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所依戀 第九章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以前的「未來」,她開心的笑著,一直牽著我的衣角,喊著:媽媽、媽媽!

    醒來,這才發現,那個「未來」,是我。

    我的體內一半是人,一半是獸,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不安,因為,真正人類的獸性一旦發作,比我們還要可怕。

    人類最大的敵人不是難,就是自己!

    我變得太像人了嗎?

    年輕時,曾潛心研讀通好多有關心理的書,其中一段內容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那段內容是這樣寫——

    人其實是地球上最低等的生物,因為,只有最低等的生物才會如此自相殘殺!

    我連帶想起上一個「未來」為何會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有著太多獸性,而且體內的血波亦是族人血緣雜交的下一代——敗,就是敗在這一點,逞論其它。

    「歷史」研究所內。

    「宙大人!」歐連通報也不經一聲,興奮地往那間私人用地直衝而入,「我找到了!我知道『未來』在哪裡了!」

    「把她毫髮無傷的帶回來。」對方想也不想的下令。

    「是。」歐又忍不住的邀功:「還有,您一定想不到的,凱那個賤女人,竟然也和『未來』在一起,我們可算是一舉兩得了。」

    「哦。」對方明顯的一愣,隨即回復泰然自若。「她怎樣了?還活著?」

    「是的。」不過不會太久了,歐惡狠狠的想著。

    「嗯,」對方沉吟好半晌:「兩個都給我毫無發無傷的帶回來。」

    ☆     ☆     ☆

    冷傑不動時是養精蓄銳的處子,一動起來非但不是隻兔子,更像是只凶悍的老虎。

    首先,他開始對美國國會施壓,沒兩天,便馬上被國防部長接見。

    不管情勢是如何演變,他必須先快一步掌握「歷史」的所有權,即便這表示要花上大筆財產也在所不惜。

    隨意打量著富麗堂皇的辦公室,他暗嗤那些安裝在角落、自以為隱蔽的偵測攝影機,還大大方方對那些鏡頭咧嘴而笑,擺出模特兒Pose。

    「你是從哪裡知道『歷史』的事情,冷先生?」胖胖的部長令人聯想到市場上叫賣的販魚阿伯,一直猛擦額頭上的冷汗。

    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為什麼一手掌捏著全國經濟命脈的冷氏家族會知道「歷史」的存在呢?

    他不瞭解地端詳著眼前悠然冷靜的年輕人,暗惴他的來意。

    「美金今天跌了五毛兩分,對吧?」冷傑沒理會秘書奉上的香茗,溫吞的開口。

    「呃?」部長跟不上冷傑的話,只能瞠目結舌。

    沒錯,是跌了,不過他怎麼會說出這種開場白?

    「華爾街股票昨天有爆落的現象,對吧?」呵呵呵,原來衛然這種不著頭緒的夢話技巧還挺有一套,他借來應用得游刃有餘,不知道衛然會不會抗議地收專利權?

    「還有石油公債、電子公債……」冷傑如數家珍的緩緩道出。

    「夠了!」部長覺得自己嚴重受到侮辱,被一個小了數十歲的小傢伙瞧不起真不是滋味!「你有什麼話就爽快的說吧。」

    「『歷史』。」冷傑基本上還滿尊重老人家,馬上爽快地報上答案。「我要美國政府把『歷史』賣給我,至於價碼咱們來切磋切磋吧。」在他想來,『歷史」是美國政府資助的機構,當然得由政府手中奪權。

    「買『歷史』?!」部長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你開什麼玩笑?買『歷史』?」

    當然,除非,事情會有變數——

    「在商言商,不開玩笑。」冷傑扳著指頭再數:「美金不會再下跌,股票不會再跳票,公債回收……」

    瞧著部長愈見慘白的臉,他滿意地看見收到恐赫的成效。

    「你……原來都是你在搞的鬼!」部長指著他尖叫。「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有哇,我只是在敘述一件已經發生的事實、和一件即將可能發生的事實,您何必氣成如此。」

    冷傑非常好心的安慰著氣得滿臉通紅的老人家。「小心您的高血壓及心臟病。」

    「冷傑!你不要太過分,國有國法的,哼,我知道冷家是財大勢大,不過我們政府還是治得了你們!」

    治得了?呃……反正說謊不必打草稿嘛。

    「對不起。」冷傑很懺悔的點頭。「反正冷氏企業一年對美國的投資額『只』不過佔了國會預算案的百分之三十『而已』嘛。『反正』我的『搶手』電腦在絕非必要時,只不過可以製造全美資訊網大恐慌『而已』嘛。」

    才聽到這裡,國防部長的臉已經綠了好幾回!

    「『反正』如果冷氏企業不打算以美國做為大本營經商的話,美國只不過可能會有第二次經濟大恐慌『而已』嘛。」

    國防部長手指著他,抖得不像話。

    「咦,部長,不要激動,這對身體不好的。」

    國防部長總算明白到冷傑今天是勢在必得。

    好半晌,他才回得出話:「冷先生,這件事……這件事,我不能夠做主,事實上我連置喙的餘地也沒有……」

    承認這一點真難堪,以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來講,還得忍受他人的指揮——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那麼,這裡能做主的人是誰?總統先生?交通部長?國會參謀?CIA?FBI?該不會是綠色和平組織吧?」

    他無辜認真的口吻反而更顯嘲弄,幾乎讓人下不了台。「跟我談。」辦公室中出現第三道聲音。

    ☆     ☆     ☆

    琳琅滿目的書櫃有若薄頁般一翻開,無聲無息的腳步踏在厚軟的地氈上,一股極其強悍的氣勢立即迅速撲襲整個空間,馬上和一身王者魅力的冷傑分庭相抗!

    「宙先生!」國防部長失了形象。嗚嗚嗚!好慘哇,夾在這兩個男人中間,他居然變得什麼都不是。

    雖然有千百種心理準備,冷傑仍沒預料到有「宙先生」這一號人物。「你是誰?」

    「我是,宙。」他的聲音拉得悠長而飄忽,令人捉摸不定,彷彿從空靈的另一個世界傳來,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更有道不盡的冷然。

    宙?

    「宙先生,我不是故意……」國防部長像見了鬼一樣結巴。

    「你可以出去了。」宙一句話就打發掉心臟病簡直快復發的老人家。

    「我,毀了『歷史』。」宙下一句話就引起冷傑全然的注意與狂怒。

    「就是你資助歐那個渾球毀了『歷史』?!」更進一步從凱口中知悉所有的事實後,再聽得宙這句驗證,他只想砍得對方七零八落。

    宙的唇邊漾起詭異的淡笑。「這就是你今天來的重點?討伐我了?」

    不是!但初次的交鋒,冷傑便乍然驚覺敵手的強大,而他這一生中鮮少屈就於人。

    「為什麼!」

    「歷史,有被創造出來的一朝,就會有被毀壞的一旦,何奇之有?」他說得輕描淡寫,有若天經地義。

    這個男人太有自信。冷傑估量著對方的份量,驚然發現他漫不經心的外表下井不只是自信,而更是對一切的理所當然——

    「是你創造了『歷史』?」冷傑猜測道。歷史,有被創造出來的一朝,就會有被毀壞的一旦——

    「我有那樣說嗎?」宙沒有否認,亦不承認。

    「『未來』在你那兒,是嗎?」

    「你知道?」冷傑一愕,隨即瞭然。

    這個男人說不定什麼都知道,只是不講罷了,「惦惦吃三碗公」的標準典型。

    「那麼,你就是『未來』七年前的男人吧!既然有了她,又何必自討苦吃的出來窮攪和?」

    「因為『歷史』是她的故鄉,我是她的男人,她的希望,我能不替她辦到嗎?」冷傑聳聳肩:「如果是你的女人,你難道不會替她完成心願嗎?」

    不被冷家愛上的女人便罷,一旦愛上,是會為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買下「歷史」算什麼?誠如他先前對國防部長所威脅的,就算讓美國整個垮台亦不惜。

    宙的指尖細細撫過-木椅把的雕紋.深眸閃動著銀芒。

    「亙古而簡單的理由,不是嗎?」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女人傻!男人何嘗不傻?!

    「如果我不同意又怎樣?」宙漫不經心似地問。

    「那麼,我會和你卯上。」冷傑說得輕柔,卻是極其認真。「不管要花多少時間,你永遠要小心我。吃飯時最好想想裡面有沒有被下毒,坐車時最好看看剎車有沒有失靈,走路時最好小心四周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千萬別小看一個戀愛中的男人,這是宙多年來的經驗。

    「你們既然可以製造出第一個『未來』,沒理由不能製造出第二個。」冷傑疑惑的問。

    「話是沒錯。但是除了第一個『未來』成功以外,多年來不曾再有成功的記錄。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命定,我都想找出原因,讓『未來』這個計劃能夠繼續順利開發,那對我而言非常重要。」

    所以他這才如此迫切需要「未來」,要不然何苦去打擾人家一對鴛鴦。

    「我不同意,這麼多年來,你們一直都拿著她當實驗品,若真想要有什麼重大發現早就成功了,不會拖到現在。不,我再重申一次,不准再來打擾我們。」

    冷傑下了最後通碟:「也許你厲害到能只手瞞天過海,但是我也絕對會讓你住得寢食不安。」

    「好厲害的威脅。」宙深覺惋惜的搖搖頭,眼睛瞄向牆上的鐘。「現在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什麼意思?」冷熱刷地一聲起立。「你是說——」

    「我已經派了入手往你的大廈去了。」

    話一落,宙看著冷傑拔足狂奔而去。

    ☆     ☆     ☆

    「好像快下雨了。」衛然急忙收起晾在陽台上的一些衣物。安詳忙碌的爛漫天真模樣讓凱感慨良久。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未來,事情解決後你打算怎麼辦?」長姐若母,冷冰冰的凱其實比誰都還疼寵這個小妹妹。

    「我想要找一份餐廳的工作,然後努力存錢買個公寓,裡面要種盆栽,想養一隻小狗——」

    「別開玩笑,冷傑那小子不打算娶你嗎?」凱蹙起眉,冷傑那小子怎樣看也不像『吃飽抹淨嘴」的溜之大吉典型。他不打算負起責任?

    衛然的頭低低的。「有。」

    「有?」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要和我過一輩子——」

    「很好。」喂,總算可以放下心中一顆大石。

    「可是我好害怕,我應該相信他會喜歡我對不對?但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安,總是好害怕他有一天會嫌棄我不是個正常人,那到時候我該怎麼辦呢?」

    愛得愈深就想得愈多。

    標準的陷入情網不安症候群。

    「我想扁你哦。」正在玩著電動玩具的冷映析丟下手上的娛樂,回頭齜牙咧嘴地。「對我老哥這麼沒有信心哪,欠揍。」

    「可是——」

    「沒有可是啦。」冷映析大叫,軟綿綿地撲上前,一把抱住衛然。「不管啦,人家就只認定你這個嫂子啦,安啦安啦,我會架著槍逼老哥上教堂,讓他說:YES,I  do!」她很豪氣的發誓。

    凱冷哼一聲,惹起冷映析的不滿。「怎麼,你不相信我是吧?阿然,我可是個童子軍,要信我啦,信我才會得永生啦。」

    「明明很老了,講話還這麼幼稚。」

    「你說什麼.誰說我很老啦。」冷映析火大的揚起拳頭,在凱眼前晃呀晃的。

    平時,她最喜歡和凱逗嘴了,該說她們是一見如故嗎?應該是一『吵」如故吧。

    「別吵了,對了,映析你不是要回去了嗎?還是要再多住幾天?」如同往常,衛然又忙著作和事佬。

    「老哥派我留下來做保鏢啦,放心放心,有我在,啥米都不驚啦。」冷映析豪氣干雲的拍拍胸口。

    「保鏢?在哪裡?」凱故作左顧右盼狀。

    「你——」

    凱又要和冷映析「槓」上了,衛然看得有點頭痛,唉,兩個長不大的小孩。她們增長友誼的方法還真特殊哪。

    「叮咚!」突然其來的門鈴聲完全傳不進兩隻母老虎的耳中,衛然只好自己去開門。

    「是誰——啊!」衛然這聲慘叫太遲,嘴巴立刻被手掌粗魯的摀住,強烈的手勁讓她動彈不得,被踹開的大門一下子湧入好幾個傭兵,如狼似虎的一窩蜂湧上。

    「Shit!」凱一下子從沙發上躍起,全身處於戒備狀態。

    但她又能有多少勝算?她的傷未癒,抵得過半打對準她的槍口嗎?

    凱和冷映析背靠著背站著,謹慎的目光迅速的掃量著環境,不約而同擺出自衛姿態。

    「好久不見了,凱、未來。」歐志得意滿滿走進室內,養胖的臉龐上儘是油光的獰笑:「沒想到吧,高不高興見到我呀?」

    「放你的大頭屁。」凱咒罵著。

    歐劈頭就給了她一巴掌。「回答不對。哼,真沒想到你居然會逃到這裡來了,不過這更好,讓我一箭雙鵰,哼哼哼。」

    「放開我——晤——」被擄住的衛然因為反抗,很快被注了一針鎮靜劑而昏了過去。

    凱主動出擊,出奇不意橫掃飛腿,當頭罩門就將一個傭兵的槍踢掉!

    冷映析也不遲疑,心有靈犀地在凱行動之際,嬌叱一聲,奪下前面的槍,往對方下頦賞了一拳!

    「可惡!」不敢置信自己帶來的人居然隨隨便便就被兩個女人撂倒一對!「抓住她們!」

    傭兵們也不敢掉以輕心了.不過還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抓住她們。

    「婊子!」歐狠狠往冷映析的腹部賞了一拳,後者隨即痛昏過去。

    「他媽的,你欺負弱女子,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凱破口大罵,祈求歐的注意力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不再繼續對付另外兩個女人。

    「喲,你倒還挺有精神的。」歐獰著一股詭笑,往凱繃緊的臉上啐口白沫,這種極盡恥辱的舉止讓她氣得眼都燒紅了。「看來你是挺高興見到我的,問聲好吧,小妞。」

    「放你的大頭屁,爛人。」凱被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但仍極盡諷刺:「沒種的傢伙,除了會欺負人以外,還會幹什麼?落井下石的走狗,別以為你替那個傢伙做事,我就會怕你了。」

    歐氣得渾身發抖,怒極反笑:「很好、很好。」

    他迅雷般出手,一把就抓下她包紮傷口的繃帶,剎時間讓她鮮血淋漓、痛徹心肺!

    「賤女人!」歐瘋了一樣攻擊,拳拳挑准她的傷口,凱虛軟得幾乎站不住腳,卻硬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歐先生,她昏過去了。」一旁的部下趕緊提醒他。「宙大人不是說過,要將她毫髮無傷帶回去的嗎?」

    「管他的。」歐鼻息濃厚的喘了好幾下。「留她在這裡等死吧,沒給她補一槍是老子大發慈悲了,反正到時候對大人說她拒捕反抗,一時失手就可以了,又不是多重要!」語畢,他立刻命所有人撤退。

    不是多重要嗎?

    只怕歐是大錯特錯,至死位不能瞑目這點吧。

    ☆     ☆     ☆

    「映析?映析?你醒醒啊。」冷傑心急的用力拍打妹妹的臉頰。

    急匆匆趕回家的冷傑入門便看到滿目的瘡痍,心痛的發現衛然的失蹤及妹妹的瘀傷。

    和他同來的宙則僵硬著腦,緩慢的走到倒在一汪血泊的凱身旁,冷冷看著她痛苦掙扎的呼吸著。

    「痛痛痛痛!別打我啦……老哥,不好啦,有人闖進來了!」清醒過來的冷映析一把抓住冷傑的衣領,情急的大喊。

    「我知道。」他的心已沉到海底。

    衛然?不用問,一定是被歐帶走了——為了那個宙該死的命令!

    「老哥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她……」

    「噓,不是你的錯。」冷傑安撫著她,抬眸看著宙颯然的背影,不覺怒氣翻騰。「哪,事情變成這樣,你滿意了沒?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會有什麼話要說?」宙傾身蹲俯。「要我說我後悔自己曾下達的命令嗎?沒用的,事情重新來過時,人類總是會犯下同樣的錯誤。」

    「你——」

    「不過,」宙抱起了凱,熾烈的怒火開始顯現在話語間。「他居然敢動我的人,這是我的錯。」

    他的人?

    冷傑赫然發現他不是在指衛然,而是——凱。

    「當初歐找上我毀滅逞『歷史』時,我只是覺得有趣才答應的,因為,『歷史』本我創之、亦本我毀之。也許我是錯了,不過,我從沒後悔。」

    他垂下眼,盯著凱的蒼日面容。「一直到現在。」

    冷傑迫不及待發問。「這表示你願意對『未來』放手了?」

    宙置若罔聞。

    「他居然敢對她下手,我說過要毫髮無傷的——」

    「也許他認為『未來』毫要無傷就行了吧。」冷傑就是忍不住想小小諷刺他一下。

    「或許。」宙輕鬆笑了起來。

    看到這個反常剛反應,冷氏兄妹都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氣。

    「來吧,冷先生,我答應你,把『未來』帶走吧,我不會再派人找她。」宙率先往門口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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