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在旁人看起來,何家彷彿是被詛咒似的,但是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禍不是天降而是人為,看著緊閉的診療室門,管續仲此刻有著一股想殺了那罪魁禍首的衝動。
但他更恨自己沒能早點派人去保護以晴姊弟,更恨自己沒有親自呵護在旁,才使得她飽受一連串的傷害。
要不是盯著那些混混的人發現不對勁通知劉世昌,劉世昌半夜打電話給他,他真的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然而人雖然救出來了,他卻不知道在診療室內急救的以晴情況到底如何,他只能在門外乾著急。
永嫂半夜被鄰居吵醒,一知道幸福巖湯館出事情,馬上趕過去看,去到那裡,卻只看見消防車在那裡救火,直到劉世昌告訴她以晴被送到醫院來,她才慌忙搭計程車趕過來。
「管先生,以晴呢?以晴現在怎麼樣了?」
「還在急救。」
「永嫂,姊姊被木棍打昏了,怎麼辦?我好怕!」何以華看見永嫂好像看見母親,壓抑在內心的恐懼一古腦爆發出來,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會有事的,小晴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永嫂忙安撫渾身發抖的何以華。
可吉人若真有天相,為什麼何家會接二連三遭受到打擊?有時候讓人看得心酸,甚至忍不住想向老天爺抗議,為什麼好人總是受傷害,壞人卻是逍遙法外,這還算有天理嗎?
「永嫂,以華可以請你先代為照顧嗎?」
「當然沒問題。」
「以華你先和永嫂回家,明天你還得上課。」
「我不要,我要等姊姊平安出來。」
也難怪以華執拗,以晴是他唯一的親人,現在以晴的安危,比起讀書重要一百倍。
「好吧,那等確定以晴平安後,你就先去住永嫂家,等我幫你辦好轉學手續,你就和姊姊住到我家去。」
「為什麼要轉學?」
「幸福巖湯館已經全都燒燬了,以晴……我不放心讓你們繼續住在溫泉館裡,所以要把你和姊姊兩人接到家裡照顧。」
想起前不久發生過的事情,至今他仍心悸猶存,若是他有先見之明,早該在一開始就把他們姊弟倆接回家照顧,這樣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如今悔不當初,他不願意再讓同樣的遺憾發生。
這一夜特別漫長,等待好像蝕人心魂的毒藥,分秒都痛苦難熬。
診療室的門終於開啟,醫師一瞼疲憊的走出來,「誰是病患家屬?」
「我們都是。」管續仲著急地上前追問,「她現在怎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她身上只有輕微的燒傷,但頭部卻受到重擊,現在得等到她清醒後才能確定有沒有其他問題,今晚是危險期,等一下要送進加護病房,你們誰幫她辦個住院手續吧!」
「以華我們去幫小晴辦住院手續。」看管續仲一直看著診療室裡面,永嫂便拉著何以華往服務台方向走去。
管續仲站在診療室外等著,片刻後何以晴被護士推了出來,他緊跟在病床的移動而移動。
「以晴……」管續仲很希望自己的叫喚聲可以叫醒昏迷的何以晴,但躺在病床上的她仍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的。
一路跟著病床移動到加護病房區,管續仲本想繼續跟進,卻被護士給攔住了,「先生,你不能進加護病房,明天早上探病時間再來看她吧。」
現在的他很害怕會失去以晴,所以隔著加護病房的門讓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突然間加護病房的門打開了,一位護士走出來遞給他一張紙,「先生,這是何小姐一直捏在手上的。」
接過那紙條,他謝過了護士才攤開來看,結果發現竟然是當鋪的典當單據。
「難道她是為了折回去拿這張收據?」
現在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許多事情沒有早點挑明講,恨自己讓她置身在危險之中,恨自己讓她得獨自和死神搏鬥。
從未祈求過老天爺的他,這一刻也忍不住要祈求老天爺多給他一個機會。
何以晴去鬼門關走了一趟,在昏睡中,她夢見了她爸媽,看見他們,她好高興,可是他們卻離她好遙遠,下管她怎叫喚和哭喊,他們和她的距離就是無法拉近。
「爸、媽,你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要和你們在一起!」她對著父母又哭又喊,可是他們兩人卻一直越走越遠。
當她努力追上他們,要求他們帶她一起走時,他們卻突然轉過身對她說:「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你要回去照顧以華。」
「還有人在等你,快回去!」
突然間,她的父母不見了,而她看見了一簇火花,火花不斷地延伸擴散,直到團團將她包圍,她忍不住大叫,這一叫讓她從睡著中回到了現實世界。
感覺到有人捉著她的肩膀,一直安撫她要她鎮定,叫她清醒,但是她的眼皮很重,怎麼睜也睜不開。
她想開口叫人,可是有點力不從心。
她聽見有人在說話,一個陌生的聲音說:「她的心跳和呼吸一切都正常,只是若還一直不醒來的話,恐怕就不太樂觀了。」
「我醒了啊!」她很想反駁那個人的話,但聲音始終發不出來。
「不管花多少錢,請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救她!」
管續仲!
她認出那聲音的主人,可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那哀愁呢?她明明就是醒著的,他們到底在說什啊?
嘴巴發不出聲音,她努力的想眨動眼皮,甚至動動手指,可全身都無力又沉重,彷彿被人綁住似的。
是誰綁住她?她很想問,但卻開不了口。
突然她聽見管續仲吃驚的大叫, 「她的手在動,她醒了!」
笨蛋!我當然是醒著的,她好想對他大吼,可卻突然有人來翻她的眼皮,只是翻開了眼皮,她看見的還是一片黑暗。
現在是晚上嗎?
「她的情況有改善了,這是好現象,如果她能夠醒來,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普通病房?她在醫院嗎?為什麼?
思緒有短暫的空窗,然後又是一陣火光,那似乎是黑暗中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光亮,但是那光亮卻讓她感到害怕,那火好像會吞噬一切般,漸漸向她逼近。
「啊!」她終於無法控制地嘶聲尖叫。
一旁站著的人都被何以晴這突然其來的尖叫聲給嚇到,看見她突然坐起來,管續仲連忙上前迫問:「以晴,怎麼了?」
「火!火!」她抖著身體支吾著。
看她害怕的全身顫抖,管續仲再也忍不住地把她摟進懷裡,「沒事了,火熄滅了,沒事了!」看見她醒來,即便此刻他會失去全世界,他都甘之如飴。
「以華……」
「以華沒事,他現在在永嫂家,你放心。」
這句話讓她身體放鬆了些,一放鬆情緒,她才感覺到自己此刻正在管續仲懷裡。
何以晴尷尬的推開他,轉移話題,「天這麼黑,為什麼不開燈?」
「黑?」現在是白天,陽光正從窗戶透射進來,她卻說天這麼黑?「醫生,這怎回事?」
醫生也很緊張,他將手掌伸到何以晴面前,「何小姐,你現在看看我的手。」
「手?在哪?」何以晴左看右看,看了老半天,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馬上安排斷層掃瞄。」
醫生和護士匆忙走了出去,何以晴感覺到四周的氣氛改變,緊張的問:「我說錯什麼了嗎?」
「以晴,你真的感覺很黑嗎?」
「是啊!伸手不見五指,怎麼了呢?」
打從心底管續仲不願意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
「是重擊後受到血塊的壓迫,或者是重擊所導致的創傷,經過了斷層掃瞄,初步認定何以晴是血塊的壓迫而導致短暫失明。」
「她的狀況到底如何?復原的機會大還是小?」
「通常血塊會隨著時間散開,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可以重見光明,但是……」醫生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請直說。」
「這是你拿去典當的項煉,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你幫我贖回來了?」聽到是自己母親的嫁妝,她激動的緊握住那條項煉,忍不住感動的落淚,「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要聽實話?」
「嗯。」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願意留下來嗎?」
「什麼?」管續仲的突然告白讓個以晴倒退了好幾步,還險些跌倒。
管續仲適時扶住她,並且很坦然的說:「我絕對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但在你眼睛看得見之前,請別拒絕讓我照顧你。」
雖然看不見,但何以晴卻比往常更能體會到他語氣中的真誠與感情,他是那坦然的對她表白,她豈有不被感動的理由。
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而現在的她又看不見,將來能不能重見光明更是個未知數,她怎麼能夠自私的接受他這份感情。
「對不起!我累了!」
沒想到自己會當場被拒絕,管續仲的心情突然變得沉重,但此刻他知道自己急不得。
第一回看見天才管續仲被女孩子拒絕,一旁的管家人都張口結舌講不出話來,等他們回過神後都紛紛走避,怕自己被怒火波及。
但是他們躲在廚房一角觀察動靜,卻沒聽到管續仲發怒的聲音,「老伴,你兒子是不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呂英華壓低聲音瞧著牽著何以晴的手的管續仲,有些心疼。
「感情的事情又不能勉強,希望他自己看開一點。」管仲倫低聲歎著氣。
感情是需要你情我願的,單方面的戀情是注定要有一方痛苦,好不容易才送走了雷雲仙,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依然在感情路上慘遭滑鐵盧。
「這樣好嗎?」看著消失在通往客房長廊的身影,呂英華突然皺眉,「難得兒子真心愛上一個女孩,我們是不是應該幫幫忙啊?」
「爸、媽,哥哥自己會處理的,而且在我看來,那個女孩未必不喜歡哥哥,可能她是有所顧忌。」
「顧忌什麼?」
「你們想想看,她現在受傷,而且眼睛看不見,換成任何一個自尊心強的人,會怎麼想呢?」
呂英華聽了女兒的問題後轉頭看著丈夫,感傷的說:「如果是我看不見,我一定不想連累你。」
「所以我認為她應該是不想連累哥哥。」管明柔率先走出廚房,「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想法子讓她習慣環境和替她找到名醫。」
「對!把古董花瓶全收進櫃子裡,任何會阻礙通道的東西統統收起來。」呂英華對一旁的管家交代。
「最好再把沙發移動一下,這樣她出房間要進廚房只要轉個彎就通行無阻。」管仲倫看了一下家裡面的擺設,決定要讓路變寬也變直一些。
管家這會兒全部總動員,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何以晴行動起來方便,也讓她不去想自己眼睛看不見的問題。
經過了火災事件,管續仲決定不再姑息養奸,他一進辦公室,就問劉世昌,「找到縱火的人沒有?」
「那些小混混找到了,要把他們抓過來嗎?」
「不,我要放長線釣大魚。」抓小混混沒有用,如果他們為了錢矢口否認有人主使,警方只要找不到證據,真正的罪魁禍首依然可以逍遙法外。
他的目的不只是要讓縱火者繩之以法,更要讓主使者得到應得的報應。
但在還沒有找到原田裕郎涉案的證據之前,他已經先想法子讓原田裕郎的全球股票市場開始狂跌,而他更從中收購大量的股票。
這世界當然以法律為主,但是有些壞人太會鑽法律的漏洞,所以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他的主張。
「李濟,緊據著高價收購原宿溫泉飯店其他股東的股票,我要入王原宿集團股東會議。」
「是。」看來獅子被惹火了,而他骨子裡像蛇般冷血的個性再度被挑起,從他的眼神裡,李濟清楚的讀解到火苗一發不可收拾。
但是沒有人同情原田裕郎,該死的就得死,敗類最好徹底地從世界上消失,既然法律制裁不了敗類,那就用他們的方法。
「原田裕郎現在人呢?」
「原田在火災前天下午就離開台灣回到日本,顯然是想要讓自己脫離被懷疑的對象。」
「把那些小混混逼緊一點,只要他們定投無路,一定會找上原田裕郎。」
「已經在進行了。」
但只有這樣豈夠,想起以晴受到的種種傷害,不但她苦心經營的溫泉館全毀了,現在還雙眼失明,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仍沒有受到一丁點該有的懲罰,僅僅這樣還不能夠平息他胸口的怒火!
「散佈消息出去,讓大眾對原宿溫泉飯店起疑心,製造大眾消費的恐懼,我要原宿溫泉飯店的業績從高峰跌到谷底。」
謠言是最可怕的,三姑六婆只要有意無意的談論著謠言,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以人類怕死的個性,誰也不願意和罪犯沾上邊。
「業務經理如何?」
「每天都得要承受半夜鬼敲門的煉獄試煉。」
在半夜,沒有回應的黑影,只聞腳步聲不見人蹤影的日子過多了,任何人都會變得神經兮兮。
「他八成以為是何小姐的父母去找他。」
「夜路走多總會碰到鬼,再讓他多惶恐一些。」
憤怒的火已經吞噬掉溫柔因子,現在的他只想要做個討債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