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俗事,銀狐忙裡偷閒地倚坐在湖畔的樹下,陰鬱滄涼的眸望向湖面另一端,心思又在不知不覺中漫遊天際。
飛巡湖畔一圈的灰鷹以雷電速飛回銀狐高舉的鷹套上棲息,以它奇銳無比的目光打量著四周景物。
「想不到你也會發現這塊人間淨土。」賀青悅耳的清脆嗓音他上方傳來。
銀狐根本懶得抬頭觀望樹上那名鬼祟女人,也不想就此走人,該滾蛋的是她。
「喂,你沒經過主人同意便擅門玩別人的禽鳥,似乎很失禮。」賀青橫臥在樹枝上朝底下悶不吭聲的男人說道。
顯然灰鷹比她更能吸引銀狐,他只願將目光焦點放在那只灰鷹「嬌艷」的龐上。
他們這一夥人待在撒爾其堡裡,若時時刻刻都處於備戰狀態,太耗費體力。因而銀狐到了豢養多種禽獸的後山,賀青找到了這片有林有水的清靜天堂。
巧合的是,他的「後山」與她的「天堂」剛好比鄰,一前一後,只要穿過湖旁的樹,便能到達阿斯克特口中的秘密花園。
「你的工作完成了嗎?還需要多久?」她一手撐著下巴,閒來沒事的問問。一頭青絲亂地飛揚在風中,樹枝延伸在淺湖上方,她正巧可以從清澈湖面端倒映中的男人。
四周清新安寧,俊男美女這麼倚坐湖畔的畫面,實為一幅賞心悅目的景象,唯美的風情,綺麗的景致,任誰目睹了都會有道不完的感動。
當然,只要那位俊男肯給點面子,別再擺出陰鬱相。
「喂!」賀青終於不滿地歎道:「我真該回日本去問問夫人,她在生你們這對兄弟時究竟被降了什麼蠱,怎麼兩人一個樣,都懶得與人交談。」
灰鷹不知是受了什麼震動,倉皇地振了幾下羽翼,隨即飛了開去,僅在四周盤旋,不敢再回到銀狐手上。
平穩的湖面被展翅的灰鷹來回赳飛弄得漣漪陣陣,銀狐的臉因而顯得猙獰。
可以確定的是,她似乎又把他給惹毛了,因為方才一句無心話。
唉,真是難為留加那小子了,伺候這位大爺肯定相當辛苦吧,一個不小心就會觸怒他老人家。回頭得好好褒獎他一頓,這陣子想必他也過得很辛酸。
其實這也不能怪銀狐,沉默少言是天性,加上陰僻性情使然,任誰也起不了與這個男人高談闊論的興致。久而久之,熟人對他莫可奈何,生人一見他的冷臉,加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封號,眾生只求明哲保身,誰有膽與他結交。漸漸地,人群畏怕他。他則拒絕人群。
太投入於自己思緒中的賀青被突然朝她襲來的黑影嚇了一跳,只來得及呼救一聲,整個人隨即墜入湖裡。她原本的寶座被一隻使壞的飛禽給侵佔了去。
過了一會兒,一雙纖細的手臂終於攀上岸,落難佳人頭一浮出湖面,便再也忍不住的怒斥跟前面不改色的男人。「聽到我求救,你不會伸出援手啊!」
這死男人,倚坐在樹下納涼也不肯起身替她解圍,真是混蛋至極。
她的手肘抵著岸邊,濕漉漉的螓首搖晃地歎息,浸在水中的身子漸涼了起來。
「我該怎麼說你呢!麻煩你,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個人,可以嗎?就算你我素昧平生,至少在我失足落水時,你也應該行俠仗義相救吧!而不是只坐在原位看著我落水,然後一臉平靜地看我還能活著浮出水面對你大吼大駕。」她不甘心地拂去貼住臉頰的髮絲,「更何況你我還算是相識!」
銀狐緊抿已久的唇線終於放了一道縫,但尚未出聲又被怒火紅顏奪去了發言權。
「你真的是很傷腦筋,我拜託你不要老是以冷然的態度來鄙棄俗事行不行?」她又氣又急的眼瞳深切地望入他灰鷹滄漠般的眸中。
霎時,一股無力感湧上她心頭,她的關注全然無法進入他的世界,他執意設下心防,她根本走不進他的靈魂深處。
當一個人刻意將自己孤立,離群索居,必然也會築起鞏固難鑿的防禦,任誰也無法進入。他不在乎身旁的人事物,他的世界只有他孤單一人,以及一片蒼廣荒茫的冷涼,還有一座幾乎要荒蕪的孤枯心城。
為何他會選擇這種近乎是淒涼的生活模式過日子?
不過看他似乎相當滿足現況,沒有情感來牽絆生命,銀狐處於這個浮亂的人世間卻是來去自如。經年累月下來造成他只對自己說話,只用寥寥幾句話語敷衍必要時的對答。
「唉。」歎息聲開始變得有氣無力,她那煥發的艷亮因銀狐的冷僻態度而黯淡下來。
她何必一臉要死不活的慘相,她還活著不是嗎!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銀狐被凶得有些心煩焦躁。
賀青撐起身體上了岸,坐在離他數步外陽光適巧照得到的草坪上,開始扭乾濕漉的衣衫。
「我叫賀青。」她忽然報上自己的大名,雙手依然在忙碌著。「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花心思去記女人名字的男人,但我要你記得這個名字,或者你早已知曉。」
大概吧!他念得出口的女人名字頂多是「那些人」的女人,那些人包括了:薩傑、幻狼、狂神。畢竟在同個屋簷下,不想記住也難。
「我並沒有冠上蛇塚的姓,我會去尋回原本的姓氏。」她瞟視了他一眼,而他的焦距正好停在她身上。「所以你最好乖乖地回到蛇塚家的懷抱,好讓我能早點脫離束縛,去尋找自已的根源。」
「那是你一相情願的看法。」銀狐淡淡地開口,兩道濃眉蹙著不勝其煩的線條。
「因為你從不給人機會,所以一直以來只有我們一頭熱地等你回頭。」
她不願再強逼著他接受,所謂物極必反,除非他自己肯敞開心門去接納他所生存的世界,否則任憑她再灌輸任何道理也只是枉然。
「怎麼你還是不懂?」銀狐陡地悒氣橫生,絕情地俯過頭,不屑再看她對執念的熱中與癡愚。「任誰都回不了頭。歐德只告訴我,他們找來一名女嬰頂替我的人生,卻沒告訴我這位千金竟被派來盯了我八年。但無妨,至少有道影子存在會讓我覺得自己還像個人,你不也希望我像個正常人。」
「我……」賀青被他的話堵得毫無辯駁的機會,「我希望你正常,但不希望當你的影子,反正我就是排斥當個影子!」她頓了頓,歎道:「唉!別再提那檔子事了,連我都覺得煩心。」說來說去她好像是永遠擺脫不了別人命運下的犧牲者似的,想到這種結局她就心傷。
「我無所謂。這是你與他們的故事,我原本就無心參與。」銀狐酷酷地仰頭望著停息在枝梢上的灰鷹,將它又召回自己手上。
「這只鷹是雄的還是雌的?」她好奇的問。
「雌鷹。」
「難怪這麼『小鳥』依人。」她笑笑地垂首搔弄鼻端,因而忽略了銀狐的匆匆一瞥。
衣衫也幹得差不多了,驕陽曬得她頭昏腦脹,加上心頭總是縈繞著說不出的沉重,情緒好像舒坦不起來。
「我先走了。」她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掠掠一身輕飄的素衫。
臨走前她又牽掛似的望了他一眼。
他就真的那麼性好與孤寂為伍嗎?濃濃稠稠的熱流密實地裹緊了她原本就寬鬆不下的心房,輕撫著胸口,她覺得快透不過氣來了,天底下也只有她會不顧一切接近他,除了任務,或許……還有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不捨吧。
銀狐總是悄悄地隱藏在人群後,關上心門,然後開始對自己說話,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將自已與人群隔離的嗎?
捧著滿胸口的重石,賀青緩步離開,像是一抹輕煙隨著清風漸漸散去無影。
她走了。
空氣中盈滿關切的分子似乎也隨著她而消失,他已聽不見她焦雜吟喃的心音,也好,他快被這種幽幽縷縷的音絲鏟得密不透風--她的心音裡全是他!為什麼?
銀狐不願花太多心去解讀音波中呢噥訴誥,那……不會是他想聽的。
他昂然立在朗朗蒼穹間,將心魂自冷寂的中遠拋向天地,四方之廣任其翱遊,他陡地想起,當他的心魂回來後……該回屬何方?
還是心中那片滄涼的荒漠嗎?
始終,也只有那一方天地收留著他。
◇◇◇◇◇◇
日本 京都
葸郁濃蔭的密林深處有著一幢古厝,蔓籐雜枝久未修整,因而攀滿了古厝四周,使得華屋更彰顯出詭駭氛圍。
這幢古厝名為「暮蓉坊」,是做為蛇塚家族裡不再參與族業的老遭長輩們安享晚年的地方。
「都找到了。」一名身材佝僂瘦削的老者跪坐在走廊上,專心地逗弄玻璃魚缸內品種特殊的魚,蒼老的沙啞嗓子吐露出的聲調頗為聳譎,是那種孩童聽了都會以為是「虎怪」般的奇特音軌。
「是。」
他們隱瞞了二十六年……好快,賀青那丫頭都二十六歲了,只是怎麼也想不到……全是虛空一場啊!
「還等您吩咐。」四名黑衣男人敬畏地趴跪在老人身後。
「嗯,不利於蛇塚家族的或者早不該存活的……就一併解決吧!省得我操心。」說完,老人抖顫著僅剩皮包骨的手,揮著逗玩賞魚用的木針棒遣退四人。
「是。」
◇◇◇◇◇◇
和室門被恭敬地合上,同時亦合上古往今來恩仇不斷的侯門深怨。
她向來處事低調,待在日本家族裡幾乎不曾涉及任何聚會或禮宴,接管死城以來她也極少露面,何況她從不和任何黑幫打交道,因此跟前這四名黑衣彪形大漢將她圍堵在死巷內,渾身散發著殺氣,著實為離奇怪事一樁。
「留加,帶阿斯克特先回撒爾其堡。」賀青吩咐道。這四人與她可有過節?
「老闆你……」搞什麼,白天出門逛大街也會被突擊,光天化日之下哪!
「我做事應該不需要向你解釋吧。」這四名男子均是東方人,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是。走吧,小鬼。」留加將阿斯克特扛在肩上,一個躍身,蜻蜓點水地奔跳過石牆,再以疾風之速把阿斯克特送回距離不遠的薩爾其堡。
「都怪你,沒事吵什麼逛市街。」留加一隻巨掌不客氣地擊上小男孩的屁股。
「哎喲!我們偷溜出來,怎麼還會被人發現?」阿斯克特無辜地撫著小屁股,扁嘴問道。
「笨,那些人是來尋仇的,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去支援我家主子。小鬼,如果在三十分鐘內我們還沒回堡的話,就趕快去搬救兵。」事情交代完畢,一眨眼,留加已不見影。
「搬誰啊?」阿斯克特對著漫天的黃沙大喊。要教他上哪討救兵呢?總不好要他派遣一連軍隊去助陣吧?
另一方面——
「我應當不曾與諸位結怨吧?」賀青以流利的日捂試探地詢問。
「失敬了?」帶頭的男人抽出一把槍,朝她連發數槍。
賀青身手矯健地傾身閃開直逼而來的奪命子彈。
日文!他們使用日文交談,有人想除掉她?是誰?
四個黑衣人將她團團住,讓她進退不得,情急之下只得取出隨身捎帶的蛇形暗器朝四面八方射出。
「哎呀!」暗器打中兩名大漢持槍的手,他們手上的槍因而掉落,賀青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旋身側踢,踢掉另外兩名男人的手槍。
「來得正是時候。」留加飛身加入戰局,抬腿一個迴旋踢將地上的槍踢到老遠的地方。「老闆,怎麼那麼快就打起來啦!」
「唉,我向來處事公平,一人對付兩個,自己看著辦吧!」語畢,賀青靈活的身影便朝其中兩人攻去。
公平!跟前這兩位肌肉男高強勇猛又魁梧,再低頭瞧瞧,留加不禁暗歎一聲,認命吧,反正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干場架有益身心健康,上吧!
但過沒多久,主僕倆有默契的發現事情不妙,兩人同時向後了一大步。
「蛇塚家的物影流派?!」主僕兩人相同的震撼,他們是蛇塚家族豢養的武士!這怎麼可能?
「你們瘋啦!賀青小姐也敢攻擊!」留加厲斥殺氣騰騰的四名彪漢。
「是誰派你們來的?」相形之下,賀青凝重著清冷麗顏,沒有任何喝斥責吼,只是神情莫測高深的問出心中疑慮。
「賀青小姐,恕屬下冒犯,您的身份在蛇塚家已經曝光,老太爺下了格殺令,你與小少爺非死不可,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我父母他們還有叔伯們的現況如何?」糟了!老頭知道所有的秘密了,他們以為是瞞天過海的計劃居然被深居簡出的老太爺識破!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不再插手世事了嗎? 原來二十六年來,老太爺一直都在暗中調查那晚的天大秘密,原來她……一直被懷疑著。
賀青被這消息震駭得當場僵硬如石像。
「老爺夫婦兩人還有其他人等都被老太爺嚴密監視著。」說完,那四人又想上前攻擊。
「慢著!」賀青喝住他們,「問完我該問的再動手。大少爺呢?他現在人在哪?」唯今之計只有大哥能救得了他們了,整個蛇塚家族裡,老太爺他誰也不理、讓也不睬,唯獨鍾愛這位繼承人。
「大少爺被老太爺調離日本,目前人應該還在英國。」
「什麼?」還好留加及時撐著她,否則這一崩潰,她非成了百萬碎片不可。
老太爺真想將銀狐和她趕盡殺絕?
「留加,我完了,不,應該說所有期盼小少爺認歸宗的人,我們的希望全完了。」想不到老太爺對於眼中釘存著不拔不快的執念,非逼他們兩人走上死路不可。
毀了,一切都毀了,她的自由、她的希望,還有她的夢,以及她牽掛了多年的不捨。他都已經被送到異鄉了,為什麼老太爺仍然不願放過這個自出生便受到家族詛咒的可憐人?為什麼還要把孤零零的他逼向死地?
此時賀青已站不住腳,虛軟的身體再無絲毫抗禦的氣力與意志。
「老闆,你別這樣!」留加護主心切的護著失魂落魄的賀青。日本那邊發生那麼大的事,他們遠在中東連絲毫情報都收不到,一點心理準備與退路也沒有,這該如何是好?
「屬下失禮了。」四人立刻展開凌厲厲的攻勢。
留加一邊得護佐失意難振的賀青,一邊還得專心抗敵,縱然身手再好,也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況且對方還是出自於同門的物影流派,再加上這四人又是無後顧之憂的死士,攻擊力比什麼都來得強勁,他實在應付得相當吃力。
「老闆,求你趕快振作起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相信老爺也不希望看見你如此頹喪。」
陡地,四名大漢突然哀號出聲,一一跪倒在地,只見他們四人的右膝上血流如注。
就在留加還莫名不知所以然時,遽然響起另一聲槍聲。
根本沒有人來得及上前阻止,只見賀青宛如一道隕落的流星,緩緩地往地面墜去。
「不!不可以,老闆?」留加縱身疾速地趕至賀青跟前,在她尚未落地前撐扶住她的身軀。
「對不起,小姐,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其中一名黑衣人握著槍叩首行禮,然後舉槍自盡。
另外三人見任務已達一半,在向賀青行禮後,背起自盡身亡的同伴轉身離去。
「青姊姊,青姊姊……阿里,我有遵守約定……三十分鐘未到我就去搬救兵了呀!可是我不知道該找誰好,只好去求格司先生幫忙……求了好久他才肯來……可是……對不起……」阿斯克特跪在留加與賀青身側哭著解釋。
留加望見不遠處正在收拾槍械的銀狐,剛才多虧他那四槍,可是……「還是沒能趕得及……」那該死的一槍正好打入她左胸口,留加傷心的擁住主子。
「笨蛋……誰准你哭了……」賀青氣若游絲的說,勉強撐住笑顏,模糊的焦距拚命地想凝注在有如手足的屬下身上。
「對不起,我沒遵囑老爺的教誨,沒能保住你……」傷心的淚水自加的眼角滑落。
「唉……」她輕聲地歎息,「原來……你哭起來那麼醜……臉上的黑炭妝都花了……好……好好笑……」她漾出一貫的縹緲微笑,胸口的劇疼今她皺起雙眉。
「別說了。」從小到大,老闆像是永恆不滅的太陽,堅持著執念為希望拚命的燃燒,從來不會讓自己脆弱過,她是不墜的恆星啊!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青姊姊……」
或許累了,或許她已無能為力,所以只好慢慢地合上眼瞼,然後解脫地靠入撐扶她的胸膛,往更深的谷沉入……
「老闆、老闆,別睡……你醒醒,你醒過來啊,別睡啊!」留加根本不敢去想失去打小服侍到大的主子後他該怎麼辦。
此時銀狐走近他們身後,「若你希望她就這麼死去,那你就繼續哭下去吧。」不帶任何起伏的平板音依然像是來自幽冥地府的奪魂使者。
這沒心沒肺的男人還有心情調侃傷心欲絕的他?留加不悅的看了他一眼,哽咽道。「老闆她……她走了。」似乎走得很很安詳,但又好像有著那麼一絲絲的不甘。
「她休克了。」銀狐不容置疑的低沉嗓音更能說服人心。
「你……你確定?」突然一道曙光乍出,讓灰鷹的天幕再現華光。
「你再拖延下去,我不敢確定。」一個男人婆婆媽媽像什麼話,嘖,就說這堆人煩。
「真的!太好了。」留加興奮地想抱起昏厥的主子,誰知抱著她才一起身,他又虛脫得軟了雙腿,眼看失去知覺的賀青即將滑到地上,幸好銀狐及時伸出援手,接捧住那似羽毛般的輕盈身軀。
「我……我的腿骨好像……」天啊,屋漏偏逢連夜雨。
沉晦的冷眸更顯煩鬱,胸前的女人尚有一絲細微的氣息,得快點急救。
銀狐乾脆將她抱入懷中,這具女體簡直瘦弱得不像話,這樣一折就碎的骨架居然能夠支撐她二十六年,真是怪事。
「小鬼,扶得動他嗎?」
阿斯克特點頭如搗蒜,「嗯,我可以。」太好了,終於他也能幫上忙。
「喂,銀狐,你就把我交給這個小鬼啊?」留加不敢置信地朝著已走遠的男人呼救。回應他的仍是一道冷絕的背影。
◇◇◇◇◇◇
裊裊白霧,迷迷濛濛,遮掩了老人的蒼老面容。
「確定死了?」捧起精巧的瓷杯,老人細細品嚐香茗甘味,細長的雙瞳精光依然犀利。
「子彈射中心臟處,絕難活命。」
「你們的腿又是怎麼回事!」他們一進主屋他便瞧出他們的跛態。
「中途出現一名陌生男人。插手,我們——」
「夠了。」老人放下瓷杯,迷煙散去出現一張習於殺戳的肅老面孔。「那個男人相貌如何!」
「很英俊,黑長髮,身材頎長挺拔。」
「這些不重要,眼瞳,我要知道他的眼珠子是不是有如大海般湛藍!」就像他那屢次死裡逃生的媳婦一樣。
「這……」三人面面相覷,無法確定!「稟爺,當時距離甚遠,請原諒屬下未能看清。」
「他們兩人目前都在中東。賀青那娃兒十八歲那年,便在一群不肖子孫的保護下到了美國,目的山是想找回他吧!既然如此,他們倆勢必形影不離。去,殺了他,殺了那個不祥之子再回來見我,我要親眼瞧見他們倆的屍體。」
「是。」
「慢著,多帶點會用槍的人手,聽說那小子是個厲害的殺手。」老人補充道。
待一干人散去後,老人來到木櫃前,拉開兩扇木門,門後有座牌位,老人捻好香,敲了銅缽一聲,詭譎的精厲神色又映上蒼老的面容。
「親愛的弟弟,又有你的子孫要到黃泉下陪伴你了,好好的等著吧!」
瞞天過海,隻手遮天,哼!全是一群不自量力的笨蛋。
他雖然將近百歲了卻不糊塗,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縱然再怎麼去遮掩,仍然會留下破綻,他們堵得住所有蛇塚親系們的口,用權勢壓下醫院的相關主管,但大醫院裡的工作人員何止上千人。
難怪正和不愛賀青那丫頭親近他,每回來到暮蓉坊都只有冥煌一人,尤其是丫頭年齡愈長,愈是刻意讓他們孫倆疏離,原來賀青那清麗的容貌根本不是承襲於蛇塚家。
他的疑問因而被引發,經過調查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個驚人的內幕,他立時將所有同謀者一一召回嚴加拷問,終於獲悉當年被送出境的小子名叫蛇塚凌皓,一切就這麼水落石出。
不簡單哪,足足瞞了他二十六年。
絕不能再讓舊事重演,當年他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如今也會不擇一切代價消滅不該存留於世的人。這都是命,合該注定好的,蛇塚凌皓的命本來就不該存在。
違逆祖法,天理難容。
蛇塚一族裡,他的話就是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