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手工藝品店內,一位年輕英俊的小老闆,給了她們無窮的希望。
「你……你說什麼,凱賽雷是你爺爺?」譯嫻瞠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整找了四天三夜,在她們萬念俱灰,準備打道回府的同時,終於出現一道曙光。
「沒錯,不過他已經退休好久了。」小老闆亞西斯頓了頓,繼續說道:「那麼多人不認識我爺爺也是很正常的,因為他是業餘的,畫畫對他來說,不過是他在休閒時,打發時間用的,目前在整個荷蘭,也只有海牙的莫理斯皇家美術館,才有他的畫作。」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怎麼問都問不到,當年,或許是楚天驕他母親在因緣際會下,才認識這位畫家,他會替他母親作畫,應該也是一時興起所致。
「那……現在還有沒有辦法,跟你爺爺見個面?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他到台灣去,因為有一個人非常想見他。」
之後,譯嫻就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給凱賽雷的孫子聽。
亞西斯聽了笑笑。「我想,你們恐怕要失望了,他在幾年前已經摔斷腿,所以不便於行。」
「你說……他摔斷腿?」譯嫻驚訝之餘,還帶著深深遺憾。
「要是他沒摔斷腿,健康還允許的話,我倒是不想你們希望落空。」亞西斯徐徐說道。
譯嫻思忖一會,認為既然凱賽雷老爺爺行動不方便,她當然也不好強人所難,可……她又不想白跑一趟,於是又問道:「那凱賽塞雷爺爺現在還能作畫嗎?」
亞西斯搖搖頭。「他有五年沒再執畫筆了,現在他和我姑媽住在一處小漁港頤養天年,他現在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海和喝點小酒。」
「那方便讓我們去見他一面嗎?至少跟他聊聊天,看看他的近況,我也會很高興的。」譯嫻提議道。
「好哇,反正我也有一陣子沒去找我爺爺了,不如這樣吧……你們等我一下,我開車載你們過去。」
「那……這店……」
「無所謂,我們歐洲人生活隨性,我想打烊就打烊,反正一天不做生意不會怎樣,如果能幫人完成心願,那才比較有意義。」亞西斯戴起帽子,拿起車鑰匙,然後關上店裡所有的燈,就走到外頭開車。
看到這樣一個好心的大帥哥,紫柔的心都飛了,她好想留在這裡,跟他談場小戀愛,就算到最後唱起無言的結局,也是一個美麗的回憶。
不過當他們車開到一半,聽到這位小帥哥已婚後,紫柔的夢立即破滅。
大約一小時的車程,車子總算來到阿姆斯特丹北方的小漁村馬肯,來到此處,譯嫻感受到的,是一種遺世獨立的寧靜,除了不遠處的海鷗叫聲外,幾乎聽不到半點文明的吵雜。
好寧靜的純樸小鎮啊!
這是譯嫻對此地的第一印象,這也難怪她會遍尋不著凱賽雷先生的蹤跡,隱居到這樣一個世外桃源,要不是有幸碰到他的孫子,恐怕她把整個荷蘭翻遍,也難找到。
車子停在一棟墨綠色的木屋前,兩人步下車,隨著亞西斯步入屋內,立刻看見一位老先生,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毛毯,毯上有一本書,正安詳地打著盹。
這一刻,譯嫻百感交集,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感動,她終於找到了凱賽雷老先生。
看他慈祥的容顏,她終於能瞭解,為何楚天驕的母親,可以在此尋找到她的快樂。
他給人一種可以寄托心靈,拋棄煩惱的感覺,但她也說不上為什麼。
「你回來了,這兩位小姐是……」
一位戴無邊軟帽,穿長袖上衣和黑色百褶裙的女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她們是來找爺爺的。」亞西斯簡略地替姑媽介紹。
「喔,快請進。」薇拉開心地歡迎兩人。
雖說只是小小的談話聲,但還是把凱賽雷吵醒了,誰叫這裡太過寧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容易擾人好眠。
「爺爺,我幫你帶朋友來了!」亞西斯大步前進,為凱賽雷帶來喜訊。
當譯嫻和紫柔一同出現在凱賽雷面前時,只見凱賽雷慈祥地朝兩人點了點頭,用荷蘭話對她們說道:「我等兩位好久了!」
譯嫻請亞西斯當翻譯,當他翻出凱賽雷說的話之後,她和紫柔當場錯愕,不敢相信所聽到的話。
「怎麼會,我和你爺爺從未見過面啊!」她說道。
亞西斯在聽了凱賽雷的解說後,轉述道:
「他說,這幾天他老在夢中夢見一位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朋友,她說,她兒子未來的妻子,將會來拜訪他,要他一定要親切地招待她,因為她是一個能帶給她兒子幸福的好女孩。」
譯嫻一聽,當場熱淚盈眶,這……這太匪夷所思了吧?凱賽雷口中所說的那位老朋友,聽起來不就是楚天驕的母親?而他的母親竟然托夢給凱賽雷,承認了她就是她兒子的妻子……
她激動得不能自已,不知該說什麼,一旁的紫柔,也覺得要不是親身經歷,絕對不會相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種事發生。
凱賽雷告訴他們,十五年前,楚天驕的母親帶著她唯一的兒子,來到阿姆斯特丹。在水壩廣場前的王宮,看他在那畫畫,她一語道出他筆下的畫作,呈現的是什麼樣的心情,兩人一拍即合,在短短的日子裡,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所以他才會替她畫了一幅畫,給這位好友,當作永久紀念。
整個談話的過程,譯嫻都小心翼翼地請紫柔用V8拍攝下來,她還請了凱賽雷先生說了一段話,然後再請亞西斯翻譯,她相信,這段話對楚天驕會有莫大的鼓舞作用,讓他對於愛,能勇於接受。
「亞西斯,你爺爺真的不再作畫了嗎?」她好希望凱賽雷能為她畫一張畫,好讓她帶回去給楚天驕。
他猶豫了會,明白爺爺已經多年不再執畫筆,現在要他重新拿起畫筆,不知他意願如何。
不過看在譯嫻,那麼想為自己心愛的人完成夢想的份上,他還是上前問了凱賽雷。
結果凱賽雷答應她,可以用素描方式,簡略地畫出楚天驕小時候與他母親的模樣,希望他這麼做,能多少彌補譯嫻心裡頭一點點的缺憾。
雖說只是一張簡單的素描,但也代表了凱賽雷的心意,勞動一位近九十歲的老先生作畫,能有此殊榮,譯嫻開心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過分要求。
她把隨身攜帶的照片,拿給凱賽雷,而他也馬上叫亞西斯準備好畫具,一筆又一筆,勾勒出楚天驕所嚮往的幸福……
夜晚,坐在凱賽雷老先生家外頭的長椅上,手裡捧著暖呼呼的熱可可,看著港口璀璨的星空,譯嫻覺得心情好平靜。
可以幫心愛的人找回逝去已久的幸福,她覺得自己的愛很偉大,連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
她手裡拿著楚天驕與他母親的素描畫,看著遙遠星空,想著此時此刻在地球另一端的台灣,楚天驕是不是也是這樣思念著她?
好想他喔,思念化成一條長長的銀河,在浩瀚的宇宙中,傳送著她無限的愛意。
「譯嫻,你看,有流星ㄟ!」紫柔興奮地指著天邊大叫。
她趕緊雙手合十,閉眼專注默禱。
她希望這一份祝福,能傳送到天空中的流星,越過湖泊、越過高山,送至楚天驕的身邊。
她睜開眼,感謝流星,將她這份深深祝福,帶到心愛的他身邊。
「譯嫻,好棒ㄛ,回去之後,霈儀要整整做一個月的早餐給我們吃,我想,當她看到這張素描畫時,她的臉一定會整個都綠了,呵呵……」紫柔啜飲著熱可可,看著天空煙火,把頭斜靠在譯嫻的肩上。
在這一刻,她覺得能跟好姊妹一起在荷蘭倒數新年,也未嘗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譯嫻,還有三分鐘,我們要不要一起倒數?」看看時間,也快差不多了。
「好哇!」
當兩人正準備好的時候,這時候,譯嫻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上頭的來電顯示,嘴巴突然張得又大又圓。
「是……是楚天驕?」
「不……不會啊,這時候他怎麼會打來?台灣和荷蘭有七個小時的時差……」紫柔扳著手指算道:「台灣那邊是早上快要七點……怎麼會……」
「可是我是跟他講我到日本出差,這……這我要不要接啊?」
紫柔一頭亂,但她還是建議:「接好了,沉著應戰,別露出馬腳就好了!」
譯嫻深吸一口氣,假裝才從睡夢中剛醒來接電話的聲音。「喂……你哪位啊?」
「譯嫻,是我!」
熟悉的嗓音傳入她耳朵,讓她心頭浮現一股暖意。
「是你?」她假裝激動。「怎麼這麼早就打電話給我?」
「想跟你倒數計時啊!」
他的話,害得譯嫻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倒……倒數什麼啊?我們這……昨晚就倒數過了啊……呵呵……」流汗中。
楚天驕忙改口說道:「你說得對,日本早就倒數過了,不過……在遙遠的歐洲,現在還正期待著新年倒數的樂趣,你說是嗎?」
「是,是!」哇塞,汗流浹背。
「那你能不能假裝你現在在歐洲,再陪我倒數一逼?」天驕的口氣,歡愉中帶著濃濃的感傷。
「為什麼突然間,想跟我倒數,昨晚都沒想到?」雖說她很感動,但是事情實在很詭異。
「因為……昨晚睡著了,睡醒後,突然很想很想你……聖誕節都忘了跟你說聲聖誕快樂,總不能連過年都忘了說聲新年快樂吧?」
這話聽得她好感動ㄛ,莫非剛剛跟流星許的願,他真的有感應到了。
認識他以來,從沒聽他用這樣溫柔的口吻跟她說話,一直以來,楚天驕都是被動的。
而現在他卻主動打電話給她,還用如此溫柔的口氣對她說話,讓她的心,終於不再忐忑。
「那我們現在就倒數計時了!」
「嗯……十、九、八……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楚天驕朗聲道。「譯嫻,希望你這一生永遠開開心心。」
「嗯,你也要開開心心。」
聽到他的聲音,就是老天給她最好的新年禮物。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我到機場去接你。」
「接……接我?不用了,我回台灣時的班機太晚,太麻煩你了,嗯……我已經請我朋友來接了,所以……真的不用了……」嚇出她一身冷汗,要是他真的來接,看到班機時程表上顯示是從阿姆斯特丹回來的,那不就穿幫了?
「這樣啊……也好,那你還要多久才回來?」
「大約……再兩天,再兩天就回去了。怎麼了?聽你的口氣……」
「別胡思亂想,也許是沒有你在身邊,才格外有這種感覺吧……」他沉默了會,這才說道:「不說了,等你回來再說囉!」
「嗯。」
「新年快樂!」
「你也要快樂!」
大約過了十秒,譯嫻才看到手機上出現「訊號中斷」四個字,她把手機收好,心裡卻五味雜陳,說不上太高興,只覺得怪。
「譯嫻,真是太好了,楚天驕他主動打電話給你,他心裡頭,還是有你的。」紫柔在一旁忍不住掉下歡喜淚水,這一切實在是太感人了。
譯嫻點點頭,臉上的笑有點僵,她聽得出來,楚天驕話語中的沉重,好像他已經知道所有事情似的。
譯嫻回台的前一晚,楚天驕正與美國華僑銀行公會副理事長,黃亭堅的女兒黃千韻在餐廳用餐。
「黃小姐,相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有關於我父親的事業,我已經有了妥善的解決之道,不需要你來操心。」他不厭其煩地將話對眼前的女子重複一遍。
這女人是他父親好友的女兒,從小就愛纏著他。
這回,要不是一叔一直拜託他與她見個面,他還真不想來赴這個約。
「天驕,我們都已經認識那麼久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你以前還會叫我千韻的,怎麼現在反而叫起我黃小姐呢?」聽了真叫人寒心。
「稱呼你黃小姐,是不想讓你再陷入自我的情境中,我相信你也應該知道我說這話的意思吧?」他冷冷看著她。
把事情一次講清,省得以後糾纏不清。
「天驕,你不要以為我這次主動來幫你,是有條件交換的,我是誠心誠意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天驕打斷。
「好了,你別再說了,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已經找出解決的辦法,你也不用再這樣費盡心思,今天跟你出來吃飯,你若想單純敘舊,我可以奉陪,要是你還想講別的,對不起,我還有事,我想先走了!」他把餐巾丟在桌上,很明顯的,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天驕,你……你別生氣嘛,我跟我爸說過了,要他盡全力來幫你,不會有其他別的意圖……」
楚天驕已經按捺不住,拿起帳單,走到櫃檯結帳。
被留下來的黃千韻,只能氣得乾瞪眼。
厚,真是氣死人了,為什麼他的個性還是不變,原本以為可以藉由他父親這次的事業危機,讓他臣服在她手掌心,沒想到楚天驕這個男人,個性還是這麼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