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音一昏厥,楚鎮遠馬上命人請大夫前來看診。
確定她只是因一時承受不住打擊才會突然昏倒,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狀後,擔憂的眾人才安下心,在房內等候楚含音清醒。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古心慈細聲詢問了不少秦璃兒過去的生活,而楚鎮遠也關心著她與華司佑日後的打算,彼此相互交談,親情洋溢。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楚含音終於悠悠轉醒。
「唔……」她發出細微的囈語,緩緩睜開眼。
古心慈最先發現她已清醒,來到她身旁的床沿坐下。「含音,你醒了?」
「娘……」
楚含音眨了眨眼,愣了須臾,腦海中回想起自己昏厥的原因,登時又難過的愁容滿面,說不出話。
見狀,房內的三人互望一眼,古心慈本欲開口說話,但秦璃兒卻在她之前先出了聲。
「含音,我……我可以這樣喚你嗎?」秦璃兒走向楚含音,一臉真摯地等待她的應允。
楚含音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地默不作聲。
「你不回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秦璃兒漾開笑靨,逕自替楚含音決定,而後她朝古心慈、楚鎮遠道:「爹、娘,可以讓我同含音單獨談談嗎?」
「這……」古心慈有些不放心。
楚鎮遠卻抱持著不同態度,拍拍愛妻的肩,「夫人,讓璃兒與含音談談也好,我們先到外頭候著,一會兒再進來。」
「嗯,就照夫君的意思吧。」既然楚鎮遠都這麼說了,古心慈也不再堅持,遵從夫君的意見,起身與楚鎮遠、華司佑一起退出房間,留給她們兩人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你想說什麼?」等房內只剩她們兩人,楚含音低著頭故意不看秦璃兒,淡淡地開口。
秦璃兒能體會她的心情,沒因為她冷然的態度而退縮,臉上的表情仍是一如平常的保持笑容。
「含音,我是想告訴你,我離開飛雲山前來京城只是想親眼見見爹娘,並沒有與爹娘相認的意思。」
她說的句句是實話,對她而言,只要能與他們生活一陣子,她就很滿足了,相不相認並不重要。
「但你還是與爹娘相認了。」楚含音忿然指責,不相信她的說辭。
「那是情非得已。」若她沒被人嫁禍是偷兒,華司佑也不會道出她的身世。「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很排斥我,因為你害怕我與爹娘相認後你會失去原有的一切。」
心中所想讓人一語道出,楚含音臉色大變。
「那又如何?」她忍不住眼神含怨地看向秦璃兒。「難道你會放棄鎮國將軍千金的身份,將爹娘讓給我?」
「我會。」秦璃兒毫不猶豫地回答。
楚含音怔住,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秦璃兒笑著再說一次,「我說過,我原先沒有打算與爹娘相認,因為就算不相認,他們還是我的生身父母,這是不變的事實;我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不是鎮國將軍的千金,所以我可以將這個身份讓給你。」
「你是說真的?」楚含音不確定的再問一次,不相信秦璃兒會如此傻,願意放棄這尊貴的身份。
「嗯。」見楚含音的態度開始軟化,秦璃兒欣慰的點頭。
然而她還是不忘補充一句:「儘管我將這身份讓給你,但是,爹娘不能讓,我仍是他們的女兒,不過這不表示爹娘只能有我一個女兒,你也是他們的女兒。我這麼說你懂嗎?」
「我……我懂。」就是懂了,楚含音才覺得不可思議。
知道她瞭解了,秦璃兒露出欣慰的神情,「那就好,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代我孝順爹娘這麼多年。」
「不,你毋需謝我……」該道謝的是她才對。
面對秦璃兒出乎意料之外的退讓及道謝,楚含音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禁覺得慚愧。
打從她們第一次見面起,她對秦璃兒就一直莫名的排斥,從沒真心待她好過,每每在府裡碰了面,自己總是對她視若無睹,態度冷淡。
甚至,她還因為華司佑為了秦璃兒不顧一切的拒絕楚鎮遠替她提的婚事,而心生不滿,在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的情況下,聽了小鵲的煽動,嫁禍栽贓給她,意圖趕她出府。
可秦璃兒不但沒仗著她真正的身份報復她,反倒還向她道謝,她真的覺得很慚愧!
「璃兒,該言謝的是我。」楚含音誠心誠意地說出心裡話。「還有……關於小鵲嫁禍栽贓你這件事……對不住,是我同意她這麼做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可以讓我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嗎?」對於這件事,秦璃兒就不得不追根究柢了。
其實她很生氣被人這麼嫁禍栽贓,若不是華司佑替她證明了清白,現下她哪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同楚含音說話?
畢竟她可不是聖人。
「這……」楚含音有些猶疑,但最後還是決定坦白。「因為華公子為了你拒絕了爹替我提的婚事,我一時心裡難以接受,所以才會……」
她的話點到為止,相信秦璃兒已經能夠明白。
為了她?
聽了楚含音道出的原因,秦璃兒怔了怔,等完全意會過來後,她心裡泛起了陣陣甜意,對華司佑的感情更堅定了幾分。
華司佑為了她,拒絕楚含音……
「璃兒,你願意原諒我嗎?」見秦璃兒陷入自己的思緒,楚含音出聲喚她,希望求得她的原諒,她才能真正安心。
秦璃兒因她的叫喚拉回思緒,整理心情後,認真地望著她,「我可以原諒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楚含音擔心的問,生怕秦璃兒是打算反悔。
「答應我,等我回飛雲山的時候,連同我的份一起好好孝順爹娘。」秦璃兒說出她早已做好的決定。
「你要離開,不繼續待在京城?」楚含音驚訝她的決定。
「我本就無意在京城長留,在飛雲山生活了這麼多年,那裡才是我的根,是真正適合我的地方。」秦璃兒一派瀟灑。
說完後,以前和華司佑的一些對話突然掠過她的腦海。
她想起他常常有意無意的探問她打算何時回飛雲山,那副擔心的模樣,像是怕她會為了爹娘就此定居京城,不回飛雲山似的,現下她回想起他著急又開不了口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其實早在來京城之前,她就決定,只要完成與爹娘見面的心願,與他們相處一段時日後,她就回飛雲山,所以華司佑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不過……由此可見,他真的很在乎她啊!
思及此,秦璃兒心裡一甜,喜形於色,嘴角也揚起明顯的笑意。
「這事你與爹娘商量過了嗎?」不可否認的,聽見秦璃兒打算離開,楚含音私心感到高興。
秦璃兒輕輕搖了搖頭,「尚未提及,等適當的時機再說吧。」
「嗯……那華公子也要與你一同離開嗎?」楚含音忍不住怯怯地問起了華司佑的去向。
儘管明白他心中已有秦璃兒的存在,可短時間內她還是對他難以忘情,畢竟他是她第一位傾慕的男子。
「他……」
讓楚含音這麼一問,秦璃兒不曉得該不該有自信地答「是」,但思及這麼說似乎不妥,她雙頰飛紅地道:「這要看他的意思,不是由我做主。」
「是嗎?」楚含音取笑似的對她眨眨眼,同時心底響起一道聲音,告訴自己該盡早忘了華司佑。
因為他與秦璃兒才是真正彼此相愛的一對,他們之間只怕早已沒有她介入的空間了。
想通了這一點,楚含音心裡的忌妒與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她朝秦璃兒漾開了真心的微笑。
「璃兒,祝福你。」
春暖花開的季節,京城外的郊道上出現一對共乘一騎的男女,乘著風奔馳在廣闊的原野上,一路往北而去。
不知奔馳了多久,坐騎上的男子發現前方有一潭清澈澄碧的小湖,當下加快速度,決定在湖邊歇息一會兒。
當兩人一馬靠近湖邊,男子動作迅速的勒住馬韁,馬兒便在一陣嘶鳴聲後停下馬蹄,在原地踏了踏後才靜下。
「璃兒。」等馬兒安分後,華司佑對身後摟著他的秦璃兒柔聲道:「我們先在此歇會兒,也讓馬兒喝喝水。」
「嗯。」秦璃兒順從的點頭,鬆開手。
正好她也渴了,也想歇息一會兒。
得到秦璃兒的同意,華司佑先俐落的下馬,再朝她伸出手。
「來,把手給我。」
「做什麼?」秦璃兒愣愣的問,但還是將手伸出。
做什麼?
華司佑覺得她的問題實在好笑,他使力一帶讓她安然下馬,順勢將她抱個滿懷後才開口道:
「當然是扶你下馬,免得你摔個四腳朝天。」
「華司佑!你又取笑我。」秦璃兒不滿的捶了他胸膛一記。
明明知道她最不會下馬,還故意這樣笑她!
她只是下馬動作沒他俐落而已,何必說她沒人扶就會跌個四腳朝天?
不過……他體貼扶她下馬的舉動,還是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好了,那裡有棵大樹,我們在樹蔭下歇會兒吧。」
等秦璃兒捶夠了,華司佑才牽著她的手走向湖畔旁的大樹,在樹蔭底下歇息。
他們倆一同倚著樹幹、吹著涼風,享受這閒適的時光。
秦璃兒將頭輕靠在華司佑的肩頭,舒服的閉上眼輕喃:「離開飛雲山也有一段日子了,不曉得項叔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這會兒回去,項叔見到他們一定很高興。
「嗯,我們不在,他一定天天念著我們吧。」華司佑笑著想像項叔見著他們時會有的反應,而後像是想到什麼,突然轉了話題。「璃兒,就這麼離開京城,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秦璃兒睜開眼,腦袋瓜子從他寬闊的肩上-開。
她凝睇著華司佑,很認真的緩緩搖頭。
她不會後悔,因為她的心願都已經達成了,還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那就好。」見她如此堅定,華司佑不安的心終於平穩。
雖然他很高興璃兒能隨他回飛雲山,這也是他心中所希望的,但若是璃兒最終的決定是選擇留在京城,他也會尊重她的決定,陪她一同留下,不會自私的要她回飛雲山。
他不願勉強她,因為他愛她。
像是感受到華司佑的心意,秦璃兒笑了笑,也放鬆的吁了口氣,整個人了無牽掛的倒向他的懷抱。
她望向萬里無雲的晴空,心似乎也跟著寬闊。
氣氛靜謐,相依偎的兩人感到幸福溢滿胸懷。
秦璃兒回想著從她踏出飛雲山的那一刻,以及一路到京城的點點滴滴。
剎那間,許多當初不解的事,此刻彷彿開了竅,忽然恍然大悟,瞭解是怎麼一回事。
秦璃兒驀地神秘兮兮的喚他的名:「華司佑。」
「怎麼了?」
「其實……從我一出飛雲山開始,除了你為進將軍府刻意結識爹的那段時間以外,你一直都在默默的跟著我、保護我對不對?」秦璃兒一臉甜意,胸有成竹的猜測。
她想這一路上一定是因為華司佑的保護,她才會這麼安然順利的達成心願,幾乎沒遇上什麼困難或不順遂。
好比說,她進京城的頭一晚找不到客棧投宿,連最後的那家酒肆也客滿,可巧的是,在她離開後那間酒肆便有人退了房,而她又正好可以補這個缺,甚至以一兩銀子的價錢住進上房。
她現下想想,這世上哪有這麼不會做生意的店家,這根本就是華司佑做的「好事」。
「你現在才發現?」華司佑也不否認,都這種時候了,他毋需再搞什麼為善不欲人知。
「現在知道也不遲啊。」
秦璃兒嫣然一笑,而後主動大膽的吻向他以示獎勵。
一吻之後,她嬌羞的逃開。
華司佑意外她的主動,不過他可沒這麼容易讓一個吻滿足,不客氣的追向她,企圖索求更多報酬,一剛一柔的男女身影在湖畔追逐打鬧。
等嬉鬧夠了,他們才再度躍上馬,繼續邁向歸途……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