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保重 第四章
    璩悅詩的腳程再快,仍敵不過後頭輕裝的精兵,更何況她還挾持著一個人質飛來飛去,對剛痊癒的她來說,實在非常吃重。

    後頭追兵緊追不捨,她一直沒能甩開他們。突然一個聲音干擾她,讓她的心臟突然扭絞起來,她痛得沒踩穩,從樹梢拉著皇太后直直落下,只聽到皇太后驚慌的喊聲,伴著漫天繽紛的落葉,接著便是兩個重物落地的聲音。

    幸虧無人的山林濕地堆著一層厚厚的枯葉,才使她們摔下時無恙。

    「你還好吧?」璩悅詩護著皇太后,在落地前她一個翻轉,將皇太后推至身前,而她則背部先落地,當了皇太后現成的護墊。

    「母后!」是昭安的吼聲。他會殺了她!他一定會殺了她!她竟然敢讓他的母親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

    璩悅詩一聽到昭安憤怒至極的吼聲,不顧心臟傳來的疼痛,掙扎著站起來,她不能功虧一簣,她的夥伴就在附近,剛剛她的同伴吹起月笛,那是組織要召回失敗者回去受罰的信號。

    原來她的同伴一直在皇宮附近,所以月笛一吹,她的蠱毒才又發作,痛得被無聲的笛波引領,一步步踏上死亡的歸途。

    「你小心些,我的同伴就在附近,待會兒我會把你交還給你兒子,你自己可得機靈點!」她趕緊將皇太后護在身邊,小心觀察四周,後有追兵她倒不怕,擔心的反而是前者,他們殺人不眨眼,有男有女,看來她今天是逃不了了。

    皇太后聽了她的低語,詫異的看著她,難掩驚訝。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她還沒搞清楚為什麼明明應該是她先落地,怎麼反倒是壓在她身上?還沒有將疑問搞清楚,璩悅詩的話教她摔得糊塗的腦袋又多打了好幾個結。

    「委屈你了!」她淒涼一笑,眼神落寞,隨即又提振精神。「你兒子來了。」

    「母后!」昭安氣急敗壞的追來,身後卻沒跟著幾個,顯然已分路包圍住她,也包圍住她的同伴。

    「你!」昭安憤怒到了極點,指著她開罵:「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朕待你不薄,有意放你一條生路,而你竟然恩將仇報,你看看你是怎麼待皇太后的,啊?皇太后跟你有仇嗎?啊?」昭安又怒又急又心疼,母后被折騰的模樣令人不忍。他說著,已經隱忍不住,隨時就要大開殺戒。

    「慢著!」她趕緊忍住疼痛,扭著皇太后的手肘護在身前,把他硬逼退一步。

    皇太后雖心知有異,但聰明的默不作聲,由剛才的跡象看來,這個女殺手並無意殺她,只是需要一個有助逃遁的人,而她是上上之選。

    昭安心疼的看著母后,看她將驚慌壓下,已沒有先前的驚駭,但蒼白的臉頰、仍在滴血的粉頸仍讓他蹙眉。

    「放了她!我保證不為難你,你要逃就逃,只求你別傷她。」他盯著她的眼,咬牙承諾,他不相信她逃得出他的手掌心,現在他只想救出母親。

    璩悅詩不想跟他扯,因為月笛愈吹愈急,她握住刀柄的手甚至有點顫抖。「跟我走。」她壓低了聲音在皇太后耳邊低語,以她現在的身手不是任何人的對手,她需要有人配合。

    皇太后詫異的眨著美麗的鳳眼,但沒說什麼就跟著璩悅詩一步步後退。

    母后的表情讓昭安提高警覺,他知道這林子裡除了她們還有別人,但母親的表情怪異,像是在給他無聲的暗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璩悅詩不著痕跡的提醒他,慢慢將昭安引到了崖邊。早在行刺之前,她和另一名夥伴就已先勘查過地形,她知道出了東廂閣直往東南三十里左右有一道懸崖,就是她們現在的位置。

    「你想幹什麼?」皇太后開了口,還以為她會放人,寬心了不少,現在被押至崖邊,分明是想同歸於盡。

    一看是斷崖,昭安臉色大變。

    「你……」他衝到崖邊,堵住她的後路。

    「把她放了!」他一步步向前,硬將她逼退。「別以為我母親在你的手裡我就奈何不了你,你想跳崖可以,把她放了!」他大喝,雙眼染紅,如果沒有母親在她手裡,他會將她劈碎。

    璩悅詩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他早就看出她的不對勁,只是他不敢冒險,他不願意他的母親有個萬一。

    璩悅詩突然發笑,但在笑的同時靈動的美目卻在昭安的面前飄了飄,示意他有人聽得到他們在談些什麼。

    「李昭安,你覺得很奇怪,我如何出得了皇宮?又如何通過那群守衛?」

    他當然想知道。

    「廢話少說,放了我母親!」

    「他們吸的是攝魂香,是一種俗稱鬼蘭的植物提煉而成,所謂鬼蘭並不是花科植物,而是毒草,氣味飄散時,宛若蘭花的氣息,恬恬淡淡,吸不到一刻鐘便會陷入混沌狀態,但它的毒性卻只能持續短暫的時效,雖然短暫,卻已夠取人性命,如果……」她的眼睛飄了飄,意有所指。「你的那群飯桶如果懂得提高驚覺,聞到任何味道都即刻閉氣,就不會落了個辦事不力、理當問斬的罪名。」

    「你還敢說,你們除了蓄意傷害無辜,運用邪術殘害忠良,還會做什麼?」他說著,怒不可遏的使出擒拿奇招,出手快又狠,手腕的勁道運足了七成,只要讓他一探手罩住,胛骨會立時碎掉,痛不欲生。

    璩悅詩的蠱毒時好時壞,月笛似乎受到了阻滯,聲波雖然不再干擾她的心律,讓她暫時減緩疼痛,但她臉色蒼白,一臉的疲憊,這一掌顯然是承受不住了。

    就在這時,遠處黑暗中劃出一道亮光,朝昭安的手掌襲來,昭安本能的就要去接這暗鏢。

    「別接!」璩悅詩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手撥開昭安探來的手,另一手兩指飛快的點偏襲來的暗鏢。

    「你……」昭安正感訝異。

    「璩悅詩,你好大的膽子!先是洩露攝魂香的秘密,暗示對方防範,現在又打落黑衣使者的毒鏢,你分明存有異心,留你不得!」

    陰森的樹林中,走出兩位身著黑衣蒙面的男人,另六位則一式的黃袍黃巾蒙面。

    「哈!原來你們還有分等級?人殺得愈多,衣服就穿得愈黑,這才跟良心比得過去啊?」昭安還有心情說笑。手一揮,他帶來的人馬早已面露殺機,隨時準備出手俎擊,個個亮出傢伙。

    兩名黑衣使者的武功不弱,站在身後的六位黃衣人則是泛泛之輩,但皇太后仍在「對方」的手裡,這使得昭安這邊的人馬個個繃緊神經。

    兩名黑衣人看了看皇太后,冷笑由體內蕩出,可見來人內力深厚,不可小覷。

    「八號,把人質給我,或許我可以保住你父親一條命,如何?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你的父親嗎?」

    「住口!」一陣胸口緊絞的疼痛幾乎令她站不住腳,她踉蹌了下,趕緊摀住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為首的那位黑衣人向身後的人示意,要她別再吹了,一根用白玉雕琢而成的輕巧細笛立刻被納入袖口。

    「我的父親早就死了!」她試探的說著,眼裡卻盛滿了疑懼,怕答案如她所料。

    「哈……哈……」一陣猖狂的笑聲,讓璩悅詩的心跌到谷底,雙眸立即盛滿了急湧而上的淚。

    「你的父親璩盛是活得最久的一位,當年他的手腳筋脈被人挑斷,打得奄奄一息,本以為他再也活不了,將他丟到荒山野外等著野狼來啃,卻被他僥倖逃過。去年才與二王同歸於盡。」

    「原來你們利用了我這麼多年!」她嘶啞的吼著。

    「那是你笨!」

    「璩悅詩,把人放了!」昭安有點緊張了,敵方內訌,搞不好在廝殺前先拿人質出氣。

    「快把人放了!」昭安急了。

    「我跟你拚了!血債血還!」

    在火拚之前,先把人放了!「璩悅詩,我跟你無冤無仇,先把我母親放了!」

    璩悅詩毫不猶豫,正要將皇太后推向昭安之時,突然痛苦的叫了一聲,身子癱軟下來。

    「不許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多出了一支箭,瞄準的是皇太后的心臟。

    昭安看了看,又是他身後的黃衣人在搞鬼,才會讓璩悅詩突然摔倒在地。

    「喂,你別死!要我替你報仇之前,得先留幾句遺言,否則你的屍體怎麼安葬?」昭安急了。她剛剛摔下去前扯著母后的手腕,她摔倒了,母后也跟著跌了跤,在她還未表明棄暗投明之前,他仍將她歸於「敵方」,人質既然還在敵方手裡,他當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璩悅詩抬起臉,咬緊了下唇,終於將身體撐了起來。

    「你就那麼不中用,她只不過吹了吹,你就摔成這樣,還說什麼要跟對方拚了,我看你的血債是別想親手討回了。」昭安如此說,看能不能激起她的鬥志。

    他一直相信人定勝天、有志者事竟成的大道理,相信一個人的意志力,絕對可以克服任何外來的干擾,包括中蠱這種邪門事,天大的痛苦咬緊了牙,他不相信會忍不過去。

    「她吹的是月笛。」璩悅詩痛苦萬分,字字從齒縫中迸出。

    「月笛又怎麼了?」

    「它干擾我的心跳,會讓我生不如死。」

    「那就把它毀了!」

    「談何容易!上!」

    身後六個黃衣人同時往地上丟出迷煙,頓時一陣異味飄散開來。

    昭安大吼:「閉氣。」

    皇太后和武衛早在剛才璩悅詩向他們暗示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對方想要迷倒他們的詭計並沒有得逞,但迷煙阻擾了部分武衛的視線,在迅速展開的陣仗之中,沒能讓昭安的人馬立刻佔上風。

    這卻已給了敵手欺身的機會,一場惡鬥隨即展開。

    迷煙逐漸散去,等昭安看清時,才發現與他的手下廝殺對陣的是那六名黃衣人,為首的黑衣人正跟他纏鬥,而另一名正要逼迫他的母后跳崖。

    璩悅詩在倉卒間,早與皇太后奔向了崖邊,她體力不濟,剛才的情況又危急,她在匆促間護著皇太后直往沒煙的地方跑,卻不知道已奔到了崖邊。

    「救駕!」有人大吼。

    六個黃衣人躺在地上,其餘的護衛奔向前,卻只敢團團圍住她倆,驚懼的看著站在皇太后面前,只要一掌就可以讓她煙消雲散的黑衣人。

    另一群人奔向昭安,還未出手救駕,昭安已經狠狠擊斃了惡徒。他一個跳躍,只一剎那便來到崖邊,雙掌就要劈下。原以為對方會為了避開他這兩掌,旋身與他空中對掌,卻沒想到對方放棄了旋身與他對峙的機會,放著一大片背部任他襲擊。

    「小……」璩悅詩話還沒說出口,昭安便警覺的收回掌勢。他聽過有人穿釘甲護身,上頭還施一層劇毒,他這兩掌要是傻傻的劈下去,只怕他得拖著兩隻黑黑的手掌去見閻王。

    昭安掌勢收回得快,但對方卻利用他在吐息運氣的瞬間出手,只聽到「啊──」一聲,原本應該插入皇太后眉心的匕首,卻改插在璩悅詩的肩窩處。

    「納命來!」昭安怒不可遏的出掌,拳下虎虎生風,決定大開殺戒,將惡徒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黑衣人在驚愕中,沒有拚鬥多久便被昭安格殺。從他驚詫圓瞪的眼眸中,不難看出他根本沒料到被折磨得半死的璩悅詩,竟然在最後關頭還能用盡所有力氣,硬將皇太后推開,而咬牙接下他這一刀。

    「給我搜!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遵旨。」一小隊人馬立即四散,往樹林內搜去,看看還有沒有餘孽?

    「母后,兒臣不孝,請母后恕罪。」昭安雙膝跪了下來,幸虧母后平安救回,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安兒,不能怪你!」飽受驚嚇的皇太后哽咽得無法成言,只是流著淚,摟著昭安的頭,盡情的哭個痛快。

    一道纖巧的人影正慢慢往後仰跌,再退個幾步就到了崖口,昭安立即站了起來,將母后交給身旁的親信,自己則慢慢往那道人影走去。

    她朝他搖頭,要他別過來。

    他則有點心痛的看著她發顫的紫唇,看著她接毒鏢染黑的手指,兩樣東西都有劇毒,她卻默默的為他承受。

    「別過來。」她已經到了崖口。

    「別做傻事。」他已經靠近,朝她伸出手指。

    「我只是個殺手。」她已經氣若游絲,搖搖欲墜。

    不知道為什麼,「殺手」兩個字揪痛了他的心一下。該死的!因她將皇太后綁架出宮,還讓她差點身喪異地;因她竟然敢夜闖皇宮,欲置他於死地;因她加入邪幫,犯下了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她該死!她該千刀萬剮!

    可是,怎麼看見她發顫的紫唇,他竟會心痛?

    怎麼看見她朝他揮手,教他不要過來,已經發黑的手指竟能揪痛他的五臟六腑?

    怎麼看見她左肩胛上的刀還插著,血還滴著,竟讓他英挺的劍眉蹙成一團,再也打不開?

    甚至在挾持人質奔逃中,他親眼見她們從高處墜落,在翻滾中,璩悅詩竟以身體護著母親墜落地面,使她毫髮未傷,剎那間化解他滿肚子的恨意?

    為什麼?

    無法細究,他只知道他無法讓她死在他的眼前,不管她犯了何罪。

    「快!別做傻事!」昭安認真的盯著她的眼,一步又一步靠近,就要觸及她的手指。

    她什麼都沒了!沒了家人!沒了希望!她連命也快沒了!她活著還有什麼用?

    她一直拚命的搖頭,意識暫時飄向天際。

    「皇上!」武衛中有人緊張起來,皇上離崖口太近了。

    「閉嘴。」昭安吼道,射來一記殺人的眼光,把那群人給嚇得住了口。

    「快,把手伸給我。」不敢太逼向前,怕反而把她逼急,他站住不動,伸出手,等著她將她的手交給他。

    她回神,迷濛的雙眼看著他,才警覺他靠得太近。「別過來!」她不置信的搖頭,又要後退。

    「別動!」

    但她已經退後了,一隻蓮足輕點在崖尖,幾顆石子由上而下滾落,讓人看了驚出一身冷汗。

    她看著他的手,再緩緩看向他的臉。「謝謝你,但我不需要。」說著便往後仰,整個人往崖底掉。

    「不!」他驚喊一聲,伸手欲抓,卻因為跌勢太猛,他整個人被拉往前衝,連他也跟著掉,激起了滿谷的塵煙。

    「啊!」

    「皇兒!」皇太后也嚇壞了。

    幸虧她的安兒攀住了崖石,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死抓著璩悅詩不放。但岩石離崖口少說有十尺遠。

    「快找繩子!」皇太后心肺俱裂的喊著。

    「快快快!」武衛們又忙成一團,問題是沒人帶繩子啊!

    「啊!有了!」有人趕緊脫掉褲子。

    「你幹什麼?!」突然又有人大吼。

    「救皇上!」那人邊脫褲子邊解釋,一刻也不敢耽擱。把好幾條褲子連結起來,就是一條有力的拉繩。

    「你混帳!皇太后在這裡你也敢脫褲子?待會兒皇上沒有派人把你閹了,怎能對得起先皇,還不趕快穿上。把上衣脫了!」

    「是是是……」那人趕緊穿上褲子,他怎麼沒想到可以脫上衣呢?

    皇太后聽到有人提到她,反射性的回頭一瞥。「唉呀,你……」她氣得連手指都發抖,竟……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脫褲子,反了!反了!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皇上有難,你還敢在那邊脫褲子,啊!」皇太后別開臉,震耳欲聾的吼著,她差點氣昏了。

    有人鎮靜,有人慌張,有人忙亂了手腳,有人急昏了腦袋。全是呆瓜!全是飯桶!

    「聖上有難,還不快救駕!」皇太后又火大地怒斥著。這裡面最從容鎮定的,就屬她這個老女人了。

    「是!」一群人全奔到崖口開始脫衣,準備將衣服連結起來充當拉繩解救皇上。

    「還不快點!」岩石上,昭安的手酸得快斷掉了,他火大的聲音從底下迴盪傳達得一清二楚──他發火了!

    「是!皇上,您撐著點,小的正準備救您,請再撐著點。」

    「快!」

    衣服終於連結起來,慢慢放往岩石下方。

    問題是昭安一手拉著璩悅詩,一手攀在岩石,這衣繩他怎麼抓?

    「皇上,您不把她放了,恐怕會危及您的性命啊!皇上!」

    昭安的運氣真背,這崖少說十來丈的高度,陡峭得嚇人,要不是昭安命大,被拉下去時眼明手快的攀在崖壁突出的岩石上,他和璩悅詩早就摔入無底洞裡。

    「是啊!皇上,她是要殺您的兇手啊,皇上!」

    「安兒,你為了她不要娘了嗎?啊?」不管這個璩悅詩之前突然發什麼瘋,竟然救她一命,但這一切還不都是她惹出來的,她沒什麼好同情的。

    「皇上,您快呀!」上頭的人急得滿頭大汗,紛紛大叫。

    「喂!你聽見了沒?他們要我放手,你說我該怎麼辦?」昭安俯低了頭顱看著她,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對上面那些熱鍋上的螞蟻充耳不聞。

    「你……放手!」璩悅詩當真掙扎起來,要他放手,讓昭安臉色為之一變。

    「你這麼想死?」他還沒見過這麼不想活的人。

    他看不見她的臉,卻覺得她的體溫燙人。

    上頭的火把竭盡所能的照著,上頭的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昭安這邊的動靜。

    「皇上,不要猶豫啊!您快鬆手,那個人死不足惜啊!皇上。」

    「對啊!」大夥兒七嘴八舌的,想說動皇上把殺人犯放了,讓她早日超生。

    「沒錯,我是不想活,請你成全我!」璩悅詩幾乎是拚了性命在掙脫昭安的鐵掌。

    「別動!你的血又流出來了!」昭安緊張的低嚷。

    「放手!」

    「不放!我又不是你!」

    這一句話惹怒了她,她用力抽起肩窩上的帶毒匕首。眼光發寒的仰視他的臉,惱恨的喊:「相不相信,我會砍斷你的手腕?」

    「你砍啊!你果然狼心狗肺,夠陰夠狠夠毒,連救命恩人你也想殺。」他手臂用力一提,捉著她的手腕硬把她拉上來與她對視。

    「放手!」璩悅詩大喊,見掙不過他的氣力,竟改咬他的手掌。

    上頭的人倒抽了一口氣,皇太后看得更是怒火交加。

    她不知道剛才在掙扎間,那把帶毒的匕首差點揮中昭安的手掌,她不知道在掙扎時,昭安攀著的那塊岩石竟然有鬆動感的晃了晃,搖落了岩石旁兩端黏附在巖壁的沙土,沙土一直掉落,再加上兩具體重的垂直拉力,這才讓人看清楚,那塊岩石只是依附在崖壁,隨時有被搖落的危險。

    「快抓著繩子!」昭安也注意到苗頭不對,要她抓著衣繩。

    「放手!」匕首仍在她的手裡,如果昭安夠狠,放了她,隨時都能逃生。可是他偏偏不肯放手,致使岩石兩旁的沙土掉落得更厲害。

    「你不想報仇了嗎?」他咬住衣擺,有點含糊不清的數落她,目光卻是炯亮。

    「皇上!」上頭又是一陣大驚小叫。

    「你不放手,連你也會跟我一起死!」

    「我看不慣像你這麼不盡孝道的人,連自己的父親被人殘害成這等模樣,你不但不思報仇,反而一心想死。」他決心與她槓上。

    「快放手,岩石鬆了。」

    「松就鬆了,你緊張什麼?」老天爺,他兩隻手酸得快斷掉了。

    「皇上,快呀!」

    她驚慌的眼,在他的臉與崖壁間穿梭,「放手!」他不放手,她真的會傷他。

    岩石撐不住兩人的重量,已經開始往下傾斜了。

    「啊!」

    「快下去救駕,火把照亮!」

    「安兒,你還在等什麼?」皇太后氣極,頻頻喊著昭安的名字。

    兩三道壯碩的人影,四個、五個、六個……愈來愈多人加入,徒手順著崖壁往下爬,準備救駕。

    昭安看了看上頭,又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你還真固執,不過我最瞧不起你這種固執的人,你想死,朕偏要讓你活,沒有我的旨意,你不許死。」有人下來,就好辦多了,至少可以讓他的雙手脫離苦海。

    喘息聲愈來愈急促,體溫愈來愈高,璩悅詩終於熬不過毒力的侵襲。她兩眼潰散,臉色青紫,瞳仁無力地往上吊,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徵兆。

    「我……不行了,放了我,你可以逃……」生!

    「你!」昭安大驚,就在這一瞬間失了神。

    璩悅詩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拿起匕首改插自己的心臟。

    「不!」幾乎是反射性的,昭安想也沒想的手一鬆,兩道修長人影隨著岩石飛落。

    「皇上!」

    「安兒!」

    淒厲的吼聲響遍了滿山滿谷,不敢置信的眼睛全都驚愕的看著崖下,不敢相信皇上就這麼走了。

    「快搜!還杵在那兒!還不快搜!」皇太后嘶聲力竭的哭喊著,慘白的容顏、哀傷的身影,真讓人難以相信她就是尊貴無比、至高無上的皇太后。

    「是!火速派人前來支援!」昭安身邊的貼身侍衛,攬下了指揮的重責,命人將皇太后護送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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