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天氣真令人氣憤,早上明明是一片晴朗的好天氣,到了下午三、四點,偏偏狂雨驟下,好像天空上有人拿了一大盆水,從上往下猛倒。雖然下了雨,天氣依然未見轉涼,反而更形悶熱,讓人心浮氣躁。
這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氣,真令人難以捉摸,一下傾盆大雨,一下是熾熱的太陽,曬得人滿身大汗。到了晚上也不見好轉,沒有徐徐吹來的涼風,反而是燠熱的微風,吹得人更加煩躁。
宋心雨抬頭望望天,看來,這場雨沒那麼快停,而她今天已經沒課了,既然沒辦法回家,她只有找個地方避雨了。她無奈地轉身走向圖書館。
一踏進圖書館,她才發覺平時空位一大堆,現在卻坐滿了人,她只得走向最裡面尋找空位。
"喂!秀蘋,那不是你妹妹嗎?"楚玉真推推林秀蘋。"要不要叫她來這邊坐?"她指著旁邊的空位。
"不用了。"林秀蘋冷冷地說。
她和宋心雨即不同父也不同母,只是名義上的姐妹,實則一點關係也沒有。在爸爸跟阿姨面前,她們還會和平相處,偶爾講上幾句,私底下則互不來往。
"別這樣嘛!"張惠玲勸道。趙仲仁喜歡宋心雨,又不是宋心雨故意要橫刀奪愛,何必遷怒於她呢?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趙仲仁不好,當初他不該對她們這些學妹百般示好,尤其是林秀蘋,他常有事沒事的請她們吃飯,甚至單獨和林秀蘋出去吃飯、看電影、郊遊,讓人以為他在追林秀蘋。哪想得到,宋心雨一進她們學校之後,他就轉移目標。
"不然要我怎樣?"林秀蘋冷哼。
"你的態度可不可以好點?在你家我是不曉得你用什麼態度對她。但是,現在是在學校,說什麼也得給自己和她留點面子吧?"張惠玲無奈的搖頭。林秀蘋就是太愛面子了,才容不得宋心雨靠近她的地盤。
"是啊!你別表現的這麼明顯,要不然,人家還真的以為你被趙仲仁給甩了。"楚玉真心直口快的說。
林秀蘋生氣地瞪大了眼。
"玉真!"張惠玲低斥。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這個人口無遮攔,你千萬不要記在心上。"楚玉真拍拍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地直點頭道歉。她真是嘴快,就算真有其事,她也不該說出來呀!
"是啊!秀蘋,你也知道……"張惠玲想解釋,不料卻被打斷。
"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她一向嘴快,說話有口無心。但是,既然她會這麼說,別人是不是也會這麼想?"林秀蘋生氣地說。
"你還生我的氣呀?"楚玉真囁嚅地說。
"我不是生你的氣,而是她。"林秀蘋雙眸死盯著宋心雨。
"其實!這件事說來她也是個受害者,她——"
"惠玲,你不用再替她解釋了。到底我跟你是好朋友,還是她才是你的好朋友?"林秀蘋忍不住提高音量。
"當然我和你才是好朋友啊!就因為我們是好友,所以我才要勸你。"張惠玲忍不住提高音量。林秀蘋的個性滿極端,有時她真的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觀念,尤其現在又事關愛情,張惠玲真怕她會做出後悔莫及的事。
"既然你承認是我的好友,那你就不該為她說話。"林秀蘋忍不住撇撇嘴。
"秀蘋……"張惠玲輕歎。
"別再說了。"為什麼她們都認為她對宋心雨不好呢?她既沒虐待她、又沒諷刺她,更沒有當眾給她難堪,只不過是不理她罷了,她們幹嘛這麼維護她呢?虧她們還是至交好友,真令她百思不解。
望著宋心雨,不由地讓她一陣懷疑,憑她林秀蘋是英文系的系花,難道會比不上她嗎?說長相,大家都說她比她還美;論身材,她的三圍樣樣標準,哪像她瘦巴巴的,看來弱不禁風。沒理由趙仲仁會愛上她,而不愛自己呀?
如果說,今天宋心雨長得比自己漂亮或是美艷幾分,那麼,她也無說可說,甚至自認失敗都無所謂。偏偏宋心雨樣樣不如自己,就連課業上也不見得比自己高明,而趙仲仁居然說他愛上宋心雨,這怎不教她氣極。
"秀蘋,她走過來了。"楚玉真推推林秀蘋,她從沒見過林秀蘋這麼淡漠的眼神。看來,愛情會使人變成魔鬼,那是指得不到心上人的心的人,就像林秀蘋這樣。
"別管她。"她冷冷地撇過臉。
宋心雨瞧見林秀蘋冷淡的眼光,她知趣的選擇離她較遠,靠窗邊的椅子。說實在,林秀蘋一點也不愛趙仲仁只不過有趙仲仁這種優秀的學長在追她,讓她有一種炫耀的滿足感罷了。如今趙仲仁轉移目標,而這個目標偏偏是宋心雨,而宋心雨又樣樣都比不上她,讓她很不是滋味。
不過,林秀蘋雖然心有不甘,但起碼她還不會當著眾人的面給自己難看,看來,她的修養愈來愈進步了。
"宋心雨!"
突然一聲驚喜的叫聲響遍整個圖書館,讓宋心雨嚇了一跳。在圖書館裡居然有人如此沒水準的大喊,而且又是喊她的名字,她生氣地轉向聲音的來源,這一瞧,讓她蹙起眉頭,冷冷地撇過頭。
"宋心雨,這個位置不沒有人坐?"趙仲仁邊問邊坐下。他才不管這位置不沒有人,就算有人,反正先坐先贏。
他喜孜孜地看著她,雖然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可是能瞧見她,他還是非常高興。
是的,她的確長得並不漂亮,但就是有種讓人看來很舒服的感覺,更重要的是,看到她瘦瘦弱弱的模樣,讓人打從心底生起一股想保護她的慾望。
"宋心雨,你最近好不好?"趙仲仁關心地問她。
等了放久,宋心雨依舊將臉朝外,雙眸盯著窗外的絲絲細雨。
"宋心雨,你晚上有沒有空?"他忍不住拉著她的手,希望她轉過頭來,別老是盯著窗外的雨發呆。難道他比不上那些雨?
宋心雨扯開他的手,轉過頭和他面對面,眼角餘光正好瞄見林秀蘋的雙眼噴著火,她忍不住苦笑。這下可好了,在這人來人往的圖書館剛好被林秀蘋瞧見,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學長,請你放尊重點。"她冷冷地盯著他。說女人是禍水,但在她認為,男人才是一大禍害。
"你晚上不沒有空?"他一點也不為意,反而高興她總算有反應了。
"我沒空。"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每天都很忙。"這人是怎麼搞的,他難道不曉得自己不喜歡他嗎?
"總有一天會有空吧?"他毫不灰心地問。
"也許吧!不過,恐怕得十年以後。"她冷淡地說。
"十年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在開玩笑吧?"
"我不是開玩笑。"她繃起臉。
"可是……看一場電影不需花多少時間。"他不解地看著她。
"學長。"她深深地歎了口氣,連這麼白的拒絕話他都聽不懂。"這麼說吧!如果今天我喜歡上你,那麼,不管你想我陪你到哪兒去都不成問題;問題是,我對你根本毫無興趣,更談不上喜歡,所以……你應該聽得懂了吧?"
這怎麼可能!他是不是聽錯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她。他是這麼優秀,人長得英俊不說,功課又好,家裡又有錢,她居然會拒絕他!
"學長,如果你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宋心雨冷冷地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盯著她冷漠的背影,趙仲仁不由地生起一股挫折感。從她進了校門後,這是她說的最絕、最白的一次。以前從來沒有人拒絕過他,只要他一開口,怕所有的女生不全擁上他,而她居然拒絕了他!為什麼呢?他苦思不已。
難道……是為了林秀蘋?
沒錯,一定是為了林秀蘋,要不然她不會拒絕自己的,他自信滿滿地想著。
其實,他和林秀蘋只不過是學長與學妹關係罷了。平常他也是基於同系的關係特別請她們這些學妹吃吃飯、看看電影,根本沒有其他原因。若說他和林秀蘋是男、女朋友,那真是天大的冤枉,他連她的手也沒牽過,怎麼算得上是男、女朋友呢?這全是其他人瞎起哄,亂說一通。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和林秀蘋說清楚,免得宋心雨誤會他。
"我決定到大陸投資。"
原本正在埋頭猛吃的一家人全都停了下來,瞪著一家之主。
"你們誰有意見?"林政義瞄了全家一眼,以不在乎的口吻說。
身為一家之主就有這個好處,可以反駁任何他不滿的事。但是,若不誰敢反對他的話……哼、哼!這個月的零用錢就別想領了。
想他在這個家裡是唯一的男人,其餘五個全是女人(一個老婆、三個親生女兒、一個繼女),平時若不擺擺架子,她們怎麼會怕他呢!說不定他老早就被這群女人踩在腳底下了。人說:兩個女人就像一群麻雀,何況是五個女人呢!
"爸,你怎麼會想到大陸去投資呢?"這個老爸也真是的,總是自作主張,也不問問她們的意見。林秀儀不滿地嘟起嘴。
"我高興。"好像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爸,你未免太任性了吧?"身為長女的她有義務要監督老爸的行為。何況,明年她就要大學畢業了,她準備在老爸開的工廠好好的實習一番,以便將來好順理成章的接管工廠。
林政義瞄了大家一眼,瞧她們每個人都很贊同林秀儀的話,使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到底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是誰?她們花的又是誰的錢?她們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居然還敢跟他頂嘴!
"我任性?"他不滿地瞪著大家。"你們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用我的錢,就不會太任性?"
"爸爸養子女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好任性的?"林秀蘋對她老爸皺眉。
"是啊!老爸,你怎麼可以說我們任性的用你的錢呢?你想想,現在你賺錢供我們花用,將來你老了之後,我們也會賺錢給你用啊!"看來,還是她這個么女比較有良心。林秀茹暗自竊笑,說不定將來就為了這句話,她的嫁妝比其他三個姐姐還多呢?
宋心雨挑高了眉,瞄了她小妹一眼。想不到她小妹居然這般諂媚,平時也不見他如此大方,常常為了小錢錙銖比較,現在居然這麼大方,要負起養老爸的責任?
"是嗎?"林政義不置可否地瞄了林秀茹一眼。這孩子的吝嗇是出子名的,如今居然故示大方,要賺錢給他用?如果他真信了她的話,那肯定是他得了老年癡呆症。
"當然是羅!"深怕爸爸不相信,林秀茹轉頭笑咪咪地朝三個姐姐說"大姐、二姐、三姐,我們將來一定會賺錢給爸爸用,對不對?"
"你?我是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我是一定會養的。"宋心雨溫柔地對林政義笑了笑,言語中充滿了保證。
"還是小雨最乖。"林政義滿意的露出笑容。他替人家養女兒總算沒有白養,而且小雨又比他三個女兒來得孝順。
"她當然一定得養你的。爸,你也不想想,她從小沒了爸爸,是誰供她一切?如今她有了遮風避雨的家,又有你給的父愛,如果她再不知報恩,她還算是個人嗎?"林秀蘋瞄了宋心雨一眼。
從小媽媽早死,爸爸,為了她跟姐姐又娶了個老婆來照顧她們,沒想到那女人居然有個比她小一歲的女兒。而爸爸的父愛原本是她跟姐姐兩人獨佔的,如今又多了一個人來分享。對於這個無血緣關係的妹妹,林秀蘋從來就沒喜歡過,但也不會故意找她麻煩,畢竟能夠住在同一個家、吃同一鍋飯總算有緣。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難道就沒有用我的錢,沒有享用一切嗎?"林政義瞪了她一眼。"更何況,你阿姨不疼你們嗎?小雨分享你們的父愛,你們難道就沒分享她的母愛嗎?"
"我知道啊!我剛剛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她也只不過拿一般正常情況來說,老爸幹嘛說得這麼嚴重?
"那就好,不要以為只有小雨該孝順我,你們三個可是我親生的女兒,我們可是有血緣關係,你們更應該要孝順我才對。"他看了看三個親生女兒。
"那是當然的,我們晃孝順你,要孝順誰?"林秀茹撒嬌的賴在爸爸懷裡。
"你其他的三個姐姐,我相信她們一定會孝順我。至於你……"林政義低頭看看小女兒。"我將來可不敢奢望你。"
"爸!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好像我將來會虐待你似的。"她不滿地噘起嘴。
"難道不是?誰不知道我們家的小公主視錢如命,為了錢,說不定連老爸都可以賣掉。"
"爸!"她不依地直扯他的袖子。"我是愛錢了一點,可是,不會將你賣了。"
"是啊!因為你老爸我不值錢嘛!"他笑呵呵地摸著她的頭。
這小女兒很喜歡錢,每個月的零用錢都會存在郵局裡。至於平常的花用,則想盡辦法人爸、媽,甚至從三個姐姐那裡挖來。而她最高興的時候,就是看那本存折,只要數字一直上升,她就笑得合不攏嘴。但是,要想讓她由郵局領錢出來,那簡直是要她的命。問她那些錢將來打算做什麼用,她居然說沒有想過。真是標準的守財奴。只會守不會用,這有什麼樂趣呢?可是,她就是樂此不疲。
"爸!你怎麼這麼說呢?你很值錢的。"當然值錢啦!光是這棟房子就值個兩、三千萬,還不夠值錢嗎?不過,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出口。
"好啦!你別鬧了。"他將女兒推開,正色地說:"關於我要去大陸投資的事,我先告訴你們,免得由別人口中知道,還以為我這個做爸爸的不尊重你們。"
"爸,你不是在台灣做得好好的,幹嘛去大陸投資呢?"林秀儀不以為然。如今到處經濟不景氣,在台灣做得好好的,如果到別處去投資,說不定血本無歸呢!
"是啊!爸,我聽說說那裡的政策老是朝令夕改,這樣不保險。"林秀蘋也附和。
"政義,我也聽說現在兩岸還不太……"一見老公看著她,賴秀雯忙低語道:"你還是再考慮看看。"一想到他要兩地跑,這樣不是太累了嗎?
"小雨,你有什麼意見?"林政義一看家裡五個女人有三人反對,他當然得拉個生力軍,而小雨當然是最佳人選;至於小女兒才十二歲,她說的話當然作不得數。
"爸!你真卑鄙。"林秀儀不滿地看著她老爸。
"喂!我可是你爸爸,你居然敢說我卑鄙。"這女兒愈來愈無法無天了,這個月的零用錢不把它扣下,她還以為他這個做爸爸是做假的。居然敢罵他!
"難道不是嗎?你明明知道不管你說什麼小雨也不會反駁你,你還問她。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呃……"真受不了,難道她就不能給他這一個面子嗎?就算事實是如此,她難道不可以裝傻嗎?非要明說不可。"不管怎樣,小雨沒說出來主就不算數,所以還得聽她說出來才做得了准,說不定她這次會不贊成啊!"
全家人全望向宋心雨,等她說出來。不過,他們全都心裡有數。宋心雨從小就聽老爸的話,老爸說向東,她可不敢向西,因為她自覺欠老爸的養育之恩,說什麼也不會違背老爸的話。
宋心雨笑著看看他們一臉期待的臉。"我想,爸爸想到大陸去投資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許,我們該聽他的理由,才決定該贊成還是反對,畢竟他可是一家之主,有權決定什麼是對我們最好的。"這樣,應該兩邊都不會得罪才是。
"嗯、嗯、嗯。"林政義頻頻點頭,這丫頭愈來愈狡猾,既不得罪他,也不得罪兩個姐姐。
"那,老爸你有什麼理由一定得到大陸去投資?"林秀蘋挑高秀眉。
"近來所有的成本費用都增加了,就連工人也很難請。你們應該知道我是做紡織零件,現在的年輕人誰願意做黑手,每個人都喜歡穿得漂漂亮亮,做又輕鬆、錢又多的工作,誰要做這種勞力的苦工?所以啊!我想來想去,還是大陸的人工比較便宜,人又多又好請,而且語言又通。"他頓了頓看著大家。"這樣的解釋你們還滿意吧?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看著問題最多的大女兒跟二女兒。
自從他十三年前再婚以來,這兩個女兒生怕他被搶走,對秀雯和小雨沖是諸多挑剔。近年來可能是真的長大了,也曉得要和她們和平相處,不雖然不見得會親密如母女、姐妹。
"爸既然要過去投資,那我們可不可以去那邊玩?"林秀茹才不管投不投資,只要老爸每個月固定給她零用錢,那就夠了。
"當然可以。"他沉吟了一會兒又說:"不然,這樣好了,今年暑假我們全家都過去看看環境,順便玩一玩,你們覺得如何?"
"我答應。"林秀茹第一個舉雙手贊成,反正又不需要她花錢,而且,又有得玩,何樂而不為。
"那你們呢?"他看了另外四人。
"我也沒意見,反正我暑假也沒任何計劃。"林秀蘋聳聳肩。
"那……秀儀你呢?"這女兒意見最多了,希望不是在她這關受到阻礙。
"我想過去看看也好,大家可以幫你看看環境好不好。"
林政義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自從他這個大女兒考上大學,讀了那個什麼企管系之後,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他的經營方針,什麼事都要干涉一番。尤其是每年暑假,她總會來工廠實習,一下看那不順眼、一下又說他跟不上時代。時代再怎麼進步,人總還是要吃飯吧!況且,他都經營二十年了,什麼大風大浪他沒見過,竟讓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來教訓他、指正他。
"爸,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想想,一人計短、三人計長,有我們幫你,才不會有疏忽的地方。你說對不對?"林秀儀對她老爸露出討好的笑容。
林政義歎了一口氣,想想將來工廠說什麼也要交給這幾個女兒。現在讓她們多少知道一點也是好的,誰教自己沒有一個可以傳遞衣缽的兒子呢!
"秀雯、小雨,你們的決定呢?"
"既然大家都要去,我當然也跟你們一起去。"賴秀雯微微一笑。
她再嫁能嫁給他真是幸福,不說衣食無缺,只提他待小雨,就令她非常感動。
"小雨,你呢?"林政義轉頭看著她。
"我可能……可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
"為什麼?"
"我暑假想去打工。"雖然這個繼父對她很好,可是,她已經長大了,而且也上大學了,最起碼學費總要自己出吧!總不能事事要繼父替她負擔。
"下次吧!難得全家一起出去玩,你怎麼可以不參加呢?何況,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機會。"
"可是……"
"好啦!就這麼決定了,暑假一起出去玩。"林政義做出決定。
他雖不是特別疼愛小雨,但說什麼也不能讓人家說他虐待別人的小孩啊!哪有全家出去玩,獨獨缺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別人會怎麼想啊?所以說什麼他也要盡量避免這種事發生。對於四個女兒,不管親不親生一視同仁,只要一人擁有什麼,其他三人也絕不能缺少。
"但是……我和同學約好了要去上班。"宋心雨無奈地低喊。
"推掉。"林政義一副不容反駁的語氣。
"是啊!小雨,你就推掉嘛!今年暑假不去打工,還有明年嘛!乖!聽你爸的話。"賴秀雯輕聲對宋心雨說。她知道這個女兒表面上是很柔順,實際上,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自從上了國中以後,每年的暑假她總是想辦法去打工賺錢,學費一定要自己出,這無非是不想欠林家太多的恩惠。
宋心雨無奈地點點頭,看來,今年的暑假是無法打工了。還好這幾年她存了不少錢,學費還不需要向爸爸拿。而且,等她從大陸回來,一定得兼個家教才行,不然,生活費一定不夠。
"好啦!既然小雨也點頭了,而你們也沒什麼問題,那麼,我就幫你們辦妥護照,等暑假一到,我們全家飛往大陸去。"林政義高興地合不攏嘴。看來,他又打贏一關鍵作用勝仗了。
"爸,我們先去大陸的哪裡?"林秀茹興致勃勃地問。
"廣州。"
"廣州?為什麼?"怎麼不先到香港呢?她好想去海洋公園玩。
"其實,現在者大多集中在廣州附近,不然,我們也可以先去東完,聽說那兒也是設廠的好地方。"
"我們不可以先去玩嗎?"林秀茹失望的道。
"這……"林政義環視她們一眼,見她們眼中充滿期望。"那你們想先到哪兒去玩?"
"海洋公園。"只見林家三姐妹有志一同地大喊。
"好吧!反正我們也要在香港轉機,那就這麼辦吧!搭一大早八點的飛機到香港,我們就去海洋公園玩。晚上我們就在火車上睡覺,隔天一大早就可以到廣州了。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其實,根本不用問,光看她們興奮的模樣,不管他說什麼,只要是去玩,她們說什麼也會同意。看來,她們根本以玩樂為優先嘛!
"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麼……該上班的去上班。"林政義指指自己,又轉而向她們說:"該上學的也準備去上學,免得遲到了。"說完立即起身。
賴秀雯笑而不語的望著他們起身準備上班跟上課,她也起身收拾碗筷。
"林秀蘋。"趙仲仁一見到林秀蘋走出教室,連忙喊住她。不知是他多心,還是林秀蘋真的有事,不然,最近怎麼很少碰見她?
"學長有事嗎?"轉頭一見是趙仲仁,林秀蘋冷冷地問。
"嗯……你現在有沒有空?"奇怪!林秀蘋怎麼突然對他這麼冷淡?以往見到他,不都笑臉相向嗎?
林秀蘋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淡淡地說:"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說的。何況……你不怕被別人誤會嗎?"她譏誚地揚起嘴角。
"咳……我……我覺得不些事。"他不安地瞄著她冷淡的臉,雙眼很快地向四周掃了一眼,看到一些同學以好奇的眼光注視他們。"我們私下談談比較好。"
"好吧!"她也不想成為同學們注目的焦點。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校園較偏僻的角落。
"你有什麼事說吧!"她故作冷靜,其實,她大概可以猜出他想說些什麼。
"是關於宋心雨的事。"
"哦?"看來,她猜對了。她冷眼看著他,"我是林秀蘋,不是宋心雨,你不覺得你找錯人了。"
"呃……是……宋心雨好像誤會我們兩人的關係,你可不可以幫我向她解釋?免得她誤會了。"
"我們的關係?我們有什麼關係?不就是學長與學妹嗎?"她半諷刺的說。
"對呀!可是,宋心雨卻誤會我們……她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他苦惱地表示,末了還說:"你看,她錯的多可笑。"
他不說這一句話林秀蘋還不生氣,他一說這話,讓她氣憤不已。就好像她林秀蘋見不得人似的,當他的女朋友是委屈了他,不然,為何會錯的多可笑。
這男人多可惡呀!居然當著她的面侮辱她!
"是啊!"他假笑。此仇不報非君子,沒人能當著她的面侮辱她,能全身而退的。
"所以羅!我希望你能幫我。"他似鬆了一口氣般露出開朗的笑容。
"沒問題。"她眼裡閃進一絲狡黠。
"那我先謝謝你了。"他沒想到她如此深明大義。如果不是遇上宋心雨,也許,有一天他會愛上她也說不一定。
廣州 從化
一天暢遊下來,莫進於能舒舒服服地泡個澡,而廣州最負盛名的溫泉區,便屬從化。林政義一家人便投宿於從化的一家溫泉旅館,既可過夜又可享受浸泡溫泉的樂趣。
當林政義和賴秀雯在旅館泡澡時,林家四姐妹便相偕出去逛逛。她們認為既然來了,何不先四處逛逛玩玩,要泡澡可以等玩過後,回旅館再慢慢泡個夠,何必浪費時間在旅館裡。
此時,天空上高掛著皎潔的月亮,四周星辰閃爍,看起來無比的潔淨與廣闊,讓人頓覺自己的渺小。
她們四人沿著溫泉溪走,另一旁則商家林立,除了一些小吃店外,更有販賣衣服以及其他飾品。
自從趙仲仁對林秀蘋說過那些話之後,還等不及林秀蘋有心理準備,便向同學公開他正式追求宋心寸,害得林秀蘋臉上無光,因此,最近她總在有意無意之間怒視宋心雨。而此刻瞥視走在自己前方的宋心雨,她愈加憤恨。
若不是宋心雨跟她讀同一所學校,又或者宋心雨不去招惹趙仲仁,今天她怎麼會成為大家嘲笑的對象。
"小偷。"林秀蘋忍不住罵出口,她從來沒這麼丟臉、委屈過,讓一個男人當面拒絕她,還要求她要幫他,這還有天理嗎?
"二姐,你罵誰?"林秀茹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一臉臭臭的姐姐。
"反正不是罵你。"林秀蘋沒好氣的說。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罵我。"她理所當然地說。"不過……你的錢被偷了嗎?"她大驚小怪地看著林秀蘋,心想:少一個可以敲詐的對象了。
"我的錢沒被偷。"林秀蘋雙眸正冷冷地瞪著轉身過來的宋心雨。
"那還好。"林秀茹鬆了一口氣。只要錢沒被偷,那還可以敲詐。
"一點都不好。"
"怎麼啦?"林秀儀跟著宋心雨轉身,一見妹妹橫眉豎眼的模樣,肯定她又在發脾氣了。
"二姐不知道在罵誰小偷。"一見二姐不肯開口,林秀茹雞婆地說。
"你有東西丟了嗎?"林秀儀蹙起眉。
"錢是沒丟,至於東西呢?我就不知道。"
"我不是問你,分你來多事。"林秀儀對林秀茹瞪了一眼,轉而問林秀蘋。"是不是丟了東西?"
"不是。"林秀蘋低吼。
"那你罵誰小偷呢?"林秀儀不解。
"她。"林秀蘋抬起右手,食指直指著宋心雨。
"我?"宋心雨不解地指著自己,她何時當了小偷?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沒錯。"
"二姐,三姐偷了你什麼東西?"林秀茹好奇地問。
"她沒偷我的東西,她偷了我的人。"林秀蘋激動地大喊。
"我偷人?"宋心雨臉色大變。她還是個處女,林秀蘋怎可以如此胡說,破壞她的名譽。
"沒錯。"
"最好你把話說清楚,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在繼父和媽媽面前,她可以百般忍受她的小姐脾氣,私底下,她可不打算做個逆來順受的拖油恙。雖然,她真的是一個拖油恙,但她只欠繼父的扶養之恩,可沒欠他女兒半點半分。
"不客氣又如何?何況,你明明偷了我的人,你還不承認。"林秀蘋故意大聲地說。
"秀蘋,你說小雨偷人……這說得太嚴重了吧?"林秀儀從來沒見過林秀蘋如此失態過,且罵人罵得毫無道理,怎麼可以罵小雨偷她的人呢?她有什麼人可以讓小雨偷?
"嚴重?你問問她,我說的對不對?"林秀蘋怒氣沖沖的說。
"我不懂你說些什麼。"她何時偷人,她一點也不曉得。更何況,林秀蘋有什麼人可以讓她偷?
"不懂?哼!我說的是趙仲仁,我想你應該就懂了吧!"林秀蘋冷哼。
"趙仲仁!我想你搞錯了,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關係?你說得倒輕鬆。"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聽得我頭都大了。"林秀儀不耐煩地看著她們兩人。
"大姐,我想,你也該曉得趙仲仁常常約我出去吃飯、看電影吧!"林秀蘋先聲奪人。
"沒錯。"林秀儀點點頭。"那現在又有什麼事呢?"這事又關小雨什麼事?難不成小雨偷的人就是趙仲仁!她雙眼睜得大大地盯看小雨。
"前幾天,趙仲仁跟我說他要追小雨,還要我幫他追。姐,你說這有沒有道理?"林秀蘋氣憤難平。
"的確沒道理。"她附和著,轉而對小雨說:"小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知道趙仲仁是秀蘋的男朋友,你怎麼可以橫刀奪愛?"
"我沒有。"宋心雨大喊。她何時橫刀奪愛她怎麼不曉得?何況,她和那個趙仲仁還說不到三次話呢!
"還說沒有,你若不是故意搶他,他怎麼會變心?"林秀蘋忍不住伸手推她。
宋心雨向後踉蹌一下。"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何況,他要變心干我什麼事?反正我從來就沒去招惹過他。"那男孩看來一副驕傲自大的模樣,她怎麼會去喜歡自大的人呢?笑話。
"你沒去招惹他?"林秀蘋瞇起眼,聲音愈發低沉。"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了,所以,他才會變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心雨蹙起眉,不懂林秀蘋為何故意同、曲解她的話。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林秀蘋不滿地逼近她。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說他要變心我也沒辦法,而這事從頭到尾都與我不相干,我是無辜的第三人。"她真倒楣,從頭到尾都不干她的事,為何林秀蘋偏要找她麻煩,變心的是趙仲仁,又不是她故意去勾引他變心,為何什麼責任都往她身上推呢?
原本就站在溪邊的她,被林秀蘋這麼一推,一不小心就跌入溪裡;宋心雨喝了好幾口水,拚命拍打著水,將頭浮上水面。
"救我!"不諳水性的宋心雨,忍不住大叫。
"鬼才救你。"林秀蘋破口大罵。現在全校都知道她被人拋棄了,而這個宋心雨居然還敢當著她的面,說她自己無辜!真無恥。
宋心雨又喝了幾口水,連鼻子裡也充滿了水,她直覺水下似乎有股漩渦直將她往下扯,而胸前的玉墜也沒來由地發熱,使得她更形驚慌地大喊,因而她又吞下了好幾口溪水。
"救我!"宋心雨灌過水之後的聲音低沉粗啞,可是,她仍不死心地向岸上的姐姐們求救。
她從來沒這麼後悔過,為何平常不去學游泳呢?如今居然撇下自尊向人求救,別人還不理她。如果這次她獲救,她一定努力學游泳。
"救你!下輩子吧!"林秀蘋依然泠言冷語。
"二姐,你就救救三姐嘛!她好像快淹死了。"林秀茹擔心地直扯林秀蘋的袖子。
"她根本就是在假裝,她怎麼可能不會游泳呢?別被她騙了。"林秀蘋撇撇嘴。
"你怎麼知道?"林秀儀擔心地看著宋心雨愈來愈往下沉。
"你忘了,小時候爸爸常帶我們去游泳呀!"
"是啊!我怎麼忘了。"林秀儀的一身泳技就是老爸教的嘛!
"那爸怎麼沒教我呢?"林秀茹忍不住插嘴。她們的爸爸怎麼可以這麼偏心呢?只教姐姐不教她。
林秀儀想了想,忽然問林秀蘋。"我記得爸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教我們的,那時候小雨來了沒?"
"呃……我忘了。"林秀蘋支支吾吾的說。
"糟了,三姐不見了。"林秀茹大驚失色的叫著。
只見宋心雨連揮舞的手也沉到水裡了。
"什麼!"林秀蘋和林秀儀也擔心地直望水面。
真的瞧不見宋心雨了,這下怎麼辦?
"我們沿著溪邊找找看。"林秀儀打斷另外發呆的兩人。
"我看見三姐在那邊沉了下去。"林秀茹指著溪的中央。
"現在怎麼辦?"林秀儀不知所措地望著溪中。
"怎麼辦?禍是我惹的,當然由我負責。"說著林秀蘋也跳下溪裡。
"秀蘋!"林秀儀大驚,她沒想到她話才說完,秀蘋便跳了下去。
"二姐!"林秀茹哭喪著臉,三姐才掉到溪裡不見人影,現在二姐也跳下去,這下可怎麼辦?
林秀蘋憋著氣整個人潛入水中,雖然溪面上光線相當明亮,但溪裡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游到宋心雨沉入的地點,卻聽不到任何聲音,而湍急的流水,愈發將她飄得更遠。
她胸中的氣已吐完,沒辦法只好浮上水面,深深地吸著氣,看見姐姐和妹妹仍在溪邊。
"你們有沒有看到小雨浮上來?"林秀蘋對著姐姐和妹妹大喊。
"沒看到。"她們兩人也大喊。
林秀蘋向她們擺擺手,深吸了一口氣又潛了下去。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推小雨下水,而且下水之後她以為小雨會游泳,沒想到……
這下可怎麼辦?要是小雨出了事……想到這,她眼眶也不禁泛紅。她隨即搖了搖頭,甩掉這不安的念頭,繼續往下潛去。
直到筋疲力竭之後,她勉強游上岸。
"你沒事吧?"林秀儀關心地蹲下來。
"找不到她,怎麼辦?"林秀蘋語帶哭聲,隨即抹去臉上的水痕。她已分不清她抹掉的是水,還是淚。
"我叫秀茹跑回旅館,一會兒爸爸會叫人來幫忙找的。你放心吧!"林秀儀拍了拍她的肩。
"可是……找到之後……她會不會已經淹死了?"一說到這,林秀蘋忍不住痛哭出聲。
"別胡說。"林秀儀怒斥,隨即安慰她。"你別胡思亂想,小雨一定沒事,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被人救起來了,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林秀儀聽到遠處有聲音,隨即抬起頭。"你看,爸爸找了好多人,小雨一定會沒事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妹妹,還是在安慰自己。
從小雨跌下去到現在,已有一個小時了,人能待在水裡那麼久嗎?她真懷疑。
"小雨怎麼會掉到溪裡?"賴秀雯神色驚慌地問,她女兒根本就不會游泳,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別管怎麼掉下去,現在找人比較要緊。"林政義口氣嚴肅,轉而對週遭的人吩咐:"你們四個人一組,到三十公尺的上游去找,你們幾個在這兒找,另外幾個到下游去找,還有你們幾個幫忙到溪裡找找看。"
是夜,溪裡與溪邊、上游下游,佈滿了二十幾個人。當夜,恐怕是這條溪最熱鬧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