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在微風中飛揚,左蒼南漫步走入離風間門不遠的那片森林,沒多久,他便看見了立於林中的黑衣少年。
「門主。」少年朝他行禮。
他微微點頭。
少年上前遞給他一塊竹牌,左蒼南看了竹牌一眼,唇角揚起。
「龍發海運」的金萬龍出價五百萬兩要殺奉天磊?
左蒼南微微一笑,目光陰柔。
「明日午時,我去見他。」
「是。」少年轉身一躍,消失於林中。
他唇邊的笑容加深,將手中的竹牌擲於地上,轉身離去。
*****
平日漆黑的大廳現在點了燈,坐於太師椅上,男子手中快速轉動的鬼工球,顯示了他的不安。
傳說中的鬼影,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在武林人的述說中,年紀輕輕的他,卻有著出神入化的詭異武功。而武家,便是在他手中滅門的……
男子竭力壓制住竄上心頭的怒火與殺意。
「爺,他來了。」
男子微抬頭,「請他進來。」
傭人退下不久,他便看見了步人大廳的白衣男子。
「你……你是鬼影?」鬼工球的聲音戛然而止。
左蒼南不語,含笑坐於他旁邊的椅子上。
這人便是江湖上令人懼怕的鬼影嗎?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年輕俊美的男子。而且他看起來未到而立之年,就算在十二年前,他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有那個能耐殺了武弟一家?冷汗自男子額間流下。
左蒼南靜靜地看著他面具下的臉,唇角輕揚。
「你知道我要殺何人吧?」被左蒼南看得有些發毛的他,乾咳兩聲後開口。
「你挺闊氣的。」左蒼南微笑。
男子乾笑兩聲,感到一絲冷風吹入大廳。
「據我所知,江湖上並無奉天磊這個人。」左蒼南笑看著他,眼中一片冰寒。
男子面具下的臉一陣扭曲。「或許他改名換姓了。反正你拿了我的銀子,就該替我辦事。」
左蒼南輕聲一笑,看向他的眼,緩緩開口:「你與武明是何關係?」
手中的鬼工球出現裂縫,男子定住心神,壓下心中漸起的殺氣。
左蒼南的笑聲再次傳入他的耳中。
「你不必掩飾。從我進門起,你就想殺我了,對吧?萬德。」
涼氣自萬德的腳底竄起,他竟知道他的本名?「你……到底是誰?」
左蒼南輕笑,微微搖頭,拿起茶杯輕啜一口。
「你……不怕我下毒?」萬德面目扭曲。
左蒼南臉上仍舊帶笑,冰冷的眸子看向萬德,開口:「十二年前,武家是如何滅門的?」
萬德手中的鬼工球應聲而碎,目光變得狠毒,他緊咬牙關,「不是你風間門所為嗎?」
左蒼南微微瞇眼看著萬德。
「怎麼,你忘了?」萬德目露凶光。
他也不知道武家是如何滅門的?這趟……走錯了嗎?左蒼南收回目光,他站起身。
「你要走了?」萬德大驚,站起。
左蒼南瞇著眼看向他,萬德頓感全身一寒,「你……什麼時候殺掉奉天磊?」
「世上沒有奉天磊這個人。」他淺笑。
「什麼?」
「十年前,」他緩緩轉身,「你們不是殺了奉崇威一家嗎?」
萬德猛然跌坐在太師椅上,太陽穴急劇跳動。這個人……這個人竟然什麼都知道……
萬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漸握成拳,陰狠的目光移向白色的背影,左手揚起--
「你是殺不了我的。」左蒼南帶笑的語音飄來。
萬德舉在半空的手頓住了,但隨即他下定決心,仍是朝左蒼南劈去--
眼前一花,待他看清,左蒼南已立於他身側,左手扼住他的脖子。
他根本不知左蒼南是如何移動的。冷汗再次從萬德額頭冒了出來……
左蒼南微微一笑,手移開。
「你……」萬德喉間擠不出任何話語,這個鬼影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種境界?
「若是有人委託我殺你,」左蒼南走到他面前,陰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萬德的面具,「你說,我是接還是不接?」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萬德心中陣陣發毛,從腳底竄起的涼氣讓他直發抖。
左蒼南微微一笑,轉身,瞬間消失於大廳內。
萬德站在原地,冷汗仍冒個不停。
鬼影……鬼影到底……意欲何為?
久久,他拖著遲緩的步伐朝內屋走去。
「二哥,」躺於床上的張順看到他,立即起身,「怎麼樣?」
萬德目光散亂地看向他,緩緩搖頭。
「他不接?」張順的刀疤臉一陣慘白扭曲,「為什麼?我們……我們開的可是天價……」
「老七,」萬德疲憊地開口,「你確定那天的人是奉天磊?」
「不會錯的!那隻玉環,普天之下,除了……除了老大,誰還會有第二隻……那是奉天磊滿月時,他親手給他戴上去的……我如何會記錯?」
萬德疲憊地歎口氣。
「二哥,你不知道那小子的武功有多厲害!我闖蕩江湖二十多年,從沒有人能在兩百招之內勝過我,他居然三十招不到就……
幸虧我瞅準了他心神不寧時,給他一劍,否則今日我已是死屍一具了……真可惜當年沒能殺死他。」張順咬牙說道。
「除了風間門,只怕是沒人殺得了他了。」萬德靠於椅背上。
「鬼影為何不接?」
萬德搖頭,聲音愈顯疲憊、蒼老,「他什麼都知道了。我改名換姓這麼多年,他知道;我們當年的事,他……也知道。」萬德歎氣。
「你是說……」張順心裡一陣發毛。
萬德看著他,點頭。
「我先出去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二哥……」張順只得躺下。
萬德走到屋外,靠在欄邊,閉上眼,十二年的慘劇再次浮現在他腦中--
當時,武家血流成河,他抱著秋娘帶血的身軀,不管他怎麼叫、怎麼喊,她都不曾再睜開眼。
這十二年來,他一直認為兇手除了風間門的鬼影外,還另有其人。因為風間門不殺女人和小孩,那--秋娘到底為何人所殺?
「秋娘……我為你痛苦了一輩子啊……」
*****
自從揚日受傷回風間門後,揚月便整日往他所住的庭院跑。
「小月,你最近不用採藥草了嗎?」揚日揭開藥碗,撲鼻的香味傳來,
「過幾日再配也一樣嘛!」她笑著坐到揚日身邊,「快喝,這是我剛燉好的。」
「小心讓大哥知道你這幾日偷懶。」揚日捏捏她的鼻頭。
「不會的,大哥近來好像很忙。」她眨眨眼,「而且我也不是偷懶,我是在照顧你嘛。」
「我又不是得了什麼大病,而且大哥給我吃過藥了,體內的毒基本上已經清除,你不要擔心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待會兒再說,先把湯喝了。」她笑彎了腰,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小月。」揚日無奈地看著她,眼中淨是寵溺的笑意。
「快喝呀!」揚月催促著他,「這湯不能熬第二次的。」
喝下一口湯,揚日說道:「這幾日,你一直沒見到大哥嗎?」
「嗯。」揚月點頭,算起來也有五日了,大哥似乎挺忙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竹園看看?」
「又沒什麼重要的事,我去竹園幹什麼?」揚月笑,拿著茶杯把玩。
「沒什麼事,過去看看也好。」揚日朝她眨眨眼。
「看什麼?」
「你怎麼這麼遲鈍?」揚日敲敲她的頭。
「你在說什麼呀?什麼遲鈍?」揚月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今天好囉嗦呀,快把湯喝了,不然以後我不給你燉了。」
揚日暗自歎口氣。傻小月呀……什麼時候她才會開竅?
這時,門忽然開了。
「你果然在這裡,」祁永川走入屋內。
「怎麼了?」揚月看向他。
「大哥在找你。丫頭,你這幾天偷懶了吧?」祁永川坐在凳子上,聞到了香味,「好香啊!阿日,你在喝什麼?」
揚月遞給永川一杯茶,「不准和阿日搶啊,我以後熬給你喝便是了。」
永川笑著,接過茶杯。
「快走吧!」揚日站起身,將揚月推到門外。
「阿日……」揚月怪叫,「你今天怎麼啦?」
「快走,快走,大哥在找你呢!」揚日笑。
「喂……」
「快去吧,不要亂說話。」
揚月瞄了瞄他,朝竹園的方向走去。
揚日轉身,對上了永川充滿興味的眼。
「幹嘛露出那種表情?」
「你不擔心你的寶貝小月了?」永川笑看著他。
「有什麼好擔心的,大哥又不會把小月吃了。」事實上,有時候,他還真希望大哥把小月「吃」了。
「這不是你的作風吧?阿日。」風間門裡誰不知道,每次揚月被大哥叫去,揚日比揚月這個當事人更緊張。
「少說這些了,永川。你早看出來了,是不是?」
「什麼?」永川笑得無辜。
「不要裝蒜了。」揚日喝了口湯,「大哥和小月。」
永川聞言,大笑起來,「你終於發現了。」
「說實話,知道這件事以前,我一直擔心小月的將來。」
永川看著他。
揚日繼續說道:「我不放心將小月隨隨便便托付給別人。」
「若沒有大哥,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也許我會娶她--只要小月願意。」揚日的目光異常柔和。
「阿日,」永川看著他,「你確定……你沒有愛上小月?」
「什麼話!」揚日笑。對於揚月,他只是十分單純地想照顧她、保護她而已,就像是他的妹妹,「或許以前我真有個妹妹也說不定。」
永川不再開口。這樣的感情,是他永遠不能理解的。
*****
「大哥。」揚月立於園中,看向左蒼南。她發現,才五天不見,她竟……有些想他。
「你這幾日配藥了嗎?」他抬頭看她,沒有任何表情。
「對不起。」她低下頭,早就作好準備了,但大哥應該不會怎樣說她才對,她……也沒閒著呀,阿日的病好得這麼快,有一半是她的功勞呢。
「可否告訴我,你在忙什麼?」
「照顧阿日呀。大哥上次不是說,阿日體內的毒還未清嗎?我有些擔心,不過大哥放心,這幾天的事拖下了,過兩日我補回來便是。」
左蒼南面色陰冷,寒冰般的目光看向她。
「大哥……」她微微遲疑。剛才是幻覺嗎?她覺得--發冷。
「你倒是挺關心他。」他勾起唇角,目光如冰。
原來……原來不是幻覺……大哥仍是以前的大哥……她還天真地以為,自那晚後,大哥會有所不同。那晚那雙溫柔的眼睛……一定是她看錯了。心裡一陣委屈,她開口辯駁:「阿日受傷了。」
他揚起唇角看她,不語。
「我……我不能放著他不管。」大哥沒有變,變的人是她。她如果不貪戀大哥的溫柔,不產生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今天,也就不會如此難受了。
十年了啊,朝夕相處了十年,她早該習慣大哥的陰冷,為什麼她的心口仍是悶得厲害?
「這麼一說,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對了,是不是,小月?」他笑,用一根手指抬起她低垂的臉,直接看入她眼中。
「我不是這個意思。」揚月避開他冰冷的目光,
「是嗎?」
「大哥,我與揚日……是一起長大的。」她開口,目光仍是迴避著他。
她閃躲的目光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憤怒,左蒼南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你與所有人都是一起長大的。」
「阿日是不同的。」她終於看向他,杏眼中閃著堅定。
「為何不同?」他微微瞇眼,手上的力道加重。
「不同就是不同!」她賭氣地開口。她再次肯定,那晚是她看錯了,他是左蒼南,是風間門人人敬畏的門主,是江湖人懼怕的鬼影,怎麼……怎麼可能會有那樣溫柔的眼光?但今日的大哥……比平日更加陰冷。
她喉間堵塞的感覺更甚,心中酸楚的情緒逐漸化成眼中淡淡的水氣。
他皺著眉看著她盈盈大眼中漸起的淚水,心中煩怒更甚。她又開始怕他了,是嗎?
見他久久不語,揚月咬咬下唇。亭內沉悶的氣氛讓她幾乎窒息,而他的目光更讓她手腳發軟。
「大哥若是要罰,揚月甘願領受。」
左蒼南的眼神愈發冰冷。她……可是為了揚日?心中的不確定,化為更甚的怒火,他開口:「你以為我不會罰你?」
「揚月不敢。」她再次避開他冰冷的眼光,「是揚月沒有做好這幾日的分內事,大哥罰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很好,」他鬆開手,看向亭後一條由碎石鋪成的小路,下巴朝那方向點了點,「到那跪著吧,明日這個時候到我房裡見我。」
揚月忍著淚水,依言走到那條碎石小路上跪下,尖銳的石頭毫不留情地透過衣裙,刺痛了她的膝蓋,她忍著痛,沒有吭聲。
左蒼南手上的青筋突起,她微微皺眉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他轉過身,絲毫不理會由心口處傳入腦中的那個叫「心疼」的詞。
直到他消失在揚月的視線內,她早已盈滿雙眼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
半個時辰過去了,揚月的雙膝已經麻木。
事實上,以往的懲罰多數是更嚴厲的,可今天她真的很難受,不是因為膝蓋上的痛楚,而是……一想到大哥那雙眼,她就不由自主地難受。
那晚在竹園外,大哥那樣溫柔的對她,而現在卻又這般惡劣?從小到大,從未感到委屈與難過的揚月,忍不住哭出聲。
用力吸吸鼻子,熟悉的白衣落入眼眸,她驚訝地抬頭,看見左蒼南。
他神色複雜,眼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起來。」
「時辰還未到呢。」她有些賭氣,別過臉不看他。
「不聽我的話了嗎?」他蹲在她面前,她臉上的淚痕及紅紅的眼讓他的心一揪。
揚月鼻子一酸,不再開口。
左蒼南將她拉了起來,揚月卻因雙膝的麻木而無法站直,靠在他懷中。左蒼南抱起她朝竹園外走去。
揚月咬著唇,不與他說話。在左蒼南的懷裡,他的氣息擾亂了她平靜的心湖,他的體溫也漸漸燙紅了她原本冰冷蒼白的雙頰。
左蒼南將她抱入自己屋內,放於床上,碰碰她的膝蓋。揚月痛得向後一縮,皺起秀氣的眉。
「痛?」他看她,語氣有些嘲諷。
揚月護著自己的雙膝,沒有答話。左蒼南看了看她的臉,起身走到離床不遠的櫃前,拿出幾個小瓶和一個乾淨的銀碟,重新坐到床沿,撩起她的裙擺。
「大哥……」揚月紅著臉,直覺想要遮住裸露在他眼前的小腿。
他看了她一眼,揚月內心交戰半晌,屈服在他的目光下,鬆開了拉著裙擺的手,臉上又是一陣火熱。
她的膝蓋已經受傷,滲出了血絲,還有一大片青青紅紅的瘀傷。左蒼南微微皺眉,心臟倏然緊縮,暗自詛咒自己。
打開一個小瓶,他將裡面透明的液體倒入銀碟內,再將另幾個小瓶中的粉末倒出,攪勻後,將藥輕敷於她的膝上。
「明日便不痛了。」
左蒼南的語氣是輕柔的……是有溫度的,揚月又感到鼻酸了,淚水開始在眼中打轉。
左蒼南抬頭看她,發現她眼中的淚水,心臟又是一陣緊縮。
「我太用力了?」他開口,發現自己的語氣竟是有些緊張的。
揚月心中一酸,搖頭,淚水掉了下來。
「很疼?」他再次開口,有些無奈地抹去她的淚水。
她再次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大哥總是讓她掉眼淚。她沒打算要哭的,只是……只是大哥的舉動,讓她控制不住地直想掉淚……大哥在想什麼?眼前的他又是她的錯覺嗎?他上藥的動作好輕柔,書她喉頭一直哽著……
「小月!」他看她。
她吸吸鼻子,盡力止住眼淚。
「疼就告訴我。」他輕撫她的臉,目光變得柔和。
她搖頭,「我……沒事。」
「不要哭了。」他微微一笑,不能忍受她的眼淚,忍不住在心中再次詛咒自己。
「嗯。」她點頭。
他笑,低頭繼續替她上藥。
「我以為……你真會讓我跪到明日。」揚月看著他俊美的臉,有些遲疑地開口。她不懂大哥啊……
左蒼南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沒有答話。
「大哥……」她試探性的,「你……今天真的……很生氣嗎?」
「你說呢?」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她,目光難測。
半晌,揚月舔舔唇,「你好像……很生氣。」
「不是好像,小月,」他的手指撫過她的唇,「是確實!」
「為什麼?」她臉上竄起燥熱,大哥的手指好像帶著難言的魔力……
他微微向她靠近,開口:「你花在揚日身上的時間太多了。」
「這……錯了嗎?」她迷惑了。關心阿日錯了嗎?
「錯了。」他勾起唇角。
「為什麼?我……不該關心阿日嗎?」
他笑,看著她不語。
「大哥,」她有些惱了,「我不該關心阿日嗎?」
「那你說,你為何這樣關心他?」他的語氣極為輕柔,目光在她如玉般的臉上停留。
「我……和阿日是一起長大的。」她小聲地說。大哥的眼光變得好奇怪……
左蒼南唇邊泛起笑意,那笑意慢慢加深。
她不懂男女之愛。十九歲的她,雖早已過了出閣年齡,然而,極少出谷的她,仍很單純。
他有必要讓她瞭解點什麼,不是嗎?
「大哥……你……又要罰我了嗎?」揚月看著他的眼,卻不能從中讀出任何訊息。只是……大哥的眼神變得好奇怪,她又說錯什麼了嗎?
他向她靠近,眼神漸漸炙熱,「我是要罰你。」
他的氣息籠罩著她,不給她任何思考的餘地,如還來不及開口,便被他吻住。
略帶挑逗性地,他的舌與她的糾纏,掠奪著她獨有的羞澀與甜美。揚月的身軀不知因何而顫抖、發燙,從未有過的燥熱襲向全身,如火般的熱情在兩人之間激盪……
左蒼南壓下繼續下去的衝動,微微拉開與她的距離。
「大哥……」揚月眼眸迷濛,氣息仍有些急促。她怎麼了?身子竟如火燒般難受。
他笑,眼中淨是溫柔,「你是我的,知道嗎?」
揚月楞楞地抬頭。大哥在說什麼她不是很懂,可隱隱約約地仍是感到……幸福。
他收回放在她雙唇上的視線,替她拉好已經半開的衣襟。揚月看著他的動作,已經快要燃燒起來的臉更顯火熱。
低頭,左蒼南繼續替她的雙膝上藥,輕柔的動作讓揚月的心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漲得滿滿的。
「大哥……」
「嗯?」
「大哥……」
他無語,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
「這藥好涼,擦上去不那麼疼了……」
「是嗎?」他低頭,繼續替她上藥。
「大哥……」她的聲音再次有些遲疑地傳入他的耳中。
他再次抬頭,微微瞇起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說。」
「沒……沒事。」她搖頭。
「小月,」他輕聲開口,靠近她,「是想告訴我,你還想回竹園嗎?」唇邊帶著笑意。
她抬頭,一張臉紅成一片,「我只是……好想和大哥說話。」
左蒼南目光漸柔,笑意自嘴邊傳入他狹長的眼眸,「你說。」
「你會聽嗎?」她圓圓的杏眼中閃著光芒。
他含笑點頭,替她拉下裙角。
於是,這天下午,窗外沙沙的竹葉聲挾著不時飄落的花瓣,伴著揚月的話語,在左蒼南耳中形成了他這一生中聽過最美的音律。
*****
大哥替她上的藥果然有效,第二日她居然又可以上山採藥草了。
昨天她在他房裡喋喋不休,也不記得到底說了些什麼,居然待到了天黑,後來還是大哥抱她回房的哪……想著想著,揚月臉上紅暈又起。
昨日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新奇的。雖然之前大哥也曾吻過她,可不像昨日那般火熱,那種體內像火燒般的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而且,昨日大哥對她說、她是他的,她並不是太懂,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承諾,可大哥說了,是不是表示他與她一樣,也有著那種不知名的情緒,並且為之苦惱著?
大哥……雖然她不太懂他,可她好像喜歡上了和大哥在一起的感覺,就算只是看著他,也能讓她感到滿足與喜悅。她常常不自覺地想把大哥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看入眼裡、刻入心裡……她開始有些懂得什麼叫做思念……
事實上,小時候她是有些怕他的,因為大哥總是給她和其他人許多訓練。而且,大哥不常開口,雖然時常在笑,可看人時總教人心裡發寒,所以年幼時的她,總是被他看得寒毛直豎,不敢哭,只能以發抖來表示她的恐懼。
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想看著他、聽他說話?總是不知不覺地想到他,每次見面的害怕及恐懼也變成了緊張,興奮及雀躍……
大哥……也時常在想她嗎?
「笑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揚月轉身,一張嬌艷如花的臉映入眼中。
「紅菱,你幹什麼?」
「你才是呢,一個人傻乎乎的笑什麼呢?」紅菱笑看著她。
「我哪有在笑?」她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紅菱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不正常哦,小月姊,在想阿日嗎?」一定有問題。
揚月一楞,「我想阿日幹什麼?」
「那你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呀。」紅菱笑若春花,嬌艷動人的臉讓揚月有些發楞,古怪的念頭突然冒出:大哥也會像對她一樣的對待紅菱嗎?
一想到左蒼南對紅菱那樣笑、那樣看她、那樣地吻她,揚月就覺得心口悶悶的,十分難受。
紅菱疑惑地看著她,在她眼前揮揮手,「小月姊,你怎麼了?」
她猛回過神,甩甩頭,甩掉那莫名其妙的感覺,「我沒事。」
紅菱看了看她,坐到草地上,「知道嗎?『御組』的緋丹姊快回來了呢。」
「緋丹姊?」揚月坐到她身邊,「她不是只有過年才回來的嗎?」
「是啊,」紅菱聳肩,「是大哥叫她回來的,恐怕又是有什麼特殊的事了。」
「是嗎?」揚月將下巴擱在膝上,目光飄至遠方。
緋丹是御組的主要人物,而且,自緋丹接任務以來,揚月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印象中,緋丹長得極為美麗,卻有些孤傲,不太愛理人。整個風間門,除了揚日,揚月不曾見她主動親近過任何人。
她也曾試圖想去親近緋丹,可是並不怎麼成功。也不是說緋丹不友好,事實上,她相當客氣,客氣到近乎生疏,而她又不像紅菱那般,和什麼人都談得來,所以,即使她去過緋丹那兒幾次,兩個人卻在不斷的倒茶、喝茶中度過的,若換成是紅菱,肯定不同了……
紅菱?
她一抬眉毛,「紅菱,你怎麼在這兒?昨日你不是說要和臨風去揚州嗎?」
「不要說了。」紅菱將頭埋入雙膝之中。
「怎麼了?」
「臨風居然偷跑了。上次在徐州時,他跟我打賭輸了,我要他陪我去揚州,所以我才向大哥要了三個月的假期。沒想到那傢伙居然丟下我,一個人跑了。」紅菱無比委屈地說道。
「那他去哪裡了?」
「我怎麼知道?他最好不要讓我抓到,否則我非將他五馬分屍不可!」
揚月笑著。從小到大,類似這樣的宣言,她不知聽了多少次。
「小月姊,這三個月好難捱呀!」紅菱苦著一張俏臉。
「在谷裡也很好呀,我就不太喜歡出谷。」這是實話,她一向不喜外出,偶爾到京城內逛逛是可以的,可是要她幾個月都在外面,她就有些受不了。
「可是好無聊啊!」紅菱苦著臉,「你說,這谷裡還有哪個地方是我們沒去過的?根本就沒有嘛!」住了近十年,這裡有幾個蛇洞她都清清楚楚。
揚月笑出聲,「那你幫我採藥呀,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就這麼說定了,走吧。」她不由分說地拉起坐在草地上的紅菱,朝更深的山林走去。
「喂,小月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