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葷啟事 第六章
    讓他氣憤難耐的,不只是那一巴掌的威力,更是禹碹破壞了他有力的線索。

    他和寧莘正要進入關鍵性的話題,很可能從中得到有力的資訊,卻被這個瘋婆子一掌打亂了它,還滿口胡說八道的扯斷他們可能會再有的連繫。

    石或把車稍微開遠了些,然後將引擎熄火。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合理的解釋……她原本理直氣壯,應該可以連珠炮的說出一堆道理,應該可以流暢的指出他不對的地方……只是看了看他的表情,她卻只能支吾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其實,事實上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誰讓你這麼對我,我只是想報復。」她的氣焰完全消失,吐出的話語只像是一種低喃,或是廉價又不確定的抱怨。

    沉默的空氣在兩人之間蔓延,石或只是任由煙霧瀰漫了兩人的視線,心裡所思索的,卻遠比發生的情況複雜上幾萬倍。

    「你是在嫉妒?」

    「我?才不是!」雖然大聲的否認,但她的心裡卻

    「你是在嫉妒。」

    他知道了答案。

    「你也會有這種感覺嗎?」帶著怒氣的手指,忍不住粗暴的支起她的下領,將她轉向自己的方向。「我以為你最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嫉妒,那是不是你愛上我?」

    那種盛滿霸氣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掃過她眼裡的所有訊息,他沒有錯過那裡面閃避著的,有怯憐、有懇求、有疑惑、有不敢承認卻又無從隱遁的愛慾交錯……

    禹碹以為他就快吻她了,因為他的唇是離她如此之近……

    但石或卻倏然的放開她,發動汽車引擎,不發一語的將她送回公司。

    「你是在嫉妒。」

    整個下午,這句話轟得她腦袋都壞了。

    是嗎?是真的嗎?她對他……她愛他?可是最恐怖的不是這些,而是她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反應,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想法,甚至不知道他對她的感覺。

    他還有其他女人,這不也說明了他對自己的不在乎?

    他們的開始是因為一則啟事,一則異想天開的征「友」啟事,如果他可以玩這種遊戲,當然對像不會只有和她。

    她的心,沒有預警的痛了起來……

    可是她付出的是她最寶貴的一切,她付出的不止是身體上的第一次,她還不經思索的附上了她的靈魂,附上她最真切,只願意屬於他的靈魂。

    她要的是只屬於彼此的相屬,她要的是他完全屬於她,她要的是他的身,更要他的心,就像她一樣,忠誠不二的守在彼此的身邊……但這終究是不可能實現的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他無法滿足於只有兩個人的遊戲,是他不願意受羈絆的心,是他不可能為她讓步,不可能為她妥協的漂泊的心。

    她該怎麼辦?

    承認自己的感情,只是無謂的增添了痛苦的遐思,只是將自己推入沒有後路的境地,只是明知得不到,卻又忍不住想用一切來換取的掙扎!

    是她太天真,還是怪她自己當初不長眼?一夜情,她該遵守遊戲規則,徹底忘了他在身上的撫觸,徹底忘了他身上的味道,徹底忘了他所引起的反應,徹底關上心窗,讓情感密封在不見天日的角落……

    她做得到嗎?

    愛,為什麼充塞了這樣苦澀的痛?

    愛一個人,為什麼充滿了無能為力的失落?

    她什麼也不能做,她什麼也做不了,因為愛情是相對條件,不是其中一個人決定,就能架構起相信相依的窠臼,不是她想,就可以從此躲人愛情安全的城堡。可是,她真的好想,就此依偎在石或的懷抱,什麼事都不再去管,什麼事也不要再想。

    然而不管她怎麼想,終究無法改變他的心思,

    他是浪子,只想成為流浪的水手,不論她如何張起極思歸航的帆,終究不能誘引他回到溫暖的港灣。

    她能和別人分享他嗎?愛情,是那麼自私的佔有,不要說容不下一粒塵沙,就連他的呼吸、他的氣味、他的想法,她都不容許別人一絲一點的介入。

    九月的秋,在這裡的溫差變化並不明顯,由高處往下看去,人群頂多只加添丁一件薄外套,或是攜帶雨季來臨所需要的傘具。

    但窗外敏感的梧桐,已經漸漸的泛起黃葉,那曾是她心情煩悶的時候,最愛觀賞的一抹景致,此時,卻只突顯出它的無助與悲涼……

    梧桐也曉得她的心嗎?那為什麼石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九月的秋,又豈是一個愁字了得。

    「方小姐,七號我要到新加坡出差一個星期,是有關於『隋陽』那件案子,如果你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可以在今明兩天幫你完成。」

    韻文敲了下辦公室的門,再次提醒最近老是心神不寧的禹宣。

    她先是無所謂的點一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新加坡?一個星期?」

    「是的,因為『隋陽』的合作案需要我們出席剪綵,再加上第二個案子已經緊鑼密鼓的展開,原本他們是希望方小姐能親自前去,但我想你的時間不好安排,所以」

    「我有時間,我自己去就行了。」

    「啊?方小姐,可是你不是最不喜歡……」

    「打電話給李總,後天我會到新加坡。」

    她需要這段時間,來好好想清楚她所面臨的問題。

    一個星期的時間,這代表有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她將不能見到石或。

    自從那天以後,雖然他們不再交換談話,兩人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但至少她還能看見他,至少,她還能望著他工作的背影發呆,想像著此刻他的腦中浮現些什麼樣的念頭?

    但她還是決定,收拾好一個星期的行李,踏人前往新加坡的樟宜機場大門。

    不止她需要時間,顯然他也需要空白來適應,一個只有性的開始,卻即將因為對方的要求而改變。

    大約四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迎接禹碹的是熱帶島國特有的濕熱空氣;對方已經準備好了加長型禮車,必恭必敬的將她迎人沒有石或的一百六十八個小時。

    「方小姐,真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前來,這肯定讓

    我們明天的剪采活動蓬畢生輝,我們已經訂好了威士登-史丹佛的頭等套房,你想要先休息一下呢,還是讓我們帶你到各地去走走?」

    「那就麻煩你們先載我到飯店去吧,我想先換件衣服……」

    「沒問題。」

    「然後再有勞你們載我去看看這個城市?」

    「好的,當然沒問題!」

    隋陽公司派出的代表有些意外,因為根據之前的消息所得,禹碹是有名難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萬不得已出差到國外,也只肯躲在飯店的房間而已;但看她今天親切隨和的模樣,傳言和現實之間顯然有明顯的差距。

    他又怎麼會瞭解,禹宣只是害怕獨處的片刻?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她不想讓所有的思緒繞在石或的身上,

    「我是胡秩強,這一個星期的時間,方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儘管通知我就可以了!我們會把車和司機留給方小姐,如果方小姐想到任何地方隨時可以告訴他。」

    「謝謝你們這麼費心的安排。」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晚上就睡在車上,這樣她就不必因為想太多而失眠了!

    威士登-史丹佛,新加坡最高的五星級飯店,

    七十三樓的高度,就坐落在皇后廣場的最高法院旁,入夜之後,可以飽覽新加坡河左岸伊莉莎白大道的景致。

    沿著新加坡港長約兩公里的河濱公園,可以看到各國船隻停泊港灣,以及觀光船、帆船往來的特殊景象。

    在這裡,可是新加坡人精神上最重要的寄托。

    市區裡,種植著茂密的樹林,當風由海面上輕拂而過,為褥暑的炎熱帶來清爽的涼意,傍晚時分,當攤販漸漸的聚攏起來,道地的馬來沙嗲,那種辛辣又帶著甜味的香氣,總是讓人忍不住的食指大動。

    它反應了新加坡富庶現代化的一面,卻也在另一側呈現出殖民地時代,那種古老蒼涼的建築物與倉庫,這些交錯在眼簾裡的文化衝突,發展出歷史更替所帶來的轉變,在夜晚漁火點點的反照下,讓人不由得發出縷縷的思古幽情。

    「……愛到飛蛾撲火,是誰傷痛我?我只是相信人總會被感動,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愛我,像我那麼深的愛你為什麼?」

    由音響中傳出的柔美旋律,是以往禹碹不會去留意到的歌曲。

    為什麼大家總是這麼用力的歌頌愛情?

    以前她不懂,對這些描述愛情悲傷的音樂,她總是嗤之以鼻的視為無病呻吟,可是現在,她卻又覺得這些歌詞是如此深刻的表達了它的含意,那種傷心的無奈,她現在全懂了!

    良辰美景,若是沒有人能和她一起共享,也只不過徒增了它的空洞,就好像虛設的場景,怎麼樣都不能引起別人的共鳴。

    在這裡,有一堆的工作內容等著她,如果她願意,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二點,他們都可以為她安排好滿滿

    的行程……只是一個星期都已經過去了,她還是什麼想法都沒有,更不用說能作什麼決定,

    離開石或,她辦不到;雖然維持現狀讓她覺得脆弱又焦慮,但比起不再見他的痛苦,她還寧願保持現在的樣子。

    能夠再見到他,就代表仍有機會,

    當她又背負著同樣的行李,由香港赤觴角機場海關走出來時,禹宣顯得疲累卻又有些期待。畢竟回到她的國家,代表她很快就可以再見到他,很快,很快……

    但是,也太快了吧?

    「累壞了?怎麼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石或,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接總經理的飛機,韻文今天沒空,所以我自告奮勇。」

    喔,不管他是真的自告奮勇,還是情勢所逼不得不為……此時對她來說,這些原因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石或現在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睽違已久的璀璨笑靨,大大的在她秀麗的臉龐漾起

    「我有帶很多禮物回來喔!看在你來接機的份上,我可以先讓你挑選。」

    「是嗎?收了你的禮物,該不會晚上又要求我得回報吧?」

    「討厭!」

    禹宣愉悅的嬌嗔,不依的槌了他一記,但隨即又躲入了他為她準備好的,溫暖的臂彎之中。終於他們能好好的,心平氣和的,像一對情侶般的,一起坐下來吃頓飯。

    她好想歡呼喔!

    怎麼自己的情緒轉變得這麼快?前一秒鐘還是梨花帶淚的深閨怨婦,後一秒鐘就完完全全變成了欣喜若狂的陽光女子?

    「大小姐想吃點什麼?你來決定好了,反正我不挑食。」

    「你這麼好養啊?好吧,那就先來個魚翅湯包,麻煩你紅醋加多一點……今天的石斑新鮮嗎?好,我要清蒸。石或你喜不喜歡大閘蟹?那就先來四隻好了……這龍蝦是哪裡進口的?波士頓?有沒有澳洲的?我要做成生魚片,再幫我把其他的做成湯,有沒有辣的?我想要

    「咳,咳……」石或的喉嚨不由得發出了怪聲。老天爺,這女的是不是餓瘋了?每一餐都要吃這麼多,誰養得起她呀?

    「你是不是想點別的?石或,還是你再點幾道菜吧?」

    禹宣雖然不是很懂他的「暗示」,但還是很「節制」的徵詢了一下他的意見。

    「就先這樣吧,不夠再點。」

    「好,稍等一下馬上來。」服務人員識趣的拿起菜單後離開。

    但禹宣的好心情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這次到新加坡,所有不需要處理公事的時間,我都把它用來觀光喔!去了那麼多次,卻沒有一次能好好看看這個城市,還好這次有機會讓我想通了!」

    「你一個人?那有沒有什麼不怕死的傢伙,緊纏著你不放?」

    「什麼啦,什麼不怕死的傢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沒有人纏才是奇怪的事呢!」

    石或看著她那誇張的表情,心裡明白的笑了起來。

    「那你最好把握機會,免得將來拉警報的時候,連個後補人選都找不到。」

    討厭,她才剛剛要以為他是在關心她,沒想到他還是一樣不在乎……

    「不說這些了……你呢?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難得老闆不在家,我當然得把握機會盡量摸魚嘍!看看報紙,喝喝咖啡聊聊是非什麼的,好像這整個星期都在渡假一樣。」

    難道他就不能表現出一點不安、一點憂慮、一點擔心,或是一點點想念?雖然她知道事實大概也和他所陳述的相去不遠。

    「我也不想談這個……」

    「你『又』不想談這個?那好吧,換點輕鬆的。你的廣告詞到底是誰幫你想的?」

    「什麼廣告詞?」

    「你知道的,就是讓我誤人賊船的那篇廣告……好,好,我收回。」看她一臉備受傷害的表情,石或識趣的修改了他的形容詞。「就是那篇讓人情不自禁想一睹芳顏的廣告,是你自己擬的稿嗎?」

    她有點不想提起這些,因為那再次提醒了他們之間錯誤的第一步,但如果她又繼續制止下去,很可能石或會寧願回家去睡覺。

    「老實說,總共有好幾篇,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是哪一篇……」禹蹈略帶羞赧的囁嚅。 「是韻文幫我寫的,我也沒有仔細看過內容……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沒看過?哈哈……那我相信韻文一定很瞭解你才對。」

    「怎麼說?她寫了些什麼?」

    「沒事,沒事。對了,回信應該很踴躍吧?你到底看了兒個人?」

    怎麼他對這件事這麼有興趣?

    「回信都是韻文先篩選過,我見到面的是有幾個,不過感覺起來都不太正常。」

    石或又笑了,讓她懷疑他是不是專拿這件事來尋她窮開心?

    「對不起,好,我不笑了。那裡面有沒有讓你見過兩次面以上的?」

    「有啊,你不就是……」

    「喔,真榮幸,不過我指的是除了我以外?」

    她想點頭又想搖頭。搖頭,是因為沒有第二個人;點頭,卻又是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承認,那些男人對她根本沒興趣,當然是因為她先沒興趣的!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你關心這個幹麼?我又不像你……」

    「像我怎樣?」

    像你那麼隨便!像你那麼不挑食……可是她不敢說出來。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想勉強。待會你想去哪裡?」

    待會?那就是說還有下一攤嘍?

    禹碹馬上一掃陰霾的露出笑容。「都可以,我沒有意見。」

    一看到她的表情,石或將手伸過桌面,握住她白皙纖細的柔美,眼裡儘是充滿戲謔的笑意……

    「那就找個地方,讓我好好的享受一下我的禮物。」

    她怎麼能拒絕這個充滿誘惑與想像力的提議?

    「寧莘那裡,我想可能性不大,雖然她樂於融人那種玩火的環境。不過她的牢獄經驗讓她學乖了很多,她現在很小心,我想不至於因為這些小錢,而引來她殺人的動機。」

    「我們幾個的跟蹤,也沒有什麼斬獲。」

    「那就暫時將目標先縮短範圍在其他兩人身上。杜可蘭曾經對我承認,因為受到她前夫的影響,她之前曾有吸食快克的習慣,不過一年前在勒戒所,已經改掉這個毛病。

    「我還見到了一位林啟賢,就住在她對門,聽說是同在勒戒所戒毒,從那個時候認識而後變成好朋友。他急著找房子,所以當她對門的房子空下來之後,他也就剛好租了下來……幫我查一下杜可蘭的前夫,他是不是有什麼前科或是犯罪紀錄。」

    「是的,老大。」

    石或有預感事情的真相就快撥雲見日了!雖然他的心裡並不相信會是禹碹,但在能夠證明她的清白以前,他得先花上更多的時間,博取杜可蘭母女的信任,

    白天和夜晚,時間很顯然的愈來愈不夠用。

    在瓏泰建設,就算他竭盡所能的找藉口離開辦公室一像是買包煙,買了一個牛小時、像是上個廁所,消失了一個小時、像是到樓下拿個東西,又失蹤了兩、三個小時……  

    但這些還不夠利用,於是在晚上回到警局之後,他

    等於又得花上七、八個小時,以彌補時間上的不足……他真的累慘了!

    「可蘭,怎麼了……不見了!你到托兒所找過了嗎?老師怎麼說的……好,別擔心,我現在馬上過去。」

    一接到杜可蘭的電話,即使是在早上的上班時間,

    他沒理由也得找理由前去;偏偏杜可蘭似乎挺習慣依賴她認識的男人,事無大小,總是先緊張的用哭來面對問題,讓石或疲於奔命的往返兩地之間。

    「銀行剛剛通知我,我的存款好像出了一點狀況,現在我得趕去看一下……很快,應該很快就可以回來了。」

    禹碹不是不知道,他總是在接到電話之後才匆忙離開,但是她不清楚到底是誰打來的,又是因為什麼事讓

    他離開?雖然在她心中已經有兩名可疑的人選……

    她不想再猜測,她只想知道答案。

    從停車場呼嘯而出的紳寶敞篷車,並沒有發現尾隨

    在其後的銀藍色小跑車,正全神貫注的跟上它的速度,

    在他迫不及待的闖紅燈之後,她也不顧周圍鳴放的喇叭聲,踩緊了油門跟隨。

    在北角的—處民宅,石或猛然的煞住了車;,而禹宣則選擇在距離他大約十公尺的地方,關掉引擎,安靜的坐在車內張望……

    杜可蘭的身影一下子就撲進了石或的臂膀中,臉上滿是縱橫的涕淚,雙手還不停的比劃著各種動作……—石或耐心又溫柔的安撫她,並將她帶上他的車,隨即很快的離開。

    她早就該猜到的?

    石或並沒有刻意要隱瞞她什麼,他也不在乎她知道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她還跟來做什麼?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來讓自己親眼接受打擊,來讓自己證實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她真是太傻了!

    彷彿全身的氣力都已經被掏空,轉動引擎的手腕,是那樣虛弱又無助……禹碹踩下油門,讓自己和靈魂隨處飄流。

    整個—午,她經過了哪些地方?

    不知道,她只是專注在道路分隔線的白色空格,想轉彎就轉彎,想直行就直行,累了,就讓自己停靠在馬路邊,心倦了,卻找不到一個可供休憩的地方。

    五點多,她該回公司了。即使,公司裡並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停頓,即使,公事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千篇一律的程序,即使有再多的即使,那裡是現在地唯一能上的地方,是唯—可能會需要她的地方」

    一踏進辦公室內,韻文就急急忙忙走到她身邊,

    「方小姐,你到哪裡去了?有好多電話要找你……」

    「石或呢,他回到公司了嗎?」

    她還是忍不住先關心他,難道她受的教訓還不夠?

    「石先生,他在外面的辦公室,你需要我幫你叫他嗎?」

    「不用了,找我的電話明天再說吧!我想一個人先靜一下。」

    知道他回來就好了,至少他還沒有完全丟下這裡的工作,至少她還有機會再見到他……

    「宣……總經理。」

    門也沒敲就踏人她的辦公室,石或一見到還有韻文在場,馬上改變了對禹渲的稱呼,雖然她不太可能沒聽見。

    「那方小姐,我就先出去了。」韻文明白自己最好快離開。

    「碹,今天晚上要不要去看電影?」

    他偶爾的夜晚屬於她,白天,則分屬於不同的女人……雖然如此,她還是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好啊,我有空,看哪一部電影?」

    「剛好有人送了我兩張電影票,你猜猜看?」

    不會是剛好遭到別人的拒絕,所以找她這個替位的來「後補」吧?

    「我不太注意電影的訊息,所以猜不出來,不過只要是電影,我都喜歡看!」

    「『鋼管』,這次影展的外語閉幕片,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場。」

    禹宣強振起精神,「那好,是幾點開始的?」

    「應該還夠時間讓我們吃頓飯,只要你不堅持一定得要龍蝦?」

    對她,他就是不忘逮到機會促狹……

    「沒有龍蝦,總有蝦米吧?」

    「這個要求,我倒是可以盡量想想辦法。」

    「大笨蛋……」

    就在她好不容易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石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喂,可蘭,對……」他稍微轉過身,壓低自己的聲音。「今天晚上?改天不行嗎?好,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關上電話,他們之間有幾秒鐘的沉默。

    「對不起,我臨時有點事,不然我們約改天……」

    「沒關係,你先忙你的吧。」

    「那,我先走了,再打電話給你。」

    他離開了。

    在兩個女人之間,他清楚的作了選擇。可蘭,讓他丟下原先兩人的約定,片刻也沒有稍歇的趕到她身邊

    她還能怎麼騙自己呢?

    窗外,倏地間下起傾盆的雨。而屋內的禹宣,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傷痛,任自己肆流的眼淚,包裹住此刻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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