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何止馮天倫一個?
心心那張「利嘴」氣死了不少英雄好漢。
「你說你叫……猩猩?」官差疑惑的看著她。
這姑娘長得挺標緻的,講起話來也很正常,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會有這種怪名字的姑娘,會不會是她記錯了?
「是啊,」心心也疑惑地看著他。「你已經問了第七遍了,我叫心心沒錯,怎麼,我的名字有問題嗎?」
一旁的馮天倫努力地忍住笑。
「這……」官差又再次看向他。
「不關我的事,她只是我路過撿來的,我怎麼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馮天倫將罪過撇得一乾二淨。
「是啊,早跟你說了,這跟他無關,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心心不耐煩了。
這差爺到底是辦還是不辦?蘑菇了老半天只是問同樣的問題,煩不煩?
「這……」官差看向坐在他後頭的夥伴。
他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那……這尋人啟示我就這麼寫噦?」
「寫啊!」就等著你寫呢,早寫不就得了。
官差又看了眼她的同伴,只好真的拿起筆來。
梁猩猩,尋找其父下落,知其行蹤者,重賞!
「嗯。」看不懂的心心接過告示遞給馮天倫看。
「啊?哈哈哈……」馮天倫大笑,笑得捧著肚子彎下腰。
心心早已習慣他的失常,不理會他;將告示還給官差。
「真……真要這麼貼嗎?」官差希望她再考慮。
真的這麼貼,到時可是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貼吧,要不然教你寫幹嘛?」這差爺真是!
「喂,別笑了。」心心不高興地踢了踢坐在地上喘氣的馮天倫。「起來了。」差爺那種覺得她很怪異的眼光,教她看了不舒服。
「好。」馮天倫站起身和心心一塊走向門口。
「哎呀!」官差又叫住她,「你真要這麼貼啊?」
心心翻了個白眼。「是!」要她說幾次?
「好吧,就這麼貼了。」由她吧!
他是看這個姑娘長得挺標緻的,才會這麼熱心,既然人家不領情,那就算了。
臨出衙門,心心突然想起忘了向人家道謝,於是她回身有禮地朝兩位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
「對了,」心心忽然想到。「你們兩個長得不像耶,真的是兄弟嗎?」
「是啊。」兩位官差疑惑地對看一眼。
都怪弟弟,初見她的剎那驚為天人,趕緊向她示好,表明自己有多厲害,他們兄弟倆一定能幫她找到她爹。
直到馮天倫高大的身影出現後,他才閉嘴趕緊辦起正事。
「如果你的眼尾再往上拉高一點,」心心比著。「眼白的部分再多一點,這樣你們兩個看起來會一樣的凶狠,那就很像了。」心心說出她的發現。
兩位官差目瞪口呆。
哎喲喂呀!馮天倫一臉無奈地拉她趕快往外走。
瞧,人家會認真幫她找人才怪。
「等等!」做哥哥的拍桌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損我們兩兄弟,你活得不耐煩了啊?好歹我們也是七尺男子漢……」
心心睜圓了眼睛。「你哪有七尺?你跟我一樣高,還好意思說?」
「你……」他的臉立即漲成豬肝色。
「噗……」馮天倫想笑,趕緊掩住嘴,拉著人就走。
「等等!」官差氣得叫住她。
心心朝他揮揮手,跟著馮天倫往外走。
「你……」兩兄弟追出門口。
最令人氣昏頭的,莫過於自己氣得要命,卻只能看著對方笑著離開。
兩兄弟怒火滿身竄,但又能拿心心如何?她又沒犯法,更何況她身旁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傢伙,能一路毫髮無傷地把她送下山而不被土匪砍成八塊,他們想討回公道,恐怕得掂掂自己的斤兩。
「哼!」兩兄弟重重哼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只好又回到衙門去。
當然,那張告示已被撕得粉碎。
「猩猩,噗……」馮天倫忍不住又笑。
「嗯?」她瞅了他一眼。
「我看你也別指望他們兩個了。」把人家氣成那樣。
「我從來就沒想要指望他們,是你叫我報官的。」心心嘟起小嘴。
「唉,怎麼事情又推到我身上?你爹不見了,你不報官那誰來幫你?」雖說他確實因為嫌她麻煩,才把這差事推給衙門。
「差爺要是真那麼厲害,土匪就不會這樣猖狂了。」
馮天倫點點頭。也對,想不到猩猩還不笨嘛!
***
兩人一路往梁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停地吵吵鬧鬧,還算愜意,不過吃的就成問題了。
心心沒錢。
馮天倫就更別指望了。
沒了功力的他,已經不知多久沒幹活兒了,原本身上不缺銀兩,但前兩天在路上遇到一個沒錢幫老伴兒下葬的老太婆哭著當街行乞……
唉!他的心是肉做的,銀兩全給了人家,雖說不後悔,但現在肚子很餓啊!
「我肚子一餓就會走不動耶!」
如果他再不趕快想辦法弄點吃的來,猩猩一定會這麼說,他太瞭解猩猩了。
猩猩如果餓了,就會真的賴在地上不走,到時又要他背,他可不幹。
所以他得趕快找吃的。
家家戶戶炊煙升起,更教人飢腸轆轆,沒錢買又沒那個臉賒,看來只有用偷的。
平常他絕不會嚇唬那些善良的老百姓,真要偷的話,他會去偷那些為富不仁的傢伙,輪不到這些窮苦人家。
不過今天不同,他有只「猩猩」要喂。
「就這戶人家好了。」馮天倫停下腳步,垂涎地望著掛在竹竿上正待風乾的香腸,忍不住地嚥了下口水。
「你認識?」心心也跟著停下。
她望著這戶人家用膳的情景,一臉的羨慕。
「你肚子餓?」他都聽見她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
「嗯。」她吞了口口水,趕緊點頭。「你要去跟他們要吃的?」
「要?」他大聲嚷嚷。「你去要?」
與其向人乞討,他寧願去偷。
「呃……」她立刻面有難色。「我又不認識人家……」
「那我就認識人家?」
「是你自己說『就這戶人家好了』,我還以為你認識,所以應該是你負責去要飯才對。」
「我……」
真想宰了她!
「你看見那戶人家的香腸沒有?」
心心點頭。
「我去偷兩串來,你到那邊等著。」
「啊!!」她花容失色,「你……你要偷……」
馮天倫趕緊將她的嘴摀住。
「梁猩猩!」他從牙縫裡進出話來。「你要是敢再吭一聲我就
宰了你!」
也不看看他這麼做是為了誰?
突然心心看到兩隻鳥在天空中盤旋,她馬上拉下他的手。
「偷東西是不對的。」她訓道。
「你……」他叉起腰來。
「你不是說你是大俠嗎?」她朝那兩隻鳥兒一指。「現成的食物就在那兒,你幹嘛還偷?」
「你……」
「你不是說你有多厲害又多厲害嗎?怎麼,打兩隻鳥有問題,竟然寧願去偷?」
「我……」
她以為他沒想過啊?
剛剛他趁她休息時爬到樹上找鳥巢,心想沒魚蝦也好,總得先張羅些吃的再說,可是當他爬上樹之後,看見一窩嗷嗷待哺的雛鳥只只對著他嘰嘰叫以為是母鳥叼著蟲兒回來,他的心就軟了。
他殺了那一對夫妻,那誰來餵它們那一窩小寶貝?
教他眼睜睜見它們餓死?這種事他怎麼做得出來?
「梁猩猩!你到底想不想吃東西?」再噦唆他就掐死她。
「當然想了……」
「那就給我閉嘴,趕快去那邊躲著。」他火大地指著要她前去的方向。
「可是……」心心皺起俏臉。
她的心……碎了。
她好喜歡馮天倫,知道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他愛吹牛,脾氣又不好,老對她吼叫,又有點神經兮兮,經常動不動就大笑,可這些她從來沒放在心上。
但是……他竟然會想偷東西?
天上的飛鳥不屬於任何人,肚子餓了打下來吃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他竟如此墮落,寧願偷也不想自會其力。
她怎麼能不傷心呢?
她還滿心希望想嫁給他……
「你……」
馮天倫一呆。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這……偷個香腸又不是什麼壞事……」
要不然他們吃什麼?怎麼捱到她家?
「好好好,」見她控訴的眼光,他忍不住投降。「大不了等咱們到你家後再拿兩串回來還給人家,這樣總可以吧?」
「好呀!」心心高興地笑開臉。「到時候咱們再偷偷把香腸放回去。」哎呀,她怎麼沒想到呢?還是他聰明。
她笑著跑開,並囑咐他小心點。
馮天倫張圓了嘴,愕然地看著她的倩影。
她還真是好騙,他只不過隨口說說,她還真當他會拿兩串回來還給人家啊?
還有,這樣也是偷呀,有什麼差別?
不管了,先偷了再說。
誰說他只偷兩串?他將竹竿上的香腸全都抱走,心想,大不了他改天丟筆銀子給人家,讓對方以為是喜從天降,還香腸?算了吧!
***
兩人來到湖邊,準備烤香腸。
湖邊繫著一艘竹筏,心心樂得叫出聲。
「有船耶!」
「那也叫船?」他哼了一聲,逕自找柴火去。
心心跳上竹筏又笑又跳,好不快樂。
竹筏搖搖晃晃的很刺激,心心玩興一起,解開繩子,竹筏就這樣飄了出去。
「喂,猩猩,」馮天倫嚷道。「我已經生好火,你還不快來……」他一回頭看,突然呆住。
「猩猩!」他大吼,趕緊跑向湖邊。
「你……你等著……」他慌了,四處找繩子或竹竿,好把她拉回來。
心心正要說話,又被他打斷。
「你千萬別跳下水呀!」馮天倫一看她搖搖晃晃的在竹筏上走著,心膽俱裂地吼。
他想,幸好風不大,竹筏又沒有飄太遠,現在去找繩子還來得及。
「我去找根繩子,你等我。」
「哎……」心心想叫住他。
她話還沒說完,他人已經消失在林中。
心心是想告訴他別急,她會泅水,而且竹筏上有根劃木,大不了她劃回岸邊就是了。
一陣風吹來,將竹筏輕輕地推了回來。心心索然無味地跳上岸,任由竹筏再度飄出去。
「好香啊!」原來是香腸熟了。
心心高興地在火堆邊坐下來,慢慢地轉動著熱呼呼正滴淌著油汁的香腸,然後拿起來吹涼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香,唔……」
好吃可是好燙,心心不時地朝小嘴扇風。
「猩猩!」馮天倫心急地從林中衝了出來。「怎麼辦?找不到繩子。」他喊著。他一直找不到繩子,因此抽出褲帶應急。
找不到繩子就算啦。嘴裡的香腸讓心心沒辦法開口說話,只好任由他吼。
突然馮天倫淒厲地叫著她。
「猩猩——」
馮天倫驚慌地瞪著生無一物的竹筏,以為心心掉到水裡去了。
「猩猩——」他立刻衝進湖裡。
被他的吼聲嚇一大跳,她的嘴被燙著,還不小心被香腸噎到。
真是要命,他吼什麼吼?
心心不悅地起身看向湖邊,突然瞪大了眼睛。
「喂,你回來呀!」
然而她的聲音被他鬼吼鬼叫的聲音蓋過。
「猩猩——」他驚喘地看著平靜的水面,心頭更加緊縮。
「猩猩——」他再次大吼,不自覺地眼睛開始泛紅。
她氣壞地叉著腰,在岸邊瞪著他。
「猩猩……」他的吼聲有著哀痛,哽咽了起來。
「你回來!」她終於逮到了空檔大喊一聲。
「啊?!」他驚喜地立刻轉過身。
「我都已經上來了,你下去幹什麼?」真是怪胎一個。她沒好氣地用腳尖打著節拍。
「你……」他愕然地看著她。「你……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他傷心得要死,還以為冰冷的湖水帶走了她,結果她……
「我早就上來了。」她瞪了他一眼。「你沒事下水幹嘛?」
「我沒事……」
這傢伙有沒有良心?竟然說他沒事下水幹嘛?
她怎麼不想想到底是誰害的?
「你一衝人林中,我就跟著上岸啦!」
「你……」他咬牙切齒,慢慢地游了回來。
「好了,快上來吧。」心心笑著朝他招招手,「香腸很香呢,快點來吃吧!」
他一定要宰了她!這個時候眼裡竟然只有香腸!
臨上岸時,他突然煞住勢子,一臉不妙。
呃……他的褲帶……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這下子他怎麼有臉上岸?
他提著褲頭站在水裡,眼巴巴地吞著口水,看著她快樂地吃著香腸。
湖水冰涼徹骨,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快上來呀!」她笑著招手。「你喜歡待在水裡?」
他哪有可能喜歡待在水裡?這個白癡。
方才在林子裡,他情急之下將幾根草隨隨便便綁在褲頭上,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
幸好他的褲子沒被水沖走,否則他就真的一輩子都別想上岸了。
她笑著威脅道:「還不上來?香腸快被我吃光噦。」
誰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吃香腸?馮天倫氣得頭都快爆炸了。
一想到他剛才的驚慌失措和心碎哽咽的呼喊,他就深深為自己的愚蠢感到不值。
唉!誰教他不幸遇上了猩猩,真是欲哭無淚。
不得已,他只好咬牙提著褲子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