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企業大廈,十一樓,研發部門。
隨著高跟鞋的聲響,一道窈窕的紅色身影疾走而入。
「昨天的程式,我找人研究出來了……」
她興沖沖的走向電腦室。
埋首在大電腦前的幾名工程師,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即匆忙的站了起來。
「辛副總。」
「唉!告訴你們N次了,免禮啦!」她不耐的擺了擺手。
「可是……」一名工程師呼儒的說道。「這是上面的規定。」
辛氏是來日本企業的經營方式,層級森嚴,下級對上級的禮貌,被視為企業精神重要的一環;更有甚者,一個臉色不對,就慘遭降級的命運。
「還不是那些老頭子搞出來的玩意兒,」她柳眉一皺,不滿的說道:「到底是會做事比較重要,還是會拍馬屁比較重要啊!」
由於辛氏是莎娜的父親和辛家的長輩們聯手創立的,所以他雖然居總裁之位,但制度和決策的部分,還是得聽從幾位大股東的意見,以示尊重。
而身為辛家第三代的莎娜,年輕氣盛,完全不吃這一套,凡事以能力為先。如此的性格,雖然以總裁之女坐上了副總經理之位,但她直來直往的行事作風,早已觸怒了幾位父執輩。
又加上她相當能幹,被列為下任總裁的人選之一,老股東們幾乎已將她視為最大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所以,她在辛氏所承受的壓力之龐大可想而知。
雖然她為了不讓父母擔心,總是笑瞇瞇的回家,但心理的壓力,早已反應在身體上。
「誰有胃藥.先借我.等一下要去開會。」她眼睛仍盯著電腦螢幕,一手向後伸。
由於工作繁重,又極耗腦力,她幾乎天天熬夜,胃藥和咖啡已成為她這幾年生活中最最親密的好夥伴。
「辛副總,其實這些事用不著您親自來做的。」一名工程師略顯不好意思的說道。
程式開發是技術人員的工作,而身為高級主管的莎娜,大可坐在後頭蹺腿納涼,偶爾來巡視一下就好。
「不讓我做一點實際的東西,她美麗的眼眸專注的盯視著,另一手快速的核巡過螢幕上列出的一排排數據。「整天開那些不知其所以然的會議,會把人煩死……
啊,讓我抓到了,就是這筆!」她興奮的抓了張紙,記下了要修改的地方。
身為辛氏的副總經理,她最痛恨的就是開會。
大學念數學系的她,最重視的就是數據以及可行性。
不管是物理實驗,還是商業行為,都需要用數字來計算投資成本,以及預測其成功的機率,這兩者相加起來,就稱為可行性。
一本企畫書,天花亂墜的寫得文筆再好,缺少了這兩者,都會被她毫不留情的打回去。
而她所受過的數學訓練,就是有多少證據講多少話,以及敏銳的抓出失敗和成功之間,那個關鍵的「為什麼」是躲在哪個點上。
但,會席上那些股東們毫無憑據的闊論,往往她聽了之後忍不住伸手抱住肚子,胃隱隱的抽痛。
而她忍不住起身出來糾正的結果,就是在往後的幾個星期中或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好幾份額外的工作,讓她日夜不眠的趕工,胃痛得更加厲害。
這一切,她也只能咬緊牙根的忍下去,不希望因父親的庇蔭而顯得軟弱。
蕾兒見她在自家企業還被整得如此淒慘,就叨念著:「早就識你去看《白癡》,你不聽,看吧!所以現在沒辦法和白癡打交。」
她聽了只有苦笑的分。
有時候她覺得念文學的蕾兒似乎比她更適合在企業界打混。
「辛副總,請馬上到十樓開會。」
擴音器裡傳來甜美的聲音。
「唉,胃痛的時間到了。」她歎了一口氣,不情願的站起身,纖手下意識的輕撫著腹部。「今晚去讓阿公看看吧!」
「看來,我以前幫你準備的那副棺材還不能丟掉。」白色的簾幕內,傳出老人的聲音。
「你再不好好珍惜自己,總有一天會——」
「全身血淋淋的讓人抬進來。」她接口說道。
簾幕拉開,一身紅衣的她,低頭扣上了胸前的鈕扣,邊說道:
「阿公,你就不能換句新的嗎?」穿著絲襪的長腿,優雅的滑下了病床。
辛老醫生伸手打開了看片台的白燈,將X光片掛上。
「只不過這回不是讓人用刀桶的,而是胃出血吐的。」老人如此說道。滿是皺紋 的手指向片子。「你自己看看,這一顆爛胃。」
「還好嘛,沒有千瘡百孔。」她彎身打量著,悠閒的說道。
「還敢說,」老人板起了臉孔。「你今年才幾歲?」
「二十六。」
「再不好好調養,只怕它撐不過十年。」
老人轉過身來面對著她。比起以前,白髮更加蒼然,眼神卻仍然銳利。
她聳了聳肩,說:「也許我當初應該去混黑道,說不定會輕鬆一些。」
辛老醫生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去!你這是什麼話!」
她坐回病床上,側躺下了身子,一頭烏黑秀髮技散在枕上,輕歎道:「阿公,我最近覺得好累喔!」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那麼拚命,你就不聽。」
她少女時代仗著一身好筋骨,拚命的幹架,好不容易誘導一她回到正途,如今在職場上,卻是另一種拚命。看到眼前滿身疲累,猶然不肯放鬆的孫女兒,他真不知當年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她起身,雙手環住老人的頸項,撒嬌的說道:「阿公,我是個好女人吧!」
「比起九年前好太多了。」老人筆下不停,眼前卻浮現當年那美艷不馴的女孩。
「那,為什麼一直找不到好男人呢?」她略感委屈的說道。
這幾年隨著肩上的壓力逐漸加重,她心底越來越渴望能有個男人在背後支撐著她,讓她在下班後能在他懷裡喘口氣,得到他溫柔的慰藉。
然而……唉她暗暗的歎了一口氣。
「不是找不到,而是你沒有發現。」老人語帶玄機。
「有啊,九年前就發現了一個上等貨,」她笑說道:「可惜一直追不到。」
說起她和唐家老大的緣份,還真應了算命師所說的「王不見王」。
當初為了倒追他,她千方百計的從唐雅人那裡探聽,沒想到過沒多久,唐家老大就返回維也納,說是小弟唐水陽的病又犯了,要留在身邊照顧,一直到後水陽上了高中,病情穩定後,一大一小才回台灣定居。
而留在台灣的唐雅人,和她又做了四年的大學同學,雖然一個在物理系,一個在數學系,由於所修的課有不少重疊的,彼此見面的機會還是很多,更何況……
「你和那個年輕人,後來為什麼沒去參加比賽?」老人的聲音將她的神思拉回。
辛老醫生口中的「年輕人」,這麼多年來,指的都是同一個人。
「喔!那個啊!」她笑了笑,說道:「你也知道嘛,那時他腰受了傷,所以就——」
她又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唐夫人的反對。
比賽年年都有,今年沒法參加,明年再去就好了,她和唐雅人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讓唐夫人知曉了,冷冷的拋下了一句:
「唐家的兒子不是隨便跳舞給人看的。」
當時她聽了頗火大,很想頂回一句「那你還老叫他去陪那些無聊女人跳」,卻讓唐雅人給拉住了。
他對母親向來溫順,也就從此不再提起比賽的事,害得金毛仔……喔,不對,是法南斯老師很失望,一直到現在,還常瞅著他們兩人,頗感遺憾的歎道:
「多棒的一對舞伴,真可惜不能參賽……」
老人目光轉向她。「可是後來你們還是繼續一起練跳舞,」老眼盯著她,意味深長的說「一直到現在。」
「練上癮了嘛!」她嬌嚷道:「誰叫你不讓我打架。」當時她那一身精力無處發洩,只好去和那傢伙跳舞了。
唉,以前是精力過剩,現在卻是力不從心。她心中唉歎著。
「只是因為這樣?」老人斜瞅著她,語帶深意。
「要不然還有怎樣。」她隨口回了一句,無暇多想。「我回家了,拜!」抓起紅色皮包,踩著高跟鞋走出了小診所。
辛家大宅前,竄出一條鬼祟的人影。
「辛莎娜小姐,」一台小型錄音機正對著她。「請問你和唐家少爺是否熟識?」
「你說我和誰?」她鳳眼危險的瞇起。
「你和……」記者A被她這麼一瞧,不覺心生膽怯,給巴了起來。「唐……唐家的…」
只見她眸中閃過一絲警戒,瞬間即逝,笑瞇瞇的說道:「我們認識啊!唐氏和 我們辛氏都是大企業,難免會碰到啊!」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記者 A心中叨念著。
「但是,聽說你們十七歲就認識了。」
「是啊!念同一所高中嘛!」她依然笑盈盈的。「有錢人家子女都會去念的那一種嘛!」
她在暗示我不要亂作聯想——A記者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聽說他……」記者A遲疑了一下終於大了膽子.亮出了王牌。「他曾經為了救你受過刀傷。」
霎時,明艷容顏布上了陰影,她走向前一步——
「啪!」的一聲,隨身錄音機被一股大力拍落到地上,背蓋碎裂,電池滾了一地。
記者A嚇得連退了兩步,語音顫抖:「你……你想幹什麼?」
怎麼辦怎麼辦?她可是連劍道選手都能揮出車外的女強人,何況是他這個小小的記者……
她威逼向他,沉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老天!還真給他蒙對了……
「我……我……」記者A囁囁嚅嚅的。「我……有內線消息
局老兄,趕快現身出來拯救我吧!他心中哀號著。
「給我聽好!」那張美艷的臉龐偏向他,語氣充滿威脅:「你誰都可以寫,就是不能寫關於他的事。」
一把揪住他的衣頜,鳳眼中露出凶光。
「一個字也不准寫,聽清楚了沒有!」
「知……知道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勉強的回答。
「哼!」她放鬆了手,窈窕的身影走入了大宅。
待她消失在大門後,記者A驚魂未定的揉揉脖子。
「好恐怖的手勁!差一點就……」他繼而歪著頭,不解的喃喃自語:「可是,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呢?」
辛莎娜在社交界是有名的豪爽大方、直來直往的性格。
她從不在乎自己的緋聞被寫得天花亂墜,卻警告他不要寫唐家的少爺…
剛才她的樣子,完全不像平日的滿不在乎……
那副神情,彷彿盛怒的母獅要保護她的情人…
嗯,好像挖到大新聞了!
*** *** ***
走下了廊階,正要彎身打開車門,打橫裡衝出一條人影。
「唐雅人先生,請問你知道你大哥正和辛氏企業的大小姐相戀嗎?」
他乍聽之下,不覺一楞,立即溫文的說道:「對不起,可以請你再說一次好嗎?」
「訪問你知道唐勁風先生正和辛莎娜小姐相戀嗎?」對方立即重述了一次。
大哥和莎娜?他臉上不覺露出錯愕的神情,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記者A見他如此神情,自以為敲中了他心底的隱密,心內竊喜著。
只見唐雅人俊容一整,馬上刻眉微抬,語調輕鬆的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完全沒聽說?」
「據說她在十七歲那年就愛上你大哥,一直到現在,始終不能忘情。」記者A很得意的爆了個文藝腔。
只見那張俊美的容顏在剎那間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隨即恢復了平日的微笑,斯文的說道:「對不起,這是我大哥的私事,我不方便談。」
說完便打開了車門。
望著他略顯匆促的背影,記者A心中更加的得意了起來。
嘿嘿,連社交界中最出名的交際能手唐雅人都不小心露出了破綻,這件事百分之百是真實的啦!
明天,放頭條!
*** *** ***
「通通」兩聲,莎娜踢飛了腳下的紅色高跟鞋,面朝下臥倒在床上。
此刻的她,又累又倦,卻還不能休息。
房間的地毯上,堆滿了檔案夾、書本,和散落一地的紙張。亂七八糟的,她看了心情更加的煩躁。
勉強的支起了身子,長髮披散在臉上,她無力的坐了起來。
像病入膏育似的,她虛弱的站起身子,走向前去,一把拉開了浴室的門。
自從二十歲之後,她和蕾兒便擁有自己的房間,而且都是套房式的。這是辛母應姐妹倆的要求,特別請人來裝潢的。
她進入業界之後,時常一埋首計畫之中,便接連著好幾天沒出過房門。而蕾兒現正在攻讀文學博士,一趕起論文也是沒日沒夜的。
有別於少女時代的同房上下鋪,睡前的東扯西聊,現在姐妹兩人,都是在半夜三更起身泡咖啡時。在走廊上相遇。
互朝對方臉上的熊貓眼圈望了一眼,舉手「嗨」了一聲後,又回到各自的房間,關上了門,繼續奮戰。
浴室的蓮蓬頭下,熱水嘩啦嘩啦的往下衝。
熱氣蒸騰中,她美好的胴體彷彿浸在一團迷霧之中,堅挺的雙峰、誘人的腰臀,都遮掩不了她渾身所透露出的疲累姿態。
「唉,真想這樣一直衝下去。」她怨歎的自語著。不情願的關了水龍頭,長腿踏 出了浴盆。拿起掛在一旁的大浴中,匆匆的一包就走了出去。
倚坐在房內的小沙發上,她拿起了話筒;撥了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一被對方接起,她連報名也省了。「今天有個記者——」直接的說道。
「我知道。」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溫文磁性的嗓音,在夜晚中略顯低沉,給人一股柔穩的安心感。「他也來找過我了。」
聽他如此說,她不覺微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她一人獨自應付這個麻煩。
一股清涼的夜風從門縫飄了進來,有點冷意。
她在沙發上縮起了身子。「我已經警告過他,如果敢寫出來,就要他好看。」
話筒中傳來他的笑聲。「很像你的作風。不過,對方不見得——」
「哈啾!」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感冒了嗎?「從另端傳來輕柔的探詢。
「沒有啦,是——」想告訴他此刻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眼光無意間掃見地上那一團的混亂,一絲心煩升起,口氣煩亂的說道:「算了,和你無關。」
話筒那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傳來輕輕的問話:「他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半跪在沙發上,她一手掀開桌上待處理的卷宗,一見到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心頭有著壓了石頭似的窒悶。
對著話筒,她不耐煩的說道:「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才對。」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的沉寂。
半晌後,才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莎娜,我——」
她卻已無心再談,匆匆的說道:「我還要忙。」
「卡!」的一聲粗率的掛上了電話。
「嘟……嘟……」電話那頭傳來斷訊聲。
唐雅人掛上了聽筒,輕歎了一口氣。
他目光不經意的在房內別覽著,最後,停留在書桌上站立的一張相框上。
相框裡,穿著深藍色高中制服的一男一女站在大鋼琴前正笑得開懷,他們的手臂交扶,臂彎上坐著一名黑褐頭髮的小男孩。
那是他和莎娜,以及他同母異父的小弟弟,水陽。水陽小時候曾經回來台灣一 趟,這張相片便是那時拍攝的。
而不知何故,莎娜第一眼見到他的小弟弟,就有著莫名的好感。
他神思不禁回到了許多年前,當莎娜還是個豪爽不馴的少女時……
*** *** ***
唐家客廳——
「好啊!總算抓到你了!」她笑道。
小男孩不安的蠕動著,褐色的柔髮在她下巴擦來擦去。
「小鬼,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否則,嘿嘿!」她哈哈怪笑了起來,很像電視裡的巫婆。
在琴椅上看到這一幕的他,忍住了笑,叫道:「水陽,來二哥這裡。」
「啊!」她轉頭向他,詫異的說道:「原來他就是唐家最小的那隻,你們兄弟倆捧在手心上當寶貝的水陽弟弟?」
她放下了小男孩,在他小肩膀上輕拍了一下。「找你老哥去吧!」
「二哥!」水陽撲向了他,小手抓著他的西裝下擺。
他低視著小弟,故意以警告的口吻說道:「這個是壞姐姐, 以後離她遠一點。」
「喂喂喂!」她抗議的叫道;「請你不要在可愛的小男生面前破壞我的形象好不好?」
「哦?」他好整以暇的說道:「女流氓的形象嗎?」
就在兩人習慣性的言語交鋒時,小小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她不是壞姐姐。」
兩人同時住口,兩張漂亮的臉孔同時轉向下方的黑褐小頭顱。
只見男孩仰著頭,很認真的說道:「因為剛才二哥陪她一起彈鋼琴。」
唐雅人聽了,俊秀的面容露出了一抹尷尬,轉過瞼去。
剛才他的確是一時興起,讓莎娜挨坐在他身邊,玩起了鋼琴,卻沒想到讓躲在門邊的小弟看見了。
他們彈的是圓舞曲,他彈左手複雜的伴奏,她則隨興敲著右手簡單的旋律;行家和生手,居然也胡亂的合成了頗順耳的樂聲。
只聽見小男孩稚嫩的嗓音說道:「二哥向來都是獨奏,彈……」
男孩努力的踮起腳尖,從鋼琴上頭取下了哥哥平日常練的樂譜。
「二哥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最喜歡彈這個。」小手翻開其中一面遞到莎娜的鼻尖下。
只見她頭低一瞧,口中輕咒了一聲:「媽的!一大群的豆芽菜,說明也是英文,看不懂。」
一旁的唐雅人,薄唇揚出了戲謔的笑。
「那是蕭邦的大波蘭舞曲。」小男孩以一種崇拜的口吻說道:「二哥說蕭邦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鋼琴家喔!」
「大概吧,」她一聳肩,轉向唐雅人吐了吐舌頭,說:「會瞎掰,當然比平常人厲害一點。」
他也立即回敬她一記白眼。
「可是,我比較喜歡看二哥和姐姐一起彈琴。」小男孩頗有氣質的微傾著頭。 「他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唐雅人聽了,俊秀的容顏顯得有些不自然。
「那當然,」莎娜合上了手中的樂譜,瞄了他一眼,撇了撇紅唇。「他樂得有人可以嘲笑。」
「對啊!」他毫不留情的譏嘲她。「某人居然以一指神功敲鋼琴,之粗魯之暴力,實在令我不敢領教。」
「看!」莎娜蹲下了身子,在小小的水陽耳邊說悄悄話:「你二哥是大壞蛋,專門欺負女生,你長大以後不要學他喔!」
「二哥不是那種人……」小男孩急急的為兄長辯解著。「蕭邦的音樂很溫柔的,」小小的手掌合在胸前,彷彿可以湧出光似的。「只有像二哥這樣溫柔的人,
才能彈得那麼好。」
「是喔是喔!」她朝後雅人扮了個鬼臉。「很溫柔。」接著馬上做了個「才怪」的口型。
他挑了挑眉,不表示任何意見,走到水陽身邊,修長的身子蹲了下來。
「還記得二哥上次跟你說的嗎?」
「嗯。」小男孩認真的點了點頭。「保護身邊的女生,是男生的責任。」
「不過,像她這種女生,」他一指比向莎娜。「就算死在你面前也不用救了。」
「喂!唐老二,」她不滿的嚷著。「你——」
*** *** ***
這一幕少年時代的快活回憶使他不覺綻出了笑。
此時,門板上傳來一陣輕敲,將他的神思拉回。
「二哥。」少年溫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聞聲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同樣的深藍色高中制服;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微笑,使他在剎那間產生了錯覺,彷彿看到九年前的自己。
他定了定神,柔聲問道:「水陽,有什麼事嗎、」就在今年春天,水陽和當年的兩位兄長一樣,在唐夫人的反對之下,選擇了回台灣念高中。
「聽大哥說你要調去倫敦分公司三年,」少年俊雅的容顏對著他。「跟莎娜姐說過了嗎?」
想起她適才的不耐煩,唐雅人臉上一僵,口氣嘲諷的說:「她有必要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