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譯嫻快要被侯霈儀氣炸了!
這對奸姐妹出現史上最大一場世紀大爭吵,對譯嫻來說,霈儀的確需要好好再去修「人際關係溝通學」,若是她態度能好一點,憑白鷹雄厚的財力背景,區區三百萬怎會要她賠呢?對方不爽的是她的口氣,凶成那樣,鬼才要跟她妥協!
兩人一回到家,鞋子還沒脫,紫柔就跟只火雞一樣,咯咯咯地跑上前來。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手機同時打不通,搞什麼飛機啊?」紫柔神情緊張,不耐煩的表情早就寫了滿臉。
「打不通就打不通,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叫魂啊!」被白鷹搞得快瘋了,回來還被這女人吵。真煩!
「你小聲點行不行?不懂得看人臉色啊?」譯嫻比手劃腳,要她最好把嘴閉上,免得討罵挨。
「兩位小姐,我找到兔崽子了,你們認為我該大聲點,還是小聲點啊?」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靜靜等著兩位小姐回應。
原本坐進沙發,一手按在太陽穴上,想好好壓壓穴道,讓腦袋瓜冷靜冷靜的霈儀,一聽到「兔崽子」三個字,原本冷漠冷酷的五官,全都活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走到紫柔面前,狹長的丹風眼直直盯住她。
「急了吧?你說這件事我該不該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當你們的手機一直打不通的時候,你們不曉得我有多急……」看到霈儀臉色鐵青,她馬上換話題。「好好好,我說就是了,你的臉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可怕?我跟你們說,我找到兔崽子了,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兔崽子了!」
譯嫻湊上前來,望進她興奮的瞳眸。「所以說,真的是對面的人抓走了?」
霈儀蹙眉,不解問道:「什麼對面?哪家的對面?」
兩人把昨天早上所看至的畫面,一五一十地說給霈儀聽,那只在他們心目中像貓又像兔子的寵物,果真是兔崽子沒錯!
「既然知道是兔崽子,為什麼不把它抱回來?」霈儀生起一股無名火。
說到此,紫柔情緒逐漸平緩。霈儀問的這句話,正是她現在要說的重點。
「能抱得回來,我早就抱回來了!」她又氣惱,又無奈。「撿到兔崽子的,是對面一位八歲的小女生,她不但不把兔崽子還我……還把兔崽子……」
完了,到底該不該說啊?
「把兔崽子怎樣了?老實招來!」看她的表情,就曉得大事不妙了。
「他們把兔崽子抓去染成橘色,把它當作加菲貓在養,還替她取了「加菲」這個名字……」紫柔聲音越說越小。
「加、菲、貓?」一團怒火從霈儀胸腔擠了出來,她氣得抓狂。
「豈有此理?王八蛋……」
對霈儀而言,兔崽子就跟她的家人一樣親,如今家人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她怎能不替它討回公道?
就在她要走出大門時,紫柔很快地將她抓住。
「你幹什麼?快放開!」
「你去了也沒用,他們不會還你的!」會還,早在看到告示時就還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笑話,兔崽子是我的,他們憑什麼不還?就算是搶,我也要把兔崽子給搶回來!」她很快穿好鞋,正要走出家門時,紫柔又補上一句——
「你忍心從一個八歲的小女孩手中,把兔崽子搶回來嗎?」
這句話像塊石頭般,絆住了霈儀的去路。
紫柔說得沒錯,對方是個小女孩,她不可能用強硬的手段,硬是把兔崽子從她手中搶過來,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我可以找她的家長談!」
「她沒跟她父母親住在一起,她跟她叔叔住,而她的叔叔要晚一點才會回來。」這些她都問過越傭了。
譯嫻把霈儀拉回屋裡,要她放寬心。「既然知道兔崽子在對面,你就不需要這麼擔心,晚一點你再過去跟她叔叔說,讓她叔叔出面,你就用不著當壞人了。」
也對,今天她已經耗盡元氣跟一個老古董在那較勁鬥氣,神經呈現半衰弱狀態,實在不好把這餘氣,發洩在小女孩身上。
「紫柔,你過來!」
「什麼事?」會不會是良心發現,要給她獎賞。
「幫我盯著對面,她叔叔一回來,馬上叫我。」她雖然很迫不及待想見到兔崽子,但都已經忍了這麼久,不差這幾個小時。
今天對白鷹而言,可說是永生難忘的一天!
錯綜複雜的情緒,在幾秒鐘內交織變化,這不單是損失一隻八角葫蘆瓶,或是發現到千年雞心佩所帶給他的震撼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讓他見識到生平最奇特的一個女人。
先撇開她怪到出奇的脾氣不談,光是她的學問,特別是在監識古物上的本事,就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相信她一定還有很多地方,是他極欲探索的,光是在她身上,還能挖到多少寶,就夠讓他好奇了,只不過,兩人現在交惡,他該怎麼改善彼此問的關係,這點,還真的需要從長計議。
他一邊開車,滿腦子想的都是侯霈儀這個女人,當他一手摟住她的腰際時,怎會出現短暫恍神的狀態?是因為她?還是那塊突如其來的雞心佩?他陷入迷思,一直想替自己找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就像被霧鎖住一般,在陽光還沒出來之前永遠是個令人摸不清的謎題。
車子在庭院停妥,他手裡拿著思綺愛吃的日本甜甜圈下了車,只要一想到這個如天使般的小侄女,即使有什麼天大的煩惱,也會立刻化為煙雲,隨風飄散。
以往在他車子停妥後,小思綺就會用她最大的熱情,跑到門口來迎接他,可是今天氣氛卻有些詭異,不但不見她可愛的蹤影,還隱約聽到她飲泣的聲音。
一踏進客廳,白鷹就看到兩張愁眉不展的臉。
思綺緊緊抱著加菲不放,而阿嬌則端著碗,一籌莫展。碗裡頭滿滿都是飯菜,顯然地,思綺一口也沒吃。
「發生什麼事了?」
阿嬌上前來取下主人公事包,一臉做了虧心事樣,始終不敢將眼珠子對準白鷹。
「叔叔,對面有巫婆。」放下加菲,小思綺淚眼汪汪地跑上前來。
巫婆?
他抱起思綺,轉身看向阿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嬌自知理虧,吞吞吐吐,嚇得半死,一時之間還想不出什麼婉轉說詞。
「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當我問第二次你還不說時,你就準備打包行李吧!」他向來賞罰分明,而且說到做到。
「先生,請您別生氣,我說就是了。是……是對面的一位小姐,要來把加菲帶走,小小姐怎樣都不肯給,所以……那位小姐說……等你回來,她還會再來一次……」阿嬌低著頭,正眼都不敢瞧白鷹一眼。
一聽到加菲可能會被帶走,思綺更是緊緊巴著白鷹不放。
「我不要讓加菲走,加菲是思綺的,加菲不可以給巫婆,巫婆會吃掉加菲。」思綺好像怕巫婆會突然把加菲變不見,很快又掙脫白鷹懷抱,飛奔到加菲身邊,將它緊緊抱住。
說真的,兔崽子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思綺還替它買了件兔子裝,沒事就帶它到寵物店做SPA,不但修毛、清耳朵、剪指甲,還買好多玩具給它,雖然那些玩具看起來有點蠢,但小思綺會陪它玩,比起跟霈儀住,白天孤伶伶地待在家裡頭要好得太多。
要是它會說話,它會選擇待在這裡,有人陪的日子,比發呆狂睡等死還要有意義。
它把身子微微挪向小思綺,真不希望眼前這男人來多管閒事。
聽完阿嬌的話,白鷹有了初步的瞭解。
搞了半天,原來加菲是有主人的,像這種長相特殊的長耳兔,絕對不可能是野生的,瞧它一身圓滾滾的樣子,可想它的主人有多麼寵愛它。
不過會養這種怪兔的人,想必也是屬於陰陽怪氣型的,只是……把人家的兔子搞成跟隻貓一樣!唉……希望兔子主人心胸寬大,別存心刁難的好。
白鷹想了想,要讓對方認為有誠意,絕對要主動釋出善意,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來,總不能還死皮賴臉等著人家來一一次拜訪,要做好教親睦鄰,就要主動出擊。
他來到思綺身邊,試著跟她講道理。「思綺,聽叔叔的話,叔叔現在要把加菲還給它的主人,過幾天,叔叔再買一隻一模一樣的給你,好不好?」
「不要,加菲是思綺的,不能給巫婆!」思綺的反應,早已是預料中的事。
白鷹這不可傷腦筋了,他曉得思綺的個性,如果強行將加菲從她身邊抱走,她會用不吃不喝不去上學表示抗議,而且過去被虐待時的陰影,會重新浮現在她腦海裡。
她會把自己關進衣櫥,然後故意尿床,總總失序的現象紛紛出籠,醫生說過,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否則,好不容易彌補的心靈創傷,會再次被撕裂開來。
他得小心謹慎,畢竟這是他大哥留下來的唯一骨肉,他得妥善照顧才行。
照這情形看來,只有好好跟兔子的主人談談,看她願不願意割愛,他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是他開價一百萬,他不相信對方會吐出一個「不」字。
望著小思綺抱著兔子時,那恬靜可愛的模樣,為了她,他會想盡辦法,幫她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隔天,是個陽光普照,天氣舒爽的星期天。
一大早,白家人仍沉浸在甜蜜的夢鄉中,一道道如同催魂般的門鈴聲,把整個自家吵得不得安寧。
越傭阿嬌頂著一頭蓬鬆的亂髮,一臉的倦意還帶著微微的慍火。她朝牆上一看,天啊!才早上六點,有沒有搞錯啊?
門一開,一位全身穿著素黑套裝,腿上穿著長筒黑絲襪,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女人,臉色森然地佇立在這棟花園洋房前。
「請問你找誰?」
「兔子!」侯霈儀冷冷地逸出這兩個字。
「兔子?」阿嬌好像還沒完全醒,張著大眼再問一次。
「不要裝蒜,把兔子還我。」她主動走進自家,東張西望,這邊看,那邊瞧。「兔崽子!姐姐來了,快跟姐姐回去!」
她如人無人之境,完全不理會阿嬌的反應,但,這「無人之境」也未免太過寬闊了吧!
整個客廳看起來大約二十來坪左右,地板是用灰色石砌地磚,天花板正中央嵌人一台昂貴投影燈,燈束所投影的方向,是個七十八寸的大螢幕,這是最新型的設備,可利用光感風感定時器進行各種控制。
從客廳到四周其他廳室裝潢擺設,都呈現出極簡的前衛尖端風格,不遠處還隔出一個小吧檯,台上放著一台滴露型咖啡機,機上正吐著蒸氣,整個屋內瀰漫咖啡香。
她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生活的確有品味,如此寬闊的空間,要是讓兔崽子住起來,鐵定舒服無比,不管它要跑要跳要滾要爬,絲毫不受限制。
等等……她是怎麼回事?竟然替兔崽子設想起更舒適的環境,覺得它住在這裡,絕對要比自己的狗窩好,她沒道理幫兔崽子想這麼多啊!他家舒適那是他家的事,兔崽子是她養的,再怎麼簡陋擁擠,還是自己的家好,何必去羨慕別人?
舉目望去,就是不見兔崽子蹤影,她臭著臉,走到阿嬌面前。「越南妹,叫你家主人出來!」
唉……該來的還是要來,只是沒想到她會來得這麼早,現在主人和小小姐都在睡覺,就算來要兔子,也得等人睡醒吧?
「這位小姐,我們家主人還在休息,你……」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這家人臉皮也真是夠厚的,偷人家的兔子也就算了,失主親自前來,還得等他睡醒,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
她索性放開喉嚨,朝著二樓梯口喊道:「喂,偷兔子的小偷,我來要兔子了,快把兔子還給我,不要逼我找警察,聽到了沒?」
霈儀的聲音又亮又響,在這清晨時分,恐怕連社區外掃馬路的阿伯都能聽見。
「小姐,你小聲點,我們家主人很注重睡眠,他每天工作繁重,你……你不要吵他,我拜託你下午再來。」
阿嬌臉都綠了。昨天,她差一點點回家吃老米飯,今天,要是再讓主人抓狂,她肯定要回越南賣河粉了!
「我也是徹夜未眠啊!一個晚上不睡覺死不了人的,你別忘了,是你們家的人偷我的兔子,不是我偷你們的兔子!」她鄭重聲明,要她搞清楚,別傻呼呼的。
其實偷的人是她,根本就不干她家主人的事。
「我求求你啦,你這樣吵我主人,會害我被開除的……」
「早點回越南也好,你媽一定很思念你。」她扯開喉嚨。繼續第二波攻擊:「偷兔子的小偷,你可以起床了,我……」
「阿嬌,是誰在樓下大吼小叫的!?」
一道渾厚嗓音從二樓傳了下來,當這位男主人與霈儀四目相交時,兩人表情皆是錯綜複雜、驚愕不已。
「是你(你)?」兩人同時出聲。
「你住我對面?」
「不行嗎?」原來他不只是老色胚,還是手腳不乾淨的賊!
「既然我們是鄰居,那就表示我們有緣,來來來,你先請坐,我換個衣服馬上下來。」
太好了!這樣就不用麻煩天驕,若能跟她把關係打好,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要她戴的那條雞心佩,可就多了不少機會。
他一回頭,她連聲喝住:「等等,兔子呢?我是來要回我的兔子,不是來跟你串門子的。」她揪起眉頭,冷冰冰的看著他,要他務必搞清楚。
「兔子正在我小侄女的房間,你放心,它很好,我侄女很照顧它。」他耐心向她說明,比飯店的服務生還要客氣。
「我朋友昨天跟我說過了,你侄女很喜歡我的兔子,趁你侄女還在睡,抱走兔子會比較容易。」她說得一點也不誇張,唯有在思綺睡著時,才好下手。
他俯望著她,看她全身裹得一團黑,領口處最上端的扣子更是扣得密不透風,當然嘍,那塊雞心佩是無緣再見。
不過,她的粉頸還算迷人,臉上膚色雪白細嫩,雖然架著一副不相襯的黑鏡框,仍掩藏不住那雙晶亮澄澈的黑眸。
「侯小姐,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你把兔子賣我,不論你開多少價碼,我都願意給。」這年頭,沒有他用錢辦不到的事。
「不賣。」
「價錢好談……」
「我說不賣就是不賣,聽不懂中文嗎?」她壓抑著一團火,這種用錢來砸人的戲碼,也只有像他們這種銅臭味重的人,才做得出來。
「不再考慮看看嗎?老實說,我侄女很喜歡你的兔子,我真的不希望傷害到她幼小的心。」他說得很誠懇,表現出一副好叔叔的模範。
侯霈儀兩手交叉在胸前,專注地看著他。「那你願不願意把你侄女賣給我,無論多少錢,只要你開價,我就買!」她要他將心比心。
「侯小姐,不能這樣比的,我的侄女是我的家人,沒有人賣家人的。」
「兔子也是我的家人,所以,你說我賣不賣?」她反問,還順便導正他的觀念。「你要教小孩子有是非觀念,不屬於她的東西,絕對不能佔為已有,你這麼寵她,無非是在害她!」
她說得不無道理,他不能因為思綺從小沒有爸媽疼愛,為了要補償她,就任由她耍性子,用哭用鬧來達到目標。
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他對於她又不得不佩服萬分。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把兔子抱下來給你。」就算思綺醒來會吵得天翻地覆,但他認為,給予正確的觀念,才是教育小孩的最佳辦法。
只見他一上樓,沒幾分鐘,雙手便抱著肥嘟嘟的兔崽子下來。它睡得正舒服,看到久違的主人,閃亮的兔眼睛還不忘多眨兩下,
「兔崽子!」她一個近身把愛兔搶回,放在懷中細細呵護。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怎不叫她動容?
「很抱歉,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它就已經被我侄女帶去……美容,如果你不喜歡它這個造型,可以帶去寵物店恢復原本的樣貌,多少錢都由我來支付。」白鷹客氣說道。
沒有回答他的話,霈儀抱住兔崽子,轉身就走。
然而,她不過才跨出一步,樓上便傳來小女娃的哭鬧聲。
「誰把我的加菲抱走了?」
白鷹一怔。小思綺醒了,這下代志大條了……
砰砰砰的腳步聲,急促地從樓上傳了下來。
穿著凱蒂貓睡衣的小思綺,手裡抱著加菲貓玩偶,臉青青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她烏亮的黑髮此刻看起來有些凌亂,平常就很愛漂亮的她,現在可顧不得儀容,她要使出全力,展開搶救愛兔大作戰。
晶亮的黑瞳裡,出現一個女人抱著加菲,她感到她親密的夥伴被人奪走,小小的心靈,哪分得了是非對錯,把手中玩偶一丟,一個快步上前,就和霈儀大搶出手,緊緊抓住加菲的身軀不放。
「還我!」她毫不客氣,使出全力又抓又搶。
霈儀被這小小恰查某給嚇到了,沒想到她已經夠凶了,還有人比她更上層樓。
一個二十好幾的人,怎麼可能跟個八歲小女娃搶東西?再說,這樣拉扯,受害最深的,無疑是兔崽子。
它的皮會痛、毛會脫、精神會受到驚嚇,無論從哪個層面看,她都不宜做這種幼稚的行為。
一個鬆手,兔崽子立刻易主,再度回到小思綺懷抱。
她很快把加菲抱開,以白鷹為天然屏障,屈身在他的身邊,眼中充滿對霈儀的敵意,晶亮的黑眼珠內,有著「你要敢搶,我就跟你拚命」的決死精神。
對霈儀來說,她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做任性、蠻橫,她不知道這個小女娃是怎麼了,為何會那麼害怕失去一樣東西,彷彿在她幼嫩的心靈中,藏著一份難以言喻的孤寂,而兔崽子是她這一生最好的朋友,她拚死拚活,就是不准兔崽子離開她。
站在一旁的白鷹目睹這一幕,當然對霈儀感到抱歉,這種非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已有的強盜行為,可不是個好家教的人家會教出來的。
他蹲在小思綺身旁,對她來個機會教育。
「小思綺,站在你前面的這位大姐姐,是加菲的主人,她找加菲已經找很久了,你是不是該還給大姐姐,這樣才對呢?」他很清楚他說的這些話,實質上幫助並不大,小思綺根本就聽不進去,會說這些,無非是要讓霈儀知道,他並非包庇偏袒小思綺,他也是用心盡力,在導正她的觀念。
小思綺沒有說話,嘴噘得高高的,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一臉不肯就範。
白鷹繼續努力。「小思綺,叔叔問你,萬一有一天,你走丟了,看不到叔叔,結果你是被帶到一個你從來沒有看過的地方,你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很想叔叔?」
小思綺沒有立刻回答,彷彿在認真思索著叔叔這番話。須臾,小小腦袋瓜點了點,她認同白鷹的說詞。
「你會想叔叔,就像加菲會想這位大姐姐一樣,你現在不肯讓加菲回到大姐姐身邊,加菲會難過,心情會越來越不好,每天都不開心,而大姐姐也會想念加菲,也會變得很不開心,那麼,所有的人都不開心,只有小思綺一個人開心,這樣,你會快樂嗎?」他用比對法,要小思綺將心比心,聰明的小思綺,當然能理解叔叔這一席話。
一滴晶亮的小淚珠,無預警地滴落下來,這滴淚,可把霈儀的心也滴酸了,彷彿這兔崽子是小思綺養的,而她就是那個要拆散他們的虎姑婆,狠心壞心的後母皇后。
「叔叔,可……可是我看不到加菲,我會不……開心,以後放學回家……都沒人陪我了……嗚嗚嗚……」她把兔崽子擬人化了,彷彿兔崽子已經成為她最貼心的伴侶,要帶走她,無疑跟要割她一塊肉一樣難過。
這就是都市小孩的悲哀,家長為了生計,必須耗費大多數的時間在外工作賺錢,讓許多小孩成為鑰匙兒童,從小就必須忍受著孤單與落寞的摧殘。
霈儀知道,小思綺絕對不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小惡霸,她是怕兔崽子一離開她,她會沒伴,空虛、寂寞會像個大魔王般,重新進駐她的心靈。
她是很同情小思綺沒錯,但她也需要兔崽子啊!她就跟小思綺一樣,把兔崽子當成是唯一的心靈橋樑,有什麼心事,她只會跟兔崽子說,哪怕它一句話也不回應,但有它在,就是一種寄托,一種心情上的抒發,就算她身邊有譯嫻和紫柔兩位好姐妹,但有些更深層更不為人知的秘密,只能說給兔崽子聽而已。
「小思綺乖,那叔叔改天帶你去寵物店,你可以去挑一隻小狗還是小貓,或者你也可以挑只跟加菲一樣的兔子,這樣好不好?」
或許,她已經跟兔崽子建立情感,此時此刻,送她再怎麼可愛的動物,她都不感興趣。
小思綺在天人交戰,淚水更是流個不停。
白鷹開始束手無策,總不可能硬從小思綺手中,把兔崽子搶過來交給霈儀,然後要她趕緊離開吧!
這種下下之策,絕對會讓小思綺痛恨他一輩子,既然答應死去的哥哥要好好照顧小思綺,他就絕對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否則,他跟她那個愛酗酒,不負責任的母親,又有什麼區別?
「那以後叔叔早點回來陪你,你不是想去坐摩天輪?下午叔叔帶你去,好不好?」他卯足全力,就是要讓小思綺點頭。
在商場上,他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猛將,再怎麼難應付的敵手,他都能輕鬆面對,可碰到跟小孩子溝通這方面,他可沒轍了,就像現在,他幾乎要舉起雙手投降了。
眼看僵持不下,霈儀知道再堅持下去,無疑會傷到叔侄間的情感,這點,並不是她所願意的。
她想了想,想出一個折衷辦法,展開難得一見的笑容,來到小思綺身邊,說道:「你讓大姐姐把……把加菲帶回去,大姐姐就住在你們家正對面樓上,以後你要想看加菲,就找你叔叔,讓他帶你上來,大姐姐隨時都歡迎你,好不好?」
天啊!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友善了?
「真的嗎?我什麼時候想去看加菲都可以嗎?」這句話明顯有準備讓步的意味。
能夠讓小思綺心甘情願把兔崽子還給她,就算要她開出一百個條件,她都願意配合。
「當然嘍!」她點點頭,第一次覺得自己很阿莎力。
「白天晚上都可以嗎?」
「嗯。」
「那……下雨天也可以嗎?」她問得非常仔細。
「只要大姐姐在家,都可以。」她真服了現在的小朋友,個個精得要命。
最後,她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待霈儀點了頭後,雙手不再那麼堅持,談判終告結束。
從小思綺手中,將兔崽子接過來,她的心情,並沒有特別開心,反而更加沉重。
看著她揮手與兔崽子道別的畫面,她心頭一陣絞痛,於是她趕緊將頭一撇,快步離去。
在離開白家時,她隱約還聽到小思綺啜泣的聲音。我的媽呀!她是失主耶!哭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可是,在她心裡,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可惡,怎會幹出這種欺負小孩的事來?
看著兔崽子,她回頭再看看自家,不禁心生感慨,知道自己一旦答應小思綺,那麼,她和白鷹往後見面的機會,自然也就增加許多。
她從來都沒跟哪個男人如此有緣過,想到他對小思綺循循善誘、諄諄告誡的慈祥臉孔,她不禁懷疑,他會是那種色瞇瞇的卞流鬼嗎?會讓一個小孩子這麼尊敬、這麼喜愛的男人,絕對有他迷人的優點,她清楚小孩子的態度,是最真誠不過的,誰好誰壞,都會寫在他們稚嫩的臉龐上。
看著他抱著小思綺,目送她離去的樣子,真像個居家的好爸爸,而這種愛小孩的奸男人,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嗎?對他,她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好感產生……不不不!說好不再談戀愛的不是嗎?之前那個男人傷透了她的心,她的愛,都給了兔崽子,沒有多餘的情感再分割出去了。
在進到寓所大門前一秒,她不自主地再回頭看了那棟花園洋房,而她為什麼會回頭?這個問題,連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