐在書桌後的男人。靜靜地站在書桌前,等候他發落。
公孫越好整以暇,嘴角微揚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看著剛剛囂張異常,如今卻像個小媳婦的女孩。見她靜靜地站在書桌前,與剛才動如脫兔般跳來跳去恰似兩人。此刻她略微凌亂的髮絲,以及稍嫌蒼白的臉龐,讓他的心有絲絲的浮動。
驀然有絲不悅浮上心頭。「過來。」公孫越道。
抬眼瞄了他一下,柳雲兒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書桌與她的距離。這麼近了還怎麼靠近啊?
「過來這兒。」公孫越略為提高聲音,拍著椅子。
見她柔順地過來,公孫越不等地靠近便強硬地拉起她的手。「以後呢,當我在書房時,你就負責整理我的寢室和書房。只要當我走出這兩個房間時,你就得隨時跟在我身邊。知道沒?」雖說以商量的字句,但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嗯。」唉!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哪!柳雲兒不悅地撇著嘴角。
「要說是。」他還是比較喜歡她潑辣的一面,瞧她那明顯掩不住的不悅表情,就讓他心情很好。
「是。」柳雲兒故意對他鞠躬,當低下去的同時臉也大做鬼臉,以表心中的不滿。
「你叫什麼名字?」
「柳雲兒。」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卻又不敢口氣太壞。
「嗯。」他滿意地放開她的手。「出去吧。」
看著柳雲兒離開書房,張和忍不住開口:「莊主……」
公孫越抬手制止他。「別問。」
「是。」張和躬了個身,靜靜站在公孫越身旁。
公孫越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帳冊,忽然沒了心思辦公。站了起身,緩緩踱步至窗前,看著窗外綠意盎然的景致。
自從北虎莊成為北方綠林道上第一大派之後,除了前幾年還有人敢夜探或混入之外,這幾年倒還不曾有人敢混入。而今明明知道那丫頭有目的、有企圖,他居然還不發一絲脾氣或有一絲不悅的波動。
是何緣故?
他知道自己是以戲耍的心情來看待這件事,但心底深處還有一絲絲不明的情緒波動著,他分不清是什麼。但,肯定是以往從來不曾有過的心緒。
反正這丫頭哪兒也不能去,他有的是時間來釐清這一切。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是將各堂送過來的帳冊核對完,那他才有心思好好跟那丫頭「玩」。轉過身,他走回書桌後坐下,定了定心,開始翻閱帳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