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受傷?」離開的路上,嚴火邊駕車邊擔心的問著。
芷清搖搖頭。「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我去找你,想要警告你有危險,我那時在路上看到你了,還大聲叫你,怎料你沒有聽到,還被那傢伙綁走了。幸好我有看到車牌號碼……」
「喔。」原來她那時是真的聽到他的聲音,並不是錯覺。
嚴火見她只淡淡應了一聲,什麼都沒有多說,臉上的紅痕還沒有消失,叫他好生心疼,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用力捶了方向盤一下。
「該死,我應該更早到的,如果我早點到的話,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了,你也不會平白受了那麼多驚嚇。」語氣中有強烈的自責。「他們竟然敢傷害你,我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們。」
「你知道馮國棟和那個男人的事情?」
「我的屬下調查說馮國棟這幾年投資失利,公司的資金周轉出現很大的缺口,所以才想和你結婚,用凌氏的資金來幫助他度過難關。而他也因此拋棄王維泰,王維泰不甘心,原本以為他和你在一起的目的是為了錢,所以千方百計破壞度假村的進行,想要凌氏倒閉,這樣馮國棟也會自動回到他身邊。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計畫被我破壞,度假村還是順利蓋下去,馮國棟甚至向你提出結婚的要求,王維泰一急,便想乾脆讓你這個人消失,希望馮國棟會徹底死心。」
「王維泰以後會怎麼樣?」
「我已經通知人去處理了,放心,我已經交代下去,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替你把這口氣討回來。」
「算了,不要太為難他們。」
「什麼?要我就這麼算了?!」嚴火驚訝得提高音量。「馮國棟那個人欺騙你的感情,甚至還要騙你的錢;王維泰不但綁架你,還想要殺掉你,你竟然要我不要為難他們?」
「我瞭解馮國棟這個人,他心高氣傲,不容許自己的人生有不完美的紀錄,這次他的公司發生問題,他會這麼做我並不意外,而王維泰……他只是太愛一個人,行為偏激了點,讓他們接受法律的懲罰也就算了,就不要再動私刑了。」
瞭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芷清只覺得同情和憐憫他們,一個為了錢、為了面子可以違背自己的內心,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而另外一個卻為了愛情,毀掉自己的將來。
嚴格說起來,他們的出發點並沒有錯,每個人都懷有一定的目的才去做某件事情的,像她,不也是為了讓爺爺放心,才會答應馮國棟的追求,這麼說來她又有什麼樣的立場去質疑對方存心不良?
「你確定?」嚴火挑眉問道。
「嗯,確定。」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只好算了,不過要是他們做了這種事你都可以原諒他們,是不是表示你也願意原諒我?」皮皮的對芷清笑了笑。
芷清沒有說話,只是把眼光移向車外。
其實她自己也很迷惑,不知道該不該原諒嚴火。會那麼輕易就原諒馮國棟,可能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愛過他,所以對他的動機也就不那麼在乎,但是她是真的把心放在嚴火身上,要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得到。
「芷清,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她的沉默讓嚴火有些緊張,緊緊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想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知道。
「你現在還想要夜明珠?」她反問。
「誰還在乎那個什麼鬼夜明珠,我在乎的只有你,就算你今天沒有夜明珠,我還是會喜歡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急切的語氣,顯露出他的緊張和憂慮。
「我不知道,給我一點時間想想。」芷清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一時之間,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以及這份感情,他的動機不良已在這段感情間造成了陰霾,她需要時間好好去想清楚自己的心和兩人的將來。
休息了幾天再開始上班,芷清就沒再見到嚴火,他說會給她時間冷靜思考,看來果然是真的,這兩天不僅在公司見不到他,就連電話也不曾打來。
但是,第一天中午--芷清剛從會議室開完會出來,回到辦公室,桌上還有一大堆公文等著她批閱,雖然已經是用餐時間,但堆積如山的工作,卻讓她抽不開身去吃午餐。
拿出抽屜裡的餅乾,想隨便吃點東西充飢便罷,沒想到此時突然響起敲門聲。在芷清應聲後進門的,不是公司的職員或是秘書,而是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男人,手中提著一個看起來熱騰騰,還冒著煙的鐵製箱子。
「有事?」見進來的是個不認識的人,芷清抬起頭客氣的問。
「我是來送外賣的,請問是凌芷清小姐嗎?」看了看手中的單子。
「我就是,但是我記得並沒有訂什麼東西呀。」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箱子放在旁邊的桌上,打開箱子後把裡面一碟碟的菜餚拿出來,最後還端出一碗白米飯。
「這裡是清蒸鱈魚、芥藍肉絲、鑲玉豆腐和竹筍排骨湯,全都是我們店裡師父特製的,油和鹽的份量都減傘,您請慢用。」放好後便要離去。
「等一下,我沒有訂這些東西,你確定沒有送錯地方、送錯人?」
「請問你是凌氏建設的總經理--凌芷清小姐嗎?」男人又確認一次。
「我是。」公司和名字都沒有錯。
「那我就沒送錯了。」
「是誰叫你送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男人聳聳肩。「我只負責送外賣,不管訂貨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打電話到我們店裡去問。」
「好吧。謝謝。」
待送貨的男人離開後,芷清走到桌旁看著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不知道這到底是誰訂的,既細心的知道她愛吃的菜色,也知道她喜歡吃清淡些,常嫌外面自助餐館的菜總是太鹹太油,更知道她中午總是忙到沒有時間出去吃飯,所以特地幫她叫午餐。
會是他嗎?
拿起電話想要打給他,向他求證一下,但才按了幾個數字便又把話筒放下。
打給他要說什麼--菜是你叫的?謝謝。
說這幾句就掛斷,會不會太沒有感情?好像兩人客氣生疏的可以,如果外賣不是他叫的,那不就有些尷尬了?
還是說--謝謝你叫人送過來的午餐,很好吃,所以我原諒你了?
這麼輕易就原諒他,那之前她還說要時間思考,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還那麼輕易就被幾樣菜收買,會讓她好沒面子的。
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這樣輕易示弱,一點矜持也沒有就接受他的好意,還是不要動那些食物好了。
可是,它們聞起來又好香,像是在跟她說:來吃我、來吃我。
原本不怎麼餓的肚子看到那些食物,聞到味道,都開始咕嚕嚕的叫起來了。
芷清瞪著那幾盤菜好半晌,吃與不吃在她心裡掙扎著,不知該服從自己的理智或是順應自己的情感。
最後她把心一橫,管他的呢,東西本來就是給人吃的,而且都已經送到這裡來了,不吃白不吃,而且要是拒絕的話,說不定還會被認為她小心眼、愛計較呢!
第二天中午,芷清同樣忙到沒有時間去吃飯,也同樣有人送東西來辦公室,只不過菜色是燒賣、蒸餃等港式風味。
第三天中午則是日式壽司……
剛開始芷清總會內心交戰著,掙扎到底要不要吃,但到最後考慮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還不到中午,就會期待著等會兒會出現什麼菜色。
一個星期過去,公司上下早就流傳著,有人每天用午餐傳情,想要追求總經理的消息,但卻沒有人知道是誰,大家也都臆測紛紛,到底這個幕後的神秘客是何方神聖,有沒有可能會得到總經理的青睞。
到最後,中午吃飯時間,大家都盡可能買便當回來吃,就是想留在辦公室裡,看今天送到總經理辦公室的是什麼食物,及那個人會不會出現。
這天中午,芷清已經習慣留在辦公室裡,等待敲門聲響起,但已經中午過十分了,除了剛剛秘書進來送公文外,就沒有別人進來。
或許是中午時間塞車吧,再等等好了!芷清想著,還是繼續批閱公文。
又過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芷清開始無法專心,公文上面的鉛字一個個都像長了腳似的,從她眼前溜走,而她的心也早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如果有東西要送來也早該送來了,為什麼連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任何東西送來,代表他沒有去安排這一切,難道他不願意再等下去,所以決定放棄她了?
可是他不像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人啊,還是他出什麼事了?
衝動的拿起電話就要撥給他,但隨即轉念一想,要是這只是他故意這麼做的,那她豈不就上了他的當。
芷清頹然放下電話,決定不要那麼衝動,靜觀其變好了。
但他就像從空氣消失般一樣,從那天起就不再有人送午餐來,就連她忍不住打電話給他也找不到人,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永遠都是轉到語音信箱,留了言他也從來沒有回過。
回到家陪爺爺吃晚餐,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終於她爺爺看不下去了。
「林嫂做的香草烤雞腿真的滿好吃的,外皮香脆,肉嫩多汁。」
「對啊,好吃。」
「還有這個紅酒燉牛肉,味道深奧,的確不錯。」
「對啊,好吃。」
「芷清、芷清--」
「嗄……什麼事?」爺爺突然大聲叫她的名字,讓她稍微嚇了一跳。
「你有心事。」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我哪有什麼心事。」芷清閃避著爺爺的眼神。
「你不要騙爺爺了,我看著你長大,你心裡在想什麼我都知道,整個晚上就看你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就連今天根本沒有香草烤雞腿和紅酒牛肉這兩道菜都沒有發現,說沒有心事,你要爺爺怎麼可能會相信。」
「爺爺--」心事被看穿,芷清有一瞬的羞澀和不知所措。
「讓爺爺猜猜,你的心事絕對不是因為國棟,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她記得自己沒跟爺爺說,相馮國棟分手的事情,至於後來發生的綁架事件,既然已經沒事了,就更不用告訴他,以免他擔心。
「其實你跟國棟分手的事情,他已經都告訴我了,原本他想要我幫他說好話,看看有沒有復合的可能性。」
「但是我和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我也不想多加干涉,再說你的未來應該由你自己做決定,如果你覺得這麼做好,爺爺絕對會支持你的。」
「爺爺--」原本她以為爺爺會要求她和馮國棟復合,沒想到爺爺竟然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她的決定,讓她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怎麼樣,爺爺還算開明,不是你想像中那個頑固權威的老人吧?」
「人家才沒有這麼想,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爺爺。」在爺爺面前,芷清可以拋掉在外面所必須戴上的面具,還原成一個喜歡撒嬌的小女孩。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告訴爺爺,是哪個小子讓我們家小公主那麼煩惱了?就連陪爺爺吃飯也食不知味。」
在爺爺鼓勵和關心的眼神下,芷清緩緩把和嚴火的事情道出,包括他最初接近她是想得到夜明珠,和後來兩人發生的爭執,及最近嚴火不知去向的事。
她相信,以爺爺豐富的人生閱歷,一定可以給她好的建議和方向。
但是就算有了方向和決定,也要找得到嚴火才有意義啊,這天,為了嚴火,芷清又失眠了……
隔天一早,林嫂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老爺、小姐,外面來了一個很奇怪的男人,說要找小姐。」
因為是假日,所以芷清並不急著起床,但聽到林嫂的嚷嚷聲,便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林嫂怎麼回事?是誰要找我?」
「我不知道,那個人我從來沒見過,他穿得邋裡邋遏,衣服皺巴巴的,連鬍子都沒有刮,而且活像好幾天都沒有睡似的,眼睛浮腫,還有很重的黑眼圈耶。」
「你有問他是誰嗎?」
「有啊,但是他什麼都不肯說,只堅持要見小姐你,我看他那個樣子怎麼敢放他進來,就說小姐今天有事,請他改天再來,可是他說什麼都不肯走。」林嫂比手畫腳,把那個人形容一番。
「我出去看看好了。」芷清回到房間,披上一件外套準備出去。
「不行啊小姐,我看那個人不像是什麼好人,要是他對你下利的話,那可怎麼辦?我看還是請管區警察來處理,小姐你就別理他了。」
「沒關係的,林嫂,我自己會小心。」
芷清剛才聽到林嫂的形容,心裡便有種感覺,那個林嫂口中的怪人,會不會就是嚴火。
一想到他,心中想見他的渴望便越來越強烈,甚至覺得這個房子什麼時候變大了,離門口的路程竟是如此遙遠。
遠遠的,芷清見到那個人,還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看見他的身形。
是他……心中的感覺這樣告訴她。
想早一點到他的身旁,芷清開始小跑步起來……
「芷清,我想這段時間應該足夠你思考了,我今天來,是想要一個答案。」
見到芷清,嚴火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她,只是貪婪的看著許久不見的人兒。
「你想要答案?」不讓嚴火知道她心裡也想見到他的渴望,在離嚴火還有一段距離時,芷清便停下腳步,裝做不疾不徐的走過去,一面暗暗調勻自己有些紊亂的呼息。
芷清回望著他,見到他的眼眶凹陷,下巴也略微削尖,看來這陣子他憔悴了不少,心中的不捨油然而生,心疼著他。
直到此時,芷清才發現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竟然已經如此重要,尤其是與他失去聯絡的這段時間,她常常掛念著他的消息和近況,想他想著想著便出了神。
「是的,但是在我向你要答案之前,我想先向你要另外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哈佛MBA畢業,從高中開始便在閻集團裡工作,從業務助理開始做起,還曾任職閻集團投資部的主管,也經手過不少金額上百億美元的大案子,這樣的工作資歷,不曉得可不可以在凌氏得到一份工作?」
「工作?」芷清不解,他為什麼突然會提出這個要求。
「其實我這陣子不在台灣,就是去把我在閻集團的工作做個交代,我拿不到夜明珠,自然也不可能繼續待在那裡,所以與其等他們把我Fire掉,倒不如我自己先辭職比較好。」
「拿不到夜明珠?」昨天爺爺知道他需要夜明珠時,曾表示他願意割愛,用一顆夜明珠來換自己心愛孫女的幸福,他覺得這個交易划算極了,可是怎麼嚴火又說不要了?
「是啊,與其讓你覺得我接近你是為了夜明珠,我乾脆什麼都不要,反正這個任務不能完成,頂多只是不能再回去閻集團,沒什麼損失的。」
「可是……」待在閻集團絕對比在凌氏有前途得多,絕對不像他所說的沒什麼損失,他失去的是他大好的前途啊!
「所以,我現在沒有收入,雖然有些存款,但是總有一天會花光,以後我可能不能讓你住豪華大別墅,買名牌的衣服和皮包,每天上高級餐廳吃飯,更不能送你昂貴的珠寶,但是我保證,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幸福的,這樣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嚴火……」芷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一個男人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她還有什麼好不滿足、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她拋卻自己的矜持,主動上前緊緊擁住他,用行動告訴他她的決定。
嚴火也緊緊回抱住她,只要懷裡有了她,他就像得到了全世界,失去的不過是像一粒沙那麼渺小的東西而已。
在他們毫無空隙的擁抱中,幸福像草原般,正悄悄滋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