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傾心由於昨夜徹夜難眠,幾乎可以說是到了天際魚肚白才稍稍入睡,因此睡醒再睜開眼時,時間早已過了下午三點鐘。
驚覺自己睡過頭,於傾心慌張的在最短時間內將自己打理好,生怕這份才剛到手的工作就這麼讓她糊里糊塗的給弄丟了。
不過當她手忙腳亂地出了房門,迎接她的卻是滿室寂靜,顯然除了她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影。
在偌大的屋子裡晃了下,她眼尖的發現客廳的桌上擺了張紙條,這才趨上前拿起那張便條仔細看——
如果餓了,桌上的現金隨你使用。
冷紹-
盯著便條上那剛勁有力的字跡,於傾心皺眉想了會兒,再看到便條上的署名,隨即明白那是出自於她的新僱主——冷紹-之手。
她再往光潔如鏡的桌面一瞄。
「呃……」她忍不住對擺放在上頭的十來張千元大鈔瞪大眼。
只不過是吃頓飯罷了,他有必要放這麼多錢嗎?
就算是上五星級的飯店吃一餐,費用也沒這麼貴。
還是說……這筆錢是他預給的薪水?
「不可能吧?」於傾心喃喃自語著。
她都還沒開始工作呢,甚至連那名需要她看護的秦愛兒小姐生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這樣提早拿到薪水,未免太扯了點。
嗯……看來她的新僱主不是個小氣的有錢人。於傾心最後只能這麼想。
沒有馬上收起那筆錢,她一雙湛亮的黑瞳骨碌碌地轉了圈,她思考著,既然需要她看護的對象還未回台灣,那麼她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現在想想還真是奇怪,既然秦愛兒此刻人不在台灣,那又何必急著要她搬來?等人到了,再通知她開始工作也不遲啊!
害她現在還得自己思考該做些什麼,才不會讓人以為她白吃白喝、打混摸魚,這種感覺可不好受。
咕嚕!
正當於傾心想得出神之際,她平坦無一點贅肉的小腹突地發出一陣陣「不平之嗚」,打斷了她的思緒。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餓了,這也難怪,隔了一夜外加未進食早午餐,她會餓也是理所當然。
她撫著餓扁的肚皮,不自覺地再將手中的字條瀏覽了遍,沒想到外表看來冷酷的冷紹-居然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擔心她醒來後會餓。
「其實,他還滿體貼的嘛!」於傾心漾開笑,忽然有那麼一剎那,感到胸臆間有一道暖流悄悄流過。
好吧,就看在他是一位體恤員工的好僱主,她決定忘了昨天的不愉快,也提醒自己他不是魏子煜,別再對他產生異樣的情愫了!
「既然我餓了,現在時間也不早……」於傾心側著頭,目光瞥向斜前方的廚房。
有了!
她驀然靈光一現,反正那位秦愛兒小姐不知河時才會回台灣,這段期間她不如就先暫時委屈自己,替冷紹-打理他的生活起居,還有這楝大得不像話的豪宅。
「就這麼辦!」打定主意,於傾心雙掌一擊,心情頗好的走向廚房。
要打理好冷紹-的生活起居,第一步——就從料理一頓豐盛的晚餐開始吧!
喀!
玄關前,出現一雙被擦得發亮的皮鞋。
往上一看,穿著皮鞋的人擁有一雙修長的腿,以及精壯健瘦的體魄,而且西裝筆挺、外型俊逸。
他,正是冷紹。
眼前是他住所的玄關處,照理說,他應該直接開門進屋,但他卻一反常態的立在門口,沒有下一步動作。
「嘖!」煩躁的爬梳著頭髮,冷紹-瞄了眼手腕上的表,低呻了聲。
現在才幾點?不過是下午五點三十分,而他此刻竟然會出現在自家門口,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件尋常的事。以往在這個時段,他回到住處的次數一隻手伸出來數都還有剩,可今天他居然……
真是太反常了!
到底是為了什麼趨使他一下班就急著趕回住處?
冷紹-為自己無法解釋的行為微攏眉心,盯著門板想得出神。
匡唧!
忽地,門內傳出一連串東西的碎裂聲,幾乎是立刻,冷紹-反射性、迅速的開門進屋,鞋也沒脫的在偌大的室內尋找聲源處。
不會是她出了什麼事吧?沒來由的,冷紹-竟為了於傾心擔憂,失了平常的冷靜,急著想找到她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最後,冷紹-在二十坪大的廚房裡發現於傾心狼狽的跌坐在地,身旁還散佈著已碎落一地的昂貴瓷器。
「呃……」於傾心沒料到冷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還好巧不巧撞見她闖了禍,將名貴的餐具摔得稀八爛,一時尷尬的愣住,沒意識到自己的手因這起意外割傷,鮮血正汨汨地流出。
「把手給我!」冷紹-注意到了於傾心的傷處,臉色霎時變得陰沉幾分,不悅的蹲下身就要拉過她的手察看她的傷勢。
「嘎?」於傾心顯然還在狀況外,傻愣愣地反應不過來。
「我說,把手給我!」他沒好氣的重申一遍。「難道你想讓你的血流乾嗎?」
「什麼?」聽完他說的話,於傾心後知後覺的抬起手,這一動,倏地感受到一陣痛楚。「嗚……」痛!
天哪!怎麼傷得這麼重?
疼死人了!
於傾心別過頭,一張臉皺得跟包子一樣,不敢再看向自己的傷口一眼。
「不要動!」冷紹-很快的將她傷口上的碎片取出,起身打算去取來急救箱。
「乖乖地在這兒等我。」
「嗯。」於傾心低著頭微點了下,懊惱自己給人家添了麻煩。
不多時,去而復返的冷紹-動作迅速俐落的替於傾心的傷口消毒、上藥、包紮,雖然寒著一張臉,可動作相當輕柔,像是怕弄痛了她。
面對冷紹-不經意表現出的細心舉動,於傾心恍神了,盯著他的大掌包覆著她的纖手,不自覺的雙頰腓紅。
除了魏子煜,她不曾和家人以外的男人如此親近過,雖說冷紹-只是單純的替她包紮傷口,可她就是忍不住感到緊張,心底像是有火花曇花一現。
「好了。」替她將傷口包紮完畢,冷紹-收拾著紗布、消毒藥水,無溫度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謝、謝謝。」於傾心回過神,發覺自已竟傻傻的盯著人家發愣,連忙收回手,窘迫的道謝。
氣氛忽然僵住,隔了幾秒,冷紹-沉聲開口:「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於傾心眨眨眼,不懂。
「除了道謝,你沒其他話想說?」他認為她該給他一個解釋,解釋她為何自作主張使用廚房,搞得一團亂。
他是請她來當秦愛兒的看護,可沒要她打雜炊飯,這些事自有固定的鐘點女傭會做。
其他話?於傾心皺眉想了想,思緒流轉的速度不如冷紹-快,反應遲鈍得像是遠古時代的恐龍。
「我……」她本想說沒有,但一地碎裂瓷器的殘骸映入她的眼底,讓她恍如大夢初醒般驚呼:「啊!我、我……」
「嗯?」他等著她的回答。
於傾心霍然起身,對著冷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對不起!」
他因她突兀的舉動皺眉。「你這是在做什麼?」
「道歉啊!」她感到愧疚的咬了咬下唇。「因為我砸壞了你的東西……呃……不過你放心好了,不管這組餐具有多貴,我一定會負責賠償!」雖然她得因此勒緊褲帶個把月。
「我有說要你賠償嗎?」這點小錢他豈會看在眼裡。
「是沒有,但是……」也沒說不必她賠啊!
於傾心疑惑的站直身子,冷紹-也跟著起身,這一站,男方的身高明顯高出女方一大截,頓時讓於傾心感到受壓迫的倒退一步。
「如果我沒記錯……」見她倒退的舉動,冷紹-似是故意的更加逼近她。「你的工作是看護,而不是廚師。」
「我、我當然知道我的工作是看護。」於傾心答得有些結巴,只因他逐漸靠近教她的一顆心失序狂跳。
「既然如此,你進廚房做什麼?」做什麼?
冷紹-問的這句話讓於傾心覺得莫名其妙。
進廚房還能做什麼?
「當然是要做菜啊!」她仰起頭,覺得理所當然的回答。
提到這,她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好心沒好報,想想她之所以會進廚房料理食物,不小心打碎一組高級餐具,追根究柢,還不是為了替他這位僱主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結果她割傷了手不說,現在反倒被他質問她進廚房做什麼。
真是氣死人了!
「難道你沒看見我留的字條?如果餓了,你可以用放在桌上的那筆錢去吃飯,不必親自動手下廚。」要是她乖乖聽話,大可免去這場血光之災。
「我有看見你留的字條,不過那時已經傍晚了,所以……我就想乾脆自己下廚,這樣一來,你下班回來後馬上就有晚餐可吃。」於傾心忍不住覺得有些委屈的解釋。
等他下班?
聽完她的解釋,冷紹-忍不住攢起眉,直到此刻,才嗅到從餐桌上傳來的飯菜香,不知怎地,一種他形容不出的怪異感覺在他心底產生。
「難道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不智?」他不自覺地態度軟化。〔離開公司後,我不見得會回到住處。」
「這……」於傾心一時答不上腔,她的確沒考慮這麼多。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他真的沒回來又如何?
大不了她自己解決這些食物總可以吧?何必把她說得像傻瓜似的?
「算了。」見她沒接話,吸著唇像個小媳婦般委屈的模樣,冷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轉而環視地上的餐具碎片,考慮到她受了傷,決定紆尊降貴的做起清理的動作。
「你、你要幹嘛?」於傾心見狀連忙制止他的舉動。「這些碎片我來處理就好,不用麻煩你。」
開玩笑,他可是僱主,她怎敢勞駕他幫忙,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你的手受傷,我來。」冷紹-沒理會她的阻撓,言簡意賅的表現出不容人拒絕的強勢作風。
「可是……」
「沒有可是,你先去坐著,我弄一會兒就好。」他的語氣中摻雜著命令。
「哦,那……好吧!」懾服於他的氣勢,於傾心不再堅持,乖乖的照著他的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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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與廚房相通的餐廳,於傾心下意識地選在能看見冷紹-的位子坐下,望著他厚實、健壯的身影。
於傾心忍不住一陣瞼紅心跳,雖然他對人總是態度冷然、作風強硬,這些特點與生性溫和的魏子煜完全不同,但無法否認的,她的心正強烈的被他吸引!
為什麼呢?於傾心疑惑的自問。
難道……就因為他長得像魏子煜,所以她才會單純的對他產生移情作用?是這樣嗎?
但……
她看向自己經過仔細包紮的左手發愣,心底似乎有道聲音響起,隱約告訴她答案……
「發什麼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行事一向講求快速有效率的冷紹-已收拾妥當來到餐桌前,就見於傾心愣愣的盯著自己的手瞧。
「嘎?」回過神,於傾心抬起頭,看著他在她前方的位子落座。
「手還很痛是嗎?要不要上一趟醫院?」
「不、不用了!只是點皮肉傷而已,過幾天它自然就會好。」她急忙搖頭,認為這點傷還沒到需要上醫院的地步。
冷紹-靜默不語,挑眉瞅著她,表情似乎是不認同。
「呃……不必擔心我的傷口,快開動吧!你應該餓了吧?」被他直勾勾的盯著,於傾心不自在的轉移話題。
「是餓了。」看出她心慌,為了不使氣氛尷尬,冷紹-配合的點頭。
「那、那你先嘗嘗這道鮮魚料理,看合不合你的味口。」於傾心指向其中一道菜餚,盡力保持冷靜。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做的?」直到此時,冷紹-才將注意力擺在餐桌上的五菜一湯,霎時,雙眼一亮。
這幾道菜正好都是他喜歡的中式料理。
「嗯,是我做的,有什麼不對嗎?呃……這些都是家常菜,味道可能比不上外頭餐廳廚師做的來得好吃,所以……」於傾心以為他問話的用意是覺得菜色太平凡,回答的語氣頓時顯得相當沒信心。
她都忘了,以他的財富地位,要吃什麼山珍海味沒有?這些一般家中常見的普通料理大概引不起他的食慾吧!
「好吃。」
正當於傾心懊惱自己的行為是獻醜之際,冷紹-不知從何時開始已動手品嚐她料理的食物,而且還出乎她意料的給予正面評價。
「真的?你真的覺得好吃?」於傾心睜大眼,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直到看見冷紹-點頭,繼續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這才相信他不是在說客套話。
「你的手藝不錯,不輸外面餐館的廚師。」冷紹-不吝嗇的再給予讚美。
像這樣道地的中式家常菜他不曉得有多久沒品嚐過,對他而言,於傾心做的這幾道簡單的菜色遠遠勝過那些五星級飯店的名廚料理。
為什麼?倒不是於傾心的手藝真的有多高超,而是從她烹調的食物中,他似乎嘗到一種……
「家」的味道!
家?驚覺自己的想法,冷紹-忽地定住,停下進食的動作。
他怎麼會有這種怪異的感覺?
「怎麼,你不吃了嗎?」於傾心疑惑的問,前一秒因他的讚美而展露的笑顏轉為不解。
不是說她的手藝不錯,怎麼吃沒幾口就不吃?
讓於傾心的問話給拉回思緒,冷紹-將目光移向她的臉蛋上。
也許是「家」的記憶離他太遠,多年來一直維持著單身的身份,忽然出現一位為他做飯等門的女人,因此他才會萌生家的感覺。
記不得有多久了,當他回到家後,面對的不是滿室寂靜,而是還有另一個人準備好晚餐等著他。
當然,以他不凡的身價、迷人的外型,多的是女人想為他做飯等門,可他對這種別有居心的女人最反感,別說為他洗手做羹湯,他連進門的機會都不會給她,更別提有人能讓他產生家的感覺了。
而於傾心是第一個。
雖然她可能只是基於想與僱主打好關係,但除此之外,他從她澄澈的眼中看不出其他企圖,也就是因為她的出發點單純,才能觸動他久久不曾動過的心弦。
「沒有,只是納悶你光看著我吃,難道就會飽嗎?」冷紹-的唇畔揚起笑弧,突地興起調侃她的念頭。
「嘎?」於傾心眨眨眼,經他一提,才發現自己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難怪他會停下進食的動作。
畢竟,有誰會在用餐時讓人盯著瞧,還吃得下飯的?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你繼續吃。」她趕緊移開目光,拿起自己的筷子,胡亂夾一堆菜進碗裡,悶頭吃了起來。
看著她慌張的反應,冷紹-好看的薄唇忍不住勾起更大的笑弧,「菜都被你夾光了,你要我吃什麼?」
「哪有!」於傾心抬頭反駁,因為她哪有他說的這麼誇張!
「逗你的。」冷紹-露出一口白牙,今天他笑的次數加起來,可能比過去一個月的總數還多。
於傾心一抬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他那迷死人不償命的俊帥笑容,不由自主的心神蕩漾了下。
其實,他不若外表給人的印象那麼冷淡嘛!
只要他多笑,她相信,不會有人覺得他冷酷難以親近。
接著,冷紹-重新開動,十分捧場的每樣菜都夾,讓每盤菜幾乎見底,胃口好得教人不敢相信。
期間於傾心不時以眼角餘光偷瞟他,心中莫名的產生幸福感,這樣的情景,好似一個女人為了心愛的男人下廚,滿足的看著他一口口吃完……
等等!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她只不過是他請來的看護罷了,除此之外,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
「呃,對了,我忽然想到我還燉了一鍋藥膳湯,你等等,我現在就去端來。」於傾心找了個藉口,想暫時離開以沉澱自己的心情,不等冷紹-做出回應,自顧自的鑽進廚房。
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逃離,冷紹-眉頭慢慢聚攏,像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