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樣的戲碼又上演了一遍,她在早上八點被人吵醒,不過,這次不是母親,而是紀慧鈴看了報紙上的報導,興匆匆地打電話來問她是不是跟楚烙訂婚。
艾菲感到一陣愕然,不知道為何楚烙買戒指給她的這件事會上報?
「報紙上說,是你們去買戒指的那家店的老闆透露的。」紀慧鈴興奮地道:「真的嗎?」
艾菲歎口氣。「他是買了戒指給我,可是——」
「真的?太棒了。」紀慧鈴未等她說完,便打斷她的話語。
「什麼時候可以喝你們的喜酒?」
「這……說這些都太早了……」艾菲揉揉雙眼,睡眼惺忪地打個呵欠。
此時,坐在一旁的劉靜紅則不停的翻著報紙。「奇怪,怎麼我們的報紙沒有?」
另一頭的紀慧鈴聽見她的話,解釋道:「這篇報導是獨家,只有一家報紙有刊,而且還登了你穿著睡衣的模樣。」
艾菲一驚,猛然想起昨天在樓下拍照的那個記者。老天!她都忘了這件事,他竟把她衣衫不整的模樣登出—一「報紙的內容有些不是挺正確的,說什麼你們兩個已共築愛巢這類的話;然後他們也登了唐學長的話,說什麼你兩個以前是戀人。反正報紙上寫得繪聲繪影,不過,通常都只有三、四成可信度。」紀慧鈴總結道。
艾菲蹩眉,沉默不語,劉靜紅則伸手搶過她的電話。「我直接問你同學是看什麼報紙?我也要去買一份。」
艾菲起身回房,懶散地趴在床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伸手將床櫃上的項鏈拿起,雙眼直盯著串在項鏈內的戒指。昨晚原本想還給他,但一直……不知如何啟口……她將戒指緊握在掌中,想到他對她說的話,自昨晚回來後,她反反口覆地想了好久,卻仍是不知該怎麼辦?
她歎口氣,不自覺地撫著手中的戒指,她想……她是喜歡上他了。
當劉靜紅走進來時,艾菲已經睡著,她走到床邊替女兒蓋好被子,瞧見她手中緊抓著項鏈,劉靜紅綻出一抹笑容,看樣子,女兒是在意楚烙的。
她在床邊坐下,順了順女兒的頭髮,想起她小時候活蹦亂跳的模樣,與現在可說是天差地別,如果那時她不是一味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傷裡,女兒也不會變得防衛心重得不喜與人交往,不過……她微笑,現在一切都將不同了,她相信楚烙會帶給艾菲不一樣的人生。
她替艾菲拉好被子,這才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當艾菲再次醒來時,已過了十二點,她打個呵欠,這才懶散地下床,才剛走出房門,電話便響起,她揉揉雙眼,走到沙發旁接起電話。
「喂?」
「是我,你剛起床?」楚烙問道,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嗯!」她打個呵欠。
「我是要告訴你我今天不過去找你了。」楚烙說道,這一個多禮拜來他都去她那兒跟她作伴,順道煮中餐和晚餐。
艾菲愣了一下。「哦!」
「你只有這個反應嗎。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楚烙語氣悲傷的說。「你至少也問我一下為什麼不能去找你吧?」
艾菲受不了地搖搖頭,這人又在作戲了。「你為什麼不能來?」她揉揉雙眼,懶得跟他鬥嘴,順遂著他的話說。
「奶奶傷了腳——」
『什麼?」艾菲驚愕地打斷他的話。
「你別擔心,不嚴重。」楚烙一聽見她焦急的聲音,立刻解釋,並示意她不用緊張。「她和阿洪跑著玩,結果一時高興沒注意,腳踝扭了一下,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艾菲蹩起眉心。『「我……我去看她。」
「你想來?」
「嗯!我……」她看了一下手上的表。「我大概四十分鐘後會到。」
楚烙微笑。「我知道了不用急,慢慢來。」
「嗯!再見。」艾菲掛上電話,目光移至掌心內緊抓著的戒指項鏈,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握著它……
她的腦海裡倏地浮現楚烙的臉孔,她撫了撫戒指,而後衝動地將之掛在脖子上,拇指輕觸垂在胸前的白金戒指,心裡……突然覺得平靜許多。
她又呆坐了一會兒,才進浴室梳洗,十五分鐘後,便離開公寓大樓,但走沒幾步,停在一旁的黑轎車突然走出一個人,讓她愣了一下,是——
唐文熙!
「我想跟你談談。」唐文熙走向她。
艾菲不悅地皺眉,她真是受夠他了。她未置一詞,刻意從一旁繞過,不想與他有牽扯。
唐文熙見她避他如蛇蠍,不由得冒火,他一個大踏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倒抽一口氣,她抬頭對他怒目而視。
「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她厲聲說。
「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他拉著她走向車子。
艾菲頓時火冒三丈,如果她現在手上有酒瓶,她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往他頭上砸去。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可以了。」她不願跟他坐同一部車。
他沒說話,硬逼著她坐進去。她氣憤難平,他以為她這麼好欺負嗎?她掙扎著不肯進去,他卻硬是將她推入;艾菲氣得拿起面紙盒打他的臉,他詛咒一聲,想抓住她的手,艾菲則順手扯下鑰匙,用力的丟出車外。
唐文熙冷下臉。「你就這麼討厭我?」
「是你自己讓我愈來愈討厭你。」她憤怒地想扯開他的手。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和楚烙訂婚了?」他問道。
「是。」她爽快地回答,不想再與他廢話。「請你放手。」
「為什麼?」他抓緊她的手,也坐進車內,用力拉上了車門。
她冷然道:「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可笑嗎?」她瞄一眼車內有無任何攻擊性的「武器」可以讓他鬆手。
「他根本配不上你,如果你肯給我機會——」
「不可能。」她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因為你還在意八年前——」
「不是。」她受不了地打斷他的話。「你要談,可以,不過得先放開我的手。」她瞄一眼他的手。
唐文熙很乾脆地鬆開她,他相信她不會蠢得想開車下車,因為只要她一有動作,他就能立刻制止她。
「我說過,一直念念不忘八年前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因為你不相信自己會『失敗』,這兩個字對你順遂的人生而言是很陌生,而且不容許存在的,所以你一直忘不了這件事,當你見到我時,你又想起了那唯一的失敗,對你而言,我代表的不過是『挑戰性』三個字罷了。」她斜睨他一眼。「請問,我可以下車了嗎?』他的臉色有些難堪,「所以.你從未喜歡過我?」
「你問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只怕我說破了嘴也不過是增添你的尷尬罷了。」她打開車門。
他再次捉住她。「或許你是說對了一半,不過,只以『挑戰性』三個字來形容你自己,可是太低估你的魅力了。」他將她壓在椅背上,眼神危險。「我是真的想追求你。」
艾菲生氣地瞇起雙眼。「你再不滾開,我會讓你後悔莫及。」她將手伸進自己的褲袋裡拿出家中的鑰匙。
「你不知道別用這種話刺激男人嗎?」他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冷艷的臉蛋。
「這句話我聽過很多次了,尤其是我在婦女協會當義工時,那些醉酒又有暴力傾向的男人都是這樣告誡我的。」她冷笑地將手中的兩支鑰匙分別置於指間,而後握拳,使其突出於指間外。
唐文熙因她的話而揚起眉。「你當過義工?」
「很訝異是嗎?」她怒視他。「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他微勾嘴角。「聽說,女人對於初戀總是會念念不忘。」他俯身想親她。
她不驚反笑,但眼神冰冷。「得罪了。」她出其不意地揚起手,狠狠給他一記右勾拳。
唐文熙大叫一聲,只覺下巴傳來一陣刺痛,整個人往後倒,艾菲冷笑地打開車門下車。
「我忘了告訴你,那時我學了很多技巧,尤其是對付心懷不軌的男人的技巧。」她用力甩上車門。
「艾菲——」
她轉頭,瞧見楚烙站在離她幾步之遠的地方,她詫異地望著他,不懂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楚烙朝她走來,瞧見車內的唐文熙也下了車,下巴上被劃了兩道傷痕。「怎麼回事?」他低頭問她。
「沒什麼,他只是有些話想跟我說。」艾菲不想引起楚烙的怒氣,她知道他若是曉得方才唐文熙想輕薄她,他一定會找唐文熙打架。
楚烙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唐文照整個人散發著怒氣,他猜那兩道血痕是艾菲的傑作。
「你到車上等我。」他對艾菲說道,他要踉唐文熙好好談談。
「我——」
「就這一次,別跟我爭辯。」他堅定地注視她,語氣有絲強硬。
艾菲皺眉,不過,並未跟他辯駁,只是點了點頭,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爭論,她往他的車子走去,坐進車內,或許他有辦法讓唐文熙不再來煩她。
「我們開門見山地說,你剛剛做了什麼?」楚烙拿下臉上的墨鏡,眸中出現罕見的冷酷。
「你說呢?」唐文熙冷哼一聲。
楚烙繞過車頭,朝他走去。「如果要我說,我會說有個獸性大發的人吃了女人一記拳頭。」他將墨鏡放入西裝口袋內。
唐文熙冷笑。「怎麼不說她是欲迎還拒?」
「看來,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說著,他快狠準地揍上他的下巴。「吃藥的時間到了。」他又補上一拳。
唐文熙往後退了一步站穩腳步,而後開始還擊。
坐在車內的艾菲只能歎氣,她就知道會這樣,當她瞧見楚烙的胸膛挨了一拳時,她的神經整個繃緊,立即推開車門下車。
這時,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她一轉頭,便瞧見有個男人站在公寓樓房的大門旁拍照,她不悅地朝他走過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才一出聲,那人立刻往後退。
「底片拿來。」她逼近地。
他轉身就跑,艾菲衝動地想追上去,但最後還是壓抑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他,而且,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她回過頭,正好看見楚烙將唐文熙壓制在牆邊,對他說了些話,但她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她朝他們走去,楚烙鬆開他,表情嚴峻冷酷,艾菲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像是電影裡演的黑社會人物一般。
他走向她,艾菲站在原地,等他站到她面前。
「你怎麼樣?」她蹙眉抬起手,輕碰他嘴角邊的瘀血。
他抬手撫上她的發,表情緩和下來。「只要你親我一下,我立刻會變得生龍活虎。」
她輕觸他臉上的瘀痕,眉頭緊皺,並未回應他玩笑性的話語。
「我沒事,他的花拳繡腿還傷不了我。」他握住她的手,調皮地在她的指尖親了一下。
一抹紅暈立刻染上她的雙額,她抽回手。「別鬧了。」她臉上的紅暈不斷加深。
他咧嘴而笑。「上車吧!奶奶還在等你。」
她坐進車裡,待他也進來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是我爸媽要我來接你的。」他倒車。「他們說,反正離你住的地方車程也不過十幾分鐘,你盥洗的時間加上換衣服的時間也差不多這麼久,所以……」他開車上路。「……我就來了。」只是,他沒想到會遇上這種混帳事,如果不是艾菲機警,再加上他剛好趕來,會發生什麼事或許根本沒人知道,一想到這兒,他的眸子再次冷了下來。
「你沒事吧?」楚烙問。
「我很好。」艾菲說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又問。
艾菲大致將情形敘述一遍,只見他的眉頭愈鎖愈深,臉色鐵青。
「你不用擔心,我沒怎麼樣。」艾菲說道,不想他為此生氣,於是轉移話題道:「你奶奶沒回她住的地方嗎?」
「她有時會在家裡住一陣子後才回去。」楚烙漫不經心地回答,心思仍放在唐文熙身上,他沒想到他竟會刻意在樓下等艾菲。
「為什麼她不跟你們住在一起?」艾菲又問。
楚烙回神道:「她不想離開老家,那兒有她和爺爺的回憶,我們也勸不動她。」
艾菲點點頭,並未應聲。
「在想什麼?」他瞄她一眼。
她搖頭。「沒什麼。」隨即歎口氣。「只是在想……被留下來的人只能守著回憶。」
「奶奶還有我們。」楚烙立刻道,他不想她又因此退縮。
「我知道。」她望著他的側臉。
楚格感覺到她的目光,於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卻在無意間瞥見她頸項上的項鏈……她戴上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看什麼?專心點。」她提醒道,他竟在開車時分神。
楚烙收斂心神,試著壓住自己雀躍的情緒。「你戴上鏈子了?」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
艾菲因他的話而將目光移至胸前,伸手將鏈子拉至在外,戒指就在中央晃蕩。
「所以你……答應了?」楚烙暗啞地道。
「我不知道,我想……是吧!」她低垂臻首,臉蛋呈現粉紅色。
他激動得差點把方向盤拔下來,為了避免造成車禍,他連忙將車子暫停在路邊。
「你怎麼了?為什麼停車?」她抬起頭問。
沒想到他卻正好俯身要親她。「我們要慶祝一下。」他一把抱住她。
「喂——」她受不了地推他。「這裡是大馬路。」她漲紅臉。
「控制一下你自己行不行?」
「沒辦法,我的大腦現在不管用。」他猛地覆上她的唇。
她打他的頭,感覺地正在吮吻她的唇齒,令她又羞又惱,這人簡直是色膽包天。
他稍離她的唇。「你別一直打我的頭。」他抗議道,哪有人像他這樣,接個吻也這麼困難重重。
「別鬧了,快開車。」她捶他的肩,羞得滿臉通紅。
「可是我現在只想親你。」他又開始吻她。「你至少該熱中一點,否則就太傷我的自尊心了。」
她推開他的頭。「原來你的自尊是用這個測量的。」她瞪他。
他拚命點頭。「不過,到目前為止,還被你踐踏在腳底下。」
她沒笑出聲,他趁勢封住她的唇。高興地摟緊她。她在他的熱吻下慢慢也不再掙扎,甚至差怯地回應他,雙手勾上他的頸項;他熱情十足地吻她,在她唇間恣意的探索,汲取她醉人的甜美。
良久,他才稍離開她,粗重的氣息與她急促的呼吸相應合。
「你現在不會再打我的頭了吧!」他微笑地輕吮她已然紅腫的唇。
她的臉蛋上儘是醉人的嫣紅,眼波流轉,輕皺鼻頭。「很難說,如果你再這樣得意洋洋的話。」
他張大眼,「有嗎?」
她抬手在他唇邊劃了一下。「你的唇角都咧到耳根子了。」這人從方才就笑到現在,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吻她的時候也在笑。
「我是太高興了。」他不停地在她的臉上親來親去。「你真的想通了?」
她眸子一黯。「不,也不是……我還是有點害怕,不過……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如果你敢笑,我會揍你。」她先警告道。
他立刻抿起嘴巴,不露出牙齒,艾菲見他這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還是沒有安全感,不過……」她歎口氣。「我不喜歡逃避問題,所以我……」她輕皺眉心。「我也不知道……」
他撫上她輕鎖的眉心。「沒關係,我會幫你增加安全感的。」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心裡明白,她肯踏出這一步已不容易,他並不指望她會在一夕之間拋下她的不安。
「你一定要……」她輕咬下唇。「一定要做到你承諾的事。」
他堅定地頷首。「我絕對不會拋下你,我說過,我們的交往是以下半生為前提,所以一定會一起活到下半輩子。」他承諾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沒有應聲,只是歎息。
他將她緊攬在懷中,明白她仍是惶恐不安;艾菲靠在他的胸膛前,卻壓上他的太陽眼鏡。
「為什麼你老愛戴墨鏡?」她記得以前也問過他。
「那是爺爺留下的遺物。」他說明。「是有一年他過生日時,我買來送給他的,他覺得自己戴起來很帥,所以隨時隨地都戴著它,說他自己是00七里的詹姆士龐德。」
艾菲淺笑。「你爺爺聽起來跟你很像。」
他微笑。「很多人都這麼說,後來他出車禍過世,肇事的司機說他根本沒注意到爺爺,因為他突然從巷口走出來,而且那時天很黑,當時,這副太陽眼鏡就掉落在路旁,醫生說他可能是因為晚上戴著墨鏡,視線不佳,所以才會沒注意到有車子開過來。」
艾菲心中一驚,抬頭看著他,他撫著她的發。「後來我自責了很久,非常的消沉——?」
「那不是你的錯。」她搖搖頭。
「我知道,但心裡總會認為是自己害了爺爺,奶奶後來非常生氣的對我說,如果要講難過,沒有人比她更難過,所以除了她外,任何人都不許在她面前悲傷,她還要我留下墨鏡,說若是要讓她快樂,就偶爾在她面前戴著它,那會讓她想起爺爺。」他親她一下。
「你奶奶並不是非要你戴著墨鏡,她只是不想你自責。」她柔聲地說。
「我知道。」他頷首。「我也明白爺爺不會怪我,但這些都需要時間去慢慢釋懷,因為有時你就是會忍不住去鑽牛角尖。」
她瞭解地點頭,她又何嘗不是如此,明知道生命無常,誰也沒辦法預測,但她就是害怕,就是無法解開心結。
他低頭吻她,在她唇邊呢喃。「所以,我們要互相支持對方,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她頷首。「嗯!」有他在,讓她升起一股勇氣,她一定……一定要和他努力過日子,然後……努力和他一起日頭到老,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