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回到京城,梁季煜馬上被押解到大牢裡,而紛紛則是被送回何府。
她萬分焦急的想知道梁季煜怎麼了,可是被關在微雨樓裡的她,一步也離不開。她知道皇上的怒火一天不息,他就離不開大牢,雖然他的性命無礙,但她總是擔心,他會為了她做出傻事。
當初他們天真的以為命運是可以掌握在手裡,現在她知道他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何夫人看她每日愁眉不屜,鬱鬱寡歡,也不知道如何相勸,只好陪著掉跟淚。
回京的第三天,聖旨下達何府,全家人跪著接旨,在頒旨的公公寓去後,何府傳來了一陣悲嗚,頓時哭聲震天。
紛紛面無表情的看著那純白無瑕的三尺白綾,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因為她抗旨私逃婚又非清白之身,已經無法和番,所以皇上下令賜死,而那三尺白綾就是賞賜。
「娘,別哭,我不會後悔的,還好不會累你們。」她軟言勸道,還好皇上雖然震怒.卻沒有牽累無辜的人,如果她一死能夠保全大家,那麼她沒有遺憾。
「紛紛,你怎麼這麼糊塗呢?你不為自己想,也為家人想一想呀!」何夫人抹著淚道。
她咬唇不語,她不會後悔的,從她答應跟他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曾後悔。只是她放不下他,一想到梁季煜,她的眼裡倏地蒙上一層淡談的水氣。
還有留下來的一位公公,是負責觀刑的,他不耐煩的看著他們哭哭啼啼,尖聲道:「聖旨已下,何姑娘請上路,我還得趕回去復旨呢!」
紛紛一咬牙,接過白綾拋繞過屋樑,站上丫鬟們扶住的凳子,她緩緩的將白綾打個死結,愣愣的瞧著門外的楊柳青青,桃花艷紅。
何夫人哭得肝腸寸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伏在地上不斷的哭喊。
紛紛腦奪不斷閃過的往事,勾起了她嘴邊的微笑,她何其有幸呀!能和梁季煜相愛這一場,雖然甜蜜卻又苦澀,歡喜卻又痛苦,她閉上眼,嘴邊仍帶著微笑,慢慢在心中勾勒出梁季煜的身影,清晰得彷彿就在身前。
丫鬟、家僕們跪了一地,拚命的流淚。何沖摟著何夫人,老臉上涕淚縱橫,白髮人送黑髮人,原是無限的心碎哪!
「好了,爹娘,我走了。」紛紛微笑的說,然後幾乎是不帶眷戀的,堅定的將她那纖細的脖子,穩穩的套了進去。
咕咚一聲,凳子被躇翻倒在地上.何夫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淒厲狂吼,「不!」
庭外仍是楊柳青青.桃花艷艷,一陣蕭瑟的微風吹過,楊柳轉黃,桃花紛落,更顯得庭院深深而清冷紛紛……
雨,漸瀝的下了起來,直下到每個人心裡,那樣冰冷,那樣傷人。
淒風不斷,苦雨不停,一朵桃花離枝而去,悠悠蕩蕩,飄飄然的在風中翻飛,漸漸的飛過牆頭,消失在那陰暗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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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梁季煜倚著欄杆,抬頭從那一扇小窗看出去,天空一片漆黑,隱隱約約有點星光閃爍。
他甜蜜的想到紛紛那燦爛如星的雙眸,彷彿正淘氣的對他眨跟睛,彷彿在告訴他,你要忍耐呀!為了我而忍耐。
一陣腳步聲傳來.走過那條長長的走道,接著停在他牢前。
纖纖打量著眼前石室、約莫兩丈見方,牆上和地上都是大石塊鋪成的,牆角擺著一個糞桶,鼻中聞到的儘是臭氣和霉氣。
她撲在欄杆上喚道:「端親王,端親王!」
他回過頭,看到梁子中和纖纖站在他面前,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他十分驚訝於她們姊妹的相似,想到紛紛,他心中又是一陣甜蜜。
梁子中啞著聲音遭:「季煜,父皇現在還在氣頭上,不許任何人求情,你再忍耐個幾天,很快就可以出來了。」
「別管我,紛紛呢?她好嗎?快告訴我!」他激動的問,他實在擔心她,對於自己的處境他倒不擔心,因為皇上沒有馬上下令將他斬首,只是要他吃些苦頭,那紛紛呢?她也有這般好運?
梁子中微微一愣,「她很好,你別擔心。」
他瞪著他,眼裡有著懷疑和不信任,「你騙我!她不好,她一定不好,求求你告訴我,求求你!」
梁子中被深深的撼動了,這個倨傲不羈,從不低頭的季煜,竟然這樣求他?他是用著怎樣的心思去愛紛紛的?
「你說對了,我是騙你。」他認真的說:「她不好,她沒你那麼好的運氣,父皇……將她賜死了。」
梁季煜眼光直直的盯著他,臉色變得蒼白,絕望而悲切,然後他像是發狂似的劇烈的在欄杆上撞了起來。
「我害了她!我該死、該死!」
纖纖被嚇得哭著說:「你別這樣呀!紛紛沒有死,她沒死呀!」她轉頭求救似的望著梁子中,「你快告訴他,紛紛沒死呀!」
粱子中要獄卒打開鐵門,然後一個矮身鑽了進去,他抓住梁季煜的肩頭,猛力的搖晃,「她沒死,你聽到了沒?」
他呆滯的看著他,嘴裡喃喃的說: 「你騙我、你騙我……」
「我沒騙你,季煜,我從不說謊的,相信我,她沒死,雖然父皇將她賜死,可是我已派我的貼身侍衛將她救走,把她送往南方,等到父皇氣消,你也出來了,再把她接回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誠懇又認真的說。
纖纖抹著淚道:「她是我的親妹妹呀!你說我會眼睜睜看她喪命,而忍心不救嗎?」
「季煜,你別發傻,你這個樣子,紛紛看到了會有多難過。」
慢慢的,理智回到梁季煜的腦海裡,他的眼睛又重新閃著光芒。
他彷彿聽到紛紛說,只要此心不渝,天涯晦角都是咫尺。他開始隱隱約約看到他們的愛情緩緩的露出一絲曙光。
「她在哪?」
梁子中完至不思索的回答,「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現在沒辦法告訴你,等你一出來,我就告訴你。」
梁季煜深深的看著他,「那麼我希望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這是一定的。」梁子中有力的捏了握他的手,彷彿給他一個強力的保證。
纖纖感動的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淚流滿面。
等待的日子是充滿痛苦且艱辛的,若不是梁季煜強烈的想著紛紛,想著他們的希望,想到他們今後相守的日子,那麼這間陰暗潮濕的石室,他怎麼能夠待得下去呢?
每個日昇月落,他都在期待著,什麼時候那深鎖的鐵門會為他打開來?他的紛紛可好?
一日,他見到窗外飄起如鵝毛般的細雪,冬天到了,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下嗎?
當初子中的承諾言猶在耳,但和紛紛相聚的日子卻是遙遙無期,不過,只要結果是甜美的,那麼這等待的苦澀,又算得了什麼?
然後,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終於從石室出來了,但是只是換了個囚禁的地方,他還是沒有獲得自由。可是,這樣的地就覺得離紛紛又更近了。
轉眼,冬雪融怯.楊柳抽芽,桃花紛開,他幾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聽到烏啼鶯囀,聞到陣陣花香,都讓他更加想念她。若不是這時他接到了紛紛的音訊,這種無盡的等待一定會把他逼瘋的。
他顫抖的打開那個熟悉的同心結,那秀美的字跡躍然紙上——
等待是為了相聚,望君珍重。
他將紙箋放在胸前,緊緊的貼在心口上,對一切更加燃起希望。
紛紛,相見之日不遠了,你也要為我珍重呵!
桃花落了,蓮花又再度盛開,蟲聲唧唧,夏日到了,他聽著樹上的蟬鳴,不斷的叫著,癡了、癡了……
他聽著聽著不禁也癡了,這癡心一片 。原只是為了相見呀!
秋風吹起,楓葉轉紅,大地一片蕭索冷清,他的等待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他吵著要見粱子中,然後他來了。
梁子中一臉的悲傷,皺著眉頭道:「父皇病了,季煜,現在不是個好時機,自從他病了,脾氣更不好,所以你再忍耐一陣子吧。」
他咬牙忍了下來,將那張花箋貼身放在懷裡,每當他覺得要失去勇氣的時候.他就拿出來看一下,馬上就可以充滿信心,再接受這殘酷的考驗。
他相信他們的愛情雖然辛苦,但是一定禁得起考驗。
就這樣冬怯春來,等待變成一種渺無希望的折磨,和遙無止盡的痛苦。
一年多的時光,紛紛會憔悴到什麼樣的境地呢?為什麼她不再捎來只宇片語?她病了嗎?受苦了嗎?
這日梁季煜又得到她的消息——
聚散匆匆,此恨無窮,情海無渡,此情不盡。
喔,她是多麼吝嗇呀!為什麼不願意給他多一點消息呢?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得快要瘋掉,快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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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果實果然是甜美的,梁子中登基之後,大赦天下,梁季煜終於恢復自由。
他的心胸被喜悅漲得滿瞞的,刻不容緩的想要到江南去跟紛紛相會。他那顆雀躍的心幾乎興奮得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兩年了,他的紛紛也該長大,現在的她,又是怎麼一個模樣呢?是瘦了?是胖了?是憔悴了?還是更成熟了?
他要去找她,他的紛紛,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對的,活著就有希望,等待是值得的,雖然兩地相思苦不堪言,但終究是值得的。
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他們總算可以相守在一起,再也沒有阻礙。
「快告訴我,你們把紛紛送到哪去了?」他跟裡閃著喜悅的光芒,漫長的等待已把他的傲氣給磨平。
「你先休息一下,這些年來你也不好受,不急著這一刻吧?」粱於中勸道。
「不,我等不下去了。」梁季煜迫切的說,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渴望。
「我明天帶你去見她,現在你需要休息,你看起來累極了。」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卻有種不容反抗的威嚴。
是的!他願意等到明天,他現在是如此的狼狽呀!怎麼能讓他的紛紛看到他這副模樣?
梁季煜回到王府稍微休息一下後,雀躍的心情讓他失眠,他慢慢的踺出府外,不知不覺竟然往何家走去。
他站在那高高的圍牆之外,抬頭看著微雨樓,他想到曾經有這麼一個深夜,他不顧一切的到她房裡,那時候她怒氣沖沖的表情,彷彿還在眼前呢!
突然之間,他彷彿看到窗於上隱隱約約進出亮光,似乎有人在房內活動。
他右足一點,輕輕的躍上牆頭.窗紙上清清楚楚的映箸一個人影,看起來那人正托著腮,倚在案上沉思。
他輕輕一縱,竄到樓底,一個縱身上到樓台上,此時的心情已和當年大異,當年是帶著一股怒火前來質問她,而現在則是滿腔柔情。
他推開窗戶,引得一個女子發出驚聲尖叫。只見她頭髮白多黑少,一臉歷盡滄桑的感覺,原來是何夫人。
他們兩個都吃了一驚,尤其是何夫人還以為他是採花賊,直等到看清楚他是誰之後,才放下心來。
「端親王,這麼晚了,你怎麼到這來 呢?」她的語氣冷淡,幾乎有點責備了。
他很抱敬的一笑,「我看到人影。還以為是紛紛,嚇到你我真是過意不去。」
她眼睛一瞪,「你要找紛紛?」
「是呀!我以為她會在微雨樓裡。」真是尷尬極了,半夜三更來找紛紛,沒想到見到的竟是她娘,唉!
「你找錯地方了,她不在這。」何夫人微微一笑,這個性急的端親王。
「那麼,請你告訴我紛紛在哪,」他隱隱約約覺得有點奇怪。
她輕輕的關上窗,低聲道:「你會見到她的,
但不會在這裡。」
談了一會,梁季煜便離開何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他竟然覺得害怕起來?紛紛,你為什麼要避而不見,難道你不再愛我了嗎?難道你對我的熱情,在歲月的流逝下消失了嗎?
會嗎?他不斷的問著自己,不會的,他該相信她的呀!但為什麼他卻這樣的不確定呢?
慢慢的,他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一陣依霧飄來,將一切都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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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在揚州的帽子胡同裡,梁季煜一知道馬上就出發前去,雖然走水路非常的快,但是他仍嫌船走得太慢,因為他的一顆心早已經飛到紛紛身邊。
在經過一個月的殷殷期盼後,他終於來到了揚州,他走過幾條大街,轉入一條安靜小巷,然後他停在一對黑漆雙門之前,感覺心有如擂敲般的狂跳起來,他朝思暮想的紛紛,就在這扇門後,他緊張的舉起手來敲門,發現手正微微的發顫。
黑漆門呀的一聲打了開來,一名老媽子狐疑的看著他。
他搶著進門去,只見得裡面是一個院子,樹影婆娑,涼風陣陣,隱約一陣花香撲鼻。
老媽子跟了過來撼道:「哎喲,你是哪位呀?怎麼直往人家家裡闖!」
梁季煜微微一笑,也覺得自己太過唐突,「抱歉,我是情不自禁。紛紛呢?她上哪去了?」
老媽子瞪大了眼,驚呼道:「你是端親王?」
「是的。」
她上下打量著他,猛點頭,「你總算來了,姑娘等得望眼欲穿,總算把你盼來了。」
「她在哪裡?」
「姑娘在城外的桃林裡。」
老媽子細心的指點他路徑,他道了聲謝,連忙策馬奔去,他們分開太久了,此時能夠相見,彷彿不俾是真的。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他快馬加鞭的出城,心情既緊張又興奮,他馬上就可以見到紛紛了,分離了許久,但他愛她的心仍像分離前一樣,強烈而熾熱。
隱隱約約的一陣花香撲鼻,只見夾道繁花似錦,開得正艷,微風一迭,莫不招搖。
迎面是一片好大的桃花林,他下了馬,走入林中,桃花繽紛的盛開著,紅艷艷的一片花海,地上鋪著一層落花,走在其上,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
他驚訝於景色之美,暗忖若能與紛紛攜手相守,就住於這桃林之內,那該有多好,華廈豪宅又怎比得上這一片艷紅的花海?
接著,他沿著小徑曲曲折折的走了一小段路,突然他聽到一陣笑聲,那麼的清脆悅耳,使他猛然全身一震……是紛紛!
他跟著那笑聲尋去,有點炫目的看著站在槐樹下的女子,她開心的轉著圈,飛揚的髮梢和衣裙沾滿了紅艷的花瓣,笑聲迴盪在林子裡。
突然之間,她停了下來,直直的正對上他熱切的目光。
她滿臉都是歡笑,向他飛奔而來,大叫道:「我等了你這麼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他張開雙手,用力的按著地,「紛紛……」
她滿足的歎了口氣,「多叫我幾聲,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我會用我的一輩子來叫你。」他堅定的微笑著,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能夠分開他們了。
「嗯,一輩子!」她閉上了跟睛,安心浮上她的嘴角。
這個風流的壞胚子,終於給了她一輩子,而她這個頑劣的臭丫頭,也打算陪他走下去,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磨難並不能使愛情結束,而是對永恆的考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