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藜站在電影院門口,已有十來分鐘了。
一向不擅打扮的她,今天的裝扮十足教人噴飯。
大咧咧的灰格子襯衫,搭了件棗紅色毛背心,下頭是件褲身過寬、洗得破爛、褲管還長滿須須的深藍牛仔褲,配上一雙夾腳的綠色涼鞋。
然而,上頭這件背心不是短的而是長的,蓋過她那扁平沒肉的屁股,整體看來非但不搭調,還搶眼得難看。
再瞧瞧她的頭髮,那也是夠嗆人的。
她綁了個馬尾,前額瀏海吹得又高又翹,重要的是,她從不用梳子梳頭,只憑兩手抓了就綁,蓬亂的程度非憑想像可在腦中出現畫面。不過,現代人的髮型流行有點亂又不會太亂,說不定別人會以為她是故意的。
再看她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地方——那張美得野裡野氣的菱形臉,和五官深邃分明的輪廓。偶爾她會被誤認成混血兒,當然,也有人曾經不識相的以為她是原住民,而被她痛毆一頓。
可惜可惜!倘若她沒戴上那對又圓又大的白色耳環,那張臉就不會如此突兀了。
二十分鐘了,她極為不耐煩的瞄著手上那支鐵殼骷髏表。
「搞不清楚徐耿諒在搞什麼飛機,都這個時間了還沒出現!」她不滿的嘀咕,一張臉盛滿發飆前的脹紫色怒氣。
此刻,迎面走來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莽莽撞撞的手拿爆米花,在穿梭人群時一不小心絆到了腳,整包爆米花在頃刻間,不偏不倚的落向蘇子藜那張蓄勢待發的臉。
那人在當眾摔跤後,隨即倉促起身,見到對方被自己灑了一身的爆米花,不知所措的愣在那一動不動。
這下可糟了!蘇子藜陰鬱變臉,向來脾氣不佳的她,如今來了一記火上加油,心中的忿怒可想而知。
不用說,這個人馬上成了她炮轟出氣的對象。
停頓兩秒,她想也不想的扯開喉嚨劈頭大罵:「該死!你走路不帶眼睛的嗎?還是你眼睛瞎了看不到路?你他媽的真是欠揍!」她抓狂的握著拳頭吼,也不管對方只是個陌生人。
蘇子藜的大嗓門使得熱鬧的街道頓顯鴉雀無聲。
「對……對不起!」那人被她可怕的氣勢嚇到了,呆在原地無法思考。
「一聲對不起就夠了嗎?你哪個人不灑偏要灑到我?Shit!還是一大堆爆米花,真夠噁心的!」蘇子藜惱火兼氣憤地大力踩著地上的爆米花,視而不見週遭人的圍觀指點。
「喂!」
猛地,一個氣勢不小的女人急急衝上來,二話不說擋在男子面前,衝著蘇子藜不客氣的反罵回去:
「你這個臭女人罵夠了沒有?爆米花既不痛又沒髒到你什麼,凶什麼凶呀?何況他都道歉了你還這樣得理不饒人,到底有沒有搞錯啊?」女子沒好氣的嚷。
「本大小姐不爽干你屁事?你少在那邊多管閒事。」子藜挑眉瞪目的指著她,這女人的出現無疑使場面更加混亂。
「什麼多管閒事?」那個女人氣得臉色發紫,簡直要張牙舞爪起來。「他是我男朋友耶!你這樣當街污辱他,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男朋友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全世界就只有你有嗎?嘿,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軟腳蝦咧,哼!」子藜充滿鄙夷的瞪了他們一眼。
「你……」那個女人氣炸了,那名男子在同一時間也變了臉色。「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他是軟腳蝦,怎麼樣?」這一秒鐘,子藜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她得意洋洋的昂起下巴。
「那你呢?一副落翅仔的模樣,有紅有綠,穿得像小丑似的,我看哪,你就算是倒貼都沒人要!」女人不甘示弱的反駁回去,罵人的功力比起蘇子藜來可說是毫不遜色。
蘇子藜當場臉色驟變,氣焰高漲的衝到她面前: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次!」
「再說十次我也說,我說你是落翅仔、小丑、倒貼都沒人要!」
她的話一說完,只見蘇子藜氣憤難耐,揎拳捋袖的大步跳上前,使足力道一拳揮過去,正中下巴。
那個女人痛得嘰哩呱啦,馬上歇斯底里的大聲尖叫:
「你敢打我?你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她朝子藜撲過去,一手揪住對方頭髮,一手極力反抗扭打,兩人在眾目睽睽下演出一場難分勝負的女子摔角記。
這時,卻見一個相貌堂堂、斯文秀氣的男人,匆匆忙忙、慌慌張張、氣急敗壞的從圍觀的人群裡擠到前頭。
「住手!」他額頭冒汗的大聲吼。「蘇子藜,你住手,子藜!」
在這個混亂時期,蘇子藜才不曾因他的幾聲叫喊而輕易放過她,尤其這個女人的指甲又尖又長,像貓爪般已經抓傷她的臉。不願服輸的她,轉而攻擊這女人的胸部。
「子藜,你夠了、你夠了!」
徐耿諒又羞又急的上前奮力阻止她,無奈蘇子藜表現出壯士斷腕的決心,把自己當作是驍勇善戰的女大兵,要和這個可惡的敵人一分高下,或者是兩敗俱傷。
眼見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叫囂聲此起彼落,他更覺得丟臉透了!
「別打了、別打了,雨安!我求求你別打了……」連那個罪魁禍首的肇事者也臉色陰鬱的上前勸阻。
徐耿諒實在氣炸了,眼見怎麼拉她都沒用,乾脆,他把牙一咬、心一橫,情急之下撂下一句話:
「蘇子藜,假如你還要繼續打的話,那麼、那麼我們就到此為止……再見!」在失望痛心的扔下這句話之後,他掉頭轉身走人,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人群。
沒想到他的話立時奏效,蘇子藜的滿腔怒火像被盆冷水兜頭一澆而下。
「耿諒?」
她停止揪打探起頭,試圖在混亂的人群中尋到他的身影,可怎知,徐耿諒果真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真的看不見了!
「不打了不打了!」子藜又氣又急的一把推開她,忿忿難平的朝她咆哮:「都是你這個臭女人害的!」
說罷,她拔腿直往外邊沖。
「別走呀,有膽咱們再繼續打呀!」雨安揩抹著汗水交雜的粉臉,一邊氣喘吁吁又不甘心的朝她背後大吼:「誰怕誰呀!哼!」
「雨安,你這是何必呢?」那個男人難堪的僵著問。
「爭一口氣,你懂不懂?」她昂著臉說。
他搖頭兼歎氣,不吭一聲。
「走吧!電影開場了。」她摟住他的手臂,拂拂微亂的秀髮,彷彿剛剛啥事都沒有發生過,逕往電影院裡走去。
在一旁看得正精采的群眾們,亦如電影散場般的一哄而散。
另一方面,蘇子藜上氣不接下氣的追到了徐耿諒的面前,橫身一擋,伸出手來按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嘛,說走就走!」她跺著腳埋怨的嚷。
徐耿諒鐵青著一張綠得不能再綠的臉,不說話、不理她,正眼連瞧都不瞧一眼,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喂,幹嘛不講話呀?」蘇子藜只好亦步亦趨。
見他悶不吭聲,知道他一定在為剛剛的事生氣,但她也有滿腹牢騷急於發洩,於是搶先一步的指責他:
「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遲到,我也不會跟人家打架了。」
徐耿諒順著騎樓拐個彎,仍然甩都不甩她。
蘇子藜火大了,當場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往前走。
「徐耿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直都不講話。」
徐耿諒用力甩開她的手,慍怒的指著她的鼻子低吼:「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逼我!」
「我逼你什麼了?是你自己無緣無故拿分手的話來嚇人,我都還沒問你呢。」她嘟著嘴不依的說。
「我告訴你幾次了?不要動不動就和別人吵架、打架,你哪一次聽進去了?」
「誰叫那個臭女人要罵我是落翅仔,像這麼傷人的話,如果不教訓教訓她,我才不甘心咧!」她理直氣壯的答。
「是你先罵人家的男朋友是軟腳蝦,你還敢說!」
「可是她說我像小丑,還說我倒貼都沒人要,無論如何,這些話任誰聽了都會生氣的,難道你不覺得她很過分嗎?」說話用力過猛,她額上的一綹亂髮掉到臉邊。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徐耿諒氣得想用目光殺人。「這件事明明是你太過分!人家不過是一不小心把爆米花灑在你身上,也沒弄髒你什麼,你幹嘛得理不饒人的說話傷人?更何況對方都道歉了,你還一個勁的罵不停!」
蘇子藜正想回嘴,念頭一轉,她突然氣憤的叫了起來:
「好啊徐耿諒!原來事情發生時你就已經來了,你、你……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難道是存心想看我鬧笑話嗎?」
「我不過是想看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不去吵架,結果……」他難過至極的搖頭。「你簡直令我失望的想跳海自殺!」
「如、如果不是因為你遲到害我心情變得很差,我也不會去罵那個人出氣了。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你怎麼可以把錯全推到我頭上?」
「這算是個借口嗎?別人也是人,憑什麼就活該要讓你罵?」徐耿諒面色陰沉的別過臉。
「我……」蘇子藜說不過他,尤其氣消之後,她多少知道自己理虧站不住腳。
「好嘛好嘛!」她總算有了點愧意,但仍然保持著傲氣凌人的姿態:「那你要我怎麼樣嘛,道歉是不是?那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嗎?」
徐耿諒搖頭,臉上表情更加灰心。
「你想怎麼樣一句話嘛!用不著在那邊擺著一張臭臉。」子藜最討厭看到他的撲克臉,因此忍無可忍的喊道。
過了良久,只聽徐耿諒帶著痛處的聲音說:
「子藜……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
蘇子藜驚得整個人彈跳起來,瞠大眼睛,慌張的拂開那綹不聽話的頭髮。
「什麼?分手?」
「對,分手。」他心灰意冷的搖頭歎息。「我一直在忍受你,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忍受你。但是,我發現你的行徑讓我愈來愈無法接受,你知道嗎?」
在這短短一瞬間,蘇子藜高築的驕傲不見了,凌人的氣勢也不見了,她焦灼萬分的緊抓住他的手:
「不要、不要,你不要嚇我!你知道我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的,你知道的,對不對?」
「沒錯,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這個樣,沒耐性、壞脾氣、愛打架……」徐耿諒露出一絲苦笑,無奈的靠在一處廊柱邊。「難道你從未想過要為我而改變你自己?我的要求並不多,只要你稍稍的溫柔些、文靜些,我都會非常高興的。」
「我、我改了呀,你要我改的我都盡量的去改了呀!」蘇子藜慌亂的摸摸頭髮。「你瞧!你說你喜歡長頭髮的女生,我就忍耐著不去剪短,夏天也只敢綁起來,連稍微的修剪都不敢;還有還有,你要我學著打扮自己,不要像個小太妹似的,我也很努力的去買些正常的衣服鞋子來穿,難道這還不夠嗎?」
「子藜,非得要我叫你改,你才肯改嗎?那麼,你知不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麼?那就是你的脾氣好一點、溫柔一點、甚至淑女一點。」
他歎口氣再道:「你不小了,從我二十三歲認識你,到現在也已經三年了。可是三年來,你成熟了嗎?長大了嗎?理智點了嗎?不,你沒有,你還是那個三年前的蘇子藜,那個驚世駭俗的蘇子藜。」他痛心的捶著胸口。
這樣殘酷的話讓蘇子藜的臉刷地蒼白,也讓她頭一次領受何謂椎心刺骨的痛楚!
「你……你怎麼這麼說?怎麼這麼說呢?」子藜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那樣的話。「你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嗎?你忘了嗎?你說你喜歡我的坦率不做作,喜歡我的自然與單純,在這個世上,我對你而言是獨一無二的。現在、現在你居然說這種話來傷害我,你……你好殘忍!」
「對,我當初喜歡你,就是因為你的特別,但這不表示我也喜歡你的粗魯和凶悍啊!每個女孩子在交了男朋友之後,通常都會變得收斂,繼而溫馴,你呢?你卻變本加厲,讓我愈來愈招架不住,你知道嗎?」
蘇子藜倒吸一口氣,鼻腔拍打著酸澀的浪花,把眼淚硬是一滴不漏的逼回眼眶裡。不哭不哭,蘇子藜從來不哭的——她警告自己!
「好,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子藜後退一步,堅毅的抬頭挺胸,將背桿打直。「你是真的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子藜……」徐耿諒那張俊朗的臉因痛苦而扭曲。畢竟,他還是愛她的,說分手對他而言是件多麼掙扎的事,可是如果不分手,他就得繼續忍受她那狂風驟雨般的善變脾氣,以及別人異樣的眼光,他實在是既痛苦又為難。
「說,是不是真要和我分手,你說呀!」
「原諒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是,再這麼下去……」倏地,徐耿諒在心底湧現一個希望,他暗自祈禱:「告訴我你會改,只要告訴我你會為我而改,那麼我們就不必分手,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願意繼續和你在一起。」
「用不著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分手就分手!你以為我蘇子藜還在不在乎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嗎?」她咬牙打斷他。
「……子藜,你非得這個樣子嗎?」他的失望簡直跌到谷底。
「廢話少說,要分手就趕快,世界上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
「子藜,只要你願意為我改掉你的壞脾氣,我……」
「我不改、我不改,我不會再為了誰改變自己,除非是我自己願意,否則誰都無法改變我!」子藜失控的一吼,眼淚瞬間就壓抑不住地滑落了,她忿忿的用袖子一擦,羞辱萬分的迭聲怒嚷:「我恨你,徐耿諒!我恨你一輩子!你要為我的眼淚付出代價!」她轉身就跑。
「子藜!子藜!」徐耿諒一驚,拔腿追了上去。
像只負傷逃離的野獸,蘇子藜狼狽地鑽入人群中,瘋狂而無意識的往前奔逃,甚至危險的穿越馬路。
「天哪!為什麼事情愈搞愈糟?」徐耿諒慌亂急促的邊跑邊喊。
然而他沒有追上她,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他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小酒吧裡熱鬧非凡,划拳聲、ど喝聲、喧嘩聲,充斥著每個角落。
蘇子藜坐在吧檯前拚命灌酒,傷心痛苦清清楚楚的攀在她的臉上。
也不曉得究竟喝了多少杯威士忌,可還是連半點醉意也沒有。
無奈呀無奈!她想這必定是自小鍛煉出一身好酒量的關係。
「不行,我要醉,我今天一定要喝醉!我要醉得不省人事,然後睡個覺什麼都忘了。」她餘怒未熄的一杯接一杯拚命豪灌。
「再來十杯,再來十杯!」
每回只要喝完一杯,她就這麼大聲嚷嚷,然後酒保總是有些皺眉,又帶點異樣眼光的遞上一杯。
「真沒道理,都喝這麼多杯還不會醉,我蘇子藜今天是跟誰犯沖?」她低聲咕噥。
這會兒,那名酒保見狀,遂跑到一個聚集了不少人的角落去。
「老大,有個妞在吧檯那邊喝了不少酒,好像想借酒澆愁的樣子。」
孫傲騏,這間酒吧的老闆,也是這堆混混們的老大。他抬了抬他那具有魄力的眸子: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想借酒澆愁,可是喝了好幾十杯都不會醉,重要的是,她喝的可是威士忌耶,還一臉的凶神惡煞。不過,最主要是我怕她沒錢付,她穿得很寒傖的樣子。」他一五一十照實說。
孫傲騏將手一揮,一排兄弟整齊讓開,他仔細地瞧了瞧坐在吧檯那的背影一眼。
「嘖,一看就像個落翅仔,更何況一個女孩子算得上什麼凶神惡煞。」他朝旁邊的壯漢使了一眼:「阿山,去給她釣一釣,看是什麼情形。」
「是,老大。」
此時的蘇子藜正好在那邊拍桌子叫人:
「酒保!酒保再來十杯,人呢?人呢?人死到哪裡去了?」
「我就是。」那個叫阿山的彪形大漢走了過來。
蘇子藜不屑的盯了他一眼。「酒保換人了?無所謂,反正威士忌再給我來十杯!」
「小姐,來過這裡幾次?」
「本小姐今天第一次來,怎麼,不行嗎?」她氣呼呼的反問。
「這也難怪,所以你不知道我們這兒的酒可貴得很。」
「貴?」她惱怒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堆皺巴巴的鈔票。「怕我沒錢付是不是?少狗眼看人低了。」
「你這堆鈔票頂多只能付五杯酒的錢。」他微微一笑。
「五杯?」子藜怪叫。「你們這裡是黑店呀!一杯酒要這麼多錢?」
「如果你沒錢付,我勸你最好打個電話叫你朋友送錢來,不然你會走不出這間酒吧的大門。」
朋友?她蘇子藜除了一個剛分手的男朋友,就沒有其他值得信賴的朋友了。她在心裡該死的想。
「開什麼玩笑!明明是你們的酒賣得太貴,還敢要我付這麼多錢?」她劍拔弩張的跳下高腳椅。
「你的意思是你決定不付錢嘍?」他眉梢一揚,繼而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轉向孫傲騏。
「我就偏不付,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蘇子藜的心情已經夠壞的了,現在又碰上這等倒霉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把她抓起來!」倏地,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自背後冒出。
蘇子藜嚇了一跳,聽到這句話正想回過頭,兩隻手就已被另兩名大漢給蠻橫的抓住。
「放開我!你們想怎麼樣?」子藜粗暴的掙扎。
孫傲騏徹頭徹尾的打量她一遍,眼底儘是輕蔑與不屑。
「叫什麼名字來著?」
子藜總算看到這個發號施令的男人了,她氣得七竅生煙。
「叫你的手下放開我,否則我要喊救命了。」她恐嚇的說。
他邪邪一笑,卻是皮動眼底冷。「喊救命?你向誰喊救命來著?來我們這間酒吧的大都是熟客,不相干的人也在剛剛請出去了,你這會兒喊救命是打算喊給誰聽?」
子藜厭惡他那自以為是的笑容,厭惡他那抹了發油的頭髮,最教人忍無可忍的是,她居然被人抓著動彈不得!
「你在我們店裡喝了不少酒,身上卻不夠錢付清,我想,你是不是應該打電話請你的朋友或家人前來解救你?」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即使有也不會來。我看,你乾脆把我送到警察局算了,反正警察局我去慣了,也混熟了!」她別過臉胡謅一通。
「既是如此……」孫傲騏面無表情的陰冷一笑。「那麼我只好從輕發落了。阿山,給我打!看她一共欠了幾杯酒錢,一杯五下,一下都不能少。」
「是,老大!」
那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走到子藜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
蘇子藜害怕的閉上眼睛,卻故作鎮定的咬緊牙關昂起臉。
「住手!」
驀地,一個救命的聲音出現,雖然這聲音冷冽得不帶一絲感情。
子藜在錯愕中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她完完全全呆愣住。
一個穿著黑皮衣、黑皮褲、黑色長皮靴的男人緩緩來到孫傲騏面前,雙眼如鷹炯炯發亮,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冷酷高傲的危險氣息。
然而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女人,一個教子藜窒息驚艷的女人。
大波浪似的長髮,黑黑亮亮的披散在她的身上,襯著一張教任何女人看了都會自卑的傾城容貌,加上她看來嬌柔纖細的骨架,及一副弱不禁風的楚楚模樣,連子藜見了都深感心疼與心動,更遑論在場的所有男人。
這樣飄飄若夢、如詩如畫的女孩子,子藜真懷疑她是否生錯年代!
「秦洛剛,你總算來了!」
孫傲騏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猙獰忿怒,移轉視線,他妒火中燒的大步上前,毫不憐惜地抓起那女人的玉手。
「你這個賤女人!居然敢背著我去找秦洛剛,你……」他怒沖沖的舉起手,眼看一巴掌就要揮下去。
「打吧!」她一無所懼,目光堅定的抬頭直視他。「如果你狠得下心,那麼你就儘管打吧!」
聽她這麼一說,孫傲騏熾燃的火焰更盛,但他的手卻只能忿然的收回去。
「賀嘉櫻!」下一秒,他掐住她的雙肩大力搖晃。「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打你嗎?」
「我知道你敢打,我知道你敢!」她更加高昂著臉望進他的眼睛,和他距離不過十公分,不過她顯然一點也不怕。「所以你要打就打吧!把該出的氣一次出完,我不會抵抗的。」
孫傲騏的火焰霎時滅了一半,在停頓了數秒之後,他突然忿怒的、粗暴的、用力的俯下頭吻她。
他緊緊鉗制住她的腰,並抱著她的頭,帶點報復性質的狠狠啃咬她的唇瓣,甚至任它微微沁出血絲。
賀嘉櫻不閃不躲不逃避,閉上眼,她居然任由他這麼強吻著,連絲毫反抗都沒有。
這一刻,子藜臉紅了。
接著,她覺得自己實在很可恥,全部的人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只有她不好意思的想把臉轉開。
「表演夠了沒有?如果夠了,我可以走了嗎?」穿黑皮衣的男人冷冷發出這句話。
孫傲騏離開她的唇,還是那張陰鬱得可怕的臉,他斜眼睨視秦洛剛:
「你老實說,你和嘉櫻做了些什麼?」
「不要污辱我也污辱你自己,我們什麼也沒做!」賀嘉櫻的臉青白交雜的搶先嚷道。
「是嗎?你跟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整整一晚上,會什麼事也沒做?」
「孫傲騏,講話放乾淨點,」秦洛剛打斷他,揚起眉無比冷傲。「賀嘉櫻對你而言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但是對我而言,是半點也起不了作用的。」
賀嘉櫻的心陡地一痛,她受傷似的望向秦洛剛。
「好,最好是這樣,否則你要是敢對嘉櫻亂來,我會來個玉石俱焚!」孫傲騏的話是認真的,他是個佔有慾極強的男人,對自己所愛的女人往往容不得她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我已經把人還給你,這下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
秦洛剛淡淡的看了賀嘉櫻一眼,是無奈、是抱歉、也是無情。
這時,他在轉身時注意到那個一直被人抓著的蘇子藜。猶豫三秒,他回過頭看向孫傲騏:
「這個女人是誰?」
「她?」孫傲騏非常不屑的諷刺道:「如果這種女人對你而言才起得了作用的話,讓你帶走也可以。」
有那麼一秒鐘,蘇子藜差點破口大罵,但是,她注意到那個叫秦洛剛的男人來到她面前。
「我對她沒有興趣,但我不希望你把氣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我要帶走她。」
「好,一句話!你帶走吧。」孫傲騏摟著賀嘉櫻,二話不說馬上答應。
蘇子藜終於可以要回自己的兩隻手了,可是被抓著的地方已是瘀青一片。
「走吧!」秦洛剛盯了她一眼,頷首走出酒吧大門。
蘇子藜恨恨的回頭瞪了孫傲騏一眼,才快步的跟了出去。
出了酒吧之後,秦洛剛停下腳步回頭凝視她:
「好了,不管你是誰,你都可以走了。」不再看她,他走到一部重型機車的旁邊,拿起一頂安全帽。
遲疑了幾秒,也不曉得是打哪兒驟生的勇氣,蘇子藜鼓起勇氣走向前。
「喂!我……我無家可歸,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借你家住一晚?」
他的反應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沒有考慮,他跨上了車發動引擎。
「上車吧。」
子藜的眼睛睜大了,這麼乾脆?
「快點,已經很晚了。」
「噢!」手忙腳亂中,子藜十分艱鉅的跨上那輛重型機車。結果上了車才發現兩隻手沒地方放。
「抱好我的腰,我要騎車了。」他戴上安全帽。
「好……」她一驚,感覺這輩子還沒這麼窘迫過,可她還是安安分分的抱住了他的腰。
車子上路後,像風一般的疾速飆了起來,入夜時分的街巷沒有太多阻擋,順暢自如。
子藜原本只敢抱著他的腰,後來不知怎地,她什麼都不想,乾脆把身子整個貼靠在他背上。
只是她的心情,卻亦加低落。
抱著他,使她想起徐耿諒,這個狠心拋棄她的男人!一想,原有的痛楚又席捲而來,一次又一次,痛得她幾乎不敢去想,不敢再去想!
只敢把臉埋進他的背脊裡,呼吸著和徐耿諒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