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倖逃過一劫,只是更令她心驚膽戰。
光別說該怎麼應付正偉不時提出的要求,單單她的家人就很難應付,想說服他們,她倒不如私奔比較快。
家族成員的性格,令她想起來就頭痛。
首先是外婆,這個最疼她的老人家,偏偏什麼都聽媽媽的,尤其她又有些奇感跟直覺,而那些奇感跟直覺總是特別准。
她非常擔心,一旦那些奇感跟直覺被不信邪的正偉反諷,外婆會被氣暈的。
再來是她媽媽。
自從決心給女兒一個單純的成長環境,吳玉芬就嚴格限制她,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有預知能力。
還有章家的問題。他們住的這間鬼屋正是向隔壁的章家買的,以超便宜的價格買下這間鬼屋之後,說也奇怪,他們家就愈來愈賺錢。
加上章家人有一些奇特的能力,看得見奇怪的東西,還能相安無事的跟那些東西生活在一起。據他們的說法,嚴格挑選屋主的章家老祖先們終於相中了藍家當他們章家的鄰居,他們才會把房子便宜賣出。
章家擁有傲人的豐厚財力,更令吳玉芬覺得她買對了房子,認識對的朋友。
這些理由加起來,讓安妮的外婆、母親和弟弟統統不看好她嫁給章司以外的男人。
她終於鼓起勇氣跟家人提起正偉已向她求婚,打算來訪,立刻引起母親激烈的反應。
吳玉芬生氣的擱下手中的咖啡。「你說那個叫什麼偉的最痛恨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結果你竟然想嫁給這種人?」
「媽!」安妮頭疼的喊道。
「別叫!」再叫她也不會心軟。「當初你爸爸是最挺我的,可是嫁過去後他們家族的人全把我當怪物看,你忘了媽媽的教訓?」
「媽……」
吳玉芬舉起手阻止她發言。
「媽還沒說完。平常把我當怪物看也就罷了,一旦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不順心的,總會第一個責怪我,說我壞心,早就看見了卻不肯跟他們說,真是把我氣死。」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保護女兒。
安妮難過的低下頭。
「不管我怎麼跟他們解釋我突然消失了預知能力,他們就是不信,你爸爸死時,他們更一口咬定是我這個不祥的女人才害你爸爸這麼早走的。」
「媽……」安妮趕緊擁住她。每當媽媽一提到爸爸總會哽咽,她好不忍。
「安妮,如果不是當初他們一直排斥我,把我當怪物看,我也不會老希望自己的能力消失……」她多麼的希望能融入那個家,成為他們的一分子!
「媽!」安妮緊緊的擁著母親。
藍安奇嘴裡嚼著口香糖,吹著泡泡,兩腳擱在桌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眼睛晶亮無比,一臉同仇敵愾。
每當母親提起這件事時,他眼裡總會閃現憤怒的火花。
至於吳婆婆,毛線打到一半正坐在餐桌旁打盹,眼鏡斜斜的掛在鼻尖上,快掉了下來。
吳玉芬安慰的拍拍女兒,立刻又恢復堅強。
「媽媽認為爸爸才是被他們害死的,如果不是他們,媽媽也不會這麼想要讓能力消失。」
接著她歎口氣,「安妮,看看媽媽的遭遇。」從此吳家跟藍家斷絕往來,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媽媽不願讓你重蹈覆轍。」尤其對方又這麼排斥她,可以想像安妮婚後會多麼不幸。
想起正偉,安妮忍不住一笑。
「他是很排斥沒錯,可是他不會讓我受委屈的,那種被家族欺負的事絕不會發生。」她清楚正偉的性子,只是,前提必須是正偉不排斥,而且還能接受她的能力才行,這實在令人頭大。
「章司也不會讓你受委屈,」安奇忽然開口。「因為我會揍他。」
「你這孩子!」吳玉芬高興的笑罵道。
安奇無所謂的挑高眉,十指交叉閒適的放在肚子上,靜靜的瞅著她們兩人。
「總而言之,媽媽不答應你跟那個叫什麼偉的交往。」
「對!」安奇吹了個泡泡,說。「這已經是我們容忍的極限。」
姊姊怕媽媽和嚴正偉過招,所以每天晚上時間一到,媽媽總會自動迴避,這還不夠嗎?
「應你的要求,他是我們唯一答應讓他知道你的秘密的人,你自己說的,如果他知道你有預知能力而嫌棄你,你就放棄。」瞧,事情拖到現在還沒解決。
安妮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如果姊嫁給章司,我們兩家不就永遠在一起了嗎?」安奇高興的說,完全無視她的怒容。
「是啊!」吳玉芬也笑了開來。
「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了。」她蹙眉道。
「什麼?」
吳玉芬和安奇一同跳了起來。
「你……」
「姊,你瘋了?」
「我愛他。」安妮堅定地說。
「愛不能當飯吃!」安奇生氣的斥喝。有了媽的經驗還不夠?這個只會為愛情犧牲的傻瓜!
「媽不答應。」吳玉芬一臉堅決。「我絕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吳婆婆醒了過來。惺忪的睡眼加上鼻尖上的老花眼鏡,讓她看起來有些滑稽。
看,這就是她的難題,她該怎麼辦?
安奇湊近她,壓低了聲音,「章司說了,如果我答應了,他就答應跟我一起背叛媽,呵呵……」
安妮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難怪她每次找章司,談了那麼多次都沒有結果,原來是這個傢伙在作祟!
「誰教章司是我的死黨?」安奇兩手一攤,說得十分無奈。
好傢伙!不過,她有方法威脅他。
「你不想要零用錢了?」她對他迷人的一笑。
他的電腦升級,他的義大利BALLY皮夾,還有腳下那雙六萬元的鱷魚皮鞋,是從哪兒來的?都是從她這個家中的財務大臣不時善心大發而來的。
「媽,姊威脅我!」安奇變了臉色。
「安妮!」吳玉芬生氣的斥責了聲。
她無聲的瞅了安奇一眼,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安奇緊張了,趕緊拉她到院子裡一塊兒商量。
「我是為了你好。」天地良心,她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好歹她是他姊姊,他是真心為她的未來打算。
安妮只好先從小弟下手,至少不會孤立無援。
「一句話,幫不幫?」
「我幫了,你會後悔。」以後可別回娘家哭訴。
「我不會後悔。」只有愛過的人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媽會扒了我的皮!」
「那你等著被我扒皮吧!」她乾脆的手一揮,轉身就走。
「哎哎哎……」他緊張的又把她拉回來。
於是經過一番商量的結果,安奇只好答應,不過必須是在背著母親和外婆的情況之下。
「OK!」安妮高興的彈了聲手指。
安奇聳聳肩。
反正遇了他這一關,也過不了他「上頭」那一關,他還是先別跟自己的零用錢過不去,等買了哈雷機車再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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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得已臨時作罷,可不表示他會這麼就算了。
由於臨時庭取消,使得正偉有空檔,當下就備了份禮物,驅車前往安妮位於半山腰的「豪宅」拜訪。
的確是豪宅。
這年頭想要住這麼寬闊的房子實在不容易,四層樓高的建築再加上寬闊的空間,看起來的確十分氣派。
只是這房子有點陰森,站在它的面前好像隨時會被吞噬般,可能是左右的密林遮住了陽光所致……
咦?他瞠大了眼,原來是一式兩棟的房子?這發現讓他莞莆一笑,想起了安妮的;「胡說八道」。
誰看了這兩棟這麼大的豪宅都會有股發毛的感覺,難怪安妮會信以為真的以為隔壁那戶人家真的看得見什麼怪東西。
這年頭裝神弄鬼還不容易?安妮的家一看就知道沒整修過,跟隔壁落魄的那一棟一樣,一副飽經滄桑的模樣,令人看了不禁大搖其頭。
婚後,度完蜜月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幫岳母整修這楝豪宅,恢復昔日光彩,讓他們住得舒適又安全,花多少錢他都不在乎。
只是他慘了,他的心意全被老祖先們「聽」見。他一點都不知道住在這兩棟豪宅裡的藍、章兩家其實是有錢人家,別說整修了,再買個兩幢別墅也沒問題,更不知道不是他們不肯翻修,而是不能修。
這裡的一草一木全是老祖先們的眷戀,除了水電工程及基本的土木維修外,其他的都不能動。當初可是說好的,如果藍家要私自動工,別怪他們沒事先告誡。
正偉觸犯了人家的大忌,偏偏他又不信邪,這下子不知該如何收拾。
打定了主意,他揚起手正要按門鈴,卻發現沒有門鈴。他不可思議的呆了半晌,最後決定只好用拍的。
裡面到底聽不聽得見?他無法確定。
一手提著禮物,一手用力的拍門,天知道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庭院深深卻不設門鈴的?
「來了。」
門一拉開,一張酷似安妮的俊臉出現在他眼前。
「你找誰?」安奇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長得還真不錯。難得他這個大帥哥也有認同別人的時候,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這人八成是找錯家了。
「我是……」一道人影出現,讓他驚愕的住了嘴。
那個經常和安妮碰面的傢伙竟然只穿了條海灘褲就從她家裡跑出來?
「他是……」這事非同小可,正偉立刻開口問。
「我姊的男朋友。」安奇不耐煩的回答。
他瞪大眼睛,心彷彿被戳了個洞,突然喘不過氣。
「你是誰?」安奇不客氣的問。找人找到問到他姊姊的男朋友幹嘛?
「安奇!快點。」章司朝他招手催促。
他還以為是他叫的披薩來了,害他趕緊衝出來,原來是不認識的人。
「馬上來了。」安奇回頭叫道,然後回過頭不耐煩的問:「喂,你到底找誰?」
正偉被震得開不了口。
一頭亂髮、裸露著上身,可見這傢伙昨晚明顯的就睡在這兒!
正偉見鬼似的表情讓安奇疑惑的轉頭跟著瞧,搞不懂他為什麼直瞪著他家的門發呆。
「你說……他是你姊的男朋友?」
「你到底找誰?」安奇一臉敵意。
「我不相信!」正偉大受刺激的搖頭。
他無法相信,無法相信單純的安妮會背著他做這種事。
「你不相信?他們都快結婚了!」安奇只想快快把這怪人打發走。『喂,你到底想幹什麼?』再不走他要揍人了。
「結婚?」正偉的臉一下子刷白。「他們要結婚?」他用吼的問,心臟狠狠地抽痛,一股受辱、被騙的憤怒漸漸地浮現在臉上。
「你到底……」安奇這才發現不太對,這傢伙認識他姊姊?
「他們經常這樣……這樣……親密?」正偉的聲音有些發顫。
「他們還一起洗過澡呢!」小時候。
突然安奇想到什麼,驚恐的瞪大眼。「不會吧……」是的話他就慘了!
安奇見鬼似的瞪著他,「你是……」千萬不要是……
「我是你姊的男朋友。」正偉臉上毫無血色的說。「她才剛答應我的求婚。」他手中的禮物重重的摔落在地上,行屍走肉般轉身就走。
「喂!」安奇駭了一大跳,趕緊要留人,「誤會,這全是誤會一場!」
「這不是誤會,你還說他們一起洗過澡。」
「那是……」他急得跳腳。
「我作夢也沒有想到安妮會腳踏兩條船……」怪不得,怪不得安妮一直不肯讓他來她家。
「不是這樣的!」安奇吼道。
「你不必幫她解釋。」他什麼都瞧見了。
「真的不是這樣!」這真是要他的命啊!
「誰呀?」聽見安奇的吼聲,吳玉芬趕緊探門出來瞧。
安奇趕緊擋住她的視線。
「報僮。」安奇趕緊將門砰的關上,轉身面對母親。
報僮?
正偉還沒有意識到安奇說的是誰時,突然砰的一聲,把他震醒了。
安妮的弟弟說他是報僮?一股被設計的火氣一下子爆開來。
她到底是怎麼向家人介紹他的,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如果他是報僮,那剛剛那個叫安奇快點的傢伙就是撿馬糞的!該死的安妮!
就在他憤怒的想要敲門質問時,門又在這時候被拉開。
「嗨!」安奇對他露出無辜的笑容。
這回他不敢把門開得太大,像是欲遮掩什麼似的。
「幸好你還沒走開。」他的笑容特別的親切。
「誰是報僮?」正偉的眼裡射出怒火。
安奇無辜的一聳肩。當然是你了。
「你姊是這麼介紹我的?」
安奇一驚,「不不不!」他舉起雙手要他別氣。「不是這樣的,全是誤會一場。」天哪,拜託,把剛才他說的全忘了吧!
「誤會?」正偉冷笑一聲。
這節骨眼安奇實在無法解釋太多,只能說:「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那我該什麼時候來?」他發怒的問。
「放心。」安奇壓低了聲音。「我姊就快要把你帶回家了,忍耐點。」
這是什麼跟什麼?他偏偏要在這時候進她家,好歹也得替自己出口氣,讓安妮的媽媽知道他是誰,何況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生氣的想要進門,卻被安奇推開。
他瞪著安奇,安奇立刻一副討饒的笑容。
偏偏在這時候,章司又來湊熱鬧。
章司搔著頭,一副愛困的表情,無力的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受不了的坐在石階上瞅著安奇。
「你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你知道我睡了幾回了?啊?」
「章司!」安奇低斥了聲。電腦遊戲可以等一下再打,但眼前這傢伙不處理掉他會死得很慘。
「你到底要我等多久?還有,你媽媽叫你進去喝綠豆湯。」
「馬上就進去,你也先進去。」他說什麼也不能讓兩人正面交鋒。
「你到底在搞什麼?」瞧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章司不耐煩的抓了抓脖子。
安奇無辜的轉頭朝正偉笑笑。「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趕緊又轉回頭,「章司,你快進去!」有人想將他碎屍萬段呀!
章司一臉無力的站了起來。「乾脆我替你打發那個報僮好了。」真是婆婆媽媽,大不了每份報紙都給他訂三個月,反正錢又不是他付。
「你你你……你幹什麼?」安奇可緊張了。
「我來吧。」章司步步走近,要他讓開。
「報僮」這兩個字無異是火上加油,只見正偉的表情更加難看。
安奇的臉轉來轉去,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後決定在章司出面以前明智的把門一摔,用力關上,阻止大動肝火的無緣姊夫撕咬他的死黨。
章司蹙起眉頭,「你就這麼把門關上?」真不禮貌。
安奇二話不說的拉著他就走,邊走邊回頭,覺得趕緊退回屋內才安全。
大門外的正偉一臉驚愕。
想不到安妮的弟弟又再度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他頭一次嘗到這前所未有的屈辱。
原來安妮還沒有告訴她的家人他的存在?那他算什麼?正偉頓時怒氣衝天,無法冷靜。
另一方面,千萬個問號在章司的腦中冒起。
安奇到底在搞什麼鬼?怎麼神經緊繃如芒刺在背,還不停地回頭?難道外頭的人是來找麻煩的?
啊,安奇深感不妙,趕緊又拋下章司折了回來,將門開了一條縫。
「喂,他們只是青梅竹馬而已,別放在心上。」說完,他趕緊砰一聲又將門摔上,還落了鎮。
正偉驚愕的瞪著門。
他還來不及把話聽完,門又再度被摔上。
他愈想愈光火,什麼青梅竹馬?
是青梅竹馬又何必隱瞞?對方看起來好像跟他們家很熟,又為什麼怕被他知道?全是借口!
為什麼他不能曝光?為什麼來到這裡連杯水都討不了?
他的身份竟然不如那個叫章司的男人!
他到底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