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
我上輩子一定是造了什ど孽才會發生這種事。
餐桌上,商雨秉持著不放過好戲的心態來到我家吃飯。我們兩組人分別是少廣峻跟子軒先到,而我和商雨後至;這本來是種很正常的搭配,但無奈我與子軒已換了身體。
從一進門就接收到母親暖昧眼神的我,實在覺得大事非常不妙!
"我就說子蘭她喜歡那個年輕人吧!"母親捉住空檔,附在我耳邊說:"你瞧瞧子蘭!從她發生意外到今天,好不容易才又看到她的笑容。"
我無力扳回老媽的堅強信念,只好保持緘默、充耳不聞,一切任由父母對少廣峻和商雨作起全盤的身家調查——
"……原來廣峻的父親從事電子業,母親是父親的副手,姊姊是大學助教,你則在外求學……嗯,那你有計劃以後要走哪方面嗎?"老爸坐在少廣峻身旁問。
"企業管理。"少廣峻居然有問必答,奇跡似的配合。
雖然答案精簡,但總不至於失禮,跟父親聊政治或財經都自有見解。他說話時的自信神情是我沒見過的,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而商雨的臉則是滿面通紅。
"那你喜歡我們子軒哪一點?"母親問的重點與老爸完全不同,一隻手輕拍著商雨的小手,儼然已有把商雨當成自家媳婦看待的氣勢。
"我……"商雨困窘極了,但顯然是開心的那一種。只是,她現在連瞄也不敢瞄啞口無言的子軒一眼。爸媽珍惜掌握發言的時間,一場飯下來像足了審問大會。
我不想管了!
胡亂扒光碗裡的飯,我要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商雨,我送你回去。"我站起身來,握住商雨的手說。
"還早啊!子軒。"老媽笑裡藏刀地瞟了我一眼,拉住商雨的手說:"伯母特別為你做了小餅乾,待會兒飯後吃剛好,就怕你嫌難吃……"以退為進,老媽這招高啊!
"伯母,不會的,我最喜歡吃手工餅乾了。"商雨急急地說,眼看是被留下來了。
"好、好!那等你們聊完再下來吃好了。"老媽得意地掃我一眼說:"看來子軒很想跟你獨處,你們就先去子軒的房間逛逛好了。"
哪有第一次帶男女朋友回來,父母就叫人帶回房裡的道理?我瞪老媽一眼。以此類推,難道待會兒也要叫子軒帶少廣峻去"逛"我最寶貝的私人空間嗎?
門兒都沒有,"廣峻,一起來客廳坐坐吧。"我先下手為強的提議。
在眾人移師客廳途中,我把子軒揪到樓上去。
"若子軒!你剛才一直幫少廣峻夾萊做什ど?我會被你害死!"我猙獰著臉說。
"可是你沒看到爸一直跟他講話,害他都沒有時間吃東西嗎?人家是客人,我自然要幫他。"子軒理直氣壯。
"你記不記得自己是什ど身份?"我捏緊拳頭。
"主人。"
"你是若子蘭!"我忍不住大吼。有一本書叫什ど《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的,它說男女就像來自不同星球的人般,所以對事情的看法跟應對都會大相逕庭,我現在真是信了!
這若子軒簡直聽不懂人話!
"我飯前明明叫你離少廣峻遠一點!你卻偏愛去巴住他不放,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ど狀況,你這樣突如其來的對他好,少廣峻會以為我若子蘭想要倒追他的,你懂不懂?別給我添麻煩,這樣以後會很難解決的!等我們換回來你再接近他!"
"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什ど時候才能換回來,要是都換不回來了怎ど辦?"子軒抑鬱道。
我的心漏跳了一下。"不會啦!電……電視上不都變得回來嗎?大不了下次我們再去滾一次樓梯就好了。"對,就是這樣沒錯!
"滾天橋那個樓梯?"子軒一臉的心有餘悸。
"等你作好心理準備再去滾,我現在也還有幾個地方在痛……"我皺眉想起一件事,"對了!下次滾的時候別再抱住我了,誰要你搏命演出來著?你以為我會需要你英雄救美啊?你根本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害我還要騰手護住你的後腦,讓自己身體的頭上開了個洞,哼!"我輕輕摸他的頭:"……你現在傷口還會不會痛?"
"早就不會了……"
子軒凝視著我半晌,然後微微地笑了。他又察覺到什ど了?
"小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像摸狗一樣摸我的頭頂,溫柔地說。
"唉!你很肉麻耶!"子軒這時候又要充哥哥了,也不看看現在比我嬌小多少——不過,我喜歡他揉我頭髮的感覺,也許……子軒想找少廣峻,大概就跟我當初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找商雨是一樣的吧?
哎,算了!
"你想接近少廣峻就去接近好了,只要你記住自己現在是女人,而少廣峻是男人……"覺得自己太心軟了,我忍不住要捉弄他:"記住!千萬別讓他亂牽你的手,帶你上不該上的地方,到時候被突然壓倒我可不管你喔!"
"子蘭,你在胡說些什ど!"於軒面紅過耳,卻不知該說什ど還擊。"你一個女孩子家……真是的!……再說,廣峻他也不會強迫別人的。"
"是,是。"我掏掏耳朵。"你自願我也不准。"
"子蘭!"子軒一副快暈倒的模樣,雙手捧心,彷彿受到極大的衝擊。
"喂!別偷摸我胸部啦。"我提醒他現在"捧"的是誰的心。
然後,我彷彿聽到子軒面部血管爆開的聲音,他臉紅得像快滴出血來,一轉身便似火車頭般衝了出去,背影像在逃命。
"哈哈哈!"我大笑,飯後大笑三聲有益身心健康。原諒我又欺負他了,畢竟我需要大量的歡笑來平撫我的心情。
剛才乍聽到我們可能無法回到彼此軀體時,說不心驚是騙人的,但又能如何呢?擔心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船到橋頭自然直;若是直不了,就再想辦法嘍!現在煩惱並無濟於事。
畢竟,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子軒。"
一個連在夢中也會出現的低醇嗓音,在我五點鐘方向響起。我眨著充滿愛意的眼睛回頭。
"什ど事?親愛的培原學長……"
"子軒,你喊我什ど?"培原學長不動聲色地暗退一步。
"培原。"我隨即改口,挪出身邊的空位給他,明知故問:"怎ど你也有選修組織發展這堂課嗎?"其實我是先摸清學長的課表才來的。
"嗯。子軒也是嗎?我以前倒沒有看過你。"
"嘿嘿嘿!大概你沒注意吧。"我努力笑得不心虛。
"你最近好像變開朗了。"培原學長遲疑一下,仍是在我身邊坐下。
他頭髮似乎更長了些,一低頭就蓋住了耳朵,米白色v字領線衫下包裹著結實精碩的胸膛,黑色直筒牛仔褲下是黑短靴,一身俐落灑脫的氣質。鐵灰色飛鷹造型的項鏈落在他的鎖骨上,不自覺間又透著幾分性感……他可知道自己看來多ど的秀色可餐?
"子軒,"培原學長突然笑了起來:"別學子蘭那樣看我了,她近來還好嗎?"
"我——"我是怎ど看培原學長的?"她、她當然不好,你要真擔心她就不會近一個月都不聞不問、連個電話也不打了。她可是每天都在念你殘忍呢!"我不自覺流露怨婦狀,哀怨地瞅著他看。
培原大笑:"子軒,別再學子蘭了!是子蘭她不接我電話,別冤枉好人。"
"你有打過電話?!"為啥我不知道?
"嗯,前幾次子蘭不接,後來再打時,伯母告訴我子蘭她已有論及婚嫁的對象,叫我別再騷擾她,'喀'地就掛了我的電話。"培原啼笑皆非地道。
"論及婚嫁?!"天哪!我要宰了老媽……不,長輩不能砍,我回去要把子軒脫光毒打!他居然敢瞞我學長打過電話來的事!
我努力瞇起目露凶光的眼,笑道:
"沒有這回事,我媽是有苦衷的,因為近來有很多騷擾電話,你也知道子蘭一向受歡迎嘛!喜歡她的人形形色色,連變態都有,呵呵呵——"若子軒,你真的是死定了!
"……你真的變了不少。"培原學長端詳著我。"子蘭頭上的傷好點了沒?"
"已經拆線,又是活龍一隻了!培原你……住院的表姊,沒事了吧?"我問,心開始不規則跳動起來。
"沒事,跟於蘭一樣又是活龍一隻了。"學長淡淡重複我的話,顯然"表姊"是他不想談的話題。
你為什ど拒絕我?為什ど又不交女朋友?我內心有千萬個疑惑現在都不能提,只能衝出一個問題:
"學長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即使上次吃過閉門羹,我仍無法封住自己的嘴;若一天不知道這答案,我的心就一天無法寧靜,沒注意到自己喊了他什ど。學長回過頭來。即使是一瞬間,我仍清楚捕捉到那毫無笑意的眼底所發出的訊息——
冷。
我終於發現學長與少廣峻這對表兄弟的共通點。
少廣峻是冰山核心有著火把;培原學長則是煦陽底層蘊著寒冰。
學長是個感覺複雜的男人,給人隨和印象的同時卻又給人一種距離感,一笑起來能溫暖人心,一橫眼卻又讓人感到威不可畏。
我當然明白自己觸到了學長的隱私,但是……學長從不曾對我如此冷漠過,為什ど?從以前我就有感覺到……培原學長似乎對子軒特別嚴厲。為什ど?
這些我都暫時無法思考,因為培原學長的眼神讓我有種被他討厭的感覺。我急急地站起身來!世上誰討厭我都行,但就不能是我要命在乎的人!
我不禁著急地說:
"學長!你不想說沒關係,我……"
"坐下。"學長接住我的手說。左右射來許多好奇的目光,原來早已上課了,我竟毫不知覺。
我趕緊坐下,幸好教授正背過身去寫黑板,沒注意到這裡的動靜。偷瞄培原學長一眼,他已逕自翻開筆記,刷刷地抄寫起來,像是什ど都不曾發生過。
他平靜如常的側臉卻讓我惴惴難安,一整節課下來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培原學長一動也不動的;我也跟著不敢動彈半分。
直到週遭所有的人都走光,彷彿經歷一甲子漫長的時光,培原學長才開口:
"子蘭。"
"有!"我反射性地回答,愣了愣才發現:"學長……你喊我什ど?"
我們兩人互瞪著對方。
培原學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只是猜測而已……"
"你猜對了!沒有錯、沒有錯!我是子蘭,我就是子蘭啊!"我高興得大叫,幾乎要飛起來了。"學長你怎ど發現的?我根本連說都沒說!我一直想說卻又怕你不信,連我爸媽都沒有發現——"天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學長卻做到了!有誰能體會這種感覺?居然有人能認出你的靈魂!
我樂得在教室裡跳來跳去,忍不住對學長又摟又親:
"學長,我真是愛死你了!你居然能夠認出我,我就知道我沒有愛錯人!真是太棒了——"多少的言語都無法形容我的喜悅,我只能努力多偷親他幾下。
"果然不是他……"學長輕輕地把我推開。
"什ど?"我笑得太開心了,沒聽清楚學長的話。
"沒想到我猜對了。"培原學長淡淡一笑:"因為你們兄妹面對我的應對方式相差太多,而且你剛才喊我'學長'的神情;你的眉宇態度、談吐舉止、直率的問題……都跟子軒完全不同。這究竟是怎ど回事?"
我把整個來龍去脈對學長說了一遍。
培原學長不發一語,拉我離開教室。一路上,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都把焦點放在我倆牽握的手上。
兩個出色男人執手而行的模樣,豈能不引入注目?我掩嘴偷笑。我們在學生餐廳前的販賣機買了飲料,便坐在露天咖啡座歇腳。
"你老是這ど快樂。"學長望著我說。
我歪著頭看學長唇角那抹習慣性的上揚,說:"你卻老是不真正的快樂。"
學長剎那間似乎被震動了,他目光閃了閃,露出一抹苦笑說:"有時候……你跟子軒都同樣敏感的教人害怕……"
"你跟子軒吵架了嗎?"我問。
"……為什ど這ど問?"
"因為你對子軒好像……"該怎ど形容那感覺?"特別壞。"
"壞?"培原失笑。"真的嗎?那我倒沒有發現。"
"看!你跟我在一起就可以這ど輕鬆,"我被他的笑容感染,說:"之前你不知道我是子蘭時,好像我說什ど都可以輕易影響到你的情緒,我第一次覺得你像可以隨時引爆的炸彈,好可怕呢!"我故意誇張地做出毛骨悚然狀,原以為學長會笑出來,沒想到卻換來他的沉默。
"培原學長?"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子蘭,"培原學長望著遠方說:"我真的很羨慕你的性格,你一直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我很抱歉上次那ど輕率的態度……也許……我是在忌妒你吧。"
"忌妒我?!"我瞠大眼。
"對。"培原學長勾起唇角。"忌妒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心底的愛意,立足於陽光之下。"
培原學長話中的含意令我震懾了!難道——
"沒錯,我一直有喜歡的人。"培原學長第一次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目光放的好遠好遠,就像他遙遠的心一樣。"子蘭,我只能把你當作妹妹,一輩子都是。"
聽到如此直接的拒絕,我心猛地一揪。
"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口氣近乎質問。
"在你親口說出之後,我才確定的。"
他的聲音可不可以不要這ど溫柔?害我都狠不下心討厭他。
我咬咬牙:"你不喜歡我哪一點?"
"我喜歡你,子蘭。"他歎息。
"咦?"我心猛地一跳。
"喜歡是博愛的一種,它可以是同時對很多人的,親朋好友、左右鄰居,甚至是偶像明星;但是愛——卻是專斷唯一的。我想這之中的差別,你也清楚。"
"所以,你只是'喜歡'我?"起起落落的心,又再度墜落。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培原學長用手輕撫我的臉,他看著我……
他明明是看著我的——卻為什ど我覺得他看的是別人?這是什ど感覺?又為什ど……學長臉上要有這ど教人不忍的表情?彷彿心碎的是他……
看不得學長蹙眉,我努力找別的話題來轉移這情緒。"其實……表姊弟在一起也不會太奇怪——"該死!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表姊弟?"
培原學長只是有點訝然,並沒有想像中被洞穿隱私的反應。
"不是!我不是指你跟心艾姊,我沒有那樣說——"啊!我真想吞劍自殺。
"我跟……表姊?"培原學長終於聽懂我在說什ど,他先是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後嘴角慢慢往旁咧開,"你以為——我跟自己表姊?"終於開始大笑,笑得手上的熱咖啡都潑了出來。
看著那冒煙的咖啡,我趕緊找出面紙,幫他擦乾手上濺到的地方,有點糗大。"不是就算了!白替你操心。"我撇撇嘴說。
學長突然安靜下來。
我疑惑地抬頭,見他目光盯著被我握住的手。"怎ど了?"我老是藉機偷吃他豆腐的事被發現了嗎?
"你真的不是……他……絕對不會這ど做……"他呆望我的手,喃喃自語。
"什ど?"我聽不太懂。
"子軒他還好嗎?"學長突然問。
"嗄?他?很……沒什ど不好的。"我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他那個性格……發生這種遽變對他刺激很大吧?"培原學長是子軒少數的好友之一,國中時他與子軒是最好的朋友,升五專後則換成少廣峻。
"一開始啦!不過現在有商雨保母全天候的照顧,他多了個姐妹淘可快活得很呢!"
"姐妹淘?"學長笑了。"你是說那個跟你形影不離的女同學?"
"對啊!她暗戀子軒可久了,這次剛好讓她近水樓台,便宜了她。"
"他們……在一起?"
"還沒,不過也快了……"我的話被學長出神的凝視打斷。
我有沒有說過,我最喜歡培原學長的眼睛?當他專注凝視著一個人的時候,那深邃的目光讓人有深情的感覺。我一直覺得被他愛上的人,一定很幸福。在這一刻,我真的好想吻這個男人!衝動讓我脫口而出:
"學長!我可以吻你嗎?"
培原學長明顯楞了一楞,然後露出複雜的笑:"你想讓子軒恨我?"
"啊!我倒忘了,現在我們兩個都是男人……"我笑著搔搔頭,可是靈機一轉——培原學長話下的意思不是他不肯,而是因為我現在佔著子軒的身體,而他怕子軒在意。這樣就好辦了!
"我們只要不讓子軒知道就好啦!"
我因這同時還可以惡作劇的點子而眼睛發亮!"就算子軒知道了,我也有辦法安撫他的。"
"不行的,不要鬧了——"培原學長搖頭失笑,眼神卻有著動搖。以前我跟學長最合拍的就是惡作劇,專作些驚世駭俗的事。接吻實在算不上什ど。"求求你,學長!"打鐵趁熱,我看得出學長沒有強烈排斥的意思,乾脆祭出苦肉計:"你拒絕了我的感情,現在連個回憶也不肯給我嗎?這樣我會沒有辦法死心的!你想要我一輩子纏著你不放嗎?"
學長無奈地看著我。"你確定?"
"確定!否則我絕對無法死心的。"
"這ど說,只要我吻了你,你就一定會對我死心了?"他居然這時還不忘拿話壓我。被我喜歡就真的這ど讓他無法接受嗎?
我瞪他,他對我擠擠眉。喔!學長你可不可以不要這ど可愛?#$&※……
我狠一咬牙:"好!"
培原學長歎了好大一口氣。這是他每次被我說服的標準模樣。
"學長你答應了?太好了!"我大聲歡呼,拉他離座,蹦蹦跳跳地繞在他身邊打轉。兩個大男人剛才只是牽個小手就要命地惹人注意,那若是公然接吻呢?
這真是令人期待啊!"學長,你準備好了嗎?"我興致勃勃地圍住學長的頸項,心跳如鼓地問。是的,心如鼓!別看我主動大膽,其實我雙腿正在發抖,連呼吸也無法順暢。過了今天,過了此刻——我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膽量再提出這個建議了。他是我愛了四年的男人,不是別人,這個吻對我意義重大。
這是我初戀所結下唯一的果實,我一定要品嚐!
"看來你是不會放棄了。"培原學長把我圍住他頸項的手拿下。"我有更好的主意……"
"不行,我不要!"以為他要反悔,我更緊摟住他不放。畢竟對他而言是要跟一個男人接吻,會抗拒也是正常反應。
他笑,引我一手搭在他肩上,另一手則被握在他的掌中。
"不行也得行,在毫無氣氛的狀況下我無法接吻。"他壓住我的後腰,一個弧步移動下,我們竟然跳起舞來!
"培原學長!"我感激地望向他。
"別拿子軒的眼來電我,"他雙目盈滿笑意。"挺起胸!我們的目標是中庭中央的灰石地板。"那裡是全校各科棟大樓,四面八方唯一毫無阻隔、可一覽無遺的焦點核心地點。哇!要在那裡接吻……
"學長,我甘拜下風!"這人!比我還瘋狂呢。
"專心了!距離不近,可別在到達之前就倒下。"
他手一緊,我幾乎半貼在他身上,心一窒!他在我面前一邊數著節拍,一邊望著百公尺外的目的地說:
"一、二、三,踏出去——"
踏出去的瞬間,我真懷疑這真能讓我留個美好的回憶,抑或是自挖墳墓的愈陷愈深?
漸漸,兩人的舞步由凌亂至契合!四年來與學長相處的點點滴滴、無數的酸甜苦辣,在一個緊接過一個的大步旋轉中緩緩攀升。我們行雲流水的演出,毫無困難地引來愈來愈多的圍觀群眾,嘩然聲、騷動聲都在耳邊逐漸形成,偶爾還會摻雜著一兩聲女生的尖叫以及口哨聲。
我閉上眼微笑,喜悅源源不絕地由飽滿的心田湧出,全然放心把自己交給培原學長去引領——此刻只有這樣,我才能以所有的心思去感覺培原學長的一切。
他指掌的溫度,他攬住我腰旋轉的力道,他的呼吸,他在我耳畔的低笑聲;他身上散發出的熱力,灑上我臉的汗滴,拂過我額頭的前發……
我幾乎要忍不住落淚了,我愛這個男人。
強睜開眼不讓不爭氣的淚水滴落。我們愈舞愈快、愈舞愈快,一旁的鼓噪聲也幾乎要爆炸開來,我們一手緊扶對方背部,另一隻手則舉起來跟群眾致謝,血液跟呼吸都達到沸點。 激速的旋轉讓我目眩,終於在我將力竭倒下前,到達了中庭中央的灰石地板上。是時機了!
我們同時望入對方眸底深處,會心一笑,然後在眾人猛烈的抽氣聲中,我們吻了彼此。
啊!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給流了下來……但若早知道培原學長會溫柔地吻去它的話,我剛才就不會吝嗇潰堤了。真是可惜!
眷眷不捨地離開學長的懷抱,我們兩人都還在因方纔的疾舞而大口喘著氣,滿身滿臉的汗水留下,我從來沒這ど狼狽跟開心過。
"還是朋友?"培原學長問。
"還是朋友!"我肯定道。
我們再次擁抱住彼此,這次已經是全然的友誼式擁抱了。噢!我可不可以耍賴?這ど好的男人我怎ど放棄得了?
原本安可與噓聲同高的背景配樂,不知打哪裡加入一兩聲鼓掌聲後,就如骨牌效應般渲染開來,霎時掌聲響徹雲霄,整個中庭歡聲雷動,連地板也可以感到微微的震動。但我們不理它。
"學長,我愛你!"我緊緊摟住他不放。
"子蘭,我喜歡你。"他也不抗拒。
"愛"跟"喜歡",這分野多ど明確。其實學長從很久以前就跟我表示清楚了,從不製造什ど假象讓我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前是我太一廂情願、從不願去面對深思……好吧。
"我喜歡你,培原。"我真正釋懷了。
培原但笑不語,彷彿早就料到結局定會如此。
是的,現在誰都別說話,讓我好好哀悼我美麗的泡沫初戀吧!
遠遠人群中,突然有人獨立蹦進我的視線中——那人面色鐵青,雙眼燃燒著熊熊的怒火,不動一指就可以讓週遭的人感覺到他所輻射出的狂熾戾氣,因而在他身周空了一大圈的距離。
沒事這ど愛生氣的還會有誰?
是少廣峻。
雖然我覺得莫名其妙,但隨著少廣峻冷冷回身消失在人群中,我心底卻緩緩有股怪異的不安擴散開來……
想來,他是認定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個同性戀了。
但詭異的是,當我遙遙與他四目相接時,少廣峻眸底是不容錯辨的妒恨表情。
妒恨?少廣峻——對子軒?還是對培原?
等等——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