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室內栽種著許許多多複雜的植物種類,鬼君懷特地設計成一個環境優美的人間仙境,小橋、流水和高大的樹蔭、露台與咖啡座,四周種滿說不出名稱的花朵爭奇鬥艷,讓人很難相信雜草叢生的鬼屋內竟然別有洞天。
一黑一白的兩名男子一坐一站,坐著品嚐濃郁咖啡的白衣男子笑看著面容不善的鬼君懷,他杵在他面前,沉重的臉色說明他不受他歡迎。
「唉!你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到什麼時候?」白衣男子輕歎,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看著他的臭臉他的胃口也沒了,再怎麼香醇的咖啡遇到他那張臉也會變得像臭水溝一樣臭。
「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鬼君懷輕輕瞥了他一眼,神情十分淡漠。
聶涉魂來此,八成不會有什麼好事。
「你何需擺著一張臭臉,我只不過是過來跟老朋友打招呼,畢竟咱們怎麼說也是-影中的好夥伴,儘管咱們管的堂口不一樣……」他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就被鬼君懷打斷。
「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扔下七個字,聶涉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對我還真瞭解,好吧!我承認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有事快說,」說完就滾回去。鬼君懷的表情是這麼說的,他對聶涉魂並沒有抱持什麼樣的偏見,只是這傢伙嘴巴大,如果讓他見到未亞,到了明天整個-影都會傳出他在冥殿裡金屋藏嬌。
「老大對你將人帶到冥殿中感到相當不悅,你又不是不知道-影除了自己人外,任何人都不准進入;尤其皇族的人並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你這麼做等於將整個-影牽扯了進來。」他以為會看到鬼君懷難看的表情,沒想到他的表情倒是很平靜。
「那傢伙還說什麼嗎?」
「這個嘛……讓我想想,他好像有罵你白癡、混球兼笨蛋……」聶涉魂將一些罵人的話倒是記得很清楚。
「一些罵人的話可以跳過。」
「哦!對了。」聶涉魂好像突然想起,右拳擊著左掌。「他要我問你,那個女人到底是你的什麼人,值得你為她犯了門規。」
沉默,一瞬間只聽得到樹叢輕輕搖晃沙沙作響聲,鬼君懷整個人陷入沉寂裡,臉上閃過各武表情,還出現難得的溫柔。
看來那女孩對鬼君懷而言相當重要。聶涉魂不慌不忙的啜了口咖啡,低垂的眼瞼中突然注意到鬼君懷身後多了抹纖細的人影,她躲在花叢間,露出一顆小腦袋豎耳傾聽著。
他微勾嘴角,既然她想聽就讓她聽個夠。
「怎麼,我的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
「恕難奉告。」鬼君懷拒絕回答,他知道他們追問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要乘機消遣他一番。
「既然她什麼人也不是的話,那只好把她請出冥殿。」聶涉魂淡淡威脅道,看到鬼君懷的臉黑了一半,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不不,這是規定,你應該比我還清楚門規。老大也說了,如果那女孩是你的什麼人,-影就有責任保護她,就算與皇族為敵也不足以為懼,只要你開口承認……」他語帶弦外之音,嘴角掛著慵懶的笑意。
鬼君懷微惱怒瞪著嘻皮笑臉的聶涉魂,抿著薄嘴,從齒縫間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們心知肚明。」
「什麼叫心知肚明,我們可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鬼君懷沉下氣,恢復一臉的冷漠,曉得如果他不說,聶涉魂會一直與他糾纏下去。
「她是我的女人。」他丟下這幾個字,表情流露出一絲溫柔,可惜聶涉魂並不滿足。
「你愛她?」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鬼君懷臉上閃過一抹困窘的神色,隨即回復淡漠的臉孔。
「我已經說了,這個問題我並不需要回答。」
「你不否認你愛她吧?!畢竟五年前你會選擇離開黎未亞,也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不是嗎?」
鬼君懷沒有否認,眼神陰鬱的注意著好整以暇的聶涉魂,他一邊蹺著二郎腿啜飲著咖啡,一邊悠哉等著他的回答。
「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這是警告,刺探那麼多對他沒好處。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單純的關心,你也不領情?」聶涉魂哀聲歎氣道,「虧我們同生共死了五年,竟不把我當朋友,我真是可憐。」
鬼君懷臉孔微微扭曲著,知道不滿足他的好奇心,自己絕對永無寧日。
他深吸一口氣,回答得頗為不甘願。
「是的,我愛她。」
當鬼君懷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時,聶涉魂臉上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眼角虛瞄著躲在花叢裡的身子微微一顫,不知是因為太過激動還是感動的關係。
看來他們之間還在原地踏步,他就好心的幫他們一把吧!
「既然你喜歡她,怎麼,你還沒跟她表白嗎?」
鬼君懷臉上浮起一抹暗紅,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是我的事,你-矩太多了,什麼時候起你也當起了管家婆來。」他暗暗諷刺道。
「嘖嘖嘖,我也不是愛多管閒事,可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著想,好歹在五年前我就知道黎未亞這個女孩子的存在,但沒想到你拖了這麼久竟也沒對人家有個交代,怎麼,是怕人家拒絕你嗎?」話中取笑的意味十分濃重。
鬼君懷輕哼一聲,懶得跟他計較。
「我告訴你,她絕不可能拒絕我。」他相當的有自信。
「既然這樣,那你告訴我,你在猶豫什麼?」
「是呀、是呀!他在猶豫些什麼?」她也好想知道,躲在花叢後的黎未亞沒有想到她會聽到這些話,原本她急著衝進來想問鬼君懷,她是不是給他帶來麻煩?沒想到溫室裡除了他之外還多了一個人。
瞧現場的氣氛似乎有點僵持,使得她恢復了冷靜,躲起來偷聽他們對談。
萬萬沒料到她竟然親耳聽到鬼君懷承認自己是愛她的,一顆心像飛上天一樣,喜悅、快樂、興奮統統佔滿整個胸臆,好想衝出去抱住鬼君懷說她也好愛、好愛他。
可是在場的另一名白衣男子接下來的話勾起她的好奇,如果鬼君懷愛她的話,他在猶豫些什麼?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跟她說,好奇讓她按捺住衝動,豎起耳朵傾聽他的答案。
鬼君懷沉默,似乎想起了什麼,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陰霾。
「你……該不會還在顧慮那個人吧?!」聶涉魂突然眉一挑,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一直都知道鬼君懷相當顧忌那傢伙,但沒想到竟會如此在意,瞧鬼君懷沒有回答,他就當他是默認了。聶涉魂往上翻個白眼,簡直不敢相信。
「拜託,你怎麼還在怕那老傢伙?」在他眼中,那老傢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儘管他以前是第一殺手,但現在老了,怎麼會是鬼君懷的對手,而且他還是那老傢伙一手調教出來的。
「你沒有體會過那老傢伙的心狠手辣。」
提起曾經撫養他長大還教他一手殺人技巧的男人,鬼君懷語氣冰冷的不像是感謝,反倒是深深的痛惡欲絕,他沒辦法忘記自己的童年在他的教育下過得水深火熱,背上還殘留著鞭打過的痕跡。
聶涉魂聳聳肩。
「的確,我是不曉得那老傢伙有什麼厲害,但是以你的能力對付他還有餘吧!如果是在五年前-影還沒發展到像現在這樣的規模時,為了保護黎未亞不受那老傢伙的傷害而不得不離開她的話,這還有話可說,可是現在………」
他兩手一攤,「我不知道你是在猶豫什麼,以-影的能力保護她根本不成問題,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也未免太小看他們這群朋友所一起創造出來-影的能力了吧!現與皇族對抗也是不分上下,更何況是一名退休的殺手。
「事情如果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
鬼君懷眉頭輕攢了起來,或許在明的那老傢伙的實力的確敵不過-影,但他可以來暗的。
對那老傢伙而言,他一定會死命捉住他這棵搖錢樹,所以他根本不可能那麼簡單輕易地放過他。
話才剛說完,在一旁的花叢突然間衝出一抹纖細的身影,鬼君懷全身緊繃還來不及做反應,人影就撲到他懷中,緊緊扯著他的衣領質問道。
「那個混球到底是誰?」
鬼君懷仔細一看,愣住了。
「你……怎麼會在這?!」眼中寫滿了錯愕。
黎未亞很生氣。
剛才的話她全聽到了,知道鬼君懷五年前是為了不知名人士的威脅棄她而去,一肚子的火就湧了上來,她想扁那個人,更想扁眼前這名男子。
她忿忿不平用白眼死瞪著鬼君懷,想到這五年來自己所受的折磨,氣得想咬他、罵他、打他,可是偏偏又下不了手,真是氣死人了!
「你可出現了。」聶涉魂微笑道。「我以為你要一輩子蹲在那邊偷聽我們說話呢!」
「偷聽我們說話?!你的意思說你早就知道她藏在那?」鬼君懷抓住他的語病,話中帶著強烈的指責,「你竟然沒有告訴我!」
這個臭小子,他既然早就知道未亞躲在那,竟然還不說。
鬼君懷投給他「你給我記著」的目光,聶涉魂則裝作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以為你知道呀……」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知道嗎?」他從齒縫間冷冷的諷刺道。
「那是你太沒警覺心了,我早就注意到她的一顆小腦袋不停地往這裡探。」聶涉魂攤攤手,把皮球踢回去,眼中明顯帶著濃濃的笑意。
鬼君懷沉下臉。他會知道才有鬼,他明明就背對著她,怎麼會看到她露出小腦袋,還被人指責太沒有警覺心,鬼君懷暗暗咬著牙,有股想扁人的衝動。
「你們……別當我不存在。」黎未亞氣憤的咬著紅唇,生氣的在鬼君懷胸口上輕捶一拳,同時分別拋給這兩人惱怒的目光。
他們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小美人,你想問什麼?」聶涉魂相當配合,完全無視鬼君懷投給他的陰沉表情。
「我要他回答我的問題。」她嘟著紅唇指著鬼君懷,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幾圈,知道要從鬼君懷口中套出所有的事情幾乎不大可能,那還不如朝這名男子下手,接著話鋒一轉。「要不,你來回答也行。」
「我?!」聶涉魂先是有些愕然,最後彷彿知道她的想法,嘴角浮起似笑非笑的笑容,還頗為大方道:「好呀!你想問些什麼?」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好……」他接到鬼君懷殺人的目光,立刻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改口道:「你為何不先問問你身後的男人呢?」
「問他還不如問你比較快。」黎未亞直言不諱。
鬼君懷皺起眉頭,忍不住抗議,「為什麼?!難不成他知道的比我多嗎?」嗓音低沉,任誰都聽得出他的不悅。
黎未亞轉過身子,傲然昂起小巧的下巴,「問題是,問你你會說嗎?」
頓時他啞口無言,的確,他是不可能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因為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希望這件事給她任何的影響。
「所以說囉,問你還不如問他。」她大聲的宣佈道後,轉而面對聶涉魂咄咄逼人問道:「快,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那個人到底指的是誰?」
鬼君懷表情陰鬱的瞪著聶涉魂,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黎未亞轉移目標針對聶涉魂時,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不悅,眼中佈滿濃濃的殺氣射向一臉悠哉的男人。
聶涉魂不是笨蛋,一看也知道有人在吃醋。
原本他還想再玩玩鬼君懷,不過想想就此算了,要是惹火那個傢伙,自己往後的日子鐵定不會好過,所以他眉一挑、肩一聳,做個無賴的動作。
「抱歉,有人不給我說。」
黎未亞轉過頭,氣呼呼的瞪向鬼君懷,眼中譴責的意味濃重。
他怒瞪著嘻皮笑臉的聶涉魂,他還真有種,做了個無辜的表情。
聶涉魂給他記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你到底說不說?」黎未亞向他逼近,瞇起美麗的瞳眸,笑容中帶著一絲絲的威脅。
鬼君懷輕歎一聲,「我說就是了。」
同時他丟給聶涉魂要他滾的眼神,礙眼的傢伙快點滾吧!
「你說吧!那傢伙到底是誰?為何會為了他,顧忌我的安全而離開我?!」黎未亞目光炯炯直視鬼君懷的眼眸。一想起五年前的不告而別,她的心還在隱隱作痛,一想到始作俑者竟是個不見經傳的人物,怨氣就從胸口湧現,非得他給個答案不可。
「知道這件事對你並沒有好處。」他冷漠的眼神滑過一抹溫柔。
「我有權力知道原因,因為我是當事者,你知不知道這五年來我不停的問自己你離開我的理由,,你是不是非常厭惡我,就連見一次面也不肯。」
「我是在保護你的安全。」他生硬的解釋,可是黎未亞並不領情。
「我想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很厭惡我?」她眉頭輕皺了起來。
「並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愛我嗎?」那雙帶有期盼的眼神專注凝視著他。
鬼君懷期期艾艾,臉孔泛起一抹暗紅,「我所做的一切還不夠明顯嗎?」他撇過頭,語氣略微粗暴。
聶涉魂在旁看了都想搖頭,剛才明明還大聲的說愛她,結果本人就在眼前了卻什麼也不敢說,真是標準的膽小鬼。
可惜正值爭論的兩人,根本目無旁人,聶涉魂也就大大方方的站在一旁看好戲,才不管鬼君懷之前下達的逐客令。
「既然愛我,那我就有權知道事情的始末,這樣對我才公平。」黎未亞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倔強不服氣的小臉在仰望他漆黑的眼眸時,淡淡透露出無奈。
「好吧!我全告訴你。」如冰山冷硬的臉孔出現了一絲動容,但語氣依舊是冷冷冰冰的,「你應該知道我之前是名殺手吧!」
「這個我知道,老哥有告訴過我,但殺手又怎樣,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職業,我並不在乎你有多少仇家。」黎未亞回答的很理所當然。
當然她知道他手上沾滿了很多血腥,也可能擁有無數的仇家,但這也不能阻擋她愛他的決心,更況且他現在已經不做了。
「事情真有你所說的那麼簡單就好。」鬼君懷面孔微沉,「我並沒有什麼仇家,因為仇家都被我殺光,但我要面對的敵人是一手培養我成為殺手的養父。」
聽鬼君懷說黎未亞才瞭解到,他從小就被身為殺手的養父所收養,理所當然的就會希望鬼君懷能繼承他的衣缽,當然,那人收養的小孩不只他一人,能在殘酷訓練中存活下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能逃脫他的手掌心這也得歸功於你大哥,他在那次任務失敗時,將受到重傷的我救回,我養父也誤以為我死去,只是沒想到五年前保護你的那一次露了餡,那次剛好是他派出來的殺手。」
世間就有這麼無巧不巧的事,所以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只好離開。
「這麼說是我害了你?!」黎未亞臉色發白。
如果他五年前沒有接受保護她的工作,這些年他也不需辛苦的躲匿。
鬼君懷看她深深自責的表情,眸光一閃,突然間捧著她的小腦袋按進自己的胸膛。
「我不覺得,就因為那一次的事件,讓我知道躲下去也不是辦法。」
「可是你為什麼不把一切告訴我?!」眨眼間一張自責的小臉變成了母夜叉,雙眼燃燒著熊熊怒火。
「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更不想讓你莽撞行事,再說我們在一起,只會對你不利,而那時的我也沒有多餘的能力能保護你,只好離你愈遠愈好。」只有這麼做才能保護她的安危,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
「可是你讓我苦等了五年,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費盡心思,如果這次不是我被皇族的人通緝,你會主動來找我嗎?」黎未亞想到就生氣,貝齒咬著鮮紅的朱唇,對他又愛又恨。
鬼君懷陷入無止境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