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和三兒一路尋到集市上去,天上的雲越壓越低,他們站在阮顏家那片廢墟上,街上的行人都忙著躲雨去了。
但路過這片廢墟的人,都不自覺地慢下腳步,露出悲傷的神色。
「大哥,這個阮家是好人家?」大海拉住一個行人問道。
「當然,可惜呀,沒有了阮大人,我們百姓就會受到更多的壓搾了。都是阮大人一直替我們擔待著,這以後可怎麼辦?阮大人家也真可憐……」漢子說著,眼睛變紅了。
「是啊。這位大哥不是本地人吧?唉!我們阮大人可是天大的好人,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哪……啊!不說了,阮大人家不知道被誰害成這樣的,我們還是小心點不要亂講了……」另一個行人也停留一下,附和地道。
「多謝兩位大哥!」大海道了聲謝,那兩個人就匆匆地散開了。
「三兒,我們回去吧,說不定阮小姐被村民們收留了。」大海說道,既然阮家這麼好,如果有人看到阮小姐,一定會收留她的。
「好的。」兩人說著,趕回江灘邊去。
呂希磊故作鎮靜地在船上坐著,看到大海與三兒回來了,便說道:「回來了?
不是說要去淋雨嗎?這雨還沒下就回來了?」他知道他們其實是想去找那個女人的。
「嘿嘿,突然不想淋了,到集市上逛了一圈,啊,還碰到不少人,都在議論小燕家呢!哎呀……不是小燕,是阮小姐家,嘿嘿……」
大海憨笑。
「是呀!原來阮小姐的夢話不是假話,她家真是好官宦人家,很多人愛戴他們,真是難得,不過好慘,唉……如果大爺在,一定會急得跳腳,非要把她找回來不可,真是可憐。」三兒在一旁附和。
「沒什麼可憐的,這麼多人愛戴她家的話,誰碰到她都不會不管的,好了……
我們避過這場雨就趕緊走吧。」大海說。
這倒是實話,既然找不到她,只能隨她了。
大海看了看天空,已經有幾點雨滴掉下來了。
「大海,那為什麼剛剛那些人那麼怕提到他們家?」
「怕累及自己哩,他們家不是被人陷害的嗎?哎呀,這樣說的話,不知道有沒有人敢收留可憐的阮小姐,哎呀!下雨了……」
還沒等大海說完,呂希磊已經霍地站起身,健步竄下船。
「二爺要親自去找她。」大海笑。
「嗯……二爺變得好多,大爺不用擔心他濫殺無辜了。」三兒看著呂希磊急速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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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地下大了,呂希磊在江岸上一邊跑著,一邊東張西望。
怎麼不見那女人的身影?他心裡又氣又擔憂,這個撒謊的女人、見鬼的女人!
她能跑到哪裡去?肯定沒有人敢收留她的,她會去了哪裡?
越想他越急,漸漸地,跑到土丘的另一邊。
意外的,那裡有一排廢棄的窯洞。
呂希磊一個二個尋過去。
這時,他來到一個窯洞外,聽見裡面有說話聲傳出。
「阮小姐,你的饅頭掉地上了。」一個男孩的聲音傳來。「你吃點饅頭吧,身上就暖和了,你抖得好厲害。」
「你吃吧。」一道發抖的女聲細細的說。
「阮小姐,那我們一人一個,你也一定餓了。」
「我不餓。」
站在窯洞口的呂希磊皺起了眉,這個笨女人!竟然把三兒拿給她的饅頭給別人吃,都自身難保了還這麼大方!
「那好,我吃完就去找大哥,你在這裡等著。雖然我大哥也是個乞丐,但你跟著他總比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好,我大哥會保護你的。」
什麼?他大哥來保護她?還是乞丐?呂希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大步衝進窯洞裡。
這時雨不得更大了,嘩嘩的聲音傳到窯洞裡,窯洞頂飄落一層灰塵。
「啊!」洞裡的兩個人看到洞口突然暗了下來,一個人影越走越近,不禁齊聲驚叫。
呂希磊走到阮顏面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啊!你是誰,你要幹嘛?」阮顏使勁地拍打著來人濕漉漉的前胸,掙扎不已,來人卻是文風不動。
過了一會兒,呂希磊才冷冷地說道:「我帶你回去折磨你!」
阮顏瞠大了眼睛,她知道他是誰了……
阮顏留了下來,儘管她不知道他們收留她的真正緣由——她被他冒雨扛回來後,他們也沒對她解釋過什麼,只是一味地對她友好。
她心裡忐忑著,但她是個軟弱的女子,除了先逃過眼前的困難,讓自己活下去,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要怎麼樣,她沒有任何的求生能力。
想到這兒,阮顏不禁要感激這艘船上的人,儘管那個當家做主的人仍對她冷冰冰的,但是他把自己扛了回來,收留她。
而且她也發現,呂希磊並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要「折磨」她。
而大海和三兒,對她自然是友好的態度。阮顏心裡只有個疑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要到哪裡去?從哪裡來的?
這天,他們離開了蒲江鎮,順水而下。
傍晚的時候,船泊到一處平坦的江灘邊過夜。
阮顏吃過三兒端到艙裡給她的晚飯,坐在竹楊上望著燈籠發呆,艙外的天空一片深藍。
她已經在船艙裡待了兩天,因為腳受了傷行動不便,哪兒也不能去,不過這船那麼小,就算她行動自如也去不了哪兒。
耳邊隱隱傳來船頭外三人細小的交談。
「我們還要走幾天?」大海問。
「還有七、八天。」呂希磊冷著聲回答。
「大爺是不是早就回到家了?」是三兒興奮的聲音。
「嗯。」
「好想快點回去,看看我們新開的酒鋪……」三兒難掩欣喜的說。
酒鋪?他們是開酒鋪的。阮顏放心了,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她對他們就沒有任何的顧忌了。
「哼……」
阮顏竟聽到呂希磊一聲冷哼,怎麼,他不願意回去嗎?
「嘿嘿,二爺,程姑娘怕是等不及要尋來了。」大海戲譴的說。
程姑娘?是他的什麼人?阮顏心裡突然有點酸溜溜的味道。
「大海,不許提她!」呂希磊嚴厲而不耐地道。
「是,二爺,嘿嘿……」
「二爺,有人!」三兒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接著,阮顏聽到有人躍上船的聲音,船板一陣抖動。
「乖乖的將錢拿出來,饒你們不死!」
老天……遇上劫匪了!
劫匪來得好快,藉著夜色的掩護靠近船,呂希磊他們專心地講話,竟沒有注意到他們。三人的脖子均被架上一把刀。
阮顏聽到聲音急忙站了起來,她挪動腳步往外移。
移到船艙外,她看到三個賊人都背對著她,正惡狠狠地威脅著呂希磊他們。
「快回艙,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否則老子一刀殺了你!」用刀架著呂希磊的那個劫匪喊道。
阮顏心一急,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勇氣,隨手拿過立在船艙邊的一根木棒,「呀!」她喊了一聲,用力向那劫匪敲去。
劫匪遭了狠狠的一擊,頭嗡嗡作響,他吃痛地轉過身去,看到阮顏,生氣地大叫:「臭娘們,敢打老子!」叫著的同時,他抬起一條腿欲踢過去。
阮顏呆呆地站著,看到他充血的大眼睛,不知足被他的樣子嚇的還是被自己的衝動嚇的,竟將手裡的木棒鬆開,瞠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劫匪,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
「啊!」一聲慘呼,劫匪整個人都被摔到一邊,手裡的刀也跌出老遠。
呂希磊馬上又抓起劫匪,一陣亂擊。
大海與三兒也反身攻擊挾持自己的兩個劫匪,不到一刻鐘,三名劫匪便躺在船板上哼哼哈哈地呻吟。
「大海,將他們丟下船去,告訴他們,要劫就去劫那些殘害黎民百姓的禍害!」呂希磊憤怒地命令。真是見鬼,竟然劫到他們頭上來了,沒長眼!
說完,呂希磊看向瑟瑟發抖的阮顏,這個笨女人找死啊,竟然跑出來湊熱鬧!
「你跑出來幹嘛?你就不能在船艙裡好好待著嗎?」他不禁怒道。
「我、我……我出來幫忙。」阮顏害怕地說,仍心有餘悸。
「幫忙?你能幫什麼忙,你別給我們添亂就好了!」呂希磊滿腔的怒氣,見鬼,就她那模樣還幫忙……剛剛打了人家一棍子就嚇得不敢動彈了,還幫忙,差點沒被人家給踹了!呂希磊心裡怒氣更盛。
「馬上給我回船艙去!」他大吼一聲。
阮顏的眼淚流了出來,心裡滿是委屈,她也是擔心他嘛!
就算她手無縛雞之力,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幫忙的念頭。
她看到他被那個劫匪威脅就什麼都忘了,只想著救他……
呂希磊看著她的淚眼,心裡又氣又痛,轉頭對一旁呆愣的三兒喝道:「你看什麼,把她扶進去,以後不許出來了!給我安安靜靜地待著,少給我添麻煩!」
「是、是……二爺!」三兒趕緊扶阮顏回船艙。
從來沒有見二爺對女人發火過,就算程姑娘如何纏他,他都是冷靜對待,怎麼二爺對阮姑娘就總是失控呢?只是,阮姑娘也好厲害,看不出她的膽子這麼大,竟然敢拿棍子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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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小小的插曲終於落幕,大家有驚無險。
已是深夜,呂希磊在船頭外喊道:「大海,你去看看繩子拴得牢不牢,準備歇息!」
大海和三兒以及阮顏都等在船艙裡,三人一言不發地伴著昏暗的油燈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阮顏沉浸在被責怪的委屈和難過中。
聽到二爺在喊自己,大海應道:「好的,二爺。」他隨即走出船艙,拿過旁邊的一個燈籠,又想起一個問題來,「二爺……這,晚上怎麼睡?」
他看了一眼自己與三兒的船艙,這兩晚阮顏就住在這裡,二爺則仍然住對面他自己的船艙裡,他和三兒則是到岸上投宿,但今晚呢?這附近沒有一戶人家……
一片寂靜,只聽到岸邊青蛙、蟋蟀,以及夜蟲的叫聲。
「照舊。」呂希磊說。
「照舊?要我們到岸上睡泥灘!」三兒和大海一起尖叫,他們剛剛還遇到劫匪呢,睡泥灘?再遇到一幫劫匪的話不直接被殺了?
「不是照前兩晚,是照以前。」呂希磊眉頭一皺。
「是、是!二爺……」大海震驚而無奈地回答。
船艙裡的阮顏聽到呂希磊的話,驚慌成一團,老天!要她和大海、三兒睡一起嗎?
她已經聽三兒說過她待的這間船艙是他和大海的「寢房」,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跟他們一起擠?
一個高大的身影低頭走了進來。
阮顏以為呂希磊是進來向她正式宣佈就寢的辦法,還未等他開口,便急急地道:「我不用睡的,我在船艙外待著就行!」
說著,她趕忙從竹榻移動身子,企圖走出去以示自己的決心。
老天,要自己與兩個男子同住一艙,這、這……成何體統?
呂希磊睨著她,看著她慌張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挪地走近自己。
「那個……我……真的可以不睡的……」
還沒等她說完,呂希磊橫手一抱,便將她抱了起來。
「三兒,給我拿條薄被!」
「是!」三兒反應迅速地回答。
「啊!不要,你要帶我去哪裡?不要啊!」阮顏尖叫,聲音在黑夜裡顯得極其淒慘。
已經不到岸邊的大海嚇了一跳,停住腳步轉身回望,只見到呂希磊抱著阮顏走進自己的船艙。
他神色一變,腦袋裡馬上反應出……二爺,這……莫非就是他所說的要折磨阮小姐的手段?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而跟在呂希磊後面、抱著條小薄被的三兒卻沒有那麼複雜的想法,他只是掩嘴偷笑。
啊!原來二爺的「照舊」是指他和大海照舊兩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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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希磊將阮顏放到自己的床鋪上,接過三兒遞過來的被子,砰的將木門關了。
這裡點了一碟菜油燈,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阮顏的臉異常的蒼白;也許是因為她身上穿著呂希磊的白長衫襯托出來的。
「躺下。」呂希磊看了她一眼,低頭脫自己的衣服。
阮顏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她縮在床上,「不要……求你不要這樣,你要我幹什麼都行,只要你不要……不要……」她結結巴巴的,滿臉惶恐。
她知道自己很沒用,他剛剛還罵過自己只會給他們添亂……
嗚嗚……那麼……
「我下船去好了,我不給你們添麻煩。」
呂希磊抬頭看她,她的淚光在搖曳的燈光裡閃爍,他的心緊了一緊,將最後的衣結扣解開。
「嗚嗚……」阮顏咬著嘴唇哭了出來,他真的不放過自己、真的要折磨自己嗎?這兩天他不是好好的?還是他現在才想到這個要「折磨」自己的辦法,所以才……她好想逃,但逃得了嗎?
呂希磊眉頭皺得緊緊的,這個女人,如果他真要對她怎樣,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這兩晚大海與三兒不在的時候就可以吃了她。
了,真是傻得要死又愛胡思亂想的愛哭女人。
「你怎麼這麼多眼淚?不要哭了。」他不耐煩的說,將脫在手裡的衣服往地上一鋪,躺下去閉上眼睛。
看到他的動作,阮顏吃了一驚,原來……
嗚嗚……他怎麼總是這樣嚇自己,令她的心情大起大落的。
她委屈地嘟著嘴,眼淚不停地流著……
呂希磊躺在地上,聽到她細微的抽泣聲。
這個女人!他的心又痛又氣,一下子爬了起來,「你還哭,給我睡覺,否則我馬上將你丟下船去!」
阮顏一下子閉上了嘴,強忍著抽泣聲。
呂希磊又躺了下去,船板涼涼的,還好他是習武之身,並沒有什麼大礙,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呂希磊閉上眼睛,心裡無奈地想:自己怎麼會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己對女人的原則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真是見鬼……他想不出答案,疲倦與鬱悶讓他漸漸陷入睡眠。
好久,空氣像靜止了一樣,只有江水輕輕的流動聲、岸邊蟲子的唧唧聲,燈碟裡的燈漸漸微弱了下去。
阮顏悄悄伸直自己縮著的雙腿,她臉上淚痕斑斑,但心裡已經平靜了,悄悄探身看向呂希磊,他就這樣睡著了?只見他高大修長的身子背向自己側躺著,像一隻大蝦子
阮顏的心流過一陣暖流,挪動身子,將床上的一條被子輕輕地蓋到他身上,自己蓋著薄被,躺在床上慢慢睡著了。
這時,對面船艙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呵……沒事沒事,他們沒事,嚇死我了……唉……歇息羅。」
「我就說嘛,二爺怎麼會是那種人!大海,你真可惡,竟然這樣懷疑二爺。」
談話聲低了下去,一會兒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呼打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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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漸漸駛進兩邊都是高山的峽谷,下午毒辣的太陽被擋到山的那一邊去,江面一片墨綠的陰影,是山的輪廓,異常的清晰,並隨著水流輕輕的晃動。
大海搖著船槳,黝黑的大山緩緩地向後退去。
呂希磊從大海的船艙裡彎腰出來,一絲清涼的風將他的衣擺吹翻了起來。
「二爺,這峽谷真涼快啊!」大海看到他便說道,「你看完書了?」
二爺會武,但又極愛書籍,經常捧著那些發黃的書聚精會神地看,對於只會武功而大字不識一個的大海來說,這是一件極為值得崇拜與敬佩的事,從而使得他對文武雙全的二爺益發敬佩起來。
而自從阮小姐住進二爺的船艙後,二爺整天坐在他的船艙看書寫字。
「嗯。」呂希磊應了一聲,向四周看了看,便道:「大海,歇會兒,讓船兒漂著吧。」
「好咧!」大海答應著,鬆開手裡的槳,他穿著一件無袖的短衫,脖子上掛著一條汗巾。圓圓的臉上一層汗珠。
「爺,讓那阮姑娘也出來透透氣吧,該悶壞了。」大海又說,一邊撩起脖子上的汗巾在臉上擦了一把,這兩天在阮顏的要求下,他們稱她為「阮姑娘」。
呂希磊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這裡太涼。」
「啊?也是。」大海頓了一下,二爺對阮顏真是細心,對程姑娘卻是連理都懶得理,二爺怕是真的喜歡上阮小姐了。
他想著不禁笑了起來,卻故意說道:「三兒又跑去跟阮姑娘聊天了,真是個閒不下來的人。」
阮顏住在他們的船上,三兒和她最熱絡,一沒事就跑到船艙裡和阮顏說話,嘰嘰喳喳的像麻雀般。
這也難怪,在他以往的生活裡,都是比他大、比他有經歷的人,誰會愛聽他那些大驚小怪的事?只有像他一樣無知的阮顏才會願意聽。
呂希磊聽到大海的話,眸光一沉,心裡有些吃味,但仍沒有搭話靜靜地站在船頭吹著風。
「二爺,阮姑娘回去是留在你院子裡還是大爺院子裡?」大海追問,難得這裡的風景、氣溫這麼清爽,心情也不錯,就逗逗老虎玩暝。
果然,呂希磊沉不住氣了,他轉身對著門口喊道:「三兒!」
船艙裡,三兒坐在板凳上對床上半靠著的阮顏說:「阮姑娘,二爺說你這腳快可以下地了。」
「哦?你二爺……他怎麼知道的?」她問,心漏跳了一拍。
「二爺當然知道啦,藥是他配的嘛,傷什麼時候能好他可是一清二楚。」三兒驕傲地說。
「嗯……」阮顏不語了。原來如此,她還以為是呂希磊在背地裡向三兒打聽她的情況,她還以為他有那麼一點點關心她。
自從那個早上呂希磊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厚被子,而阮顏裹著薄被蜷縮在床上後,他就沒有和她說過話;就算第二個晚上他要她蓋那條厚被子,也只是將它往她身上一丟,不出一聲,阮顏自是不敢推辭。
而除了不與阮顏說話之外,他也極少與她照面,除非到晚上睡覺時間,否則他從不進船艙。
他既然已收留自己,為什麼又對自己這麼冷漠?阮顏想,也許她應該慶幸的,因為這種平靜的相處方式,使她在路途中漸漸地平息了家破人亡的傷痛。
但夜夜的同艙同眠,卻又讓她平靜而敏感的心掀起了漣漪。
阮顏已漸漸跌入他冷漠外表包裹下的一言一行中。
她總是感到有一絲絲的失落與惶恐——她渴望他多看自己一眼,渴望他能與自己說說話。
每當她想到無法預知的明天,想到自己何時會被他丟棄時,她就益加的感到恐慌;幸虧她還能聽到他在船艙外與大海、三兒的交談,她的心才安定下來。知道他一直在她身邊,就在她不遠的身邊。
而現在,三兒說呂希磊知道她的腳什麼時候會好是因為這藥膏是他配製的,這讓她一顆剛剛開始感到喜悅的心又冷了下來。
她愣愣地發起呆來。
「阮姑娘,你有什麼親戚,等你腳好了,你想去哪裡?」三兒推推她的膝蓋,他們誰也沒有對她說要帶她回丹稜,而三兒現在的問話,純粹是圖口快。
但阮顏卻並不知道,她一直是沒有安全感的,他們沒有給過她任何的保證,於是她馬上想到,一定是他們要拋棄自己了,她不禁更覺得慌張與落寞,「我……不知道,我還有兩個親人,但我不知道她們在哪裡……」
「哦……」三兒替她感到難過。
「你們呢?你們要去哪裡?」阮顏急急地問道。
「我們要回丹稜。」三兒實話實說。
丹稜在哪裡她不知道,只是直覺地問,直覺地接受答案,她其實希望的是三兒能在後面補上一句——你也跟我們同去吧!
但三兒沒有。阮顏望著他,失望地應道:「哦……」
注意到她低沉的語氣,三兒以為她是為不知道親人在哪裡而難過,便同情地安慰道:「別著急,等我們辦完事,我叫二爺幫你找找,一定能找到你親人的。」他是被呂希磊收養的孤兒,他想阮顏一定是想念親人了,他世有過這種難過的感覺。
聽到他的安慰,阮顏淡淡地笑了一下,「謝謝。」但呂希磊真的會聽他的話幫自己找妹妹和奶媽嗎?阮顏存疑。
「嗯!你不要著急,等我們辦完事就可以了。」三兒又保證。
「你們要辦什麼事?」阮顏注意到三兒兩次提到「辦事」。
「這個……」三兒臉上出現了難色,這是大爺、二爺他們之間的秘密,是不能隨便洩露出去的。
阮顏瞭解地一笑,「三兒,不用回答我的,沒有關係,我只是隨便問問。」
三兒不好意思地笑了,轉念又說:「阮姑娘,你等著,我去跟二爺再說說,讓你到外面坐會兒。」
「不用了。」她想起自從那天晚上呂希磊命令她不准再出到船艙外後,三兒每次向他提出要讓阮顏出來玩玩,他都不准,真是個霸道的人啊!阮顏心裡想,卻沒有怒氣,只感到一陣陣的無奈。
「三兒!」正好外面傳來呂希磊的喊聲。
「你等我一下。」三兒跟阮顏打了聲招砰;就站起來弓著腰出去了。
「二爺,什麼事?」三兒來到呂希磊前面。
呂希磊看著他,「去熬點綠豆粥。」
「二爺,午膳不是才吃完不久嗎?你又餓了?」
呂希磊窒了窒,「那褒點涼茶去。」
「哦……」三兒不解地點頭,呂希磊從來不關心吃吃喝喝的事,今天是怎麼了?
但他還是聽話地領命,因為他看二爺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也許是中暑了,這天也太熱了。
於是三兒又想起來地說:「二爺,讓阮姑娘也出來船頭吹吹風吧。」
呂希磊瞪了他一眼,不作聲。
「二爺怎麼就知道自己涼快,總是讓阮姑娘在船艙裡待著,小心她會中暑。」
三兒不滿地低聲嘀咕。
一邊的大海早已看出呂希磊的心思,他忍住好笑的衝動。「三兒,你沒見這峽谷的風很大,二爺是怕阮姑娘受寒,所以不讓她出來,她身子骨那麼薄弱!」
「對哦!」三兒叫起來,「那我去告訴阮姑娘一聲,等她好點再出來!」
呂希磊剛轉身想對多嘴的大海發火,聽到三兒的話他又急忙轉身,三兒卻一溜煙鑽進船艙裡去了。
「阮姑娘,二爺說你身子薄弱容易受寒,所以要等你腳好了,身體也不這麼病儷佩的才讓你到船艙外玩!」三兒大聲說著。
船艙外,呂希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大海則樂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