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遠山,紫紫晨霧,新新空氣,裊裊炊煙,真是神仙也羨的好地方啊!「你說什麼——」
林黛玉把手機移離耳朵一臂遠,以免今後再也聽不到這舒心的鳥鳴。
我說吧!那隻鐵公雞鐵定會暴跳如雷。
「你只需要勸他把房子賣掉就能完成任務,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完成不了,還要啟動風險投資方案!」「老闆,你聽我解釋—一」
「不行——!」林黛玉方才貼回耳邊的手機立刻又彈離一臂遠,還能清晰可聞那頭一連串的「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老闆暴跳如雷。林黛玉逮著他喘氣的機會飛快地把手機移回來:「給我一百萬—一」
「一百萬!」這次的咆哮連棲息在樹上的鳥都飛光了。透過手機!如果是那頭老虎親臨現場,豈不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跨滅?「你給我馬上回來!我另派人去!」老頭子氣得狂咬電話線。這麼簡單的單子,王牌出馬居回搞不定!還要從他的口袋裡挖錢!公司開張到現在,只有兩次啟動風險投資計劃,雖然每次回收都相當可觀,但是那種提心吊膽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嘗了。他就是小氣膽小鬼,又怎樣?安穩賺錢有錯嗎?「老闆,如果你派人來,我立刻跳槽到啟遠。」平靜但堅決的聲音飛躍千里,傳入暴虎耳中,神奇般的,老虎立刻成了乖貓。「嗚——小黛黛,你不會這麼殘忍——」啟運和飛馬討債公司是旗鼓相當的死對頭,他的王牌到啟遠去了他還混什麼?「一百萬。一年,我保證幫你要回兩千萬,讓你賺四百萬。」紅唇邊勾出淺笑,她關掉手機。他不敢不從。
空氣好清新哦!景色真不錯哦!她伸了個懶腰,從今天開始,努力吧!
「我是來討債的。」林黛玉重申了一遍,微微有點不耐煩地看著眼前兩個依然做木頭狀的男人。兩分鐘前,她已經說過這句話,但是,好像沒什麼反饋回來。算了。
她把僱主提供的欠據推到賈寶玉面前,他的表情很木然哦!這樣呆滯真的有在看嗎?林黛玉懷疑。「你的父親在五年前向王清福借款兩千萬,說好三年內還,所以王后福先生委託我來要回這筆欠款。念在朋友一場的分上,王先生只想買回本金,不要利息,算是很寬容了,如果算上利息的話,你們起碼要還兩千四百萬。本來王先生並不想討回這筆錢,但是今年他做生意也破產了,這筆錢等於是他的養老金,希望你能夠諒解—一林黛玉一邊講一邊觀察賈寶玉的臉色,他始終很平靜,平靜得像木頭人。「依照你目前的處境,我想不可能還得出這兩千萬,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一」「把房子賣了。」他忽然接口,聲音淡然。
靠,聽到已經被她拋棄的方案從債主的嘴裡吐出來,林黛玉嚇得一下子彈起來。「不行,」反對的聲浪同時出自老管家和林黛玉之口。
賈寶玉和老管家同時抬頭裡向她,同樣不解的眼神,只是,賈寶玉的眼神裡多了抹光彩。「呃,這個——」林黛玉手足無措。於是三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傻看。「你的提議不是要我把房子賣掉還債嗎?」因寶玉終於開口打破僵局,口氣十分平靜。一開始是啦!真是的!早知道他這麼乾脆,她還瞎折騰什麼!哦!不行不行,既然地已經決定為他啟動風險投資計劃,當然就不會任他把房子賣掉,然後患宿街頭,最後曝屍街頭。他林黛玉可不裡那麼沒原則的女人哦!甩掉馬上就能拿到兩千萬的誘惑,林黛玉向這兩個窮人開始講解創業計劃。
老闆的一百萬第二天就到位。林黛玉找的工程隊隔天就開進大觀園。
裝修,真的好費錢哦!
偌大一個園子的草,就足足除了一個禮拜。除草隊在剷除焦大的菜園時,必須出動三個壯漢才能壓制住暴跳如自的老頭。這片菜園,在過去的兩年裡是他和少爺維持生計的唯一來源。自己吃的,換油鹽醬醋衣服草紙的,全部靠這片菜地,如今眼睜睜看它在推土機的轟隆隆聲音裡湮沒,老頭那個心痛啊,簡直就像比干的七竅心在一聲「空心菜」衝破碎。林黛玉鐵石心腸地站在一旁督工,眼皮都沒跳一下。
山上太吵,怕把賈寶玉吵得業還設創就一命嗚呼,林黛玉把他轉移到山腳下租的民房裡,監工的事務由他寫了價委託書全權交她代理,包括一百萬的支配權。當初提出一百萬的風險貸款,跳得最高反對得最大聲的是焦大。
「不行!」和老闆一個語調,「你想害死少爺啊!兩千萬的債,再加上一百萬,如果虧掉的話,你是不是要少爺去坐牢啊?」「沒錯,如果虧了,他的確要去坐牢,房子也會照樣賣掉還債。」林黛玉直視賈寶玉。他的表情十分平靜,沒有雜緒的干擾。這個男人,盡然病弱,但是並不脆弱。破產的打擊,落魄的生活,都沒有擊垮他,如果不是有堅韌的意志力,按他這種身體,早就死翹翹了。林黛玉在原先的創業信心率上又添加兩成。
「筆!我簽。」他直視著她,在她眼中看到了讚許。
字簽上了,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命運也如一根繩上在蚱蜢,拴在一起。
工程隊向房屋主體推進。
林黛玉坐在樹下,心裡計算著完工的日期是否可以接上那個戲的檔期,膝蓋上放了一疊名片,一個個地打電話。高級討債者的另一基本功:蜘蛛網般的人脈。
現在,蜘蛛正在啟動這個人脈網。
眼角瞄到焦大爬上山來的身影,她忙忙結束電話。又出什麼事情了?
自從老頭的菜園被鏟掉之後,老頭一直不理睬她,除了傳賈寶玉的口信或者賈寶玉出事之外。前幾天她好心買了許多營養多多的東西想把那個癆病的身體好好補一下,免得她在山上老是要提心吊膽他會不會營養不良翹掉。醫生說,他這種情況屬於先天的體質差加上嚴重的營養不良。先天體質差,她沒辦法。嚴重的營養不良,那還不好辦?補嘍!誰知他一吃到肉,當晚就上吐下瀉,吐得差點翹辮子,折騰得她一整晚都沒得休息,他又死活不肯上醫院去看。省什麼錢嘛!林黛玉沒辦法,只好徹夜服侍他,呃,所謂服侍,就是瞪著眼珠在一邊徹夜看他瘦得像鬼一樣的臉,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拿臉盆。她應該是投資顧問,理財顧問,怎麼反倒成了專職保姆了?
所以說,事情有時候是不受人的意志控制的。
焦大的老臉板著。
她發覺這個老頭很會記很哦,就像他很會記恩一樣。否則,怎麼會忠心耿耿,不領薪水巴巴地服侍那個癆病鬼。看在這點分上,林黛玉決定不和他計較。「少爺請你晚上下山一起用餐。」聲音乾巴巴的。
哦!她好像好幾天沒下山了。吃飯有工人一起買盒飯,晚上睡袋在房子裡一鋪就睡,反正她天生膽大,也不害怕。是應該下山探探他了。
「他身體如何?」
「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咳嗽呢?」
「好多了。」
「枇杷膏有沒有給他吃?」
「有。」
「不要斷。吃到他咳嗽好為止。那東西多吃沒壞處。錢夠不夠用?不夠用告訴我,不要太節儉。天氣涼了,被子給他蓋厚點,衣服也要穿多點,他的身體容易感冒,再感冒的話又要麻煩-一」她忽然頓住了,發覺自己像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而焦大也正用古怪的眼神瞅著她。咦?古怪?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的她好像不是這樣子的耶!和債主保持距離,感情投入多少都是為了收穫多少,這些話好似都是她在新進員工培訓上的口頭禪哦!怎麼好像她自己先把規矩破得不亦樂乎?她有些煩惱地思索著,漫不經心地朝焦大揮揮手,「我曉得了,你走吧,不要讓他一個人呆在家裡」不由自主的,關心的話又出口了。山下有棟民宅,黑瓦白牆,屋前有棵百歲榕樹,小小的一個庭院。焦大推開鐵門進去,驚動樹下正在看書的男子。「她怎麼說?」
「她說好。」
男子臉上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她還問起你,」焦大笑得鬼鬼的,「問你身體如何,咳嗽好點沒有,有沒穿曖吃飽,像個嘮叨老太婆。」「是--嗎?」男子溫純的眼珠散發出光彩來,笑容止不住地統放在那略顯蒼白的有唇邊。焦大搖搖頭,煮飯去嘍,管家婆今晚要來臨幸哦!
房頂補得差不多了,林黛玉親自爬到屋頂上巡視了一番,按這種進度,牆體切速度再跟進點,屋內的裝修再抓緊點,月底完工不成問題。看看太陽已經下去一半。想起答應賈寶玉一起吃飯,手腳快快地收拾了東西朝山下跑。遠遠地看見炊煙裊裊,燈火從薄薄的黃昏裡透出來,她的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頭衝進去,推開房門,「我回來了!」很自然的,這句話就出口了。「你回來了。」桌前的男子抬起溫文的臉龐,溫文的眼眸,溫文的聲音,溫文的笑容正在那裡對這她笑。「肚子餓了吧?」「呃--」她忡怔著,腳下已經移到了桌前。
「吃吧。」筷子送到了她的手裡,她不由自主地就夾了整一筷子菜一一送到對面的碗裡。咦,她在做什麼?看著他的溫文的笑容,她有些尷尬,慌忙埋頭吃飯。「你也吃啊!」光看她吃就吃得咆啊?「好。」他應道,拿起調羹舀了勺湯朝嘴裡送。
「你幹什麼?」林黛玉眼尖地瞥到,一下子彈跳起來,劈手奪過他的羹,熱乎乎的湯頓時盡數灑在賈寶玉的胸膛上。「你幹什麼?」焦大的怒吼也在同時響起。端著盤魚衝過來,忙不迭地查看。賈寶玉的胸口被燙了一小片紅,「他差點喝了肉湯!」幸好她及時阻止,否則今晚又要不太平了。「喝點肉湯又怎麼樣?」焦大吼得比她還大聲,「就准你喝,不許少爺喝啊!」「焦大-一」斯文的聲音溫文地出來阻止,「林小姐是好意。」
「好意?好意?把少爺燙傷了還好意。」焦大嘀嘀咕咕,一邊用藥膏擦拭燙傷的地方。「是我不好,」他的溫純的眼睛裡滿是歉意,「我忘了告訴你,這幾天我已經漸漸可以吃點葷腥東西。比如肉湯魚湯之類。」原來是誤會了。
她瞅著他的胸膛,「要不要緊?」
「沒關係。」他含笑搖頭。
「少爺前幾日吐得可慘了。」焦大在嘀嘀咕咕,「何苦呢,吃了那麼多年的素,一下子硬是要改過來--」「你一直吃素?」
他點點頭。「小時候父親聽從算命的話,說我必須進到寺廟裡養,否則很難養活,那時吃素吃慣了,出來後也很少碰葷。」林黛玉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XX的,原來碰到個和尚了。難怪,難怪她和他相處雖然沒有幾日,卻直覺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的心太平、太清,太靜,慾望也太少,好像世間任何事情都不會影響他溫吞吞的個性,一點都不像這個歲數的年輕人。原本還以為他是身體不好的關係,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原因。這點她的資料上倒是沒有。
他慢慢地喝著魚湯,眉頭微皺著,好像還不是很能接受。林黛玉眉目一轉,忽然夾了一大筷子魚肉到他碗裡,他愕然地抬眼看她。她就是故意的,如何?看他慢騰騰的樣子,她的心裡就不爽。她是乾脆慣了的人,最不喜歡拖泥帶水,偏偏讓她碰上一個極品的慢祖宗。讓她和這種溫吞水相處,就好像有屎拉下出一樣的難受。「多吃點,你的身體要是不好,我可是會很累的。」嘴裡說著體貼的話,眼裡卻是惡意的。你就不會說句好聽的?焦大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他吃得很少。林黛玉原本胃口就大,又做了一天工,吃得最多。
「焦大,你的手藝不錯哦,有沒有考慮將來開家飯店啊?」
「你給我開啊?」焦大嘀嘀咕咕地收拾碗筷。姑娘家吃相這麼差,胃口又那麼大,將來少爺可要養不起哦!咦,他在想什麼呀,少爺怎麼可能和這個的婆娘有關係?「好飽好飽。」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咦?」她瞪著提議人溫文的笑臉。
「你行不行啊?」一邊走一邊還要擔心他,早知道就不出來了,散什麼鬼步嘛!「我--我沒事。」
林黛玉冷眼旁觀,他的額上鋪了層薄薄的汗珠,氣喘吁吁,看樣子是相當累了。才走了十分鐘不到。不過和在山上相比,已經是飛躍了。看不下去了,一伸手,捉住他的手,冰冰涼的,在她熱乎乎的有力的掌心裡彷彿受驚地一震,她抬眼,看見他蒼白的臉上淡淡地出現紅暈,呵呵,居然害羞了!二十七歲的男人了!真沒出息。心裡罵著沒出息,臉上卻挺樂的,看他害臊的樣子,她就樂。「過來,坐一會兒。」找了塊池塘邊的石頭,兩個人並肩坐下。他悄悄地呼了口氣,的確是累了。一口氣走這麼多路,搬到山下後還是頭一遭。他側目看她,她的髮絲在月下泛著美麗的光暈,晶瑩的眼眸隱在長長密密的睫毛下,正看著月下池塘。滿塘的荷花已殤盡,只餘下枯葉殘枝。
「你的身體一直是這樣子的嗎?」那眼眸朝他轉來,他慌忙將目光移開。「這兩年差點,以往還好。」他慢慢地答道。
「上學呢?有沒有會上過學?」
「上過幾年,後來全都是請家庭教師在家裡學。」
「難怪。」她喃喃道,他等於生活在封閉的世界裡。像他這樣單純到連基本生活能力都沒有的男人,怎麼在這繁雜的世界裡生存?現在有老管家照料他,等老管家百年後呢?——她管他那麼多做什麼?一年後,等她幫他把債還了,就分道揚他,往後恐怕連見面都不會再見,她現在為他煩心那麼多做什麼?
她和他不同,她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照料,於是養成了什麼事情都靠自己的習慣。像她這種人,到哪裡都能夠生存,就像野草,野草也沒有照顧別人的習慣。「你有沒有考慮過將來?」她不想問,卻忍不住問了。
「像我這種人,也只能一切順其自然了。」他淡然道,眼裡有一閃而過的無奈。他再怎麼清心,也終究不可能置凡塵世事於度外。又不真是和尚。她看在眼底,隨即將話回轉移。
「小時候,我最喜歡下塘撈藕,撈了藕之後,就朝裡頭塞糯米,然後放在火上蒸,蒸熟後澆上糖漿桂花,真是好吃。」她的眼眸熠熠的亮。
「對這殘葉敗枝,很多人的反應都會些許悲涼,而你想的卻是美好的回憶。」他的眼神在月下好溫柔,雖然他的臉很瘦,但是那對眼眸卻挺好看的。 「不然還能怎麼樣?成天哭喪著臉,好日子也不會自動掉下來。」她聳聳肩,「況且,我能夠擁有的好的回憶就那麼幾個,很容易就想起來了。」「你喜歡吃桂花糖藕嗎?」他看著她的眼神,忽然好像大人寵小孩一樣。「我、我又沒有那麼說!」好噁心的眼神。她都是成熟美艷的大女人了,他居然還敢用那種目光看她。「你喜歡嗎?」他的聲音還是溫溫的、柔柔的,夾帶著殘荷的餘香。林黛玉的頭忽然暈了起來。她跳起來,稍嫌誇張了點。「再走走吧!」
「你喜歡嗎?」他堅持要問出個答案來。
「喜歡啦,喜歡得要死!」她咬牙切齒,遲早有一天給他逼瘋。「走啦!」沒好聲氣地自己先走。走了有十來步,轉頭,看見他溫吞吞跟在後頭。真是敗給他!慢得像烏龜。她轉回去,扶住他。看他穿得不夠多,她又忍不住把掛在肩膀上的毛衣給他披。怪事,她怎麼越來越雞婆了?月色濃,你儂我儂。
距離荷塘不遠處,林黛玉正使勁瞪著賈寶玉。因為,他走不動了。
「我休息片刻就可以了。」
她還是瞪著他,半晌,終於發出挫敗的低喊。朝他面前一蹲,「上來。」「不。」
「上來!」她的聲音提高了,凶眉豎起,耐性盡失,不由分說的就朝他身前一蹲,捉住兩隻骨架似的手朝頸上一圍,就把他背了起來。「又不是沒背過你!再說你輕得還沒我的包重。我說大哥,你有沒在吃啊?怎麼不見你長肉,還是骨頭一堆,你這樣可不行喔—一」月光下,沒有發覺自己又在嘮嘮叨叨的大美女,背著個大男人一路訓一路朝家走去。
隔天中午,焦大送上來一盒桂花糖藕。蒸得酥酥的藕,糯糯的米,上頭鋪了層香噴噴金燦燦的桂花糖漿。「這藕裡的糯米是少爺親手塞的。」焦大道。
「神經病。」林黛玉笑罵,卻小心翼翼地把那盒糖藕放在凳子上,飛跑著去洗了手,回來狠狠地叼了一塊。好吃。
「焦大,你們家少爺幹嗎不去擺攤賣糖藕,生意肯定好喔!」
焦大板著臉朝山下走。這種女人,給她吃什麼糖藕嘛,吃塘裡的泥巴算了。真是糟蹋少爺一番心意。
賈寶玉費了許多力氣塞糯米,累得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感覺咳嗽的因子又在朝上冒,如果晚上林黛玉回來發覺他的咳嗽又重了,他已經可以想像她凶眉聳動的樣子。於是勉力爬起來去找念慈庵的枇杷膏和咳嗽藥水。忽然聽見外頭人聲鼎沸,一句「山上出事了」的話語飄入耳中,他手裡的調羹和水杯啪掉在地上。小跑出門,一把拉住一個正慌張奔跑的男子:「勞駕大哥,訪問山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夭壽哦!撐腳架倒了,很多人受傷呢!」
很多人受傷!
如同五雷轟頂,賈寶玉整個人懵了,呆了。她,她在山上!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他抬腿就如山上跑,不是用走的,是用跑的。對這個連做散步都會半途陣亡的賈少爺來講,著實不容易!即使喉嚨像火在燒,肺部就像即將作廢的鼓風機,胃裡的酸液一陣陣湧上來,他氣喘如牛,汗如雨下,眼前一片模糊,腳下紅拖了鉛塊,他的身體還是被一股力量支持著,拚命地朝山上走,嚴格來講,剛開始的時候是用比定稍微快一點的速度,到後來變成用爬的,烏龜爬那種,再到後來,變成蝸牛爬。「救護車來了沒有?」
「這裡還有人,快來人,媽的,動作快一點!」
「急救箱在哪裡?」
「他XX的!工程隊長怎麼還沒來,給我再打電話催!」
「我不管他在忙什麼!就算是在和女人睡覺都給我把他拖過來!」
「讓開,不要擋道!」
「把這個人搬到那邊去!」
「焦大,你給我站開點,我的桂花糖藕要是髒了看我怎麼拆你骨頭!」
林黛玉像威風凜凜的牧羊犬,在滿地狼藉裡把一群男人指揮得團團轉。
焦大躲在樹下,手裡捧著一盒桂花糖藕,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魄力和精力都驚人的女人像龍捲風一樣捲到東捲到西。剛才他才走出十秒鐘不到,忽聞背後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回頭一看,搜腳架轟然倒塌。當時他真的蒙了好幾秒鐘,才拔腿朝回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個女人在上面呢!如果他死了,少爺怎麼辦?哦,不是,是少爺的債務怎麼辦?才剛跑到,塵囂堆裡跑出個灰頭灰臉的女人,手裡捧著盒東面朝他手裡一塞,「給我看好了!」吼完了,掉頭就跑。焦大呆呆地低頭一看,是少爺做的桂花糖藕。救護車總算來了,車門一開,裡頭已經有個男人躺在那裡。林黛玉的眼睛咪了起來,隨後——「他XX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震耳欲聾的怒吼讓全體正在忙碌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摀住了耳朵還有餘音振蕩。是賈寶玉。方纔他終於體力不支陣亡在半路上,所幸得路過的救護車相救。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他被那聲熟悉的吼聲震醒,拚命睜開了眼睛,只見面前一個滿頭灰土的女人正憤怒地瞪著他。雖然面目全非,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她!她沒事!她安然無恙!一口頂著他衝上山來的氣終於在見到她以後安然地鬆弛下來,他陷入了昏迷。朦朧中,聽見她在怒吼:「你他XX的不准給我死!要死也等把兩千萬還清了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