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裡有股詭異的氣氛,颯騏亞感覺得出來,只是,這些詭異和絮絮耳語彷彿都有意無意避開了他。
他不是笨蛋,眼前這群人有事瞞著他,雖然他們佯裝無事,卻忘了他們面對著的是颯騏亞。
他原先不想戳破,每個人都有保有秘密的權利,可他敏感地察覺到,孟格布他們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與他有關,而且,非常有關!
遣開其它人,颯騏亞獨獨留下孟格布。
「說吧!」他語氣慵懶,眼神卻不是那麼回事,他哼了聲,「或者,你希望我用刑逼供?」
「屬下不明白寨王說什麼,」孟格布打著哈哈,「您指的是有關農作還是水源輸送灌溉的事兒……」
「我說的是你們不打算讓我知道的事情。」颯騏亞手指輕點椅子扶手,一臉不耐。
「呵呵!寨主英明。」孟格布吞目水,「屬下們能有什麼不能讓寨主知道的事情,您別多心,我……」
「孟格布!」颯騏亞沉聲喊道,「夠了!我的耐性已經用盡。」
「別惱、別惱!寨主!」孟格布試圖用手勢按下颯騏亞的火氣,他歎口氣,「屬下同您說件事情,可您得答應不能衝動、不能胡來。」
「我不許我做不到的承諾,」颯騏亞冷哼,「說!」
孟格布困難地斟字酌句,「寨主您先熄了火氣,這事兒別怪屬下們瞞您,只因屬下們都知道您處事向來沉穩,惟有在遇上……嗯,遇上某人時會失了控。」
「是嵐兒!」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直述,「你們有了嵐兒的消息?」
孟格布點點頭,遲疑不語。
「她在哪裡?」颯騏亞顰眉,不解他的為難,「她不願意跟你們回來?」
「溫姑娘她……」孟格布歎口氣,「根據咱們兄弟們得到的線報,她回到了護國大將軍府,現在,是扎爾剛的將軍夫人了!」
颯騏亞不作聲,內心卻困難地收拾著被這消息震得難安的情緒。
「她……」颯騏亞面無表情,厭惡他眼神中的憐憫,「她心甘情願?」
孟格布再點點頭,「看來如此,扎爾剛並未派人監視溫姑娘,她在將軍府中地位儼然主母,所有人都尊稱她為將軍夫人,她神志清醒,身體無恙,作息如常,也就是說,」他吞嚥唾沫,「她是甘心留在將軍府邸的。」
颯騏亞沒有聲音,闃黯的瞳眸讀不出心緒。
半晌,他揮揮手,「成了,你退下吧!這事兒我知道了。」
「寨王,您不會……」颯騏亞愈平靜,孟格布愈擔心。
「你以為我會去做什麼?」颯騏亞淡然,「我像是會為個貪圖富貴的女子任性妄為的人嗎?」再度揮手,他還開孟格布,「你下去吧!」
孟格布緩步離去,一臉的不放心。
颯騏亞沒做聲也不搭理他關懷的眼神,投向窗外的眼神是讓人難懂的寒漠。
霞光中的曠野,殘破的屋宇有了嶄新的面貌,生活裡多個男人,果真不同!
屋外樹陰底,一個佝僂婦人靠坐著,她彎腰駝背、面色黃蠟,可她心滿意足感謝老天,她從未想過在殘生裡還能有機會嗅著外頭新鮮的空氣。
婦人睇著洩恨似的修著屋頂,敲得叮叮咚咚出聲的男人,向身旁的阿籬點頭出聲問:「你的男人上哪兒找來的?真是不錯,好看又耐用。」
「後娘!」阿籬沒好氣的瞪了男人一眼,「他不是我的,好看是真的,至於耐用與否,我可不知道。」
「就算不是你的也快變成你的嘍!」阿籬後母笑得嘿嘿嘿,一臉賊相,「瞧你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他逃不出你手掌心的啦!」
阿籬坐在落葉上,下巴擱在膝頭,臉上的茫然是和司徒悵獨處時從未出現過的神情,在他面前,她總是笑盈盈的,一副無所懼的神情,可是天知道,她有多麼多麼害怕失去他。
但,她心底有數,那只是早晚的問題。
碰見幸福不難,但要想一生擁有卻不容易。
這輩子她沒做過太多好事,不該有此福分!
「他留在咱們這裡是為了等亞亞,」阿籬聳聳肩試圖表現漠然,「人找到了他自然會離開。」
阿籬的話是告訴後娘也是告訴自己。
算算司徒悵陪她回到家裡也有十來天的光景,奇怪的是,亞亞,也就是溫嵐卻始終不見人影,她陪著他走遍了和亞亞經常出沒乞討的地方,連首次發現亞亞的溪畔都去過了,可令人不解的是,她就像是突然消失似的,毫無信息。
為了等候溫嵐的出現,司徒悵沒有選擇地留了下來,既然留下,他自然要動手改變他看不慣的東西。
他帶著阿籬到河邊命令她徹徹底底洗乾淨身子。
阿籬莫可奈何,背著他做鬼臉,又髒又臭是她行乞時的保護色,是她那三年待在妓院裡學到的,好遠離一些壞男人的手段,這會兒卻至毀在他手裡,雖然當他在她身旁時,她不用擔心會有麻煩,可他能陪她多久?護她多久?他究竟明不明白?
洗淨了身子,紮了兩條烏溜溜髮辮,煥然一新的阿籬香香的帶著甜味,嬌俏的容顯像朵初綻的粉菊,她看向司徒悵,想知道他的反應,他卻調過視線,連一眼都吝於多給。
除了這,司徒悵連她的衣服都有意見,這男人果然有得是家底,亞亞摸走的錦袋大概裝的只是一些散銀,她同他一起時,他吃飯、買衣服、買東西用的全是懷中一張張的銀票,見他毫不在乎地揮霍,阿籬猛吞口水,該死,就那麼薄薄一張紙,她和後娘可以過上幾年呢。
見他幫她添購滿身新衣、新鞋,阿籬甜笑的挨近他,「這麼捨得,你是不是真的愛上我了?」
他推開她,不在意見個全身簇新的漂亮姑娘跌在泥地裡。
「買這些是為我自己,我可不想讓你給熏死。」
阿籬無所謂,起身拍拍沾泥的裙,誰管他怎麼解釋,重點是,他在她身邊。
司徒悵會醫術,在診視阿籬後娘之後,上藥鋪配了幾帖藥,不到三天,阿籬後娘已可下床走動。她感激莫名,他卻回說他只是不喜歡聽人在他耳邊嗯哼煩人。
他在小屋前接受了一段段的竹管,阿籬不用再跋山涉水去提水,屋前出現了一座小池。
然後他嫌屋裡悶,鏗鏗鏘鏘動手鑿了個天窗,還把屋子上下破爛透風的洞孔全給補上。
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閒不住,他口口聲聲要走,卻又似乎準備在此天長地久。
阿籬懶懶地睇著,不幫忙也不吭氣。
他不會要她的感激的,那只會帶給他壓力,如果他寧願相信他做這一切為的只是自己,那麼她會順著他的意的。
司徒悵低喊一聲完工,扔開鐵捶,阿籬面色一黯,嗅出了他離去的決定。
他跳下屋頂,大跨步走向樹下的她。
「我不想再這樣耗時間了,」司徒悵皺著眉頭,「我得回寨子把溫嵐失憶的事情告訴颯騏亞,再由他決定下一步,如果她回來……」
阿籬點點頭,「她只要一回來,我會立刻叫她回鄂溫克山寨,」她柔聲響應,笑得同平日一般甜美,「你走吧!你說的對,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那麼,」司徒悵有些意外,這丫頭的反應永遠在他意料之外,他原先以為會見到的是個氣嘟嘟或淚眼婆娑的惡丫頭,「我走了。」
「嗯!」阿籬乖巧點頭,一臉開心揮揮手,「你保重。」
她說的甚至不是「再會」?!她不在意再也見不到他?
心頭漾著他不明白的情緒,他點點頭,想了想,「我在櫃子裡幫你留了點銀票,屋裡的東西若吃光了,你可以拿去買點兒東西。」其實這幾天他已陸續幫她添買了不少日用食糧,他總嫌她太瘦,說她的臉色像是永遍吃不飽的餓鬼相。
「別留多了,」阿籬笑,「咱們窮慣了,沒門沒鎖,若讓歹人知道我們有好東西,反而會招來危險。」
「屋裡我幫你做了副鐵鎖,夜裡睡前記得上鎖。」
她點點頭笑,「你倒是想得周全,成了!我這麼大了還不懂怎麼過日子嗎?」她推他向前,笑嚷著,「你快走吧!天要暗了,路上危險。」
他回頭睇緊著她沒說話,她吸了口氣,還是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說太多謝謝,那麼,我只說一句——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多揮霍不盡的幸福,祝你……」
阿籬粲笑著,「也要一樣幸福啦!」
婦人滿懷不解地看著女兒將男人硬推上路,司徒悵背影才離開視線,丫頭這邊的眼淚就撲簌簌斷線似的沒個盡。
「傻丫頭!」婦人搖搖頭,「你看不出來只要你扁扁嘴或掉個眼淚就能拴住他了嗎?這會兒人都走遠了,你還哭個什麼勁?」
「光拴住人沒拴住心,硬留著也是多餘!」阿籬吸吸鼻子,重新亮起笑顏,「不提他,想了也是多餘,後娘!猜猜看,咱們今晚吃什麼好料?」
「猜不出來。」
婦人撫撫肚皮,一臉饜足,「這些日子天天都難得地可以填飽肚子,像你說的,夠幸福了,我還能再奢求怎樣的山珍海味?」睇著阿籬,婦人面有慚色,「阿籬,難為你不計前嫌,願意收留照顧我這又病又沒用的孤老太婆……」
「瞧瞧您說的是什麼呢!」阿籬給了婦人一個爆栗子,很輕很輕的,自從上回傷過司徒悵後,她已徹底悔悟,打人都不放力氣了,「這郊野外,身邊有人可以彼此關心照應,那才真是很大很大很大的幸福。」
婦人無語,摟緊女兒緩緩而行。
夜裡,司徒悵沒來由得突然驚醒,心底一片孤冷。
沒了夜裡生病老嫗呻吟聲,沒了爛房子被夜風掃得嘎吱嘎吱作響,沒了個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爬到他床旁偷看他睡覺,且會傻憨憨發出甜笑的小丫頭,沒了那還真以為他睡死了沒感覺而偷偷地摸他臉龐、幫他蓋被的小小手掌,他從不知道,原來,夜竟是如此綿長。
他環著身,發狂地思念著那個老粘在他身旁甜笑的聲音。
「也要一樣幸福哦!」
他跳起身,撥開了紊亂的思緒,他是個傻子,傻到看不清楚,如果世上真有幸福這玩意,那麼,他的幸福只有在阿籬身旁方能得著。
即使他將失去原有的自由,即使他的天地將有所變革,他卻已然捨不下他的幸福了。
不耐等到天色泛白,他向著來時路急行,小屋前,卻意外地看見了孤單頹坐在門外哭泣的婦人。
「大娘!你為什麼在哭,阿籬呢?」司徒悵沒察覺自個兒嗓音微帶顫意。
「阿籬讓人給捉走了,」婦人像攀著水中浮木,「司徒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她呀!」
「誰捉走了阿籬?」司徒悵安撫著婦人,心跳加速。
「聽他們說,好像是什麼大將軍要見阿籬,什麼、什麼護國將軍的。」婦人啜泣著道。
司徒悵心中閃過念頭,串連起一切,扎爾剛要見阿籬?那麼肯定與溫嵐有關,若真如此,他捉走阿籬該是帶她去見溫嵐,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只是,扎爾剛和溫嵐?!司徒悵皺皺眉,事情似乎愈來愈複雜了。
「大娘,您別愁,我想我知道阿籬上哪兒去了,您在家裡休息,別煩心,記得鎖門,我會去把她帶回來的。」
安撫妥當婦人,司徒悵急急上路。
夜涼如水,似冰!
這國度,日裡像火,夜裡像冰,輪替著刺激人的感官。
可無論怎樣的刺激,彷彿都觸摸不著她的心底,如果這真是她日後的漫漫歲月,溫嵐幽幽歎口氣,身子半伏在窗欞邊,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如果阿籬在就好了,她向來不許煩惱擱在心底過夜,說不定阿籬能幫她弄清楚,這整日空蕩蕩掛在她胸口的失落所為何來?
夜很靜很靜,聽聞細微的開門聲未眠的溫嵐嚇了一大跳。
她抬起頭,在窗邊,在月影底,隔著層層紗帳望著個若有似無的黑影向她緩緩走來。
「誰?」溫嵐顰顰眉,這麼晚會是誰,拉姆兒早被她打發睡下了,在這將軍府裡還有誰敢如此大膽地進她的房卻不經通報?
「是扎爾剛嗎?」來人始終不出聲,她心底微微著慌,捉緊睡衣襟口,身上只穿了件薄紗睡袍的她,這會兒可不想見著任何不想見的人。
「他是你目前最常出現的入幕之賓?還是……」那是個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滿滿的嘲諷,卻聽得溫嵐心跳加速,「你現在已是他專屬的禁臠?」
一片螢綠汪洋乍然穿過紗帳出現在她眼前。
溫嵐驚呼,輕掩著唇,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男人,原來,具有這樣的一雙眸子,原來,他的存在不是她的想像。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能夠如此輕易地擾亂她的呼吸?
颯騏亞踱出陰暗,冰寒眸瞳在見著一身雪白,沐在月色中的女子時更加陰黯,該死!他是來要她的命的,沒有一個人可以在耍弄他後,還能無事地全身而退,可為何,偎在月影中的她,輕啟櫻唇,潔淨如雪,輕柔如夢,依舊深深緊扣著他的呼吸不放?
他該恨她的,他該不屑她的,可為何,他的眼神就是無法自拔地深深依戀著她?依戀著那看來清純而無辜、楚楚誘人的美麗女子。
無辜?!颯騏亞底冷哼,終於撿回了理智,終於想起今晚他來此的目的。
他冰冷的眼芒比刀刃更傷人,溫嵐卻絲毫無懼,像是被他眸光吸引住似的,她款款起身,無意識地走向他,伸出手膜拜似的輕撫著他的臉龐和他的眼。
「你是誰?」她問得很輕,卻很認真。
「還在玩遊戲嗎?」他冷哼,手一擒捏緊了她的手腕,毫不憐惜,毫不猶豫,施力一轉,喀啦一聲,她疼得輕呼出口,腕骨已讓他給扭脫臼了。
額上泛出豆大汗珠,她自光中寫滿不解,卻依舊沒有高聲呼救的念頭,不知為何,眼前男人看來雖凶狠,她卻有種純然的安全感,他不會傷她,他只會保護她,不是嗎?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
「為什麼傷你?還是……」颯騏亞伸掌一握,擒牢她頸項,冷漠著道,「為什麼不殺你?」
他不斷增加手上力道,看見她的臉色由死白變成漲紅,再轉為鐵青,他等著她大聲呼救,只要她一喊,他會立刻毫不猶豫地扭斷她漂亮的頸子,也扭斷自己對她可笑的癡戀。
可她不喊,不掙扎,眼神中甚至沒有恐懼,只有信任。
「你不怕?」他恨恨出聲,恨她的不知恐懼,他加重力道,讓她清楚他絕不是在嚇她,也不是在和她玩遊戲。
「不怕。」她輕闔上眼開始喘不過氣,她全然無悔,只是倦了,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自他手中消逝,她身子軟軟傾下。
終於,他駭然鬆了手,他成功了,他殺了她了,他親手殺了他心愛的女人!
可為何,他的心底毫無喜悅,只有恐懼,漫無邊際的恐懼,那麼,這會兒,她總算是永遠離開他了嗎?離開他的心了嗎?
他永遠都見不到她了嗎?
他將她緊摟在懷中,下一刻用力拍打她的背脊、貼緊她雙唇灌入他的氣息,直到她再度喘過氣來,見她悠悠轉醒,他輕撫她頸項一圈凝成烏黑色的淤血,這才知曉前一刻她真的會死去,而他又有多麼的恐懼,他恨她入骨,卻又完全無能為力地愛她入骨。
溫嵐咳了又咳,咳出一臉淚水,可她還是沒有畏懼,只有疑惑,她依在他懷中,毫不在意前一刻他差點真殺了她。
他摟著她,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烏亮髮絲,心底一片空白,惱恨自己狠不下手,視線避開她頸項,原來他更不願見到的是,他傷了她!
「你為什麼變了?」颯騏亞冷冷吐出困擾他心底多日的疑問。
「變了?」她訝異的在他懷中-起身,一臉困惑,「我變了嗎?我不知道,我在溪裡摔傷了腦子,什麼都不記得,可我忘了自己,卻還記得你……」她輕輕撫著他的眼睛,「我記得你的眼睛,綠色如海的眼睛。」
她輕聲一歎,望著他的眼中有股輕愁,「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你傷了腦子?過去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颯騏亞用力捉著溫嵐的雙臂,審視她的眼眸,想自她坦蕩眸光中辨清真偽,他皺眉,「如果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何以還知道回到這將軍府,當你的將軍夫人。」
「不是我要回來,是官兵將我捉回來的!」她不敢明說當初她還以為是因為做賊才被人給捉的,「我找不到阿籬,無處可去,他們硬將我留在這裡,不許我走。他們還說我叫溫嵐,說我是來自中原的和親貴妃,」溫嵐忍不住幽幽一歎,「說扎爾剛是我的新婚夫婿,我是出遊時墜谷的將軍夫人。」
心底乍現驕陽,颯騏亞不語,攬緊懷中女子。
「他說是你夫君,你就信?」他哼了聲,語氣中是濃濃的酸意,「他碰了你嗎?」
「才不呢!」她紅了紅臉,不明白何以自己能在這男人懷中感到如此自在,「我壓根不記得他,不許他近我身,況且……」她語帶遲疑,「況且他好醜!」
颯騏亞忍不住笑出聲,溫嵐瞪他一眼,吐吐舌頭也笑了,「我這樣說自己的夫君,以貌取人,是不是不太好?」
「扎爾剛不是你的夫君!」他冷冷打斷她,感覺出她瞪大眼鬆了口氣。
「他真的不是我夫君,你沒騙人?」溫嵐再次確認,不知何以,失去記憶的她,與他雖是初次見面,她對他的信任感卻已凌越了其它人,是他那熟悉的綠眸?還是他總含著嘲諷的唇角?
「沒騙人!」他喜歡看她夾帶稚氣的瞳眸,喜歡看她認真的表情,他不做聲拉起她的手,在她的呼痛聲中,微一使勁接受了她的腕骨,然後他的手指不捨地輕撫著她頸項上的淤血。
「對不起。」他看著她,真心誠意。
「別說對不起,」溫嵐搖搖頭,「我才真的要謝謝你來告訴我實情,以後我信你,再也不信扎爾剛了,」吸口氣,她一臉舒坦,「知道和那男人沒有瓜葛的感覺真的好好!」
她孩子氣的笑,伏在他懷裡眠著他,「那麼你呢?我和你有沒有關係?」
「你想呢?」他淺淺笑開,寵溺地摟緊她,失去記憶的她比起往日多了點稚氣的依賴,少了點鋒利,如果可以,他還寧可選擇這樣的嵐兒。「你想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我不知道。」她酡紅臉,垂低螓首,「人家連你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叫什麼重要嗎?」他哼了聲,手指依戀地在她白嫩的臉頰上滑動著,「你曾是我的女奴,而我,是你的主子。」
「騙人!」她哼了聲,「別當我記不起事情就變得好騙了!」
「沒騙人。」他聳聳肩,「你真的曾是我的丫環,還是『少爺說東,奴才不敢向西』的那種。」
她苦著臉,「真那麼悲情?」
「不悲情!」他將唇貼上她耳際,「當時你甘之如飴。」
「所以,」她閃了閃,試圖用笑容化解兩人間愈來愈繃緊而詭異的氛圍,她的身子因著他的親近而微微起了顫,「所以你是來捉回私逃的女奴?」
「也算!」他的唇滑上她纖巧的鼻樑,帶著笑聲,「可因為你擅自離開主子,未能善盡職責,所以得罰。」
「怎麼罰?」她的眸中反映出他綠色眸底熾烈的光芒。
「罰你由原來煮飯洗衣端茶的丫環變成幫主子暖床的侍女!」他的笑容中滿是誘惑。
「不受罰!」她哼了聲,笑著閃開他避到另一頭,「我是因為受傷失了憶才會未盡職責的,錯不在我,是你這做主子的沒顧好奴才,真要罰,該罰的是你!」
「嵐兒,過來!」他的嗓音並不溫柔,目光灼灼,霸道地向她下了命令。
她微-,「如果我不過去呢?」她挑釁的問,「你是不是會教訓奴才?」
「你想試試嗎?」他的嗓音慵懶而粗嘎,帶著威脅。
她偏著頭思考了一下,乖乖地走回他懷裡,一臉的不情願。
「想通了?」颯騏亞將她納入懷中,低低地笑。
「才不呢!」她瞪他一眼,「我怕挨板子。」
「沒出息!」他揉亂她的發,「以前的嵐兒可沒這麼容易妥協。」
「所以,」她想了想,「我真叫溫嵐?或叫嵐兒?不叫亞亞。」
「亞亞?!」他不解。
溫嵐笑,「阿籬在溪邊救了我時,聽見我一直念著什麼、什麼亞的,所以幫我暫取了這名字。」
颯騏亞底一片感動,「記得提醒我感謝她。」
「噢!會的。」想起阿籬,溫嵐忍不住笑,「你放心,她絕對不會忘記向你索恩的。」
「嵐兒……」颯騏亞在她耳畔急促了呼吸,粗粗淺淺地,「我想要你!」
「現在?」她紅了臉。
「現在!」他的動作比話還快,單手已撥開了她的衣襟。
「如果我說不行呢?」她羞紅了臉,拉住他的手。
「不行也得行!」他排開她阻止的手。
「既然如此,你就別問我意見,反正我說了你也不理會,一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她的話消失在他的吻裡。
「你的話太多了!」他喃喃抱怨著,加重了他的吻,直到她再也出不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