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紅燒豆腐、炒三絲,再來一個香菇炒松茸加豌豆。」無花果念完,笑嘻嘻對尹樵緣道:「師父,你還要吃什麼?」
「看桃姑娘還想叫什麼。」尹樵緣淺笑,他對吃是很隨便的。
只要不餓肚子,餒形瘦肌,妨礙了修道就行了。
「她呀?」師父真是人善良,對一個跟屁蟲何須殷殷垂問?他們師徒吃什麼,她跟著吃就是了,她如果有意見,請她自便。「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瞪去一眼,意示警告:你最好別再叫菜,浪費我師父的銀子。
桃千金笑笑搖頭:「無花果叫了這麼多菜,我不用再叫了。」
算你上道!無花果收回威嚇的眼神,心裡洋洋得意。
菜一一送上,三人舉箸用飯。忽聽樓上傳來一陣陣議論驚歎之聲,連樓下的客人都停筷上去探頭。
樓上發生了什麼奇事?
「小二!」無花果叫住經過的夥計:「你們樓上怎麼這麼吵?」大大的眼睛充滿好奇。
夥計看樣子也是和她一樣,最愛湊熱鬧的性子,以一種神秘兮兮的口吻道:「客官不知道,我們樓上來了一位客人,簡直是海量,我在店裡做了這麼久,沒看過哪個客人像他這麼會喝。剛剛他已經喝了十大壇紹興,臉色變也不變,肚子也不見他鼓起,你說有比他更會喝酒的人嗎?這可真是不要命不是,哪有人這樣喝酒的?我勸他少喝點,可是為他好啊!可他兩隻銅鈴大的眼睛向我這麼一看,哎喲我的媽,我可真的差點腳軟了……」店小二打開話匣子,猶如大海江河,一發不可收拾。
原本低頭吃飯的尹樵-忽地心念一動,這形容怎麼聽來好生耳熟?
尹樵緣放下筷子,走向樓梯。無花果也顧不得吃飯,丟了筷子就跟上去。
哎喲!今天師父怎麼了?平日八風吹不動的他,天打雷劈也不見他皺皺眉頭。
他也有興趣去看那個很會喝酒的奇人?
「借個光。」尹樵緣低聲道,樓梯上的人群見說話的竟這麼一個瀟灑如玉的芙男子,心頭都不自禁升起一股敬畏仰望之感,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踏上二樓,右首窗邊一條剽捷的身影,吸引了尹樵緣的眼光。
但見那人背向樓梯,左手舉著一隻大酒罈,正仰脖喝酒著,不少酒水從他口邊逸出。
尹樵緣踏前幾步,止不住內心激動;自他一登上樓,瞧見這個背影時,他便認出來了。
他來到那人身邊,突然雙膝一彎,跪側在地。
「師父,你這是幹什麼?」此舉把無花果嚇壞了,衝上去要將他拉起。
師父今天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可依她的修為,再練七二十年,也休想動尹樵緣分毫。
她拉他不起,他下一句話可又把她嚇傻了。
「師父!」尹樵緣竟有些哽咽,他是喜極而泣啊:「徒兒總算再見到您了。」 -?無花果傻眼了。師父?那不就是她的師祖?
那人偏過頭來,無花果但覺濃濃的落拓滄桑撲捲而來。他留著一臉落腮鬍,衣衫敝舊,濃眉大眼。如果把五官分開來看,絕對稱不上是美男子;但合併在一起,卻讓人覺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具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那男人垂了一眼,他的聲音也正如他的人,豪邁而-涼。「你怎麼出奇山來了?我不是叫你在山裡修行,別沾染紅塵?」
「徒兒該死,徒兒沒能聽師父的話。」見到師父,尹樵緣好先歡喜,眼中有淚,可嘴角藏不住深深的笑意。
那男子道:「起來,別叫人笑話你。」
「是。」依言爬起。
男子的眼光掃向尹樵緣身邊的無花果,被他冷電般的眼神一掠,無花果全身打了個顫,她這位師祖的目光好嚇人呵!
「師父,這是徒兒收的徒弟,叫做無花果。」尹樵緣緩緩為男子道來,向無花果道:「阿果,給你師祖磕頭。」
「喔!」無花果手腳靈便,翻身下拜,給男子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甜甜笑道:「師祖老人家身體安好。」
嘿嘿!她嘴巴可夠甜了吧?笑得眼睛都瞇起來,這麼誠意十足的笑容,這位多年不見、雲遊四海的師祖包管喜歡她喜歡得十足十。
男子深深瞧她一眼,對肅手恭立的尹樵緣道:「你收這個徒弟多久了?」
「回師父的話,八年了。」
「她是何方人氏?」
尹樵緣尚未回答,無花果搶在前頭道:「回師祖,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師父有一回下山買米,在破廟遇見我。那時烏漆抹黑,半點光不見,我躺在神桌下睡覺,結果把師父誤以為是鬼,嚇得暈了過去。後來師父就把我帶回奇山,收我為徒。」
一口氣不停講完。
男子笑笑道:「小娃娃很會說話啊!」
無花果得了男子一言之贊,簡直快飛上天。她這位師祖真是慧眼識英雄,知道她的好處。是嘛!長嘴巴不就用來吃東西說話嗎?可師父天天念叨她,叫她閉上嘴巴少說點話,讓他耳朵有清靜的時候。
可悶死她了!
奇山上只有他們兩人,她不跟他說,難道對禽鳥花木說去?
「沒什麼啦!」她難得竟有臉紅的時候。
尹樵緣暗暗歎息,他這個寶貝徒弟半點都聽不出師祖的弦外之音。他跟隨師父二十餘年,深知師父簡斷俐落的性情,他不喜聽人贅言的。
「樵緣,你可收了個好徒弟。」男子別有深意的笑笑。
男子笑視著溫文儒雅的尹樵-,他比八年前更加俊逸奪人。
見到無花果的第一眼,他便瞧出了她是個女娃兒,怎麼尹樵緣和她相處了八年之久,竟會不知?
此念一轉,便即釋然。尹樵緣是什麼性子他豈不知?這女娃看來聰明多計,尹樵緣可能被她所蒙,到今天仍絲毫未覺。
傻徒兒!
尹樵緣拱手道:「師父,您這些年都上哪兒去了?」
「沒去哪兒,四處走走。」
找了這麼多年了,塞外大漠、西南絕域,無一處沒有他的足跡。一條記掛了三十年的倩影,卻始終不曾出現在眼前。
想到這裡,心莫名的一痛。右手抓起酒罈,猛灌自己一口。
醉吧!醉鄉是不會有相思之苦的,醉了就不用再想了。
「師父!」他又想起「她」了是嗎?
尹樵緣不解男女之情,何能有叫人生、叫人死的魔力。看師父為情受苦,他好不忍心。
好凝重的氣氛。無花果來回打量著尹樵緣和男子,哼哼,師祖可真有點兒陰陽怪氣,說不上兩句就要灌酒,想把自己醉死不成?
「啊!你──」一人少女驚呼:「你不就是佟七郎嗎?」
三人轉頭看去,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桃千金。
* * *
「你──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名諱?」尹樵緣訝異極了,他從沒告訴過她。
桃千金快步向前,對著佟七郎看了又看,叫道:「真的是你!」忽爾像想通了什麼事,拍手大叫:「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蹦蹦跳跳,又笑又叫。
「姑娘是──」佟七郎印象中不曾見過這樣一個嬌俏活潑的少女。
「喂!」無花果不耐煩了:「你少攀親帶戚。」
桃千金也不著惱,笑瞇瞇道:「你當然不記得我,但我卻認得你。你和龍姑娘在桃花林插柳為香,結為夫妻,然後你去赴一個朋友的約,回來後再也見不到龍姑娘,你傷心得幾欲發狂,你那恐怖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好清楚呢!」
「砰鐺」一聲,手中的酒罈掉在地上,打成粉碎,酒水流了一地。佟七郎猛然躍起,他一站起身,高大的體格更顯得他威猛無儔,他臉色蒼白,雙眼大睜,顫聲道:「你──你怎會得知她姓龍?」
不可能!不可能!桃花林極為隱蔽,方圓數十里內沒有人煙。這是銀絲挑選的地方,她怕父親知道她私訂終身,定然會發雷霆之怒。
他臨去站前,還殷殷叮囑她等他回來,怎知他十數天後回來,竟然人去樓空,此後是三十年無窮無盡的相思恨哪!
「我當然知道。」桃千金歪著頭,呼呼,什麼事她不知道啊?「我還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你想不想知道?」
一個箭步上前,佟七-大掌如巨鉗鉗住桃千金纖瘦的肩頭,急急道:「你曉得銀絲的下落?快說!快說!」
桃千金-他一抓,疼得差點掉下眼淚,呼痛道:「放開我!你捏疼我了。」
佟七郎發覺自己太孟浪了,連忙鬆開手掌,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臉上肌肉好僵硬,啞聲道:「對不住!我弄疼你了。你說你知道銀絲的下落,她現在在哪裡?」
「你把我抓得好疼,我不想告訴你了。」桃千金嘟起唇。
佟七郎好不容易才碰上知道龍銀絲下落的人,偏生自己魯莽冒犯了她,她要是堅不肯吐露銀絲的去向,那是如何是好?急得抓耳搔頭。
「桃千金!」無花果看不下去了,她沒看見她師祖急成什麼樣子了嗎?「你別拿班作-,知道就快說。你再囉哩囉嗦的不幹不脆,我就去魚家莊把你的本命樹給砍了。」
「你敢?」桃千金跳腳。
「怎麼不敢?」
「阿果!」這兩個人真是天生的對頭冤家!
「看在尹大哥的分上,我就不跟你這臭小子計較。」尹樵緣替她罵人出了氣,桃千金心情也轉好了。「好吧,我就做做好心跟你說。你走後不久,龍銀絲她爹就把她給抓回去了。」
「她被她爹抓走了?」
佟七郎設想過千百種情況,龍銀絲是被人挾持,還是自行離去?多年來的謎終於揭曉,佟七郎悲喜交集,雙目濕潤。
「龍銀絲?你說的不會是水晶宮裡的龍王三公主龍銀絲吧?」無花果插嘴道。
剛才她就覺得耳熟,龍銀絲這名字她聽過嘛!
「沒錯!她爹就是東海龍王龍武魁。」桃千金踱來踱丟,兩手擺呀擺的。「那天你走了,龍武魁就帶了人來把龍銀絲給抓走了。龍武魁本來要去將你碎屍萬段,是龍銀絲以死相脅,他才肯罷休。後來你就回來啦,以後的事不用我說了吧?」
「銀絲是龍王公主?」
佟七郎驚疑不定,這怎麼可能?
「你不信?那你問她好了,她可是親眼到過水晶宮,見過龍銀絲和龍武魁的人。」指著無花果。
無花果呆了一呆,怔愣了一下,才道:「呃,我,我是見過龍銀絲姐姐,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師祖的心上人──」
龍銀絲在水晶宮的話詔突然躍入腦海,她說她的丈夫是個凡人,龍王也確實惡霸得無法可治──不會這麼巧吧?
「水晶宮怎麼去?」佟七邯當下作了決定,不管是不是,他都要親自去確定。
至多,是又一次的失望。
追尋龍銀絲是他一生的目標,除非他死,不然他永不放棄。
「師祖,那個龍王兇惡得很,我差點就被他掐死。水晶宮太危險了,你要考慮清楚再說。」想到可怕的龍王,無花果仍心有餘悸。
佟七郎把手一揮:「你不用勸,水晶宮我是一定去的。」對桃千金道:「小姑娘,你知道水晶宮怎麼去?請你告訴我。」
看到佟七郎堅定的眼神,桃千金明白任何人也休想改變他的心意。
「魚家莊的水井。」
* * *
「你們怎麼回來了?」
家丁來報,尹樵緣和無花果再度折返,同行的還有一個小姑娘和鬍鬚大漢。
魚夫人和魚小榕從內院出來,魚夫人一見佟七郎,兩眼迅速冒上淚水:「你──好久不見啦。」
「如倩。」佟七郎見到舊日無緣的未婚妻,難掩心中歉疚。
雖說她在他毀婚後不久再嫁,女兒也已亭亭玉立,畢竟是他負人在先。也因此當魚夫人提出要將女兒嫁予尹樵緣之議時,他沒辦法拒絕。
「快十年了吧?」魚夫人用手中輕拭眼角,都半百的人,還這麼心緒洶湧。
她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將佟七郎從心版上抹去吧?
「欸。」他也記不得了。
心情暫時平復下來,魚夫人忙命下人端茶。
「不用忙了,我來你這兒有要事。我要下你家的井。」
「你要下井-去?」
「我來說,我來說。」無花果搶著解釋。
聽完了無花果的說明,魚夫人和魚小榕如夢初醒。
「你貿然進入水晶宮,是會有殺身之禍的。對方是有法力的,我們只是凡夫,如何是他的對手?」不行,她非阻止他去送死不可。
「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去證實三公主到底是不是我的妻子,龍王不會為難我。」
「如果三公主是你的妻子,那你會不會把她帶走呢?」無花果傻傻的問,這樣龍王和師祖會不會打起來啊?
三公主如果真是龍銀絲,他當然要帶她走,這一來和龍王之戰必不可免,那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一切之事等我見了三公主再說。」
魚夫人只好帶著佟七郎到後院。佟七郎站在井邊往下探,此井便是通往東海的泉眼?看起來和一般的井沒什麼差別。
「你們在莊-等我。」手按井欄,作勢欲躍下。
「師父,我和您一道去。」尹樵緣道。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隻身犯險,有他同行,好歹可以幫忙。
「我這一去,不一定能回來,你不准跟來。」佟七郎正色道。
為龍銀絲而死,他心甘情願。尹樵緣人生正長,犯不著-這渾水,白白犧牲。
「師父,你要去水晶宮,那我也要去。」無花果挽住尹樵緣手臂,緊緊不放。
他要上哪兒,她就跟到哪。
讓無花果去?這個惹事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若去了,他們非全死在水晶宮不成。
「好徒兒,你乖乖留在魚家莊,為師跟你師祖去去就回。」拍拍無花果肩膀,尹樵緣和顏軟語,要哄他留下。
「不不不,我要去,我要去。」
那個臭龍王多可怕呀!無花果叫道:「你沒看見龍王對龍姐姐多粗暴,他連日己女兒都忍心下那麼重的手,外人更不用說。我好歹也去過水晶宮,至少可以幫你們帶路啊。」
老天爺原諒她撒個小謊,水晶宮長得是圖是扁,她半點不知,她只是想跟著尹樵緣嘛!
尹樵緣逼不得已,只好實話賈說了:「你武功太差,你跟著會拖累我們。」
讓他受點打擊,總比送命好。
無花果的眉毛垂了下來,胸口好像被人揍了一拳般,快喘不過氣來。
呃呃,她功夫是很差,但也沒必要講得這麼白吧?她可憐的殘餘的一點自尊心被他踩得蕩然無存了。
哀怨的投去眼神,無花果可憐兮兮的試圖爭取同情:「師父──」
「好了,你們都別爭了。」這種混亂糾纏的場面,竟是桃千金跳出來解決:「佟七郎,你就讓尹樵緣跟你去吧,他肚子裡有龍銀絲的龍珠,應該要還給人家的。至於無花果呢,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如果她真的想去的話。」
萬歲!桃千金!姚姑奶奶!你真是我的救命菩薩!無花果感激得差點要跪下來。
衝著她為自己說話的分上,以往的過節她就不跟她計較了。
「桃姑娘,你是什麼人?」佟七郎存疑好久了,桃千金年紀輕輕,竟會對他和龍銀絲的事瞭如指掌,她究竟是什麼來歷?
「我嘛!」桃千金嫣然一笑:「我告訴你吧,我不是人,我是桃花仙子。那棵桃樹就是我的本命樹。」
紅袖一揚,男人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但見桃千金飄上空中一尺,看得眾人瞠目結舌。桃千金口中默念有詞,雙手屈指成印,朝無花果胸前打去。
只覺胸口一陣熱烘烘的,熱流跟著向四肢百骸衝擊而去,之後熱意慢慢散去,舒服得不得了,好像全身充滿了精氣神,感覺從沒有這麼好過。
「好啦,我已經把我的法力輸給你,你們好自為之,我不送了。」
桃千金的身影霎時消失不見。
「師父,我現在已經有法力了,你可以帶我去了吧?」無花果高興的上下蹦跳,和沉默的眾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哈-!現在尹樵緣沒理由反對她去了吧?說不定現在她的武功比他還高強呢。
嗯哼!如果師父遇上危險,她會奮不顧身的去救他脫險,這就叫英雄救美。
呃──是「英雄救美」沒錯吧?
尹樵緣遲疑難決,打心底不願意他去。
「你們別跟下來,我自己去便是。」說完佟七郎躍下井。
「師父!」尹樵緣甩掉無花果的手衝向井邊,井內一片漣漪,不見佟七郎。
他轉頭對無花果道:「下面危險,你待在莊-等我回來,不准跟來。」
望著因尹樵緣躍下再度翻波湧浪的井底,無花果忿忿難平。
就許他自己不遵師命,跟去水晶宮;她就得認命待在上頭,為他擔心受怕?
我若乖乖留在這裡,我無花果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阿果!」嘩啦巨響過後,魚小榕驚惶的衝向井邊,早已不見無花果的人影。
這──這該怎麼辦哪?
* * *
「阿果!醒醒!」好熟悉的聲音。
無花果悠悠醒轉,尹樵緣俊逸如玉的臉龐近不逾尺,她找到他了嗎?
「師父!」她歡喜的緊摟住他,加上幾聲咳嗽聲。剛才下水時她猛吞了幾口水,嗆著了。
他順順她的背,微微責備:「我不是叫你別下來,為何不聽我的話?」
「你還不是沒聽師祖的話。」
一句話堵死尹樵緣,當場啞口無對。
唉!收這個徒弟,到底對不對?
「師父,師祖呢?」無花果東張西望。
「不知道。」他將無花果拉起來。「我下來之後就見你也下來了,你暈了過去。井底有一段吸力將我們吸到這裡來,你看這裡是不是水晶宮?」
「呃──大概是吧。」她心虛的說:「我只待過龍姐姐的房間,其它不太清楚。」
瞇斜眼觀察尹樵緣的神情,神色恆常,沒有動怒的跡象,哎喲!看樣子逃過一關。
知徒莫若師!他有幾兩重他怎不知?尹樵緣從沒將希望放在無花果身上,當然不會失望。
「你跟在我身邊,別離開我三步之外,知道嗎?」對於無花果肯聽進幾分,他實在沒多少把握。
「遵命。」無花果興匆匆的應道。
看著無花果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尹樵緣無奈的歎口氣。
算了,別指望他會小心,自己還是多留點心吧。
定神一觀,此處花木扶疏,和陸上無差異,他該往哪裡去了找得到佟七郎?
「師父,我們走這兒。」無花果提議向右走。
隨遇而安吧。尹-緣不置可否。
愈走花木愈是珍異,奇山的花草算是天下少有的了,這水晶宮內的一草一木更是他從所未見。要不是記掛著師父,他真想駐足好好欣賞一番。
「師父,真奇怪,半個人也沒有。」
兩人一路走來,沒遇到任何阻礙,實在太順利了一點,這和無花果原先預想會發生的大廝殺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尹樵緣也覺得事情不應如此,道:「噤聲,小心為上。」
走出十數步,前面突然來了一個女子,尹樵緣拉住無花果的手,閃到草叢之後。
「啊!」無花果低叫一聲,跑了出去。
「阿果!」不是叫他別離開自己三步嗎?
但見她朝那女子愈奔愈近,顧不得了,尹樵緣從草叢後現身,他可以制住那女子,這附近沒人,應該不會讓人發現有外人進了水晶宮。
無花果跑到那女子身後,張開雙臂抱住她。看得尹樵緣眼睛睜圓了。
這成何體統?男女授受不親,這小子愈來愈不像話。
那女子先是嚇了一跳,回過頭見到無花果,驚喜交集反抱住她,大呼道:「是你!」
無花果嘻嘻笑道:「是我,我回來啦。龍姐姐好嗎?」
碧波的臉立刻垮下來,-漣漣的道:「龍王把公主關在玄冰-,不肯放她出來,我正要送東西去給她吃。」
「他還關著龍姐姐?」無花果氣炸了肺。
碧波的眼光落到無花果身後,驚道:「你是什麼人?」說完臉紅了。
水晶宮何曾有這等人品啊?
尹樵緣見了兩人是舊識,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了。上前向碧波一揖道:「你好,在下尹-緣。」
「碧波姐姐,他就是我師父。」無花果挽著尹樵緣手臂。
「你好。」從驚艷的怔忡中回神,碧波盯著尹樵緣仔細打量。
真奇怪,這位公子為何這般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喂!」揮著手掌,試著喚回碧波的元神。「回魂哪!」
為什麼每個女子看見師父,都會看得神不守舍、目不轉睛?
「對──對不起。」碧波臉更紅了,她真是人失禮了。
被人這樣看,他早已習慣了。尹樵緣笑笑道:「姑娘,請問你知不知道有個大漢進了水晶宮,個頭比我高,留著一臉鬍鬚。」他比劃了幾下。
「不知道。」碧波茫然的搖搖頭:「你們還有同伴嗎?」
「他是我師父,名叫佟七郎。」
「佟七郎?」碧波驚呼。
幹什麼,幹什麼?師祖的毛頭響亮到連水晶宮也知道。
「姑娘認識家師?」
「認識……不,不認識。」碧波說話顛三倒四,無花果聽得滿頭霧水。「我不認識你師父,但是我家小姐的丈夫,也叫佟七郎,就不知是不是這個佟七郎。」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莧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龍銀絲真的是佟七郎尋尋覓覓了三十年的妻子!
無花果開心得又跳又叫,拉著尹樵緣手臂搖晃道:「好啦好啦!這下子師祖可不用再喝醉了,這可找著師祖的妻子了。」
尹樵緣可沒像她那麼開心:「師父比我們早下來,卻不知到了哪兒,我們得先找到他,再作定奪。」
「碧波姐姐,你熟悉水晶宮的地形,你幫我們找師祖成嗎?」無花果求道。
碧波沉吟了一會兒,如果被龍王知道她私通外人,她極有可能被處以抽筋剝鱗之極刑。但是為了小姐,她決定豁出去了。
「你們在這裡容易被人發現,這樣吧,我帶你們去玄冰-,那兒是禁地,尋常不能進去口你們先在那兒暫時躲一躲,我再去探聽有沒有佟七郎的消息。」
「多謝。」尹樵緣真是說不出心裡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