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煉獄之火灼燒,肌膚彷彿焦裂開來,真氣沿著經脈反噬,寸寸如割……
如此高熱中,骨髓裡卻透出無盡的寒氣,游躥全身,與灼熱的真氣混和成一團,嚙咬著身體。
地火與冰獄的雙重煎熬……
大滴的汗如雨滾落,視線早已模糊,惟有死死攥著拳,方保持著神智的一絲清明。
想嘶吼、咆哮、吶喊,心中的鬱結之氣翻滾,幾乎脹裂胸膛……
上天既然讓我遇見你,愛上你,又為什麼這樣捉弄,讓你已經愛了別人?
我恨,可我不知道恨誰……
也試著放下你,可是做不到,連一天、一時、一分、一秒也做不到……
我已快瘋了,就像隨時爆發的火山……
金風……他知道我的瘋狂,拚命想拉我出漩渦……
處處都是火,燒得我睜不開眼睛……
你回答我,昭兒……
心口喘不上氣,呼吸艱難無比。
我不後悔見到你,可我後悔你中千情和萬時沒殺了你,陪你上天堂下地獄都無所謂,只要不再這樣痛苦……
忍耐,非我本性。現在,我已忍不下去……
壓住了白帝不停翻滾的身體,眼睜睜看著他因為痛苦而痙攣抽搐,卻幫不上忙,蕭遠實在受不了,大吼:「夜伽,你到底會不會治?」
夜伽聲音都變了,「不知什麼原因,他全身真氣逆行,反噬經脈,藥石無用。如果運真氣相助,只會雪上加霜……最要命的是,他風寒入骨,在身體虛弱時乘機發作……」
蕭遠不禁咬緊了牙,這風寒入骨定是那天白帝凍僵在十丈高台時留下的病根。
「針灸,用針灸啊……」
「倘若用針強阻住真氣,就會崩斷經脈……」夜伽撲在了白帝身上,嘶聲叫道:「為什麼你要受這種苦……」
饒是蕭遠慣經風浪,此時也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心頭像是紮了刺,一點點刺入最深處……
這是……痛……
生來粗豪,活了三十幾年,從不知情為何物,笑看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總以為自己男兒到死心硬如鐵。可是今天,面對白帝,卻嘗到了從前沒嘗過的種種滋味,酸楚、苦痛、傷感、不忍,生生攪亂了心。
白帝的身體燙得驚人,劇烈顫抖,汗水濕透了衣衫,難以忍受的痛苦令他狂亂的掙扎,蕭遠和夜伽兩個人都險些抱不住他。
「再這樣下去他會弄傷自己的,拿繩子捆住他!」
「不,不要捆他……」夜伽崩潰地叫了起來,「他是白帝,寧死不折,你忍心這樣對他?」
混亂糾纏中,白帝突然抓住了撐帳篷的一根木棍,蕭遠和夜伽大驚,用力去扳他的手。可是白帝抓得如此之緊,兩個人都扳不開。
「」的一聲,木棍竟被捏斷成兩截。
夜伽死死抱著白帝,「求你了,要叫要罵要喊都可以,只不要這樣折磨自己,我求你……」
巨大的濁氣在白帝胸口聚結,好似火山底的岩漿,澎湃洶湧,奔騰不息,左衝右突,卻苦無宣洩之處,越來越鬱塞,幾乎爆裂胸口……
回答我,誰來回答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猛然間,白帝瘋狂地一個翻滾,連帶蕭遠和夜伽差點跌出去,兩人動作極快,立刻壓住了他。
白帝動轉不得,滿腔積鬱似火山爆發,化作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衝口而出,天地轟鳴,群馬夜嘶,直在空曠的原野中迴響……
「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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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呼」的一下坐起,茫然四顧,「誰在叫我……」
守在一邊白玉堂嚇一跳,「沒有人叫你,你一直在休息啊,怎麼了?不是發燒了吧?」趕忙摸摸他的額頭。
「不,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好像很悲傷……」
「你一定是在做夢。」
目光落在白玉堂臉上,柔和的微笑在唇邊盪開。
「大概是做夢吧……」輕輕捏捏額角,太陽穴隱隱作痛。
白玉堂揉著他的額頭,一股溫暖的真氣慢慢流入,「你失血過多,疲乏不安,本來就睡不好的人,又愛操心,不做夢才怪。」
展昭握住他的手,「別管我了,你自己的傷也不輕。對了,朱言他們怎樣了?」
低頭在貓兒的掌心一吻,「有你這樣指揮若定的大將軍,他們自然大獲全勝,已返回石嶺關了。可惜,將來報捷時,卻沒有你的功勞。」
蒼白的臉掠過紅暈,急抽回手,雖然兩心相許,可還是對如此親密的動作不習慣,「那些不過虛名而已,只要家國安寧就好。」
摟住越見清瘦的身子,白玉堂喟然:「貓兒,你還要給我多少驚喜啊?我自許文武雙全,風流倜儻,總說你這只笨貓只會苦練武功,誰知你還會帶兵打仗。現在看起來,你也不輸給我嘛。」
一絲絲暖意在心頭迴旋,很自然地靠在那堅實的肩膀上,「你棋琴書畫無一不精,我可就不會了。」
兩人相視一笑,自疆場定情以來,時時刻刻面對殺戮、血腥、離別、死亡,這是第一次寧靜平安的相對,幸福和溫馨在兩人的眼中默默傳遞。
「你昏迷的時候,黑帝替你解了千情和萬的毒……」
料到展昭的反應,白玉堂馬上抱緊了懷中猛然一顫的人。
「放心,為了解毒,黑帝不得不分一半命珠給你,你們以後生死同命,這也算是黑帝的報應。那家夥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保護你,下半輩子注定做你免費的常隨了。」
垂下眼簾,「玉堂,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中毒的事……」
「傻貓兒,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只是從此以後不許再瞞我任何事,不然……」白玉堂嘿嘿一笑,緊盯著那沒有血色卻依然誘人的嘴唇。
滿臉通紅的轉開頭,這只沒正經的白老鼠。
「不知道皓錚現在怎樣了……」恍惚間又憶起夢中那一聲泣血似的呼喚。
提起白帝,氣氛便凝重起來。
「不能再拖了,聽月明說白帝的情況不太妙,蕭遠吃了敗仗,對我們恨之入骨,定會想盡辦法引我們上鉤,最好的誘餌就是白帝。如果我們不出現,蕭遠必然對白帝痛加折磨。好在黑帝帶了一些人,月明又說黑帝可混進遼營,所以我們計議已定,明天就去救人,打蕭遠一個措手不及。」
望著那神采奕奕的面容,展昭微笑了,白玉堂已成熟得讓人刮目相看,遙想當年那飛揚跳脫、任性自負的青年,心中便覺春風輕拂。
自從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喚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彷彿宣洩了所有的積鬱,白帝徹底安靜下來,所有的痛楚似乎已感覺不到,高大的身軀寧默如石,只是偶爾痙攣一下。
蕭遠和夜伽仍未從極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這呼喚聲刻骨銘心,融進了生命中最深沈的渴望。
一滴清亮亮的水珠落在白帝寧靜的臉上。
蕭遠詫異地看向夜伽。
更多的清淚從夜伽鳳目中湧出,簌簌而下。
什麼也沒說,蕭遠取過白綢巾,輕輕拭著白帝的臉。剛拭淨,水珠又紛紛滴落。
心底一陣陣酸楚,任何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樣的白帝也會不忍。
忽然,夜伽解去了自己和白帝的上衣,伏在白帝的胸膛上,那炙熱的身體透出冰冷的寒氣,傳到夜伽的肌膚,感覺極不舒服。
如果熱,我就給你清涼;如果冷,我就給你溫暖……
一生也不可能走入你的生命了,我只能把握現在,為你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
這一幕好似鐵錘重重擊在蕭遠心口,他幾乎站立不住。
高傲的自尊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
殺了白帝和夜伽……
死握著腰間的刀柄,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關節都變了形。
血紅的目光倏地轉向白帝,那淡然的面容如萬里晴空一樣毫無陰霾。
十丈高台上飄飛的白影閃電般劃過心頭。
頹然鬆開手,冷汗浸濕了手掌。
已經差點殺了他,還想再一次殺了他?
看到他毫無生氣的身體,那一刻的驚駭,平生沒有體會過。
苦澀慢慢充滿了心胸,一步步走出帳篷。
寒氣浸骨,隨侍的親兵立刻為蕭遠披上黑貂披風。
夜漫長,無盡的等待,多少人夜未眠。
黎明悄然來臨。
遠處,一隊快馬急馳而來。
蕭遠一眼便認出,那是遼帝的傳旨快馬。
鷹目中冷酷的精光亮起。
打敗仗的事這麼快就傳到上京,看來自己身邊有不少遼帝的耳目。
旭日東昇了,迎來的並不是一天的平安。
逆行的真氣終於緩慢停下了,受盡磨難的人總算從痛苦中解脫。
渾身像從水中撈出,再沒一點力氣動一動。
睜開眼,便看見了夜伽深深注視的雙眸。
赤裸的肌膚緊貼在一起,滲滿了汗水,粘濕滑膩。
原來,在難熬的時刻,唯一感覺的清涼與溫暖來自這裡。
夜伽緩緩站起身,穿上外衣,細瘦的身子如楊柳般勁韌,一舉一動別具風采。
那雙鳳目,和當年一樣波光流動,清澈與瞭然,好像並沒有改變,只是凝望的眸光中多了一份無奈與悲哀……
「謝謝你……」低沈的聲音微弱如風。
夜伽一怔,點點暖意湧上心來,誰說白虎無情?
白帝說完幾乎馬上昏睡過去,一夜的折磨耗盡了他最後的精力。
綢巾擦去了白帝身上的汗漬,那無數細微的傷口刺痛了眼睛,也刺痛了心。分明看到了山野裡的猛虎堅毅的忍耐,明知不可能的忍耐,才更令人傷感。
為他穿上衣衫,蓋上厚毛毯,拔亮火盆,默默守候在旁邊,捨不得合眼,生怕這一切只是好夢一場。
當黑帝面帶微笑出現時,蕭遠心知果然應了「禍不單行」這句老話。
身為大遼的玄武神使,蕭遠沒有理由拒絕黑帝的到來,可是從黑帝戲謔的眼神中,他已經嗅到危險的氣息。
「神使向來不問世事,今日突然大駕光臨,不會只是來看看蕭某人吧?」
黑帝哈哈大笑,「天下人都知道我和白帝是死敵,蕭大將軍居然捉了這只白虎,玄冰當然是上門恭賀的,順便看看蕭大將軍能否讓我見見落魄的老虎是什麼樣兒。」
蕭遠冷冷道:「你很快就看見了。」
一揮手,親兵們押著白帝走了過來。
雖然憔悴清瘦,仍舊不減神威,投向白帝的無數道目光都含著敬意。
「這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周圍的人立刻惡狠狠地瞪著黑帝,黑帝卻笑吟吟的毫不在意。
聖旨在蕭遠手中捏成一團,明日之前必須撤兵,可還沒有抓到讓自己吃了敗仗的人。
武狂絕對不會輸給任何對手。
「你當真不願與我合作……」
瞧見白帝唇邊淡淡的嘲諷笑容,蕭遠便知自己多此一問。
千百種想法在腦中流過,鷹目中神色變幻,良久,終於化作冷芒。
解下身上的黑貂披風,罩在白帝肩頭,緩慢而仔細地繫著衣帶,彷彿呵護著最珍貴的東西。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蕭遠退了幾步,深深地注目白帝,對著那透徹的眼神,似乎一切無所遁形……
驟然背過身,喝道:「給我捆上十丈高台!」
黑帝細如一線的聲音傳入白帝耳中,「如果你求我,我便救你出去……」 白帝只瞥了黑帝一眼,清清楚楚吐出兩個字:「白癡!」
不屑看黑帝紫漲的面皮,回過頭,卻見夜伽向來悠然的鳳目中已經盈滿了殺氣。
夜摩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夜伽身旁。
淡然一笑,微微搖頭,目光中深沈的決毅令人震懾。
夜伽黯然垂首,驕傲如白帝者不需任何人的憐憫。
十丈高台上再次出現了那不屈的身影。
雪後睛空,寒風更加凜冽,束住手腳的冰冷鐵鏈不斷吸走身上的熱氣。
厚實細密的貂皮披風勉強留住了心口的一絲溫暖。
忽然有一種大笑的衝動,明知是敵人,蕭遠卻要強加這一點溫情,為人,還是為己?
眺望遠方,一片白雪皚皚,群山如玉,陽光反射,天地皆燦爛。
心中異常平靜,過去種種,恍如一夢,看他人十年夢碎,笑自己勘不破情關。
黑影如鷹,翩然落在高台。
「想不到威猛的白帝也有落魄的一天,寧願受宵小之辱,也不願向我求救?」黑帝口角噙笑,抱著雙臂。
白帝合上眼睛,「不過要我向你低頭而已,救與不救,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黑帝料白帝早已猜到是月明的意思,冷笑一聲,「咱們有個好妹妹,現在又多了個好情人。告訴你,展昭的千情萬我替他解了,從此我和他同命。還有,我的血就是玄武神水,現在已混入展昭的命珠中,兩人感覺相通。皓錚,以後想殺我就等於殺了展昭,哈哈哈……」
「你處心積慮,只是讓我處處受你控制,打敗我就那麼重要?百年之後人人要死,就算爭出個是非曲直,又如何?」
黑帝俊眉一揚,突然一拳狠狠打中白帝的小腹。
白帝疼得身子一繃,手足系的鐵鏈「嘩啦」直響。
「現在是非曲直重要了吧?」接連十幾拳,每一拳都重重擊在白帝痛處。白帝飽經折磨的身體受不住,靠著身後的木樁上,慢慢滑坐在台上,胸腹氣息紊亂,劇烈地咳嗽起來。
黑帝拍拍手,「真懷念從前住在一起天天打架的日子,那時的你比現在只打不還手有趣多了。」
往事驀然兜上心頭,白帝雙手禁不住攥成拳,指甲掐進了掌心。
無論是非曲直,錯的永遠是自己……
發覺白帝虎目中射出寒厲的銳光,黑帝便知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只有他才知道白帝深藏在血脈中的野性,一經點燃,便如燎原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答應過妹妹不再找白帝爭鬥,可是假如白帝向自己尋仇,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到時候,受同情的人就變成自己了,以往十多年的過失也可推在白帝頭上,再多下些水磨功夫,便可一舉贏得小貓心。
想到得意處,黑帝又是哈哈大笑。
忍無可忍,白帝旋風般連環腿橫掃過來。黑帝滿不在乎地向後一躍,卻忘了這是十丈高台,腳下踏空,一個倒栽蔥,便直直墜下。
手在高台的木架上一搭,空中來迴盪了幾下,笑道:「脾氣這樣暴烈,當心嚇走了那隻貓,我可比你溫柔多了,還是讓我來照顧他比較好……」
白帝渾身一僵,一切都是為了和自己爭勝,爭月明,爭展昭……
心麻木,如死灰……
得不到的終究還是得不到……
世界之大,竟無自己一方可容之地。
如果離開是愛你的最好方式,那麼,我寧可永遠不再見你……
可是為什麼心裡好像有東西在碎裂……
腦中一片空白,彷彿連自己也不存在了……
猛然間,一聲虎嘯,地動山搖,打破了沈寂。
幾十丈外的雪丘上,白虎龐然的身軀威風凜凜。
昂起頭,一聲聲仰天怒吼,狂風四起,雪原上迴盪著虎嘯聲。
遼軍盡皆變色。
蕭遠不明所以,直覺感到白虎有問題,喝道:「射死那白虎。」
一語未了,四面八方全都響起了虎嘯之聲,似乎在應和白虎的召喚。
轉眼間,遠處便出現了數十隻斑斕猛虎,咆哮聲此伏彼起,迅捷奔來。
天空隱隱傳來轟雷聲,地面開始震動。
黑帝吃了一驚,失聲道:「百虎萬獸陣!」
西方白虎乃眾虎之神,自古白帝宮便流傳有驅虎馭獸的奇陣,號稱「百虎萬獸陣」,只是誰也沒見過,萬想不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會出現。
遼軍雖然悍勇,也不曾見識過這等奇事,他們多數人生於邊荒之地,向來深信天地有靈,對虎狼豹鷹十分崇拜,見到這等陣勢,只道得罪了神靈,不免軍心大亂。
射向白虎的箭十之八九未及近身便已落下,白虎側頭斜睨,神態甚是踞傲。
蕭遠冷笑,「一隻畜生也敢來撒野,拿我的硬弓來。」弓如滿月,箭似流星,三箭齊發,疾射白虎。
白虎晃晃頭,抖抖皮毛,倏的從雪丘一躍而下,「噗噗噗」,三支箭全沒入雪中。
夜摩忙道:「大將軍小心,這是白帝的鎮宮神獸,不比尋常之虎,待我上去殺了它。」縱身便上。
此時虎嘯聲越來越大,又有數十隻猛虎奔出,百餘隻老虎分散四面,由遠及近,向遼營狂衝。
轟雷聲已經震耳欲聾,地面抖動,站的人搖晃不定。
只聽一名副將變了調的聲音大叫:「大將軍,獸群,數不清的獸群……」
蕭遠一驚,放眼遠望,只見漫山遍野,儘是鹿、黃羊、羚羊、獐、!、野豬、豺、豹甚至狼,成群結隊,被百虎驅趕,奔騰而來,濺起飛雪如霧,晴空頓如陰天。
「快,上馬迎戰,弓箭手放箭,阻住……」饒是蕭遠身經百戰,也不曾見這等場面,冷汗不禁滾滾而下。若是面對面的敵人,再怎樣高強,憑戰略、戰陣和勇悍也可與之一搏,可是群獸無知,什麼陣法氣勢都無濟於事。萬獸齊上,別說抵擋,稍不留神,便會被群獸踩踏成泥。
一時亂箭齊發,前面的群獸被射倒,後面又源源湧來,怎麼也擋不住。
眨眼間,壕溝鹿柴均被衝破,最先的一群鹿已經奔進了轅門。
夜摩目露殺機,轉身便躍到高台之下,猛砍木樁。
黑帝懸在半空,大笑道:「喂,有人想砍倒高台摔死你,快求我,不然你很快就變成一團肉餅了。」
上面寂然無聲。
「求我就讓你這麼難受?你連頭都磕過,再求一次也不算什麼。以前為小貓,現在為你自己,難道那隻貓比你還重要?」
夜伽急掠上前,揮軟劍逼住夜摩,「住手。」
夜摩怒道:「夜伽,我忍你很久了,你這般背叛冥帝,我都沒有報告,對你還不夠義氣?你再阻止我,休怪我不顧同門之義了。」
夜伽悠悠道:「我這人向來什麼都不在乎,有本事你先殺了我,再隨便砍。」
夜摩氣得暴跳如雷,「白帝有什麼地方值得你處處維護?他可是冥教的大敵,不乘此良機除了他,日後必然對冥教不利。你一向機敏過人,其中的厲害還不清楚嗎?」
夜伽鳳目波光流動,輕輕一笑,「緣起緣滅緣自在,情深情淺不由人。」語音宛轉,透出一種不羈的灑脫。
夜摩與夜伽從小一起長大,深知其個性,平日萬事不縈懷,認真時絕不退讓,「好,這一次是你欠我的。」飛身便走。
夜伽仰頭望去,將那飄然的身影牢記於心,低聲道:「你的安危不用我操心了,祝你能得償所願,早日與心上人攜手雙飛。」毅然決然,追著蕭遠而去。
哪知夜摩並未走遠,只繞了個圈,轉到高台的另一邊,撿起一把刀,運起真力,刀如雪片,剎時連斷十幾根木樁,強風勁刮,高台頓時搖晃起來。
黑帝大怒,疾撲而下,一記玄武神掌,拍向夜摩。
夜摩怎敢和黑帝對敵,掉頭便跑。
沒跑幾步,迎頭便瞧見一群狼嚎叫著撲來,不下千餘頭,見人便嘶咬。夜摩毛骨悚然,隨手砍翻了幾隻,一下子惹惱了狼群,團團包圍住夜摩,群起攻之。夜摩運刀上下翻飛,只殺得狼屍遍野,可是狼性殘忍彪悍,悍然不懼,踩著同伴的屍體瘋狂進攻。
黑帝久居北方,知道群狼的厲害,連忙跳上高台四五丈處,心想:「真是小瞧了白帝宮,這個百虎萬獸陣一擺,萬夫莫敵。幸好歷代五方帝有嚴令,此等流傳的古陣不得用於自家爭鬥,不然……」念及於此,冷汗遍身。
一轉念,玄武宮也有神蟒護宮,可恨神蟒偏偏年年要冬眠,而且奇懶無比,挪一下窩都不願,更別說出門打架,那簡直比要了它命還難。
連護宮神獸都輸白帝一籌,黑帝越想越窩火,眼看高台搖搖欲墜,就是不肯動手救人。
夜摩渾身濺滿了血,刀法已見散亂,一個疏神,腿上一痛,已被狼咬中。動作略緩,立時好幾隻狼同時撲上來嘶咬。
夜摩縱聲大吼,聲音異常淒厲。
幾匹快馬急衝入狼群,旋風般馳到夜摩身邊,軟劍揮展,圍住夜摩的幾頭狼紛紛斷為兩截,昏亂中,夜摩已被拽上了馬。
「夜伽……」夜摩只叫了一聲,便暈了過去。
黑帝目送夜伽帶著夜摩馳遠,聳聳肩,夜摩被咬得折骨斷筋,重傷待斃,何況一地的狼群,也懶得犯險去追殺。
群獸已經佈滿了遼營,亂衝亂踩,遼軍死傷無數,蕭遠帶領大隊騎兵,用弓箭強行突圍,以排排馬隊向北方狂衝,至於輜重什麼的,那自是再也顧不上。
獸群終究無知,不能按兵法堵截圍追,細加指揮調度,亂了一陣,還是被蕭遠突破了百虎萬獸陣,只是過於驚窘,哪敢再回頭作戰,舍下大營,撤兵而去。
百忙之中,蕭遠回望高台,恨意交集著痛苦,鷹目幾欲噴火。
白帝,你當真是我蕭遠命裡的魔星嗎?
高台已向一側傾斜,聲接連不斷,更多的木樁受不住重壓而斷裂。
黑帝不耐煩地叫:「皓錚,想清楚,高台快倒了,你還不求我?真摔成一灘泥,可就難看得很了。」
倏忽之間,一藍一白的身影閃現,宛如兩隻仙鶴,輕盈飛舞,落在高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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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黑(捶胸頓足):死長蟲,你為蝦米這樣懶,整年不動一下,害偶跟白帝爭都沒面子。(拚命拉尾巴),你給偶起來。
某蟒(打哈欠,扭頭):蝦米蟲子擾偶睡覺?是你啊,小黑,你和某白打架拉偶幹嘛?今天天氣真好啊,和平和平(倒頭繼續睡)。
某黑(跳腳):養蟒千日,用蟒一時,光睡覺不幹活,我拉拉拉。(繼續拉尾巴)
某蟒(溫柔地):真是吵,小黑你也睡一會吧。(尾巴一卷,某黑掉進蟒身圍成的圈中)
某黑(號啕):放我出去,555555555,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