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當任應-走進辦公室時,卻破天荒地發現他的助理不在她的座位上--
每天蘇碧曼一定都比他還要早到,兩年來始終如一,唯一的例外是他讓她哭的隔天,她遲到了二十幾分鐘……
那麼,今天又是為了什麼理由?難道是因為自己昨天在諸位高級主管面前指責她?或者,她忽然生了什麼急病?
在她桌前站了一會兒,任應-赫然警覺自己花費太多時間在思考她遲到的理由上。他自嘲地笑了笑,撇過頭就要繼續步進內側的專屬辦公室時,眼角餘光驟然瞥到一個又黑又大的東西--
那是她的皮包!看見這樸素破舊的公事包,他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大早的,她連電腦都沒來得及打開,便扔下公事包,究竟是趕著要去哪裡?
就在他手握在門把上,逕自思索著種種可能的時候,那個佔據他整個腦海的小女人匆匆忙忙地衝進辦公室。
蘇碧曼一打開厚重的門板,便看見佇立在內側辦公室門前的任應。
她很快地低下頭,跟他打了聲招呼。「總裁,早。」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一整天她實在不想見到他。只要一跟他打上照面,依照他最近陰陽怪氣的行為模式,一定會開始無緣無故對她發脾氣、找她的碴!
「早上一來就沒看見你的人,你跑去哪裡了?」果不其然,任應-轉過頭來,滿臉不快地質問她。
其實,他也不想每次一和她說話就擺出這副惡聲惡氣的德行,可是她一端出那種恭謹有禮到令人厭煩的態度,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唉……蘇碧曼偷偷在心裡歎了口氣。「總裁,我到開發部支援,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在辦公室。」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如果總裁有事情交代的話,您可以打總經理的分機或是我的手機。」
支援開發部、總經理?她竟然跑去尉-那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眼裡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總裁?!
「誰准你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他大動肝火,聲音低沉輕柔,卻讓人不寒而慄。
她縮了縮肩膀,努力維持不卑不亢的態度。「這是您先前親自允諾開發部的,昨天沒有再次提醒您,是我疏忽了,真的很抱歉。」
事實上,昨天下午開完會以後,他就將自己鎖在辦公室裡頭,根本不願跟她說話,甚至不接她的電話!但她依舊自認倒楣地將過錯歸到自己頭上,反正,就算她不這麼說,總裁大人也一定不會認罪的。
任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記起自己似乎曾經答應過這件事情。「嗯,下次記得再提醒我一次。」他乾咳幾聲,拉不下臉道歉。
她失笑,可是不敢笑得太明顯,只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行事歷,開始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
「總裁您今天的行程是--」她還沒有念到任何行程,便被他打斷。
「好了,我會自己去查行事歷,你去忙吧!」他故作大方地揮揮手,示意她回去支援開發部的工作。
蘇碧曼怔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確認。「呃……那麼總裁您還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嗎?」他居然趕自己去開發部幫忙?他不是很不高興嗎?
「沒有。你就安心去開發部,我自己會處理。」他不耐煩地丟下話,便轉身開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敢情他是在不好意思?她再次失笑,幾乎難以置信他竟然會這麼像小孩子,拉不下臉就躲起來不理人!
忽地,她桌上的分機乍然響起,她很快地回過神,拉開抽屜翻出所需的資料,然後接起電話。「喂,是我。對,我要過去了。」掛了電話後又匆匆忙忙地趕往開發部辦公室。
她的事情可多著呢,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至於那個古里古怪的老闆,也只有請他這段時間自求多福了……
任應-從百葉窗的縫隙確認她已經離開辦公室,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
雖然送她去幫尉-的忙,他的心裡實在是不舒坦到了極點,但是與其任憑她這樣左右自己的心思,害他失去以往的冷靜,倒不如讓她遠遠地滾出自己的視線,也一併滾出他的腦海--
其實他大可以炒她魷魚,要她立刻走路。但是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犯過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誤,也總是盡心盡力地為公司著想,要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他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
反正,他的迷惑煩躁只是一時被沖昏了頭,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不會再受她影響--
豈料,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按照他的腳本走……
一開始,任應-確實能夠掌握自己的行程,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有回不完的信、開不完的會,和整理不完的資料,幾乎快要沒有時間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批閱公文--
雖然蘇碧曼已經細心地請秘書課的同事上來支援,但是任應-嫌她做事不夠有效率,跟自己又沒有默契,竟然又把這位秘書給調了回去。
其實,那些都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是,每當看見那位努力要習慣他的模式,努力要跟上他腳步的秘書,就會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幹練俐落、什麼事都不需要他多費唇舌的女人……
原本是想要疏遠她、將她趕出自己思緒之外的,可是這麼一來,卻只得到強烈的反效果!
任應-挫敗地以手指耙梳自己的頭髮,簡直壓抑不了開口要她回來的衝動。
他完全沒有想過,原來她幫自己擋下那麼多瑣碎的雜事;也完全沒有想過,她做的幾乎是兩人份的工作……
又來了!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他又開始想起那個女人的好了--這些天來,他不但沒有一絲一毫淡忘她,反而更加想念她了!
然而,他很快地從頹喪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一個人真的有些忙不過來,為了維持集團事務的正常運作,他必須拋下私人的情緒,請她回來幫助自己處理這些堆積如山的工作。
找到借口,他毫不猶豫地按下擴音鍵,並撥打開發部總經理室的分機號碼,然而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她或尉。
「喂,總經理今天外出,請問您哪裡?」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他外出?蘇助理也一起隨行嗎?」他詫異地問道,壓根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不在辦公室,甚至不在公司的任何一個角落。
「是的,他們一起到高雄出差,後天才會回台北,請問……」
高雄?!他們到高雄出差了?任應-心裡大大震撼,他不等女職員說完便掛斷電話,平息已久的狂熾怒火再度蔓燒至全身--
他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已經這樣無法無天,連到高雄去也不必通知他一聲了嗎?
尉-那個小子手腳還真是快,碧曼才到開發部不滿一個月,他就成功地拐她跑去高雄出什麼鬼差,還一去就兩天!
他們會過夜吧?會同住在一間房間嗎?
任應-氣急攻心,簡直無法再繼續想像下去,他繃著臉撥打蘇碧曼的手機,滿心只想叫她趕快回來。
電話只響了兩聲便被接通,話筒那端傳來她悅耳好聽的聲音。「總裁,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立刻給我回公司。」他不由分說、劈頭便命令她,也不管她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蘇碧曼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疑惑。「呃,但是我今天要和總經理到高雄視察,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到了……」
他冷冷地打斷她。「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請你以總部這裡的事務為重,不要搞混了!」
「是,對不起,我現在就搭車回台北。」她立刻回答,完全沒有一點遲疑。
她這樣乾脆,反而教任應-生起一股很深的罪惡感。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她卻依舊默默地承受下來,彷彿他才是那個罪大惡極、欺負弱小的壞蛋……
不,他不能輕易上當!這一定也是她的計謀之一,以為只要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受虐小媳婦樣,他就會同情她、心疼她?沒那麼容易!
任應-從皮椅上起身,決定自己絕不能再落入她的陷阱了……
另一方面,身在高雄的蘇碧曼面無表情地切斷通訊,轉身抱歉地對一旁的男人道:「尉-,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視察了,總裁要我馬上回台北。」
尉-瞭解地點點頭。「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你快回去吧。」他笑了笑,突然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不過,如果下個禮拜的宴會,你願意當我的女伴的話,我想我會更快原諒你。」
她被他這高高在上的邀請給逗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事實上,這次的名流宴會由於在聖誕夜舉辦,主辦單位規定必須攜伴參加,因此就算尉-沒有約她,她也會主動去問他的。
以往任何大大小小的公開場合,她都是任應-唯一的女伴。只是,如今他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未婚妻,再由自己陪他出席這種宴會,似乎大大不妥。
「碧曼,我幫你攔了計程車,回到台北記得給我一通電話。」驀地,尉-碰了碰她的手臂,讓她瞬間回神。
她感激地道:「謝謝你,我一到公司就打!」
坐上計程車,她向司機報了地址,便陷入沉思之中--
尉-的善解人意、尉-的溫柔,也許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她的吧?
過去,她義無反顧地強求愛情,結果重重地摔了下來,那傷口到現在還沒有癒合結痂。
天上的星星終究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管自己跳得再高,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有碰觸到它的一天……
然而那一天回到台北以後,接踵而來的公事讓她根本沒有機會碰到任應-,也沒有機會親口提醒他聖誕夜宴會的事宜,她只有以電子郵件的方式向他報告。
到了耶誕夜當天早上,由於蘇碧曼同時處理兩邊的事務,因此即使這天是星期假日,她仍必須到公司去加班。
「小曼,已經中午了,休息一下,我們到附近的餐廳吃飯吧!」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公司,尉-也犧牲假日陪她加班。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比一個人奮鬥來得有效率。
突然間,她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看來電顯示,心口不自主地揪痛了一下。
她按下接聽鍵。「喂,我是碧曼。現在?我在公司……」她的眉頭遽然緊緊蹙起。「是,我馬上過去。」
「誰啊?」尉-懷疑地望著她,其實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是總裁,他也在公司。」她將還未完成的資料存檔,合上筆電。「我過去一下,等我回來再繼續吧!」
「要我陪你過去嗎?」她臉上那苦澀無奈的表情,讓他忽地有些擔心。
蘇碧曼搖搖頭,笑著婉拒了他的好意。她慢慢走向電梯,前往總裁辦公室所在的頂樓。
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扉,任應-那冷淡的聲音立刻從裡頭飄了出來--
「苡荷打電話來,要我六點準時過去接她。」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聯絡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以輕柔平穩的語氣解釋道:「主辦單位規定今晚的宴會必須攜伴參加,所以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已經為您詢問過裴小姐的意見。她……」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稍嫌冗長的解釋。「我不是問她,我是在問你!」
問她做什麼?她可不是他的誰!「對不起,我不懂您的意思。」她裝傻。
「該死!」他咬牙暗咒一聲。這女人真有逼瘋他的才能!「過去這種宴會不都是由你負責陪我出席的,為什麼這次你要多管閒事,請她來參加?」
蘇碧曼不贊同地皺起眉。「總裁,這是名流宴會,想必裴小姐也一定會接到邀請函,既然你們兩位都會出席,不連袂出現,實在太說不過去!」
他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可是他就是生氣!她就這麼急著把他往外推?她真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迎娶裴苡荷?!
她觀察他怒氣末消的臉色,又繼續補充說明。「邀請裴小姐這件事情,早在上禮拜,我就徵詢過總裁您的意見了,是您要我自己決定的。如果我的決定不妥當,還I閒總裁處分……」
事實上,那天她是被他吼了一句「這種小事不會自己處理」,然後給轟出辦公室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見她又開始跟他打官腔,任應-厭惡地喝止。「那你呢?不打算參加宴會?」由於自知理虧,他的口氣總算軟了下來。
「我已經和總經理約好要一起參加。」她淡淡地回答。
聞言,他的臉色遽變,鷙猛的妒火一股腦地湧上,讓他一開口就是最傷人的冷嘲熱諷。
「原來,你的目標已經轉移了?所以才裝模作樣地替我約了裴苡荷?」
聽見他這莫名所以的質問,蘇碧曼垂下眼。「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他緩緩走向她,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後退,直到背心抵在牆上。「你不是妄想麻雀變鳳凰,嗯?在我這裡碰了壁之後,這麼快就勾搭上尉-啦?」
他說得過分,一心只想發洩胸中那股幾乎要吞沒自己的怒火--
蘇碧曼又氣憤又難過,激動得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憑什麼這麼說自己引她瞠大那雙美麗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怎麼能說出這樣差勁的話來!
迎上她充滿怨忿的目光,他怒極反笑。「難道不是這樣嗎?你知道自己當不成任家夫人了,就立刻退而求其次,跑去誘惑……」
「住口!」她尖叫著截斷他的嘲諷,竭力忍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困難地、一字一頓地道:「你憑什麼曲解我和我的心情?難道所有喜歡上你的人都要這樣任你糟蹋嗎?」
他冷笑。「不必說得這麼好聽,承認你的確喜歡有財有勢的男人,又不會要了你的命!」
她僵住,然後哀莫大於心死地垂下眼簾。「你一定要我說重話嗎?」一顆豆大的淚水隨即滾出眼眶。「我真後悔……我真後悔愛上你……」
看見她的眼淚,任應-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她哭泣的模樣對自己仍舊這麼有影響力!
「你……」他本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蘇碧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這之間,又有許多眼淚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不管你怎麼說,今天晚上我還是會陪尉-出席這場宴會,因為早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就已經答應他了。
至於你,請你好好珍惜你的未婚妻。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語畢,她不顧滿臉的淚水,就這麼衝出總裁辦公室--而他怔忡在原地,來不及抓住她。
跟那天一樣,他又讓她傷心落淚了……任應-挫敗地靠在牆上,怎麼樣也無法將她哭泣的模樣趕出腦中。
她到底在想什麼?或許應該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她要選擇陪伴誰出席今晚的宴會,那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嗎?他何必要為此勃然大怒,甚至對她口出惡言?!
為什麼只要一遇上與她有關的事情,他就會失去控制,莽撞得像是十幾歲的年輕小子?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自己唯一的弱點。
這種寧願彼此傷害,也不願輕易放過她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市中心矗立著一株巨大且金碧輝煌的聖誕樹,那上頭璀璨的燈泡和裝飾刺痛著蘇碧曼的雙眼。
坐在尉-的車裡,她艱難地瞇起眼、湊在車窗邊看著那株美麗的聖誕樹,故作開心地道:「哇,好漂亮的聖誕樹,我好想下車抱抱它喔!」
尉-揚起他一貫溫暖寬容的笑臉。「我說過了,你不要太勉強,慢慢來就可以了。」
「我沒有、不是我……」他突如其來的安慰害她的偽裝全部崩潰,隱忍已久的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你別惹我哭!我好不容易才讓眼睛消腫的。」她一邊喃喃抱怨著,一邊抽了張面紙小心地擦拭眼角。
「如果待會兒你覺得撐不下去了,一定要跟我說。」他真摯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你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我還是覺得你最美麗。」
她破涕為笑,滿懷感激,但那笑容卻越來越苦澀--
「尉-,你對我真好。可是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他那樣傷人,我還是非他不可?」她凝望著漸漸遠去的巨大聖誕樹,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
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利刀用力刺向她的真心,簡直以此為樂!她為什麼還不肯死心,還不肯放棄這份愛戀?
「也許,是上天要我們經歷頭破血流、狼狽痛哭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幸福的味道吧?」尉-的心中也有苦澀。
她笑了。「你說得真好!那麼也許我們的幸福都不遠了?」
「下車吧!一滴酒都還沒喝就已經瘋言瘋語起來。」他調侃她。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踏進寬敞華麗的宴會場地。他們先去向宴會主人打了聲招呼,又到處寒暄問好。然而不管走到哪裡,尉-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她勇氣與溫暖--
幾乎是他們出現在宴會廳的那一瞬間,那道有如獅子盯上獵物的危險視線便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肯放過她……
蘇碧曼承受著莫大的精神壓力,一開始還能強顏歡笑地面對眾人;但後來,她再也忍不住,拉著尉-跑到陽台去透透氣。
「你還好嗎?我送你回去吧!」尉-擔憂地問道,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心疼。
「可是……我們不到半小時之前才到會場的。」她有些猶豫。才來一會兒就落荒而逃,對主人實在太失禮。
更何況,她沒有錯,為什麼要因為一點點威脅就低頭?
「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會沒事的……」她斜靠在雕花鐵椅上閉目養神,儲備更多迎戰的體力。
對,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太莫名其妙,她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受害者,為什麼她要畏罪潛逃,讓他稱心如意?
「你不要太倔強,我很擔心你的身體。」尉-仍不放棄說服她離開。「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怎麼樣?」
她睜開眼,對上他關懷的視線,終於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尉-鬆了一口氣,將她一個人留在陽台,自己先去向宴會主人道歉告別,再回來攙扶著她走到外頭--
任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這一幕,驀地,他放下酒杯,就要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卻突然有人擋下他。
「應-,你和苡荷姑娘什麼時候要請我喝喜酒啊?」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胖太太攔住他,笑得花枝亂顫。「到時候我一定包個特大的紅包給你們,呵呵……」
他撩著性子隨便敷衍那位胖太太,不顧未婚妻懷疑的目光,逕自往門口奔去,但他們早已失去蹤影。
「你怎麼了?在找誰嗎?」裴苡荷優雅地步向他,嗓音輕柔悅耳。
「沒什麼,一個朋友罷了。」他簡言帶過,不想跟她深入討論這個話題-
那問,她哭著要他好好珍惜未婚妻的畫面,又浮上他的心頭--
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一直以來,他對這場商業聯姻沒有任何意見。只要對自己有利,不管對方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跟她結婚。
但是不知道為了什麼,看見今天蘇碧曼那副像要放棄一切的悲淒表情,還有剛才尉-扶著她離開的時候,他竟然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像是害怕她從此放棄了他一樣。
這種瘋狂地不想失去她,甚至不在意眾人眼光的心情,難道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