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聞風浪似乎是靜止了下來,時耘樵離去後,當天下午學校就派人到醫院探望余璃,且告知事件已經查明,她可以在身體恢復健康後返回學校教書。
同一日傍晚,余媽媽抵達醫院,渚銘惟和余媽媽第一次打照面,卻因為過去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尷尬而匆忙退離。
「是他吧?」
「嗯。」
「我該給他幾巴掌。」余媽媽氣憤的說著。
「媽,您千萬不要那樣做。」余璃連忙勸阻。
「你還是在乎他對不對?」
余璃不語。
在乎?是的,她一直都很在乎,她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子,就如同她的母親,即便父親過世,母親依然一個人獨立把她扶養長大。
她也是,跟了一個男人,縱使只是一夜夫妻,縱使對方從來不把她當一回事,她也無法忘卻曾經的纏綿。
她知道這樣很傻,卻無法改變自己的想法。
選擇一個人生活,也深信自己將會這樣孤獨過完一生,然而他卻出現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期待?
很想期待,卻又怕受到傷害。
「要不要媽去幫你問個清楚?好壞都有個底,就算是壞的結果,也好讓你徹底死了心另覓幸福。」女兒未來的幸福才是余媽媽真正憂慮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陪伴女兒、孫女一輩子,所以渴望有個好男人替她照顧她們母女。
「不要!千萬不要!」當年渚銘惟說得夠清楚了,兩人之間只是一場遊戲,遊戲終止,一切也該結束,是她自己決定要生下孩子,所以結果也得要由她來承擔。
「那麼你得答應我,未來不管他是不是會照顧你們母女,你都要替自己和小惟找個依靠的對象。」
「媽,我們現在這樣就過得很好,等我買了房子,我們一家人便可以團圓的好好過日子,不會有問題的。」
「媽年紀大了,無法陪著你們一輩子,我希望在我走以前,看見你找到幸福的歸宿。」
「媽,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您還很年輕呢,我和小惟都需要您,這事情我們不是早就達成了共識,為什麼您還要提起呢?」
「因為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那個人相遇了。」
「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是嗎?」人算不如天算,余媽媽認為老天爺會這樣安排,肯定有-的用意。
「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會在這時找到幸福。」
「媽,別說了。」作夢還是不要作得太過分,否則夢醒了,痛苦的還是自己,「您還是快點回南部吧,我不放心小惟一個人在家。」
「放心吧,我托張媽媽照顧她,不會有問題的。」
然而話才說完,手機就響了,電話那端傳來張媽媽急切的話語,「余太太,小惟不見了!」
「什麼?小惟不見了!怎麼會這樣?!」余媽媽一聽,整個心直往下沉。
余璃更從床上直接坐起來,「怎麼回事?小惟怎麼了?」
「張媽媽說小惟下課沒有回家,打電話去學校問,才知道她今天根本沒有去上課。」
余媽媽才說完,余璃就立刻扯掉手上的點滴跳下床,抓著椅子上的外套就準備離開醫院。
余媽媽拉住她,緊張的叫著,「你這是幹麼?身體都還沒好,快躺回去。」
「我要去找小惟。」
「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張媽媽她們還在找人,我們等等消息再說吧。」
「不行,我不能等,我一定要去找小惟。」萬一小惟有個不測,她會自責一輩子,也會對渚銘惟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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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家,卸下了領帶,一整天在外奔波,渚銘惟已經累得碰到床就可以睡著,但是疲憊的只是身軀,腦袋卻混亂得無法入睡。
他遺忘不了離開醫院時,余媽媽看他的眼神,從那怨恨的神情看來,她顯然是知道當年發生的事。
看來事情比他想像得還要棘手,萬一余媽媽阻止余璃和他在一起,萬一余媽媽真的不喜歡他,那麼,他和余璃還會有可能嗎?
「啊--」腦子混亂的讓他想尖叫,躺下後就又從床上彈起來。「慘了!余媽媽肯定不喜歡我,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要是有答案,他就不會頭痛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還是睡不著,索性起身打開手提電腦,投入工作遠比入睡容易,以他過去的經驗來看,應該是如此。
但是,電腦打開了,他卻一點工作的情緒都沒有,面對著電腦,他還是在發呆,一直到惱人的電話響起為止。
「喂,我是渚銘惟。」
「渚,你來警察局一趟。」
「幹麼?我又沒犯法,就算你是季梵峻的老婆,也不能叫我半夜去警察局報到啊!」他忍不住調侃姚諾然,「還是你把你老公扣到警察局去羈留,要我去保人啊?」
「少打哈哈,事情很嚴重,你快點過來一趟!」
「非我不可?」
「除非你不叫渚銘惟,除非你不認識余璃。」
「什麼意思?余璃是不是怎麼了?」
話筒那端的姚諾然難得捺著性子說話,「余璃沒事,問題是有個自稱是余璃女兒的小女生,指著你的新聞說你是她爸爸。」
「什麼!?」受到太大的驚嚇,他手上的電話直接掉到地上。
良久後,他才回過神拾起電話,「姚諾然,你把話說清楚好不好?我已經很累了,拜託不要開我玩笑。」
「我像是愛說笑的人嗎?我們局裡的警員在火車站發現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學生,她緊張的指著電視牆上的你,說你是她爸爸。」
「那個小女孩是余璃的女兒?」
「資料如果無誤,就是那樣。」
「該死的!」
「不要咒我,該死的是你!」姚諾然沒好氣的罵他,「你們這些男人都該死,到底把女人當什麼來著?」
這個消息要是傳到八卦記者耳裡,余璃的一生恐怕真的完蛋,她的教學生涯更可能畫上句點,而這一切都是渚銘惟惹的禍。
「我真想賞你一槍!」姚諾然老實不客氣的斥喝。
「等確認之後再來補我一槍還不遲。」渚銘惟沉重的說,「幫我看住那個小孩,一定要幫我看住。」
一夜換來一個孩子,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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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張余璃的臉蛋、一雙余璃的眼睛,卻有著他的鼻子和嘴巴,連姚諾然都說,這孩子長得很像他和余璃的翻版。
她張著大大的眼睛看他,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臉打量到頭,仍是張著大眼瞪著他看。
「你認識我?」
小惟搖了搖頭。
「你不認識我,卻說我是你爸爸?」這小孩怪怪的。
「我爸爸叫做渚銘惟。」小惟告訴他。
「我叫做渚銘惟。」
她點點頭,又說:「所以你應該是我爸爸。」
應該?孩子就是孩子,渚銘惟捺著性子給她機會教育,「不能隨便認爸爸。」
「媽媽說我的爸爸叫做渚銘惟。」
「媽媽說的?」
小惟點頭,突然扯住他的手問:「你可不可以請我吃飯?我肚子好餓。」
虐待小孩啊?!
渚銘惟轉頭瞪著姚諾然,「你們警察都在虐待小孩啊;。」
「天地良心,是她執意說要等爸爸來才要吃飯。」況且,這裡又不歸她管,她只是剛好碰上,要不是衝著交情,她早閃人了。
「那我可以帶她去吃飯吧?」
這回換成姚諾然搖頭了,「她是逃家的小孩,除非能證明你是孩子的爸,不然得等她媽出現才可以把她交給家長。」
「我好餓。」
「知道了,我去幫你買吃的。」
小惟突然滿心期盼的問他,「我可以吃麥當勞嗎?」
「麥當勞沒營養。」
「但是我一直很希望能吃到爸爸幫我買的麥當勞。」小小的心願也不能實現嗎?她一想到希望可能落空,眼眶不禁泛上了一抹淚光。
看她都快哭出來,渚銘惟連忙起身說:「我去買,你乖乖待在這裡。姚諾然,幫我看著她,我回來以前,誰都不能帶走她。」
「這意味著,也包括她的家人嗎?」
「對。」在他弄清楚一切以前,他絕對有權知道真相的吧?
「知道了,那你就快去快回吧。」
他的動作真的很快,快到連番闖紅燈,買到了熱騰騰的麥當勞,雖然回到警局時已經冷掉一大半,但是小惟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因為是爸爸買的麥當勞。
「你叫什麼名字?」看著她小小的臉蛋,好像看著余璃一般。
「余心惟。」
「心惟?」
「媽媽叫我小惟。」
還以他的名字去取孩子的名字,他越來越相信,那一夜確實替他換來一個小孩,雖然到現在他還是很震驚,心裡卻充滿了喜悅。
也許他並非真的毫無希望,至少他和余璃間有了不能割捨的羈絆,這孩子很可能會成為兩人拉近關係的橋樑。
「你是我爸爸嗎?」吃飽了,小惟的問題再度出籠。
「應該是。」他這樣回答,至於真正的答案,只有餘璃知道,「不過這個可能要你媽媽才能回答你。」
「驗DNA就好了嘛。」
「呵,你很聰明。」
「電視常常演,這又不算什麼。」
「你幾歲?」
「九歲,三年級。」
照年紀推算,她八九不離十是他的小孩,但還是需要余璃親口證實才成,「真的非得要她媽來接她不可嗎?通融一下,讓我帶她離開吧。」
「沒有特權。」姚諾然把電話遞給他,「你還是打個電話通知她媽,讓她來接人吧。」
「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你的個性。」
「無所謂啊,反正討厭我的又不只你一個。」姚諾然哈哈大笑,轉身離開,邊走還邊說:「明天記得告訴我們結果啊!孩子的爸。」
這個消息肯定會讓眾人嚇掉下巴,一向沉穩的渚銘惟竟莫名其妙冒出個九歲的女兒,任誰都會嚇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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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母親反對,余璃還是堅持自己到警察局接小惟,簽了名,得到警員的同意之後,她拉著女兒就往外走。
「媽,那個人是我爸爸對不對?」
不敢回答女兒的問題,余璃加快了腳步。
「余璃,你站住!」渚銘惟看她想逃避,氣得快步追上,「我們把話說清楚,你不能這樣就走掉。」
「我沒什麼好說的。」余璃拉著女兒繼續往前,頭也不回的走著。
「小惟是我的女兒對不對?」
「不是。」
「不要否認了,小惟都告訴我了,你跟她說她的爸爸是渚銘惟,我就不信你認識第二個渚銘惟!」為什麼否認?因為他傷了她嗎?雖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很受傷,「我承認當初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但是你怎麼可以懷了我的孩子卻不告訴我?!」
「小惟是我一個人的女兒。」
「媽媽,你跟小惟說過爸爸叫渚銘惟的啊。」小惟忍不住提醒她。
找不到合理的推詞,余璃氣得把火氣轉向女兒,「你為什麼不聽話亂跑?我是怎麼教你的?你居然沒上課自己跑來台北,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我沒有……」沒看過媽媽那麼凶過,小惟嚇得哭了出來。
渚銘惟見狀,連忙上前把小人兒搶過來,護衛著她,「有氣就衝著我,別把罪怪在孩子身上,是我做錯事,你要罵要打都衝著我來,打死我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余璃氣得是自己,她根本不想怪誰。
「小惟,跟媽媽回去。」
「你還沒有告訴我答案。」渚銘惟堅持。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終於停下步伐,余璃挫敗的面對著他問。
「小惟是不是我的女兒?」
「是或不是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他低吼了出來。
雖然是在不被告知的情況下被迫有了孩子,但是愛屋及烏,他愛余璃,自然也愛他們共同擁有的女兒,「孩子我也有份,你不能隱瞞不讓我們父女相認,那對小惟或者是對我都很不公平。」
「公平!你竟然敢跟我要求公平?!」好脾氣的余璃聽了他的指控,也忍不住想要冒火,到底是對誰最不公平了?
很多話她想一吐為快,但是說出來就再也無法隱藏,如果渚銘惟要和她爭小孩監護權,她怎麼辦?
說什麼她都不能夠失去小惟,這些年來,若不是小惟和母親,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那種有夢、有願望卻無法實現的心情,不是當事人是無法理解的啊!
「你是不是很恨我?就算是,你也不能因為恨我就剝奪我和女兒相認的機會。」
恨?
看來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她真正的情感,如果她恨他,就不會把小孩生下來;如果她真的恨他,就不會堅持要回台北,這裡是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他不會明白,這場愛戀,傻得始終是她自己。
「我要回去了,小惟,你來不來?」懶得再做勉強,她自顧往前走。
「我……」小惟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雖然她渴望有個完整的家,希望自己能像別人一樣有爸爸、有媽媽,但她不能為了一個從不存在的爸爸,而丟掉一向疼愛她的媽媽。
她最終只能選擇一個,而雙腳已經替她做出了選擇。
「爸,你等我,我會說服媽媽的。」
九歲的小孩信誓旦旦的保證,但是渚銘惟卻知道,很多事情得要他自己努力,他是個成年人,對於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也該做出正確的補救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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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後,小惟自動自發跪在客廳等候發落。
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學人家離家出走,雖然她的目的是要來看媽媽,但是她的行動卻沒有告訴家長,是她的錯。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踩到媽媽規定的底線,所以乖乖的等著受罰。
但是余璃已經筋疲力盡到沒有力氣再罵她,回到家只是轉身走回房間,什麼話也不說。
「余璃,要那樣讓她跪著嗎?我看她已經知道錯了。」
「我沒有叫她跪。」
「但是她還是跪著,你不說個話,她不會起來的。」余媽媽心疼孫女,可又不想干預女兒管教小孩,只能在一旁努力的替小惟講情。
「叫她起來,跪著不如多想想。」九歲了,也該懂事了,打罵並不是最有效的管教方式,她是最最不贊同用打罵管教小孩的。
「我知道你一直不願意讓那個人知道小惟的存在,是因為你不希望別人認為你想藉由小惟飛上枝頭當鳳凰,但是你也該替小惟想想,她只是個小孩,會希望自己有個爸爸也是很正常的。」
「我也是從小沒有爸爸。」
「你知道那不一樣,至少你知道你爸爸是生病過世的,但是小惟的爸爸還好好的活著,而且她從來不曾真正擁有父親過,會期望自己有個父親,並沒有錯。」
「那些我都懂,媽,您不要再說了好嗎?」連日來發生的一連串問題,早就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界線,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走。
「去和她談談吧,孩子等得是你,而不是我這個外婆說的話。」余媽媽轉身走出她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又過了許久,余璃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小惟背對著她,不知道母親到來,正揉著跪得發疼的膝蓋。
「起來吧。」余璃定到沙發坐下。
「媽……對不起……」小惟緊張轉頭,依然跪在地上。
「媽媽跟你說過的話你都無法遵守,跪在那裡有什麼用處?」
「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也不會再吵著要爸爸了,我只要媽媽就好,您不要生小惟的氣好嗎?」小惟移動膝蓋來到余璃面前,哭著央求她原諒。
僅只是為了獲得她的原諒,年紀尚小的女兒口口聲聲說願意放棄爸爸,讓余璃聽得好心酸。
她是母親沒錯,但她有什麼資格要女兒不許認親生父親呢?
當年犯錯的又難道只有渚銘惟一個人?決定要獨自生下小孩的她,難道一點錯都沒有?
她沒有權利決定孩子的一生,更沒有權利阻止孩子獲得父愛。
「起來吧。」
「媽……我不敢了啦!媽……」母親沒有說原諒,小惟動也不敢動一下,哭聲越來越大,大到連余媽媽都心疼的探頭看著客廳。
「好了,我沒有生氣,你快點起來。」
「真的?媽媽真的不生氣?」
「真的,快點起來。」余璃終於動手拉女兒起身,看她一臉的淚水和鼻涕,疼惜的替她擦拭著,「你真的那麼想要爸爸?」
「沒……小惟不敢了!」頭不敢抬,小惟說出了違心之論。
「不用怕,想爸爸就說出來。」
小惟還是搖頭,如果媽媽和爸爸只能要一個,那她也只能選擇媽媽。
小孩很貼心,余璃卻無法不自責,是她阻絕了渚銘惟和女兒之間的親情九年,她沒理由繼續剝奪兩人的親情,「去洗把臉,我帶你去見你爸。」
誤以為母親不要自己,小惟雙膝再度跪地,又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媽,我真的不敢了!您不要把小惟丟掉!」
「傻瓜,媽媽沒有要把你丟掉,只是要讓你和爸爸相認而已。」余璃蹲下身,把女兒抱進懷裡。
小惟詫異的張大了雙眼,余媽媽則欣慰的轉身回房。
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出一點希望,當媽的她,終於可以稍稍安慰,也能告慰丈夫在天之靈。
但是余媽媽的心願還不只如此,她忍不住再度向天禱告,「老伴,如果你地下有知,就讓女兒獲得幸福吧,這樣我才可以放心的去和你團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