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如一日的愛情,是多少人羨煞的啊,可是,這兩人如今卻形同陌生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卻可以視而不見,見而不語,好像對方不存在。
沒有離婚,但是也沒有同睡一張床,曲秉華依然早出晚歸,羅育凌則以沙發椅為床榻,從她知道曲秉華懷疑她開始,她就不曾再睡過那張雙人大床。
她怕父母擔心,所以只好謊稱說曲秉華太忙,所以才會沒在家吃飯,而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為的是要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
天知道她每天都以淚洗臉,一顆心受著痛苦煎熬。
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張月容還是嗅聞出兩人不太對勁,「育凌,你最近都沒睡好嗎?怎麼眼睛常常紅紅的呢?」
「嗯,最近比較不好睡。」說睡不好是最好的借口,不然眼睛紅紅的可能性不多,除了發炎、睡不好,剩下就是哭了,哭最容易讓眼睛紅腫得不像話。
「騙我,你根本就是沒睡。」張月容很瞭解自己的女兒,「你不是說謊的料,如果連你媽我都看不出你有心事,那還有誰看得出來呢?」
「媽……」
「說,有什麼原因讓你天天哭得眼睛紅腫?」張月容嚴厲的追問。
羅育凌被逼得幾乎無所遁形,「媽,你可不可以不要問啊?」
「不可以!」
「我真的沒事。」
「沒事就不會哭。」
「我沒有哭,你硬要說我哭了,那我怎麼說呢?」賴不過只好用拗的。
「你不肯說,我就去問秉華,他總會跟我說實話吧?」張月容舉步往外,羅育凌慌忙上前攔人。
這些日子,她和曲秉華兩人既不同床亦不同夢,她醒來看不見人,睡時他還沒回家,媽媽去問他,只有徒增尷尬。
「你懷孕了,還讓你這樣子一直瘦下去,我要去問問秉華,他到底是怎麼當丈夫的?」沒有母親不心疼女兒的,張月容當然也不例外。
「我的事情不要問他!」羅育凌按捺不住大叫。
「為什麼?」張月容不懂女兒何以反應那麼激烈?
「以後我的事情我自己處理,關於孩子的事情也不要問秉華。」羅育凌不給理由,只是這樣交代,「我要去作產檢。」
「等一下,你還沒有把話說清楚呢!」張月容在後頭直追。
如果要說,羅育凌早就說了,可是,這種事情她怎麼說呢?說了只會讓兩邊的長輩都難過罷了。「沒事,我發神經亂說話啦!」
張月容不認為自己的女兒會因為情緒失控就亂說話,但是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不禁憂心起來。「晚餐我不回來吃了。」羅育凌回曲家拿皮包後走出庭院。
張月客仍不肯死心的追著她問:「你一定有心事,告訴媽好不好?」
「沒事。」她仍舊是這一句話。
看來,她是打算當閉嘴的蛤蜊,張月容決定要轉移目標,找另一個人問個清楚。
心碎得太沒有道理,曲秉華開始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想起羅育凌看著他時那悲傷的神情,他越發覺得自己可能誤會她了。
就如她說,二十五年如一日的感情,難道就這樣?那麼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
他的感情不是膚淺的,而他曾經很信任羅育凌,他們的感情,是建立在信任上頭,他深信這一點。
但是,為什麼在緊要關頭,他卻禁不起考驗呢?
他很後悔自己沒有沉住氣,找出問題的癥結點,現在,他們夫妻就像陌生人,各過各的生活,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彼此卻好像不存在對方的世界一般。
他受不了她那冷漠的眼神,受不了她不對他笑,更受不了她把他當一個陌生人看待。
「慶文,這裡先交給你,我有事情得先離開。」
「早等你開口了。」李慶文一直就覺得他有事情要說,等他好半晌他就是不開口,害得他也渾身不自在。
「全權交給你。」
「萬一對方死不肯接受我們開出的價錢呢?」
「那就讓他知道,這塊地除了我不會有人能出更高的價錢了。」曲秉華眼神相當銳利,像是已經鎖定獵物的鷹,一旦鎖定目標,絕對不放棄。
當他執著於某個物品,那時候的眼神,連李慶文都覺得寒冷入骨。
「慶幸我不是你的敵人。」
「你確實該慶幸。」
「但是我也慶幸我不是愛上你的女人。」李慶文突然又加上這麼一句。
曲秉華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我覺得你最近不對勁,昨天我在路上遇到育凌,她變得好憔悴,一點都沒有懷孕女人該有的快樂,你到底對她怎麼了?」
「你幹麼那麼關心?」
李慶文被曲秉華的火氣給惹火了,「靠!我認識你也同時認識育凌,她像我妹妹,我關心一下也有錯嗎?」
「沒錯。」曲秉華收斂起自己的火氣,以較和緩的語調說:「我和她的問題我會解決,你不用擔心。」
「我是怕你們弄得太僵。」當朋友,就是偶爾要說些讓人討厭的話嘛!「你以為我愛當讓你討厭的傢伙嗎?又沒有好處可拿。」
「有,你現在該鎖定的自標是前面那個標的物,然後把它叼回公司。」
「瞭解。」公事用心,閒事少管就對了,李慶文仍不忘加上一句,「相信我,不管你和育凌怎麼了,我只相信你愛她,她也愛你。」
「所以,我相信我和她的愛情可以延續到地老天荒。」
「好像有點噁心デ!」李慶文揮揮手,打發著,「夠了,快點閃人吧,不要在這裡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了。」
「那個麻煩你了。」
「安啦,我的年終獎金就靠這一筆,不使出渾身解數我哪甘願!」
「對我耍嘴皮子沒用,把精神花在那上頭。」標的物到手才重要。
「是。」到底曲秉華是老闆,老闆怎麼說,他這下屬就怎麼做,「快滾吧!」
曲秉華回以一笑,知道這是好友的體貼,所以兩人眼神交會,不再有更多言語。
「曲先生,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想起醫生對自己說的話,曲秉華有點詫異。「你的身體非常健康,將來想要生半打小孩肯定沒問題。」
這其中的不同到底在哪裡?為什麼兩家醫院的醫生說的話完全不一樣呢?
後來,他想到先前去看檢查結果,那時候在他面前有兩個護士跌跤弄掉手上的東西,他大膽猜測,「肯定是報告放錯袋子了。」
為了慎重起見,這次他同時在兩家醫院作檢查,結果,第三家醫院的醫生和第二家說的話相去不遠。
他是健康的,而且生龍活虎,要生幾個小孩都不成問題。
他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家,希望把誤會解釋清楚,但是回到家,就看見四個長輩坐在客廳,臉一個比一個還要臭,好像誰欠了他們幾百萬。
「爸媽,你們都在啊!」他笑得有點尷尬,因為他發現他們四人八隻眼睛好像都在瞪著他看,所以他很難笑得自在。
「你好厲害啊!」吳秀鳳一臉怒容。
「嗯……我不懂……」
「還不懂?」吳秀鳳氣憤的罵,「你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敢欺負育凌?」
「我……沒有……」但是,冷落若是算數,那麼他確實有欺負羅育凌,「這其中有些誤會,我可以解釋的。」
「你誤會育凌,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嗎?」
「育凌說了?」他驚訝的瞪大雙眼。
張月容沒好氣的說:「我女兒嫁給你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冤枉她,還怕她說啊?」
「不,你誤會了……」
「沒有什麼誤會,就是你豬頭豬腦!」
「11人七嘴八舌,曲秉華幾乎要給口水給淹沒掉,直到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響吸引了眾人目光,嘈雜聲才停止下來。
「育凌,你這是幹麼?」吳秀鳳緊張的上前詢問。
「媽,謝謝你和爸爸這些日子的照顧。」羅育凌突然跪地磕頭,以示感謝。
「起來,你快點起來,媽疼你,不要你給我磕頭的。」吳秀鳳強把羅育凌給拉起身,「秉華欺負你,有媽給你當靠山,你要打他罵他都可以,不要生氣。」
「不。」打罵有什麼用處,一個男人感情若已經不在自己身上,打罵都是無濟於事的,只會弄得更難堪,自己更沒台階可下罷了。
她不願意當那個被人冷落的深閨怨婦。
「我搬回家會回來看你和爸的。」
「我不要你搬回去,你可是我們曲家的媳婦啊!」吳秀鳳像個孩子,拗得很,直搶著羅育凌手中的行李箱,「我告訴你,沒有我的許可,你哪裡都不許去。」
「媽,我只是搬回隔壁而已。」
「哪裡都一樣。」吳秀鳳轉頭白了曲秉華一眼,火大的罵著,「你是木頭啊,你老婆要離家出走,你不會來攔人?」
曲秉華這才回神過來,一步退後,整個人擋得大門過不得。
「你讓開!」羅育凌沒好氣的瞪著他喊。
「不能讓。」讓了會丟了老婆,也會丟了小孩,更會讓他老媽將他給砍成十八塊再丟進大海,所以,無論如何都讓不得路。
「你擋著是什麼意思?」羅育凌繼續瞪著他。
「留下來。」他緩言相勸。
「沒有理由。」
「有,你懷了曲家的骨肉,我的孩子。」曲秉華斬釘截鐵的告訴她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羅育凌聞言笑了,嘲諷的冷笑,「你記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來著?你不能生育,你都說你不能生育,那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可能是你的?」
這輩子,沒受過這種侮辱,她已經覺得心灰意冷透了。
「那是誤會。」曲秉華漲紅著臉說:「是醫生弄錯了!」
「什麼?」吳秀鳳差點就衝進廚房拿菜刀,「那是哪家的蒙古大夫?」
「護士把資料掉在地上,兩份放錯了袋子。」曲秉華繼續解釋,「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他深情的望著羅育凌,誠懇的請求著,「留下來,誤會你是我的不對,但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這下,眾人的眼神都跟著他轉移到羅育凌臉上。
眾目睽睽等著她的答案,叫她有些為難,「你們不要這樣……」
「育凌,是誤會啊。」吳秀鳳不再罵兒子,只是也不敢太強硬的要羅育凌留下來,只是用哀求的自光注視著她,害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育凌,既然是誤會,那也不能全怪秉華。」張月容只好跳出來講話了。
「我……」
「留下來。」曲秉華再度央求,甚至準備下跪請求。
羅育凌見狀慌忙阻止,「你幹麼?」
「求你留下來。」
「這不是折煞你的孩子嗎?」羅育凌沒好氣的罵。
曲秉華笑得傻氣,「對不起!」
「笨蛋!」
「我是笨蛋,對不起!」
「笨蛋、笨蛋!」不管她怎麼罵,曲秉華總是陪著笑臉。
最後,她受不了眾人的口水攻勢,半推半就地順從了大家的意思。
到底是誰改造了誰?羅育凌是天下第一的老婆,當選過社區模範媳婦,也符合曲秉華的要求,樣樣表現都出色。
至於曲秉華,那更不用說了,在羅育凌的努力改造下,現在看到他的人,莫不是舉起大拇指來說,一級棒。
「那個女人的身材滿辣的。」曲秉華現在會故意多看路上的美女幾眼,藉以惹惱羅育凌。
羅育凌吃味的把他的臉轉正,皮笑肉不笑地說:「不要亂瞄!」
「美麗的事物總是特別吸引人,你不覺得嗎?」
她知道他是故意氣自己之後,下次出門就會故意穿得很辣,然後在別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讓曲秉華氣得跳腳。
「你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要收斂一點,這種衣服不要穿了。」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男人,他們可以眼睛吃冰淇淋,就是不許別人眼睛多看自己老婆幾眼。
「你不是愛看女人穿這樣?」羅育凌故意氣他,所以裙子越穿越短。
「夠了!」曲秉華氣得脫下外套,把她下半身緊緊圍住。
「你幹麼啊?」像個孩子,舉動好笑。
「才要問你幹麼,省布也不是這樣省法的。」
「這個叫作流行,你懂不懂啊?」她動手想解開那西裝外套,卻給曲秉華攔住,「別鬧了啦!」
「我就是要鬧你,免得你穿這樣去招蜂引蝶。」
說到底就是吃醋嘛,「你要是吃醋就老實說,我會為你收斂的。」
「我幹麼吃醋。」曲秉華不肯承認,厚臉皮的說:「我魅力也不比你差,如果你再不收斂點,我就去找個妹妹當二老婆。」
她舉手把他的領帶拉下,將他用力的扯向自己,厲聲警告,「你敢在外面亂來,我就把你的私房事公佈給世人知道。」
「哇!你太狠了吧!」他哇哇大叫,「好啦,算你厲害啦!」
「求饒啊!」她滿意而囂張。
「饒了我吧,太座大人。」
「男人,就是這麼死要面子。」她呵呵直笑。
其實,他哪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只不過就是他敷臉的時候,不小心被拍了幾張照片當存證罷了。
「哪天你才要把底片還給我?」曲秉華不曾死心要拿回底片毀屍滅跡。
羅育凌哪肯這麼輕易的把王牌給丟掉,「再說,再研究嘍!」
天快亮了,兩人還繼續討價還價著,未來,大概還會有風風雨雨,但是,他們的感情,會繼續累積加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