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走得奴才我頭都昏啦。」小靈子求饒的說。
「我在想辦法,你知不知道呀。」她揚著手裡的摺子,「這是我明天準備要上奏的。
「可是哪,宇文執那個狗頭一定會……」她把手向前一拱,學著他那有些緩慢但沉穩清晰的語調,「臣認為此事不妥。公主立意不錯,但此事涉及我朝根本,應謹慎再議。」
「公主,你到底要奏什麼?」飛娜好奇的問。
「我要奏的是,去年華東收成不好,遭受蟲害農民損失慘重,理應免稅三年,讓人民生養恢復生息再繼續課稅。」
她可是翻遍了外地臣工上的疏,才找到這麼一條可以作文章的事,父皇一定會誇獎她的。
「公主說的沒錯呀!宇文大人應該不會反對才是。」長那麼好看的人,腦袋應該不會沒裝東西吧?
「錯!就是會。」棘茉陽斬釘截鐵的說:「他就是會為了反對我而反對,什麼樣的爛理由他都會掰!偏偏父皇就信他那一套。」
「不會吧,奴才怎麼聽都覺得公主這道奏又合情又合理,沒什麼理由可以反駁呀。」
「我剛剛說的你沒在聽呀?那狗頭歪理最多,最會強詞奪理!他一定會說免稅是大事,應該要謹慎什麼的!或者說此例一開,說不定其他各州會爭相傚尤,最後父皇就會被他說服了。」
真氣人,她是一片熱誠要做事的耶!偏偏就有那麼不識相的石頭要擋她的路。
伸腳去踢踢不掉就已經夠氣人了,還踢痛了自己的腳。
「公主,」飛娜說道:「是對的就要據理力爭呀,怎麼可以讓宇文大人一人獨大?你也是丞相嘛,你的意見也很重要呀。」
「說到這件事才奇怪。」她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們說,是不是我罵人的功力退步了?怎麼我老是說不過他?」
「不會呀。公主依然威力十足。」小靈子猛搖頭,「公主,咱們昨天給皇太子送衣服去時,你不是還狠狠的刮了太子一頓哩。」
公主又刮又損,嘔得太子都說不出話來,只是跳腳。
「對呀!太子不是還讚你越來越伶牙俐齒,懷疑你天天練習呢。」
說的沒錯,那只表示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爽月哥哥太好欺負了,另一種可能是宇文執太難搞了。
否則怎麼解釋她明明功力沒退步,卻老是說不過他的情形呢?
「公主是天天練習嘛!」小靈子嘻嘻哈哈的說:「遇到了好對手,進步得更快。」
「別提他啦!想到他明天又要壞我事,我就頭痛、胃痛、腳痛,全身都痛,差點沒昏在地上抽筋、吐白沫!」
「那可不得了,宇文大人舌頭這麼厲害,隨便說幾句就能讓公主倒地不起?」飛娜吐吐舌頭,一臉嘲笑的意味。
「你這丫頭連我都敢取笑!你是種花種久了,腦筋也跟著花了嗎?」她伸手去搔她的癢以示懲罰,飛娜嘰嘰咯咯的笑著躲開。
棘茉陽突然靈光一閃,興奮的大叫,「有了!我有了!」
「什麼?」小靈子和飛娜瞪著眼睛,好奇的問:「公主有了什麼?」
很多東西是不能隨便亂有的耶。
「有了對付那棺材臉的辦法了,呵呵……明天他一開口我就昏倒給他看,我就不信他有那個能耐繼續反對!」
以後只要一說不過他,她就昏倒圖清靜,如果這樣還阻止不了他那張刻薄、鋒利的嘴的話,那她就一輩子不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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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棘茉陽驚叫一聲,惹來了早朝上各部會大臣的白眼。
連棘剛都關心的問:「公主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她狠狠的瞪了宇文執一眼,心裡恨聲不絕,「沒有,兒臣只是給只大馬蠅叮了一口而已。」
「沒事吧,要不要請御醫來看看?」殿堂之上會有馬蠅?茉陽把這當馬廄了不成?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沒事。」臭宇文執,多事、雞婆、愛出風頭、愛搶功!
害她驚訝的亂叫,這下子面子都丟光了。
「沒事就好。」棘剛眼神掃視著眾大臣,繼續說道:「華東蟲患這道摺子誰壓下來的朕也不再追究,就照宇文執所建議,免華東地區三年錢糧。」
眾臣一同躬身道:「皇上聖明。」
棘剛一笑,「皇上聖明也沒用,連這道摺子都見不著。要是少了一個宇文執,皇上就不聖明啦,哈哈。」
棘茉陽氣得咬牙切齒,本來父皇稱讚的人應該是她的!
這個馬屁精,愛出風頭、愛搶功勞的天字第一號大混蛋!
害她昨天練習昏倒練了好多次,差點沒真的把自己給撞暈,誰知道居然用不到!
他要換成不反對她,改搶她的風頭也說一聲,讓她有時間準備呀!
這樣算什麼?!
左相袁覽欽道:「皇上重用宇文執是有先見之明,更是聖明之極。」
「袁卿說的也是,皇上本該聖明,這聖明不就是耳朵、嘴巴、眼睛都要用才能稱王嗎?」
眾臣們見皇上今天心情甚好,連說了幾句笑話,也跟著哈哈的笑了起來。
除了棘茉陽以外,人人都很愉悅,還有人趁機討好宇文執拍他馬屁。
「公主,還痛嗎?」
痛什麼呀?「啊?」
「朕看你面有不愉之色,是咬傷的地方痛嗎?」
她都差點忘了她被馬蠅叮咬的事了。「沒有,兒臣不痛,兒臣只是心裡不痛快。」
「喔?為何不痛快。」
她拿著摺子道:「兒臣今日本來要上奏,求父皇免華東地區三年錢糧,誰知道……」
「誰知道卻被宇文執搶了先,所以你心裡不痛快?」
棘茉陽不說話,只是朝著宇文執哼了一聲。
「宇文執,你搶了公主的彩,朕可饒不得你。」棘剛雖然這麼說,語調卻是輕鬆的,「該怎麼罰你才不會讓你覺得委屈,而你又能服氣呢?」
宇文執出列一揖,「錄囚一事臣願為公主之副,將此等無上光榮讓與公主,以謝臣不慎之罪。」
說話咬文嚼字的,輕鬆一點會怎麼樣?老是這樣不累嗎?
錄什麼囚呀,講得不清不白的,到底有多光榮她也不知道,說不定這傻瓜唬她呢。
「好,朕准了。」棘剛欣賞的一笑,「這事就交給公主和宇文執了。」
他一揮手,「如果沒事要奏的話,就退朝吧。」
大臣們魚貫散去,棘茉陽又槓上了宇文執。
她驕傲的說:「我現在是要考你,不是不知道才要問你,你懂不懂這兩者的差別?」
「公主想問什麼?」看她剛剛在朝上一副想問又好面子的樣子,八成是想問他錄囚的事。
「就已經跟你說是考了,你聽不懂呀。」這裡人這麼多,要是讓他們知道她貴為公主,又到格蘭斯求學過三年,卻連錄囚是什麼都不知道,那她還有臉見人嗎?忙著挖洞躲起來就夠她忙的了。
「跟我來。」她毫不避嫌的往他手腕一抓,拉著他往後宮走,「你小心一點,眼睛不要亂看!手不要亂動,腳不要亂走,這裡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可以進來的地方。」
「那公主為何把小臣往這帶?」
「那當然是因為本公主想害你呀。」她轉過身來,甜美的一笑,「你又不是侍衛也不是太監,更不是進來辦事的,也沒有腰牌。
「如果我現在放聲大叫,說你尾隨我到後宮要非禮我,你說你的腦袋會不會搬家?」
「不會。」宇文執用一種異常肯定的口吻說。
棘茉陽反而悶了,「為什麼?」
他哪來的自信呀?
「因為她們都聽到你說想害我呀。」這丫頭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他遠遠就看見那群女人從另一條小徑走了出來,此時就站在她身後。
「她們?」她眼珠轉了幾轉,嘿嘿的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副跟人家很熟的態度說:「我跟你開玩笑的,怎麼你這麼認真呢?
「我是要帶你去看一種很奇特的花,是我從格蘭斯帶回來,爽月哥哥幫我種活的。」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身來,一副很吃驚的樣子,「母后、懿妃娘娘、兩位姊姊,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呀?瞧我這耳朵真不中用,都沒聽到你們的腳步聲。」
「茉陽!你真是胡鬧呀,怎麼可以這樣對宇文大人呢?」要是侍衛不知道她在開玩笑,不分輕重的傷了人,那可怎麼辦才好。
「我開玩笑的嘛!都說了是要帶他去賞花。」棘茉陽狀甚無辜,「不過既然在這遇到了兩位姊姊,那正好。」
她笑咪咪的說:「我兩位皇姊人比花嬌,是宮裡的兩朵解語花。你先湊合著看看,我有事先走啦。」
棘馨風聽她這麼說,心裡暗喜臉上就露出了喜色,一雙杏眼眨巴眨巴的看著人家。
「茉陽公主。」宇文執連忙道:「皇上命我倆錄囚,臣恐怕無暇賞花。」
皇后說道:「既然有要事,就趕緊出宮吧。」
旁邊這兩個丫頭呀,對一表人才的宇文執可不是視而不見。
一個是有心又有意,一個是有心假裝無意,可不知道這宇文執是她的乘龍快婿呢。
茉陽不知道愛惜,反而將如意郎君往花窟送,真是個傻丫頭。
「母后,還不急啦。」她都還沒弄清楚怎麼錄哩。
「怎麼不急?皇上交代了,就要趕快完成呀。」皇后不斷的催促著。
棘茉陽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她的陷害計畫,帶著宇文執出後宮,到三希堂去向他請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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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太佩服我啦,公主我就是這麼有本事。」棘茉陽得意揚揚的說:「好啦,可以把嘴巴闔起來了。」
看她們一個個聽得目瞪口呆,她就覺得心花怒放,這麼大的責任說出來挺威風的,做不好還有別人可以連累,也挺不賴的。
「哇,這麼說來錄囚是件大事呢,一定很辛苦。」飛娜說道。
經過宇文執的開示,棘茉陽才明白何謂錄囚,以及到底有多重要。
錄囚就是審查、詢問囚徒的慣例。朝廷會不定期的派人視察監獄,詢問囚徒察看獄情平反冤獄、釋放輕刑的罪犯、減免重罪等。
也就是說,透過錄囚的舉動,犯人若有冤屈就有機會平反,被判輕或判重的也有可能再判。
小靈子說:「聽起來跟公主之前的天聽石差不多嘛!這宇文大人真奇怪,又要反對公主的點子,卻又自己去搞這錄囚。」
「這根本不一樣嘛!」飛娜不這麼認為,「左右丞相親自下獄視察,哪個狗官敢搗鬼?犯人有冤屈,一查就清楚明白啦。
「我說宇文大人這招是要收買民心,難怪皇上肯允。」
「喔,你什麼時候改到宇文家當差了?」棘茉陽啐道:「儘是幫他說話。」
「奴才哪敢這麼放肆。只是要我真有了冤屈,是萬萬不敢上天聽石擊鼓的。」
「那就是你自個膽小,可不是天聽石沒用。」
「不是呀,公主,」小靈子也說道:「換了我,我也沒那膽子。」
她不懂了,「這是為什麼?」
「皇上日理萬機,哪有那種精神和時間來管升斗小民的事?說是天聽石,告到皇上的御狀,可來審的還不都是官兒。」
「官官相護嘛!說不定狀沒告成,自個反先送了命,那多划不來呀。」
「再說啦!要是狀告不成,惹惱了對方,那不是多吃苦頭嗎?對方是尋常百姓便罷,要是你告的是官,那九成九穩死的。」
棘茉陽被她們一人一句說得有點動容,她在思考新政時應該學著從平民的角度出發。
她覺得很理所當然、很容易的事,對他們而言是要冒生命危險的。
她根本沒有想到過這一層。
這麼說來的話,就算宇文執沒有反對,父皇也不一定會答應。
這人說話很刻薄,做事倒是挺認真的,她不只一次看見他在東書房辦公,裡面的從官都走光了,他卻還在。
錄囚是他跟父皇請命的,他幹麼要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做這種事呀?
這應該是吏部的責任呀,他把人家的事搶過來做,難道不怕吏部不滿嗎?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吏部有想到的話,也就不用他請命了不是嗎?
就像華東蟲患的事,他居然可以早她一步處理,她可是拚了命的埋在那些外疏裡面找了很久耶。
如果他不是天天讀那些疏的話,他是怎麼知道的?
「公主!公主!」小靈子連喚了她幾聲,她才回過神來,「是奴才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了?」
「不是的。是我自己覺得怪怪的,好像錯看了一個人。」她歪著頭說著。
棘茉陽心裡滿是疑惑,會不會她真的冤枉了人家?
人家根本沒有那個意思跟自己吵架,可是自己就是那麼會扭曲人家的話,把好人變成了壞人?
嚴格說起來,她好像也沒吃到他什麼虧。
反而是她對他做了有些過分的事,差一點就讓他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
可是她道過歉,應該就一筆勾消了呀!
是他自己在她跳胡旋舞的那天,說她傷風敗行,惹得她鳳顏大怒,兩個人才又結下樑子的耶。
思來想去,怎麼想都是他不對,就算她對他有什麼誤會,那也是他的錯,誰叫他要讓她有理由相信他是大壞蛋。
突然外面的宮女揚聲道:「公主,馨風公主到了。」
「馨風姊姊?這麼晚了,來做什麼?」棘茉陽奇怪的說。
平常也沒在來往的呀,怎麼會突然來了呢?
「拿消夜來給你這小饞鬼吃呀。」棘馨風一進門就笑,「我讓御廚做了一碗燕窩粥打算墊墊肚子,睡個好覺。
「誰知道她們煮多了,我聽齊兒說你燈還亮著,就拿過來咱們姊妹分著吃。」
小靈子連忙從齊兒手中接過食盒,飛娜趕緊拿出各色用具,準備伺候主子們用消夜。
「謝謝馨風姊姊。」
她挽著棘茉陽坐下來,輕皺著眉毛道:「妹妹這右丞相當得辛苦,瞧瞧又瘦了。下午我瞧見你時,就想跟你說說話,可你忙著呢,我也不好留你。」
「也還好啦,不怎麼忙,過幾天才會忙一些。」她老實的說,心裡還是覺得奇怪。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總不會真的送消夜來跟她分食吧?
「喔?為什麼呢?」她這麼一說,又笑道:「我想起來了,下午你跟宇文大人說錄囚,敢情你要忙這回事啦。」
「是呀,我們打算先從大理寺的牢獄開始,跟著出城入府,太遠的地方去不了,只能交給底下的從官了。」
棘馨風聽她一句一個我們,聽得心裡發酸。為什麼天下的好事都給茉陽佔盡了?
老天真是不公平!論學問、見識、蘭辰姊姊比她高明。
說美貌說個性,她棘馨風也遠勝於她。
那為什麼總是茉陽得到所有的好處呢?真希望她快點嫁人,最好嫁得遠遠的,免得礙眼。
「真羨慕你呀,隨時可以出宮。」棘馨風是真心的感到羨慕。
「要出宮很容易呀!求求父皇,他都肯的。」
「可咱們是公主,出個宮有一堆儀注,麻煩得很。」
「你不說,人家怎麼會知道。」棘茉陽聳聳肩,「人家知道你是公主反而麻煩。自由自在的到處走,那多好。」
「真的嗎?」棘馨風一喜,如果真是這麼容易的話,那麼她要出宮跟宇文執多多認識些,也不是什麼難事嘍?
「嗯。」她點點頭,「是真的呀。」
「我知道了。」棘馨風起身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點歇著吧。」
「噢,不過你的粥不吃啦?」特地要御廚做的耶,一口都不吃不是很可惜。
「不用了,你吃就好,多吃一些喔。」宮女拿著風燈,又引導著她離開了漱芳齋。
「你說馨風公主是怎麼回事呀?」小靈子站在門口,小聲的說。
「誰知道呀,神神秘秘的。」飛娜也壓低了聲音。
畢竟人家是公主,奴才怎麼可以非議呢?
裡面棘茉陽正掀開了鍋蓋,「哇,好香呀!我肚子還真的餓了,大家一起來吃吧,上好的燕窩粥呢。」
大家一聽到公主招呼,連忙快手快腳的圍到桌邊去,漱芳齋裡的規矩就是有東西大家一起吃,那是誰也不會客氣的啦。
小靈子連忙關門,準備搶粥去時,兩盞亮光從即將關攏的門縫中閃了進來。
「奇怪,是馨風公主落了什麼東西嗎?」
還是別的訪客?真怪,漱芳齋今天人氣這麼旺,平常不上門的貴客也來了。
她看清楚來人之後,回頭喊了一聲,「蘭辰公主來了。」
「啊?」棘茉陽放下了調羹,「一口都還沒吃到呢,唉。」
姊姊們今天是怎麼回事呀??
難不成她的漱芳齋今兒個摻了花粉,會招蝴蝶又招蜜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