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席上是珍饈百味,杯裡是芳香美酒,每個人的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連素來冷著面容的無言也難得地鬆了唇眉,和那個他喊著楊伯父的老人多喝了幾杯。
每個人都是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只除了她,再度梭巡一遍,她更能確定了,真的,只除了她是不開心的。
齊珂珂悶聲不吭地將眼前茶杯兒使勁推遠了點,省得愈看愈惱,今日這筵席是感謝宴,人人眼前美酒不斷,只她,喝的是茶水。
原先那楊伯父也曾笑嘻嘻幫她斟滿了酒杯,卻讓無名給阻止了。
「她不能喝,」罔顧她不服氣的瞪大眼,無名幫她換了熱茶,「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什麼孩子?
齊珂珂氣惱的鼓起了粉頰,那模樣更像個孩子了。
為什麼?她不能理解地睇著那一口口輕啜著美酒甜笑著的段允兒,人家十七,我十六,不過差了一歲,難道就因為她身為江湖兒女,而自己是個公主,所以就連碰酒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這樣的氣惱還是次之,最可怕的是不過半日之隔,她的無名不但不再只是她的貼身侍衛,且還有了個怪名字。
張磊,三顆大石頭!
什麼爛名嘛,難怪他的脾氣始終像極了茅坑裡的石頭,既臭且硬!
席間,楊慷舉飲酒暢談,連齊珂珂在內,眾人一併兒弄清楚了無名的身世來歷。
原來,他竟是南唐大將軍楚州防禦使張彥卿的兒子,將門之後。那一年,後周世宗柴榮親率大軍渡過淮水攻打南唐,那幾場血流成河、鬼哭神嚎的戰役,最終雖因雙方人數及戰力懸殊而導致南唐的大敗,可也因之出了幾名寧死不屈的勇將,而為南唐爭了口氣。
張彥卿即是其中之一,任將之前,他曾是在武林裡叱吒一時的劍俠,為了保家衛國,他捨棄了浪蕩於江湖的風光歲月,在那轟轟烈烈的一役,他與部眾官兵千餘人,一併奮戰至死,無一人降。
大戰前,張彥卿原要將獨子張磊及擎天劍一併交託摯友楊慷舉,可當年年僅十歲的張磊卻偷偷潛回了楚州,甚至,親眼目睹了那場大戰,最後,在父親死之前,他哭著和父親作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以保全張家血脈的約定,戰後,他被當成了戰俘,在那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囚牢裡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歲月,直至遇見了齊珂珂。
「所以齊姑娘,」楊慷舉舉高酒杯敬向齊珂珂,「今兒個無論如何老朽都要敬你一大杯,感謝你當年救磊兒脫困於囚牢,也讓我這無能老兒能在有生之年再度見著他。」
齊珂珂寒著臉拋掉了杯子,這一杯她不喝,她救無名不為張家血脈,不為眼前的老頭,更不為啥南唐國,她救他單單只因他是無名,如此而已。
「世伯,讓我幫她喝了這杯吧!」張磊一飲而盡,睇了眼陰霾著臉色的齊珂珂說:「這丫頭孩子心性,讓人寵慣了,世伯別同她計較。」
「不計較,不計較,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誰捨得同她計較?」楊慷舉呵呵笑擺擺手,「更何況,她可是咱們張楊兩家的大恩人呢!對了,孩子,對於將來,你有什麼打算呢?你還是……」他皺皺眉忍下歎息聲,「還是打算再回南唐承繼你爹爹的官銜和衛國的志願嗎?」
看出老人的欲言又止,張磊睇著他。「楊伯父,你有話想說?」
楊慷舉皺眉,半晌後才慨然出聲。
「賢侄,以你的身手,回朝廷盡獻所學,這當然是咱們南唐人民的福氣,你父親當年成仁取義,他的官銜及爵位至今依舊保存著,見了你去,當今皇上應當也不會拒絕,只是……」
他的話語起了吞吐,「對於當今聖上平日的喜好作為,你雖遠在齊壇,應時有所聞,而這,也是我執意退出朝班、歸隱田野的原因之一,你要去,我不阻止你,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
張磊沉默著,當今南唐皇帝李煜,是個大名鼎鼎的詞人文學家,可也是個出了名的荒淫之主,他整日沉溺於酒色,不理朝政,這事兒自己又怎會不知曉,只是,這麼多年來他的努力,不就全是為著能完成父親死前的托付嗎?
難道他就這樣連努力都不曾便要放棄?
未見著楊慷舉之前,對於那些貶損李煜的傳言他都可以當成是訛語,可這會兒連南唐前相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對他即將盡忠的主子有什麼期望嗎?
好一會後,他一雙晶亮的眸子睇向楊慷舉。
「多謝世伯提醒,可這是我父親生前的托願,更是我多年賴以存活的信念源頭,不管成功與否,侄兒都還是得親自去試過了才能死心。」
點點頭,楊慷舉欣慰的拍了拍張磊的肩頭。
「好孩子,你倒是承繼了你父親的倔性和癡性,去吧,只要記牢了伯父的話,力挽狂瀾並沒有錯,但若當真大勢已去,天命難違,明哲保身並不代表是懦夫的行為。」
張磊不作聲,這些話他都懂,可能否做到,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好了、好了!咱們今兒個是為了喝酒而不是為了說話來的唷!」
朗笑出聲的是段殷山,他舉高了酒杯對著張磊。「張少俠,原先我同楊老爺子說,要率所有部眾在你跟前來個三跪九叩首,老爺子硬說不妥,是會折了少年人的福氣,可,這該怎麼辦呢?」浮著熱笑的段殷山搔搔首。
「你今日出面相救的大恩大德,真讓咱們感謝得不知該如何回報才好。」
「爹呀!楊伯父說得沒錯,」段允兒對著父親嗔笑,「張大哥才幾歲,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叟,讓你們一個三跪九叩首,不知情的人還當你們是在拜祖宗呢!」
「不懂規矩的小丫頭,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段殷山雖是斥責著女兒,可依舊笑意未減,「跪拜是因著真心感恩,而且人家張少俠姓張咱們姓段,哪有什麼拜不拜祖宗的?」
「不同姓不打緊,日後,且有的機會。」
湊興著出聲的是楊慷舉,他笑盈盈的睇著段殷山,「老段呀,這一路上我和我老妻心底始終有個計較,你這女兒舉止大方,談吐有趣,生得芙蓉玉面,裊裊婷婷,原先咱們是想將她收為義女的,可現在卻起了另種心思,想為我這好侄兒……」
老人舉高掌擊下張磊肩頭。「向您討門親事。」
聞言段殷山大喜,段允兒則是紅雲過臉,垂低螓首盡啜著酒不敢吭氣。
「若能得到楊老爺子出面玉成此事,那自然是咱們丫頭的福氣了,張少俠少年英雄,日後定是一代豪傑,老實說,」段殷山慨歎,「對於這丫頭的終身,老夫本一心想讓她嫁個文人書生平安度日,可經昨日一劫,心底才明白,一旦涉入了江湖則終生脫離不出,日後若咱們鏢局當真有事,這丫頭既是姓段的,又怎能置身事外?所以,與其讓她不碰不觸,還不如幫她尋個有真本事的夫婿。」
「聽起來,段兄弟你是同意的嘍,那麼你呢?磊兒,娶妻娶賢,允兒這麼好的姑娘你不會錯過吧?一楊慷舉滿臉笑意睇著張磊,「別怪世伯多事,你爹既已不在,對於你的將來,沒的說,世伯總要幫你想得周全。」
「世伯,你說得對,段姑娘肯定會是個賢妻,若能得她為妻將是小侄的福氣……」
淡淡一句話逼紅了段允兒的臉,卻只聽得張磊不慌不忙接了下去。
「只不過,你也知道小侄接下來要走的路並不平順,沒道理讓段姑娘陪小侄吃這種苦。」
「所以,」楊慷舉笑嘻嘻接下話,「這門親事你也算同意嘍?只是要再等些時候,待你大事抵定再來下聘議親……」
「等一下!」齊珂珂霍地立起身,「為什麼沒人來問問我的意見?」
冷然的環視愕然的眾人一圈,她硬硬出聲。
「我反對!」
她用鼻尖指向了楊慷舉,「楊老頭兒,你憑什麼在這兒東牽西扯自作主張?就憑你是他死去爹爹的摯友?」她冷冷一笑,「他爹在地府裡都還沒出聲呢,你憑什麼在這兒亂點鴛鴦?要我說呢,娶妻娶賢,你不如自個兒去娶了段姑娘吧。」
「住口!珂兒!」張磊沉聲遏止她,「不許胡言亂語。」
齊珂珂扁扁嘴卻無意罷休,「我為什麼要住口?」她眼底起了輕霧,「難道我得不出聲,眼睜睜瞧著你和別的姑娘訂下親事?你老說我是孩子,老要我住口聽話,可我乖乖等了這麼些年,到末了,我究竟等著了什麼?我愛你呀!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在他身邊握拳吶喊,全然沒有一般女子告白時的含羞帶怯,只是很認真、很激烈、很堅定地表達她的情感。
見張磊冰冷的瞳眸毫無波動,齊珂珂一怒之下伸手掀翻了桌板,霎時,酒飛菜舞,眾人急急忙跳遠避難,接著,她在眾人傻楞間用力捉起了凳子,往她心底認定的罪魁禍首楊慷舉砸去,只是,她手腳快還有人比她更快,驀地她眼前黑了一片,輕咦出聲隨即昏厥倒下。
能這麼瞭解她的人自然是張磊,他一手攬緊因被點穴而軟下的齊珂珂,另一手也沒忘了截住她砸出的木凳。
相較起旁人的驚惶,他一臉若無其事,四公主發飆,他在珂水宮裡見得多,壓根不當回事,只是,可惜了這些酒菜。
將她攔腰抱起,他氣定神閒睇著驚魂未定的楊慷舉。
「世伯,這丫頭讓人給寵壞了,你別在意。」
「我……我……」楊慷舉支支吾吾擺著手半天接不下去,顯見尚未回復。
「段大爺,」張磊睇向傻在一頭的段殷山說,「少了荊南八仙,剩下路途風險暫除,經歷此劫,貴鏢局的人亦當更加謹慎了,晚輩另有要務無法相伴,善自珍重,與段姑娘的事兒,」他淡淡的眼神瞟過懷中難得乖巧的少女,「在下身負重任及束縛你是看得出的,這樁美事晚輩心領。」
方纔他沒有積極表現反對,只是想讓珂兒死了心,這會兒,她既已聽不見,他就沒有再沉默下去的必要。
「世伯,」張磊將視線轉回楊慷舉,「你保重,待磊兒穩定之後,自會再與你聯絡。」
「磊兒,你也要多保重。」楊慷舉歎口氣瞄了瞄他懷中的齊珂珂。
點點頭,張磊肩負著擎天劍,抱著齊珂珂在眾人目送下離去。
楞了半天楊夫人先回過神,趕緊拂了拂衣擺沾惹上的湯汁。
「有關磊兒的婚事,他糊塗你這當人世伯的可不能跟著糊塗,」覷著那站在一旁不出聲也不肯收回追隨張磊遠去視線的段允兒,楊夫人心底有了數,「瞧剛剛那姑娘的潑辣勁兒,就知道是個被慣壞了的金枝玉葉,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相夫教子,怎麼可能會跟著磊兒吃苦,若當真娶了她,磊兒這一世有得苦吃。」
她用力推了推不出聲的丈夫、「你無論如何都要勸他對那蠻丫頭不可動心,瞧瞧人家允兒,多麼嫻淑大方,多麼溫柔體貼,這個樣才是能當良妻的女子。」
「算了吧!」
楊慷舉揮揮手顯得意興闌珊。
「這事兒是我處理得不妥當,還沒好好問清楚就信口惹下了麻煩,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種事不是咱們出了聲就能管得了的。」
「誰說的,方纔那姓齊的姑娘蠻橫得緊,我看磊兒肯定是因著欠她一份恩情,這才縱容忍耐著她的。」
「是嗎?」他卻不作如是想,「你當真以為他只是縱容、只是忍耐嗎?」
他搖搖頭,「依磊兒性格你以為他會是那種委曲求全,分不出恩澤與感情的人?他口口聲聲推說齊姑娘是孩子心性,讓咱們別同她計較,但其實處處維護得緊,難道你看不出她在他心底是不同的。」
「當真如此?」楊夫人憂著眉宇。
「看來如此!」楊慷舉點點頭,伸手將老妻攬在身邊,笑了笑,「所以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甭再替磊兒的爹操這麼多心了,這孩子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 ※ ※
「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想要我說什麼?」
「說你……」齊珂珂在他面前扮了一張可愛的笑臉,「不生我的氣了。」
「我為什麼要不生你的氣?」張磊寒著聲。
「這麼多年之後,我好不容易覓著父親的昔日故人,卻差點兒害他枉死在一個丫頭的手裡,」他輕輕一哼,「南唐前相末了不是喪生在荊南八仙的八仙陣,卻是送命於齊壇四公主的凳子功,這話要傳了出去肯定會是則千古笑話。」
笑話兩字剛出了口,他就聽到了身邊小丫頭忍俊不住的咯咯笑聲。
「你……」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還真笑?」
「不笑怎麼辦?難不成哭嗎?」
齊珂珂伸手抹了抹笑出的淚水,「而且,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好笑嘛,」她擠身坐在駕著馬車前進的他身邊,手兒癢癢又去扯玩他鼻上的銀環,「老實說,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我的,誰讓那老頭子要惹我生氣?」
「珂兒,」張磊沉著聲,「楊世伯是我的長輩,我不希望再聽見你這麼喊他。」
「不喊就不喊!」她無所謂的聳肩,「只要他不叫你去娶別的姑娘,那我就不罵他也不拿凳子砸他了。」
他沉默,要說對她那激動的告白不動心是騙人的,只是,他不能,他必須清醒,為了菊妃托付,更為了她。
「我想到了,無名!」
齊珂珂突然跳起身,張磊沉了沉眉並趕緊空出手來將她攬住,以免她跌下車去。
「回頭、回頭!咱們回齊壇!」她孩子氣的既笑且跳,逼得他只得先勒停了馬。
「為什麼回去?」
「因為任務已了,還上外頭尋什麼癡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我身邊原來早就有個天下難尋的劍癡相伴了。」她笑嘻嘻睇著他及他背上的那口擎天劍,「你愛劍成癡,運劍成狂,和你爹爹一樣,這可是你那楊伯父口口聲聲說的唷。」
「珂兒,」他的手倏然自她身上抽回,「姑且不論我是不是你要尋的癡子,你以為你父王及菊妃會同意讓你與我這流浪江湖的劍客在一起嗎?」
「為何不許?」她睜大稚氣的眸,「是他們自個兒同意讓我們出去尋癡的呀,什麼癡都成的,這可是父王親口許的承諾。」
「雖然什麼癡都可以,但你想過嗎?」他抬起頭,冷幽眸子覷著眼前飛逐而逝的流雲,「以你那比旁人都孱弱了百倍的身子和嬌貴的脾氣,要你過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甚至隨時都可能有仇家找上門的江湖生活,你受得了多久?」
「受得了,我受得了的,身子弱我可以磨,脾氣嬌我可以改,」齊珂珂咬著唇,一臉的執意,「我是認真的,無名,只要你肯讓我陪在身邊,過怎麼樣的生活我都不在乎的。」
冷冷地,他回視她,「你不在乎,我卻不能,珂兒,聽我的,我們真的不合適,不要再逼我對你說重話了,傷了你,我並不好過。」
他用手背輕撫她臉頰,難得縱容自己在她面前表露真情,「珂兒,我不想再騙你,我承認,我在乎你,可就因著這份在乎,我絕不能容許我們之間的未來出現後悔。」
「不願後悔,」她掉下眼淚,「所以,寧願錯過?」
「如果錯過對你是好的,那麼,」他點點頭,「我寧願錯過。」
「可無名……」她在他眼中睇著了堅決,明白他倔強的脾氣,凡決定了的事情絕無轉圜餘地,這樣的領悟讓她身子不住打著顫,「如果不去試試,又怎知會不會後悔?」
「珂兒,你清楚,我也明白,」他凝睇著她,「你的身子是禁不起一次後悔的,聽話,這也是你娘讓我護送你的原因,她知道你向來最聽我的,忘了無名,因為,自始至終這世上就不曾有過一個叫無名的男人,忘了他,很快就有個嶄新的未來在等著你。」
「我不要、我不要!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我不管你是無名,是張磊,是大石頭,或者是任何名字,我都只要你、只要你!」她-著耳朵搖頭哭泣。
「由不得你不要!別再這麼孩子氣了,相信我,我和你娘親比你更清楚什麼才是最適合你的!」他拉下她的雙手,強迫她面對現實。
「什麼叫最適合我的?你們都不是我,如何知道我的需求?我不要最適合的,我要的,是我真心想要的。」
「你真心想要的,」他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卻未必與你有相同的感受,珂兒,別讓你的恣意成為別人的負擔,你口口聲聲要我,可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坦白告訴你,我要的,是自由,只是自由。」
她怔看著他,半晌後才喃喃出了聲音。
「我終於明白了,」她的大眸淒楚地控訴著,「原來,在出門前你早已與我娘為我作了決定,不管我要不要,不論我願不願意,她早幫我設定了方向,而你,是她的幫兇,難怪她會同意放你自由,因為這是你們之間的交易條件,用割捨我來換取你想要的自由。」
他用冰冷掩蔽住那無人覷得見的痛楚,沉默的不作辯解。
「你又依舊只有沉默?」
她咬咬唇,伸出手溫柔地觸摸他臉上那個「囚」字,輕淺淺地笑了。
「繼續保持你的沉默吧,張少俠。」她的笑容苦澀冰涼,是他認識她多年來從未見過的表情。
「當日既是由我作主買下了你的自由,那麼,今日也只有我有權還你真正的自由。」她的手指移開了他的臉,輕輕低語。
「你既然如此渴慕自由,我成全你,從今日起你不再受囚於任何人,我會依你和娘的決定,去做你們認為最適合我的事情,讓你們的交易——完美無缺,而你,亦可盡快盡情地去領受那屬於你的自由。」
她轉身移向車廂。
「我祝禱你今日作了這樣的決定,將來不會後侮。」
她不再出聲掀起車簾鑽入車裡,由著那匹錦織簾幕冷冷地隔阻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