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窗外春明花天,陽光燦爛,但孟梅烈卻無心再去注意親事以外的事,終日就關在房裡,了無生氣地度過每一刻。
小佩見她這樣消極,心裡也好過不到哪去,無論如何逗弄小姐,安慰小姐,小姐始終維持那一號表情——空洞沒有生命般的表情。
小姐,求你別再封閉自己、折磨自己了,小佩真的好替你擔心呀!」
孟梅烈依然沒有回頭,還是筆直地坐在鏡子前,沒有喜怒哀樂。
她在等,在等一個解脫的機會,令她自由的機會,是的,就在今晚,她將不顧一切地逃離這裡,最好逃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她需要有人幫她,而小佩是最好的人選。
「小佩,你可不可以幫我離開這兒?」
「啊?」小佩連忙搖頭,「不行啊,要是被發現的話,我會很慘的。」
盂梅烈哀怨地流下淚,「小佩,我和你情同姊妹,你若不幫我,就沒人可以幫我了。」
「小姐,你別哭呀!」小佩此刻已慌得亂了陣腳,落入兩難的局面。
孟梅烈以為她不肯幫忙,索性跪在地上,淚汪汪的直求道:「小佩,算我求你好不?我從未求過你任何事,這次就算是我欠她吧!小佩——」
小佩驚的趕緊也跟著跪下去,「小姐,您別折煞小佩了,小佩承受不起呀!」
「那除非你答應幫我,不然我就不起來。」孟梅烈是吃了稱砣,鐵了心。
小佩在腦子裡閃過好幾種不得好死的下場,但小姐待她的情義,讓她硬是咬緊牙根,決心豁出去。
「小姐,我……我答應就是了,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孟梅烈這才破涕為笑,激動地抱住小佩,「謝謝你,小佩,我不會要你代我承擔後果的。我要你跟我一道走。」
「真的,小姐,你真的要帶我一起走?」
「傻子,雖不成我會騙你?」
「我就知道小姐不會棄我於不顧,好,小佩要跟著小姐。」小佩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因禍得福。
孟梅烈心中早已有萬全準備,現在又有小佩助她一臂之力……
當夜幕低垂大地,天邊亮起第一顆星星時,孟梅烈和小佩已收拾好細軟,並換上男裝。
「小佩,我們得把握時間,以免被人發現,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是,我知道。」
朦朧的夜色,的確是最好的掩護,加上她們身形嬌小,可以避過巡邏的僕役,迅速地從後門溜出去,但她們還是不敢大意,跑過一段路後,才逐漸慢下腳步。
「小姐,我們真的偷跑出來了耶!」
「只要還沒離開揚州,我們就不算成功。」
「小姐,那現在我們要上哪兒去?」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雖然逃婚成功,但她心裡卻添了分罪惡感,但為了她的一生,也只好在心底祈求爹娘能原諒她的不告而別。
天下何其遼闊,究竟哪兒是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孟梅烈瞥見不處停了輛馬車,忽然她生心一計,遂拉住小佩,「喏!你看,前面有輛馬車,我們有目標了。」
小佩不解地問道:「馬車跟我們離愛有什麼關係?」
盂梅烈得意洋洋地敲她一記,「你真笨,我們可以偷偷跟上去,看它去什麼地方,我們就去什麼地方。」
「那萬一它還是在揚州怎麼辦?」小佩擔憂地問道。
這可把給問倒了,可是不會這麼湊巧吧!
「小佩,你別杞人憂天,我想我們不會這麼倒楣的,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有我在,任何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
小佩看她說得信心十足,也只好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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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厚,千萬小心,因為三王爺不是等閒之輩,別館內究竟如何,我們都還不清楚,敵暗我明,不能不防。」
臨行前,霍青桓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嗯!我自己會小心,你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他躍上馬車,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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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郡一邊扒著飯、一邊拚命夾菜塞進嘴裡,狼吞虎嚥的好不快活,一會兒,她終於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霍青桓,見他連筷子都沒動過,心裡不禁納悶。
「霍大哥,你不吃嗎?」
「我還不餓,你先吃吧!」
阿郡也沒有多想,拚命地低頭奮鬥,好像怕有人會跟她搶似的,甚至不願儀態、形象,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解決掉整桌子的菜。
對阿郡粗魯的吃相,霍青桓並沒有絲毫的輕蔑,對於她自然不作態的純真,更讓他打從心底欣賞她。
「好吃嗎?待會兒還有點心。」
「真的,還有點心哇,好,我要吃。」她擦掉嘴上的油漬,意猶未盡的笑道。
霍青桓拿了毛巾,幫她擦了擦手,「怎麼還穿這套衣服?這裡都沾了血,你不喜歡我準備的衣服嗎?」
阿郡彆扭地看著掛在屏風上的那套雪白的綢緞,考慮了好久後才說道:「從小到大,我從沒穿過女裝,我已經這樣慣了,現在要我突然改變,我會很不自在的。」
「你不試看看,怎麼會知道不好呢?」他鼓勵的說道
阿郡有些為難的低下頭,「可我很粗魯的耶,我怕會白白糟蹋那套好衣服。」
霍青桓可不認同她的觀點,「怎麼會呢?你這麼討人喜歡,穿上那套衣服,一定會很好看。」
阿郡看著那套雪白的綢緞,也有點動心,有點躍躍欲第44頁缺那個房裡的姑娘是鬼?莫非是我老眼昏花,好,就算我眼花,府裡上下四十幾對眼睛在看,不會錯吧?」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檔小事。
「爹,你說的是阿郡啦!她是我救回來的,才不是我的小妾,你誤會了。」
「真的是這樣?」
霍青桓舉手起作發誓狀,「爹,我說的句句實言,絕非半句虛言。」
霍仁這才掃臉上的烏雲,「好好,我相信你不是薄情寡義的人,那她什麼時候走人?」為了保障媳婦日後鞏固的地位,他不得不問。
「爹,至少也要等她傷勢復原呀!」
霍仁這才安心,「好,你說的喲,到時候可別再出狀況了。」
「我知道。」
不知道她在揚州有沒有親人?如果沒有的話,那她何去何從?
一連串的問題,集聚在他的心裡,擾得他心煩意亂。
第二天一早,小圓便來到阿郡的房間,準備幫她改頭換面,雖然早聽其他僕人提起她,但這麼多天以來,今天是第一次的見面,不曉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當她一踏進房門,立刻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
阿郡奇特的睡相把她下著了,頭垂在床外,雙腳貼在牆壁,還流著口水呢!
是要叫醒她,還是等她醒來?
最後,小圓決定耐心地等她醒來,以免打斷她的好夢。
阿郡翻了個身,卻一個重心不穩,連人帶被摔到床下,這下睡蟲全都嚇跑了,小圓驚呼一聲後,連忙跑過去扶起她,「小姐,你有沒有怎樣?」
阿郡揉著摔疼的腰骨,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嘟嚷叫疼。「疼死我了……咦,你是誰呀?」
小圓露齒一笑,將她拉至梳妝鏡前,並幫她順了順髮絲。「小姐,我是小圓,是少爺要我來幫你打扮打扮的。」
「哎呀!別叫我小姐長小姐短的,我不習慣,我跟你們是一樣的,叫我阿郡就行了。」
「那可不行,少爺要是知道了,會怪我蹈矩,我還是叫你郡小姐。」
阿郡也不再為難她,不過她還是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樣吧!私底下,你就叫我阿郡,我不想跟你有什麼分別,是小圓,行嗎?」
她平易近人、親切自然的舉動,博取了小圓的好感,「是,阿郡,現在你坐好別動,我幫你把頭髮弄得漂漂亮亮的,包管少爺見,讚不絕口。」
阿郡果真正襟危坐,乖乖的讓小圓打理她的頭髮。
在小圓的巧手下,阿郡的頭髮全被盤起來,小頭則點綴些絲帶,耳鬢旁故意垂些髮絲,再配上她一身雪白的衣服,看來飄逸脫俗極了。
「這真是我的嗎?」阿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銅鏡裡的自己。
小圓順勢拉起她,示意她轉幾圈;阿郡整個人飄然地旋轉,絲帶、裙擺都隨之飛揚,讓她看來活脫像是古畫中的仙女——偷溜到凡間貪玩的仙子。
「阿郡,你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稍稍一作打扮,就美得這樣脫塵,如果我有你的一半就好了。」小圓羨慕的說道。
阿郡嚴肅地拉著她的手,「小圓,每個人的審美觀都不同,我就不覺得我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好,在我認為,外貌並不代表一切,只要心地善良的人,就是最美麗的。」
小圓這才減輕些自卑,阿郡說的話的確有道理。
「阿郡,我瞭解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天是不是?」
阿郡對她豎起拇指,「孺子可教,跟著我,包管你前途一片光明,呵D可!」
小圓噗哧大笑出聲,「阿郡,你很容易驕傲喲!」
阿郡難為情的搔著頭,「哪裡,哪裡。」
在一陣笑聲中,小圓記起少爺的交代,趕緊半推著她出房門。
「阿郡,少爺有吩咐,要你打扮好後,到大廳一塊用早餐,老爺和少爺的朋友都會在那兒,他等著給你們介紹呢!」
阿郡回眸對她一笑,模樣俏極了。 。
「聽你這麼一說後,我肚子也有點餓了,對了,我往這兒這麼多天,房門都沒踏出半步,實在不熟悉這裡的環境,可得麻煩你帶路。」
小圓沒有多說話,直接拉著她就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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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兒琛昂首地直往門外探頭,對霍青桓即將介紹認識的姑娘,心中有分好奇;而霍仁則是吹鬍子瞪眼,原本大好的心情,在知道要與那狐狸精共進早餐時,全被破壞殆盡。
霍青桓看出霍仁的不耐,正欲要出言婉轉時,小圓已經領著阿郡進來。
「少爺,郡小姐來了。」
是她,是那位姑娘,皇天不負苦心人,老天真的讓我再度遇見她。
趙兒琛情緒澎湃地坐立難安,喜出望外地直呼老天待他不薄。
阿郡脫塵飄逸的清新,吸引在場的三個人的目光,直驚艷不已。
倒是霍青桓首先恢復冷靜,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自然地幫她盛了粥,「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霍仁的目光從她一進門就沒掉開過,打量她全身上下,犀利的彷彿要看透她,不過說真的,他不諱言,青桓的眼光真不錯,他們.坐在一塊看來是滿登對的,可那並不表示他願意接納她,門兒都沒有。
阿郡被瞧得渾身不自在,連粥都嚥不下,只好輕輕咳嗽,「大叔,你非要一直看著我嗎?這樣我會消化不良耶!」
霍青桓這才如夢初醒,忘了替他們介紹了,「阿郡,這是我爹,他心地很好的,只是嘴壞了點;而這位是我在京城的好友——趙見琛。」
阿郡轉過頭看清趙見琛後,驚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指著他叫,「掃把星,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會真的那麼記恨我吧,連我在哪兒落腳,他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們認識?」這個認知,讓霍青桓心裡有些酸酸的。
趙見琛一臉無辜地苦笑。什麼時候我成了掃把星?
阿郡沒有讓他有辯駁的餘地,馬上劈哩啪啦地直抱怨一堆,「青桓,你知道他有多可惡嗎?先是害我摔進水裡不說,又找四個孔武有力的『大稞呆』恐嚇我,嚇得我幼小的心靈噗通噗通地直跳,現在他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面前,害我勾起那段心驚膽戰的回憶,簡直是居心叵測!
趙見琛忍笑地指著自己,「我那麼十惡不赦嗎?」
如果因此造成她和我保持距離的話,我一定叫那四個回家吃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霍仁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他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對呀!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假惺惺地問道。
「姑娘,我絕非故意嚇你,而是我正巧碰見你坐在溪邊掉淚,怕你要尋短見,才不顧一切衝上前去,而那四個大漢是我的僕人,他們是擔心我出了什麼意外,他們是護主心切,沒想到竟造成你的誤解,我感到很抱歉,卻沒有機會向你道歉。今日竟在這兒遇見你,現在,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你曾想尋短見?」霍青桓心驚地問。
霍仁也不落人後地表現關懷之意,「死又不解決一切,一了百了。」
「你們別斷章取義,我活得逍遙自在的,誰說我要死啦,放心,我會長命百歲,壽比南山。掃把星,你別有事沒事詛咒我行不行?」阿郡氣得不想多做解釋。
趙見琛委屈地糾正她,「我不叫掃把星,我叫趙見琛。」
他那副小媳婦模樣,教阿郡見了於心不忍,覺得自己失目了。「好吧,我不叫你掃把星,以後都不叫,趙見琛是吧!栽知道了,趙大哥。」 趙見琛到是不計前嫌地直笑,「叫我見琛就行了,我們也算是朋友,別對我見外。」
阿郡表情有些古怪,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叫他一聲:「見——琛。」
「好啦!誤會都解開了,坐下來用餐吧,菜都快涼了,」霍仁打圓場地說道。
「丫頭,你府上哪裡?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怎麼會來到揚州?」
他調查戶口是有必要的,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並不無道理。
「我叫阿郡,住在杭州城外的慈雲庵,這次來揚州是為了找我失散的親人,順便替人送信。」她毫不設防的全說出她的一切,臨時又想到還有需要補充的,於是又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我今年十七歲,庵裡養了五隻動物,有羊、雞、貓、狗,我還有一個疼我的師太,我最喜歡吃烤乳豬和師太煮的素菜,可惜烤乳豬只能在中元普度時才能吃得到的。」
誰問你這些呀?
霍仁無聊地把玩著鬍鬚,礙於風度,又不得不裝出同情的臉來。「阿郡,你真是個可憐又懂事的孩子,沒關係,你就儘管留在這兒,直到你找到你的親人為止。至於烤乳豬,你愛吃的話,隨時都可以叫廚房弄。」
婉拒我呀!說你不願接受呀,快說呀!
霍仁屏息等著她婉拒自己。
阿郡偏頭想了一下,隨即展開笑顏,「霍伯伯,謝謝你收留我,那我以後就不怕餐風露宿羅!」
霍仁神情古怪,簡直有點欲哭無淚,「是喔,是喔!」
我這張嘴真該打,好端端的幹嘛說出違背良心的話,這下可好了,騎虎難下了。
「是呀,既然爹也這麼喜歡你,那你就安心地留在這吧!」
這事急轉直下,最樂的莫過於趙見琛,因為他可以多親近阿郡,他一定要讓阿郡怪他改觀,進而對他另眼相看。
在場的三個大男人,各懷心思地用著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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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厚駕著馬車,馬不停蹄地直趕路,經過一天一夜的奔波,他在此刻也感到有些疲憊,決定在前頭歇息一會兒,養足精神後,再繼續趕路。
都是青桓這死傢伙,沒事找事做,說什麼怕我長途跋涉,日子難過,又擔心我露宿在荒郊野外會餓死,硬是幫我準備一馬車的零嘴和小吃,害我拖個累贅,路程也耽擱不少,要是我騎馬趕路的話,只怕現在已不知道飛奔到哪兒了!
不過說歸說,他倒真有點肚子餓了。
於是他俐落的勒住馬,讓馬車停在樹蔭底下,準備先填飽肚子再說。
當他一掀開馬車的布簾,映入跟簾的,是兩個男人蜷曲在他的馬車內,手裡還拿著一罐蜜餞,臉上充滿倦容。
咦?這不是孟梅烈和他的小書僮嗎?他們什麼時候爬進馬車的?
「梅烈——梅烈——」他輕推著孟梅烈,打定主意要搖醒他,因為他要個解釋。
孟梅烈迷糊中聽見有人叫他,還以為自己在家裡,忘了她已經逃家,還揮著手要人不要擾她清夢。
「小佩,別吵我,等我養足精神,我要逃婚,寧產才會有力氣翻牆,知道嗎?」
原來他也是個拒絕跳人婚姻填墓的人,奇了,怎麼他這陣子遇見的,全是些不想成親的人?
「梅烈一…你醒醒呀!」
孟梅烈半夢半醒中,忽然想到自己和小佩已成功逃家,並跳上馬車……霎時,她快速地爬起身,正好對上季厚戲謔的眼神,「季厚……」
頓時她舌頭像打上結似的,半晌都發不出聲音來。
季厚也沒打算為難他,既然他現在有困難,他又何必吝於相助?
「你現在安全了,因為離揚州是天高皇帝遠,你逃婚成功,再也不必被強迫成親。」
「你怎麼知道我逃婚?」
難道我的裝扮有破綻?還是我臉上寫了逃婚二字?
她嚇得連忙摸了摸臉,不敢再抬頭看他。
季厚卻以為他是不好意思,遂替他找個台階下,「沒關係,你的心情我可以體會,娶一個不愛的人是非常痛苦原,有機會當然會想要逃,要不是我剛剛聽見你的情話,我還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呢!」
孟梅烈這才鬆一口氣,心情也漸漸恢復平靜,「是呀!我這也是萬不得已的下策,如果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也不會選擇逃婚。」
在第一次初識時,他一直以為孟梅烈應該是個主觀意識不強,且有些文弱的書生,但由這一次的事件,他發現孟梅烈是個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思及此,他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膚淺了。
「我很佩服你果斷的勇氣,像我的一位摯友,他就沒有你的勇氣了。」
「他也是要成親,而且不怎麼贊同這門親事?」她突然對他那位朋友的處境感到同情,有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我就搞不懂,身為父母的人應該也是希望子女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可為什麼非要替他們安排,操縱一切,以為這立意的出發點是為子女好,卻不知他們孤意的決定,有可能會造成一對對的怨偶嗎?如果真愛他們,應該讓他們自己去決定自己的將來才是。
「是的,我們先不談這個,對了,就這樣貿然離開揚州,有決定要上哪兒去投靠親戚嗎?」
孟梅烈想起在開封的姑爹,可她怎敢去投靠他們,這一去無疑是自投羅網,肯定會給押回揚州,乖乖成親的,那可不行,要知道她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家的,要她回去成親,免談。
我已經厭卷做溫室裡的花朵,厭倦什麼事都由著別人替我決定,厭倦扮演柔順的小綿羊,我要做我自己,要趁這次出外的機會,好好磨練自己,這才不在一我這趟出走的苦心。
「我沒有什麼親戚,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咦,季厚,你不是住在揚州嗎?怎麼?你打算出外飄泊,雲遊四海呀?」
「不,我住在關外,現在正要回去哩!」
「那我和你一道好嗎?」
孟梅烈閃著祈求的眼光,教季厚不忍拒絕,但他這次回關外是另有任務,怕帶他們在身邊會不好做事,但轉念一想,梅烈在外地也沒有什麼親人,如果要他們打道回府的話,又怕文弱的他們在路途中發生危險,最好的安排就是帶他們一道回關外。
「好吧,那你們就和我一起回行雲山莊。」
「真的,你真的願意收留我們?你可不能反悔。」現在她的心情真可以用「柳暗花明又一村」來形容。
對於孟梅烈小孩子氣的行為,季厚也無奈的失笑,「你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況且我也不可能棄你們於不顧?」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驚嚇你在先,又對你無理要求在後,但你仍不吝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伸出援手,你給我們的,梅烈真的無以回報,」他不離分寸的說道。
「你別這麼見外,我們也算是朋友,朋友有難,我豈可袖手旁觀,況且這也是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季厚先伸出手來,孟梅烈見狀,也伸出手將他握緊,一份難以言喻的誠意正心拉近他們的距離一段友誼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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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孟府上下都忙著張羅、打點一切,迎接孟梅烈出閣的那一天,孟造奇誓必要她成為全揚州最風光的新娘,幾:天下來,所有人已累得人仰馬翻,沒有人去注意到孟梅烈已:經逃婚,仍興高采烈的佈置內外。
直到李兒見嫁衣已修改好尺寸,開心地要小佩拿去給孟梅烈試穿。但遍尋府裡,卻沒有小佩的人影,這令李水兒心裡已有些許不實之感。
「小玉,你們到小姐問看看。」
小玉托著嫁衣,跟在李水兒的身後,而李水兒腳步也急促的居步起來,心中拚命祈禱孟梅烈可別幫出什麼傻事來才好。
「梅烈,梅烈——」當她推開緊閉的房門,看見屋內空無一人後,她的心頓時跌到谷底,但她仍不願相信事實,在一陣翻箱倒櫃後,孟梅烈的一些首飾及物都已不在,這下李水兒終於肯定自已的想法——梅烈帶著小佩逃婚了。
「天哪!梅烈,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樣的傻事,你叫娘如何向你爹交代呀!」
孟造奇在知道後,大為驚之際,立刻痛定思痛,傾出府內所有的家丁,朝水路、陸路搜索,不放過每個可能,連揚州城都翻了一圈,誓必要把盂梅烈找回來。
孟造奇和李水兒坐在大廳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的踱步,四目相對。隨著空手百回的家丁,他們的希望一次一次落空,多日來的勞累,加上孟梅烈的出走,已經使他們筋疲力盡,不知該如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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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書兒專心地坐在窗前調前調音律,微風徐徐迎面吹來,望著閣樓下方那一大片的野菊花,濃郁的香氣教她失了神,她彷彿看見霍青桓俊逸地站在那兒,露出只為她展開的笑臉,深情地向她直招手,像是在邀請。
青桓,什麼時候你會明白我的心意?即使你明白,你會接受我嗎?我多麼盼望,我能興你倘徉在一處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興我情話綿綿,共度每個花前月下的夜,那麼我這一生又有何遺憾的呢?
突然,一支飛鏢不偏不倚射在她身旁的柱子上,她迅速地抽掉飛鏢,並解下繫在上頭的紙條。在看完紙條後,她探出窗外,施展輕功凌空而去。
「主人,你找我?」
戴關面具的男人緩緩轉過身來,直接開門見山的下了道命令,「我要你進入霍青桓的家中,殺一名叫阿郡的女孩,並奪回在她身上的密函,進而取得霍青桓的信任。如果發現他有任何不利我們的興動,也一併除掉他。」
「主人,這……這妥當嗎?」
「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你若無法完成任務,你該知道下場,而你大哥也會遭殃。」
「我的命是主人給的,主人要我做什麼事,我都會去完成,哪怕是犧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很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說完,一陣七彩迷煙帶走了他。
丁書兒這才吁了一口氣,靠在樹幹上歎氣。這種永世不得翻身的折磨,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脫?何時才能停止這日復一日受人控制的生活?她不敢想,也無力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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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煙雨樓發生火災,大火讓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損失非常慘重,死傷也不少。當霍表桓和趙見琛一行人聞訊趕到時,煙雨樓嚴然已成為一座廢墟。
趙見琛有些遺憾的看著曾經風光一時的煙雨樓,惋惜地歎口氣,「我們來進了。」
霍表桓不放棄的卻衝進去,卻讓趙見琛一把拉住,「青桓,你不要命啦!現在裡面溫度還很高,火勢很可能一觸再發,別進去了,或許你的朋友早已逃出來也不一定。」
「咳……咳……」丁書兒身狼狽、踉踉蹌蹌地從煙雨樓旁的巷子奔出,「青桓,我在這兒……」
霍青桓及時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影,「書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丁書兒驀地痛哭出聲,「好可怕的火,我們全亂成一團,大家橫衝直撞地要逃,我也嚇壞了,一心一意要跟著逃,最後我冒險地爬上樹,硬是跳出牆外,幸好沒跌斷腿,我好害怕,我已經六神無主,心如槁木死灰,我以為再也是不著你了——說完好緊抱住霍青桓,哭倒在他懷裡。
「書兒,你別怕,現在你安全了,我先帶你回我家,一切以後再說好嗎?」
丁書兒眼裡的恐懼教霍青醒更為不忍,又加重力道緊抱她,「書兒,一切有我在,你別怕了,嗯?」
丁書兒這才安心地靠在他肩上,「青桓,我相信不論如何,你都會在我身邊保證我,是嗎?」
「是的,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會盡量最大力量保證你。」霍青桓理所當然的說道。
不,我要做的不止是朋友——但這句話,丁書兒始終沒勇氣說出口,她只是靜靜地由霍青桓將她抱進雇來的轉子中,但她可以確定的是,第一步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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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桓,你真的打算收留她?要是你過門的妻子吃醋,那你可有得解釋了,何不乾脆先安排她到客棧去住?」
老實說,他不太喜歡那個叫書兒的姑娘,總覺得她的眼神很深沉,似乎頗有城府,這樣貿然帶她回府好嗎?會不會因此惹出什麼風波?
「見琛,你想太多了,書兒是個好姑娘,雖然她是青樓女子,但並沒有因上隨落於紙醉金迷的生活中,只要你多認識她一點,你會發現她的優點的。」
他知道見琛書兒似乎有敵意,但堆只當他是對書兒認識不深,以貌取人,並沒有仔細去思考他話裡的弦外之音。
既然青桓都這麼說了,那我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青桓的執意。「我瞭解你的意思。」
可依我在宮中生活,見過太多後宮的暗濤洶湧,每天都不斷上演著爭風吃醋、奪權奪利的戲碼,一旦女人不顧一切想得到她想要的,眾使是溫馴的小綿羊,也會變成兇猛的才虎,剛剛在書兒眼裡,我捕捉到手到擒來、勢在必得的光采,會是我看錯了嗎?
霍仁盾著跟在霍桓後頭進來的丁書兒,不禁又拉下臉,知道霍府又多個不速之客了。這死小子,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明天就要成親了,還三天兩的盡收留些姑娘,要是傳出到親家翁的耳裡,教我怎麼在他們面前抬頭,教我怎麼對得起梅烈?
但疑於在眾人面前,他又不好意思當場發作,只好先將:怒氣壓下,待會兒再找他算帳。
「青桓,這位姑娘是?」
霍青桓知道如果他實話實說的話,爹肯定會氣得跳腳、破口大罵,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撒個善意的小謊,
「爹,她叫丁書兒,是季厚的朋友,因為是來揚州投親的,誰知道她的姨母早搬走了,而現在季厚又回關外,不得已情況之下只好先來暫住我們家,爹,你不會反對吧!」
丁書兒也有禮的向他欠欠知,「伯父,我是丁書兒,以後就要請你多多包涵了。」
阿郡好奇地欲擠到霍仁面前,卻不慎踩了他一腳,痛得霍仁哀叫一聲,「君丫頭,你跟我有仇是不?這雙鞋子是我新買的,準備在明天的喜宴上穿的,現在你卻輕而易舉的踩黑它,你教明天怎麼辦?」
阿郡促狹地直對他擠眉弄眼,表情像發現到重大秘密似的,「霍伯伯,你明天要做新郎啦?」
「郡丫頭,你可別故意譭謗我的名譽,我又不是老不修,新郎不是我,是我兒子青桓,人家他明天就要娶個秀外慧中、惠質蘭心的媳婦。」
霍仁半是炫耀,半是給她下馬威,希望她別自作主張,想勾引青桓,趁早打消念頭,哪邊涼快哪邊去。
不知怎麼的,阿郡的胸口有些悶悶的,她以為是自己生病,或是舊傷復疼,雖然如此,她還是燦出最真摯的笑容,「真的啊,青桓,恭喜你了。」
她這樣不做作地獻上真的祝福,倒教霍仁有些意外,難道是他太小心眼了?
「小圓,你先帶書兒去客房走向後院。」
趙見琛點點頭,隨即領著丁書兒走向後院。
趙見琛機不可失,立刻開口邀約』阿郡,「阿郡,我們到涼亭那兒坐坐好不?」
阿郡下意識地抬頭,看了天上略有烏雲遮掩的明月,突然心裡有股同病相憐的感覺,但為了不讓他們替她擔心,她硬是甩掉那種沉重的感覺,漾出笑容,「好哇,待會兒再叫小圓幫我們準備一些茶點,霍伯伯、青桓,也一塊來吧!」
她不等他們開口,就逕自拉他們走往涼亭,「今晚的月色挺美的,只可惜有些烏雲。」
霍青桓也感覺到她的多愁善感,卻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她。
待到涼亭坐定後,小圓送上一盤盤的點心,一壺香片,還有霍仁的指定的一缸女兒紅,醺得四人都有些飄飄然的。
「郡丫頭,這缸女兒紅可是我珍藏好久的醇酒。」
阿郡雖不懂喝酒,也從未喝過酒,但那女兒紅散發出來的香氣,令她好奇的有些蠢蠢欲動,她巴望著霍仁,「霍伯伯,讓我喝杯好不好?」
霍青桓按下她,搖頭的說道:「阿郡,這酒對你來說很烈的,你別喝了,喝香片好不好?」
既然是珍藏很久的,那一定是好東西,她豈可錯過?於是她掙脫掉霍青桓的手,快速地接過霍仁遞給她的酒,一鼓作氣全喝光。
霍仁對她的氣魄讚不絕口,「郡丫頭,我真佩服你,面不改色的一飲而盡,來,我再敬你一杯,見琛,你要不要?」
「好,也給我嘗嘗你的女兒紅。」基於輸人不輸陣的心理,滴酒不沾的他也只好破戒。
阿郡整個喉嚨像被火燒過一樣,辛辣的刺激倒振奮了她的精神,「霍伯伯,你的酒量如何?」
說到酒量,霍仁又忍不住要自我膨脹一番,「說起我的酒量,那可是好的沒話說,我以前在京城有個外號叫酒國英雄,練就一身好酒量,可不是三年五年的,一要有膽識,二要有天賦,三要有肚子,我酒國英雄的名號可就是浪得虛名的。」 .
「爹一…你怎麼還改不了壞習慣,一喝酒又是——」
霍青桓話還沒說完,就叫阿郡給摀住嘴,「青桓,你怎麼這麼說霍伯伯呢?哦!你是嫉妒他的封號?」阿郡指著他,暖昧的笑道。
霍仁一連飲了好幾杯,有些搖搖晃晃的坐到阿郡身邊,「郡丫頭,這些天相處以來,你今天說的話最像人話,我也感到很納悶,我為人這麼豪爽,可這死小子扭扭捏捏的很,我乾杯不醉,他竟十杯就倒,你說奇怪不奇怪。」
霍青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怎麼爹全說些扭曲事實的話,一般人只要有大腦,也會看得出來究竟是誰十杯就醉,偏偏爹就是不肯面對事實,硬是將白的就成黑的。
「青桓,你別亂跑嘛!我還沒說完你的缺點哩!」霍仁有些不滿的埋怨道。
阿郡見狀,一把拉住霍青桓,開心地像個小孩似的,跟霍仁邀功,「霍伯伯,我捉住青桓了,我叫青桓乖乖地別跑啊!」她又轉向霍青桓,迷濛的看著他,「青桓,難得霍伯伯今天心情好,他不吝惜給你指教,你也應該尊重他一下,坐著別亂動啊!」
霍青桓無奈地歎口氣,準備向趙見琛求救,卻見他早已倒在桌子上呼大睡,再看著爹和阿郡相談甚歡,彷彿相見恨晚似的,他的眉頭又皺得更緊,看來今晚是別想安寧了。
「霍伯伯,這是真的嗎?當年你真的一手拿刀、一手拿斧,單槍匹馬地衝進強盜窩去救青桓他娘?」阿郡流露出崇拜之情地看著霍仁,不禁為他當年神勇的行徑捏一把冷汗。
霍仁驕傲的抬起頭,無比自負地拍著胸脯,「那當然,想當初我一個破十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打得那些強盜落水流水,跪地求饒,天地都為變色哩!」
阿郡聽得如癡如醉,佩服得五體投地,忘情地拍手叫好,「霍伯伯,我對你的景仰,有如江水滔滔,黃河汜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表灰我對你的欽佩之情。」
霍青桓只像個沒事人,獨自坐在一旁,聽他們一唱一和,不知道該不該將事實說出。當初爹是神勇又單槍匹馬的上山去救娘,但是娘沒救著,他自己反被囚禁,後來還是孟伯伯帶官兵去圍剿天龍寨,一舉殲滅那些盜賊,爹和娘才被釋出,與爹自我膨脹的英勇事跡確有出入,但爹難得碰上談得來的人,又如此推崇他,怎好去破壞爹的英雄夢呢?
「哇,沒酒了,霍伯伯,沒酒了,」阿郡高舉著再也滴不出半滴的罐子說道。
「沒酒不是什麼大問題,酒窘裡我還藏著幾罐呢!你坐在這兒別亂跑,我這就去拿來,我們再喝它個痛快。」
「好,沒問題,我等你。」
隔了一會兒,還不見霍仁拿酒回來,阿郡也顯得有些昏昏欲睡,她自然地靠到霍青桓肩上,「青桓,我今天好高興喔,花前月下,飲酒作樂,大家圍在一塊兒,談天說地的好不快活,就像一家人一樣,氣氛如此融洽,不用虛偽做作,從小我就是個孤兒,只有和師太相依為命,心底深處真的很渴望有個家。」
霍青桓不捨地托著她的臉,不知道在她嘻嘻哈哈的外表下,竟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竟有這般豐沛的感情在流動著。
「阿郡,在府裡,大家就像是一家人,沒有分你我,其實大伙是真心地對待你,喜歡你。」
阿郡忽地站起身,在月光下開心地翩翩起舞,月色照在她紅通通的臉上,更令她增添一分嫵媚,霍青桓不禁有點心猿意馬。
冷不妨的,一支閃著寒光的銀箭,從黑暗處直射阿郡,霍青桓見狀,立刻一個翻騰躍身,抱住阿郡閃躲那支致命的銀箭;銀箭與他們擦身而過,不偏不倚射上柱子。
「是誰?」他立刻要追上去,但又想到這或許是調虎離山之計,如果他追了出去,那不就給他們有機可乘。
「青桓,你幹嘛啦?」她揪著霍青桓的頭髮,有些責怪他的意思。
霍青桓拍拍她,仍不敢大意地注意四周,「沒事,只是夜深了,你也該回房休息了。」
究竟會是誰呢?難道與密函有關?如果真是這樣,那阿郡生命就堪慮了,不管是誰,只要有我霍青桓在,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害到阿郡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