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準備報告,季蘭妮的熊貓眼是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泡麵、咖啡、牛奶、雞精、胃散,成了她挑燈夜戰的必需品。
除此之外,還有一台小型的收音機陪伴著她,當然,入夜以後她會戴上耳機,才不至於擾人清夢。
這個晚上,她熬夜直到凌晨四點,才勉為其難的爬上床,哪裡曉得竟忘了設鬧鐘,這麼一睡睡到十一點,早上唯一的一堂課就這麼糊里糊塗的睡掉了。
等到她抓著鬧鐘在房裡直跳腳,也挽回不了曠照的事實。
「這下可慘了,竟然沒上到老巫婆的課,我完蛋了啦!」她撲倒床上直捶枕頭,懊惱得幾乎要死掉。
垂頭喪氣地走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牛奶,她邊喝邊歎氣,愈想愈是鬱悶。
「咦?蘭妮,你怎麼沒去上課?」剛上完兩堂課回來的喬易君,一見到她便驚訝喊道,手則打開冰箱取出一瓶可樂。
「我睡過頭了。」她無奈地牽動了下嘴角。
「啊?真的嗎?」
「嗯……」
「呃……沒關係啦,也不過才一堂課而已,別愁眉苦臉的嘛。」擱下可樂,喬易君好心地走到身側拍拍她的肩臆。「我給你精神上的鼓勵,別因為這樣就意志消沉哦!」以清脆開朗的聲音對她說著。
愁眉苦臉?意志消沉?
季蘭妮抬眉看她,發覺喬易君還真是很誠懇的在安慰自己。
「我沒事,你不用替我緊張。」
「喔,那我就放心了。」
把可樂一口氣灌完,喬易君滿足地大呼一口氣。五官輪廓深邃的她,一顰一笑格外引人注目,連她都不得不多看幾眼。
說真的,喬易君很懂得打扮自己,卻又不會矯飾過火的讓人作嘔反感,就像此刻的她,穿著細肩帶背心,外搭一件無袖薄紗白衫,下身的皮裙膝上五公分,腳踩一雙白色夾腳涼鞋,露出的那雙長腿勻稱健美,一點也不會予人暴露的感覺。
「快中午了,你一定還沒吃吧?」
被她這麼一問,季蘭妮才發現肚子在唱「巴杜夭」的歌。「嗯,當然還沒,我才剛起來沒多久……」無聲又歎。
「隔壁新開了一家燒臘店,我們倆一塊去捧個場吧。」揚起細眉,她開心地合掌說道。「試賣第一周,每種便當都五十塊而已哦。」
「這麼便宜?」
「是啊,你快去換個衣服,我等你!」喬易君從後頭推著她,表現出迫不及待的興奮樣。「快點哦。」
糊里糊塗被推出廚房的季蘭妮,雖然並沒有答應她一塊去,但看來也是騎虎難下,只好乖乖的返回房裡換了T 恤牛仔褲。
「好了啊,那我們走吧。」
日正當中,卻悶熱得沒有一點風,大火球將自身熱度發揮得淋漓盡致,連層層疊疊的雲朵也遮擋不了這熱辣毒浪。
才在陽光下走了幾步,她們兩個女孩子已經曬出一身的汗,於是加緊腳步逃進冷氣開放的燒臘店裡。
「歡迎光臨。」雖是香港口音,卻說著字正腔圓的方語,一個戴白帽、打著紅領巾,穿著白色圍裙的中年男人熱情喊道。
儘管才十一點半,但店內已是高朋滿座,店外排隊買便當的亦是人潮洶湧,她們倆本以為忙碌的老闆會無暇理會客人,沒想到只要有人推開店門進去,便會聽到這精神奕奕的招呼聲。
「來,請兩位美女這邊點餐!」另一個身為夥計的圓臉男於笑咪咪地朝她們咕喝著。「招牌飯、三寶飯、還是雞腿飯,統統都五十元而已。」
「我要三寶飯!」喬易君馬上答。
「我也是!」
將填好的餐盤利落添上白飯,鋪上固定的三樣萊式和蘿蔔乾,他唐突地問:「小姐,傳說中的鹵蛋要不要?」那腔調還彆扭地像在學電規上那個石頭象族的舜子。
「啊?不……不用了。」
「那另一個小姐要不要?」
「呃……好吧。」不知怎的,一聽到「傳說中」三個字,季蘭妮就獰得這顆鹵蛋不只是鹵蛋。
待老闆將切好的鴨肉、雞肉、豬肉擱到餐盤上,兩份三寶飯大功告成,兩人立刻乖乖的掏出錢來回敬。
好不容易找了位置坐下,耳邊又聽到那個夥計對個老伯伯發出奇怪問話:
「阿貝,李噴愛傳說中欽鹵蛋無?」明明是螫腳的台語卻故意說的理直氣壯,實在是挺好笑的。
「是——地!三寶飯嘛是五十塊哪哪。」
「噗——」忍俊不住的,喬易君終於捂著嘴笑了出來。
本來還在努力壓抑的季蘭妮,在看到她臉上的笑意愈來愈誇張之後,也不禁垂下頭來開始悶笑。
「偎哪買共透支,目屎是撥麥離……」學起了綜藝節目「鐵獅玉玲瓏」裡的招牌語,圓臉男人表情生動的邊弄便當邊表演,不但把現場用餐的客人逗得哈哈大笑,連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老闆都不斷搖頭低笑。
「好有意思的人。」抽起衛生筷,喬易君總算稍稍止了笑意。「場子都被他炒熱了,真不曉得咱們是來吃飯還是來看他表演的。」
「我想他大概很熱愛他的工作吧,雖然他一直耍寶。」許是感染了歡樂的氣氛,早上曠課的郁卒心情被踹出了五百里外,季蘭妮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平和微笑。
「就是啊,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吃到一半,喬易君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間把筷子停下。
「蘭妮,你覺得辜子宙這人怎麼樣?」
吃飯是件快樂的事,但如果吃飯時有人提了倒胃口的話題,可就快樂不起來。
「我不想回答。」
「別這樣,我只是純粹好奇,不是他叫我來探軍情的啦。」
「你想太多了,我也只是純粹不想回答。」
「為什麼?你真的這麼討厭他嗎?連談一談都不願意?」她吃驚的睜大眼。
「不過就是磁場不合,還不到討厭的地步。」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他長的很不錯,還是女孩子喜歡的那一型?」喬易君惋惜地撐住下巴。「唉,我認識他的這一年來,就不曉得看到多少女孩子在倒追他,不過他卻是一點也不心動,他會喜歡上你,說實在的,我們都跌破眼鏡呢。」她直言無諱地望著季蘭妮,但對方仍舊照著自己的步調在吃飯。
「……我知道他的長相是屬於萬人迷型的,所以我會和他保持距離,才不會被他的親衛隊群起圍剿。」
「蘭妮……你真的很奇怪,我們同在一個屋簷下都相處了一段時間,不過,我還是不瞭解你。」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她談談地答。
「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於宙了,對嗎?」
不知怎的,季蘭妮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點頭說對。
「我吃飽先回去了。」
吞下最後一口飯,她起身離開燒臘店,但喬易君卻馬上跟了出來,連飯也沒吃完。
「還有件事我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她在身後喊道。「關於我和斐軒的事,謝謝你沒有說出去。」
「這是你們的事,我本來就不會說,你不必跟我道謝。」季蘭妮搖頭,走進便利商店,拿了一大罐牛奶和報紙。
「不過我一定要解釋,我跟他,井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並不想聽,你不要跟我解釋,你們自己清楚就好。」付完錢,她像是急於擺脫喬易君的跟隨而匆忙奔回公寓宿舍。
人就是這樣。
當你迫切的、好奇的想知道什麼事的時候,會不停的探問、不停的想辦法從對方口中套出什麼蛛絲馬跡。
當你想告訴別人什麼事的時候,就算對方不想聽,你也會不停的扇動、不停的請求對方聽你說話。
但她兩者都不是,她不想傾聽,不想被瞭解,她只想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做自己該做的事。
然而她拒絕了喬易君,心裡的罪惡感卻如潮水般淹來。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杜鵑窩裡最後一個朋友也擋在心門之外。
自從上回和楊亭薇結下心結,季蘭妮徹底的成了獨行俠。
不會再有人打擾她的安寧,也不會再有人搶奪她的食物。
別人覺得她孤伶伶的烈單影只真是可憐,她卻覺得一個人獨來獨往逍遙自在,沒什麼不好。
然而就因為她太過孤傲,太過不合群,無形中築起的戒備讓人看不順眼,她慢慢感受到來自同儕間的排擠。
「唷,瞧瞧是誰來了!」
「是啊,早上也不曉得怎麼搞的,竟然沒來上課呢!」
「真不可思議,像她這麼用功又這麼認真的學生,怎麼會曠課啊。」
「就是說呀。」
一進入教室,季蘭妮便聽到這些尖酸刻簿的語句。
置若罔聞的她,在找到位子後便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沒去搭理這些女同學幼稚的挑釁,同時注意到楊亭薇在自己坐下不久也進了教室,就坐在前面兩排——她沒再選擇坐她旁邊。
「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有個女的跑來幫她上課,還替她點了名,真是有夠卑鄙的!她不會以為幹了這麼下流的事,都沒人發現吧?」
什麼?!有人跑來代她點了名?
僵在位子上的季蘭妮無比錯愕的轉過頭去,看到四、五個女同學就坐在一塊,正上嘴八舌搶著「許噍」她。
「你們在說什麼?」沉下臉,她面色凝重地厲聲質問。
「怎麼,做都做了還裝無辜啊!敢做就要敢當!哼!」
「真受不了她這種人,長得醜又不要臉!」她們鄙夷的把臉一撇,自顧自地聊起天來,直至上課鐘響。
氣得發抖的季蘭妮,在將身於扳正之餘,兩手拳頭己握得死緊。
像火箭般衝進杜鵑窩裡,季蘭妮確定自己的瞼色一定難看至極。
所有人被她這激憤似的闖人感到相當詫異,個個皆停止原有動作,繼而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承認她是莽撞了一點,但是,她真的快氣炸了。
「辜子宙,我有話跟你說!」鎖定罪魁禍首,她怒目瞪視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逸臉龐,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好啊,請說!」攤開手。辜子宙做出「請」的動作,看似彬彬有禮,實則興味十足。
「我不想在這裡說!」反覆的壓抑胸腔怒火,她強調著語氣。
「這樣哪,」一拍大腿,他直起腰桿窩開椅座,慢慢的走到她面前。「那麼你打算在哪裡說?」
他輕佻不羈的口吻,讓她的神情更為陰驚。
「屋頂。」她扭頭就走,出門時將包包大力丟到鞋櫃上。
看來,她真的很、生、氣!而且是氣到可以殺人的那種程度。
跟在她後頭的辜子宙,卻一點也不擔心他碰觸了她的引爆點。
來到頂樓,映入眼簾的五顏六色令人眼睛一亮。
也虧房東有這閒情逸致,在偌大屋頂上種滿了各種花卉植物。水塔左側就搭了個方正的棚架,上頭種植絲瓜,下邊則用市場賣魚販用來裝魚的大保麗龍盒,種了五、六種蔬萊,另一邊還有大小不同、種類不同的盆景,不論是綠意盎然還是花團錦簇,這個屋頂上都做到了。
「我左想右想,就覺得這件事一定是你做的!」走到棚架下,季蘭妮開始發飆。「因為沒有人會這麼多事,去找個人來代替我上課點名!」
「好聰明!我還以為你會猜個好幾天。」他甚為遺憾的搖頭。「我原本還想說給你個驚喜。」
「驚宜?你覺得這是驚喜嗎?」
「為什麼不是?」
「辜子宙,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無聊?」扭著五官,季蘭妮忍無可忍的連連跺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造成我很大的困擾?」
「無聊?」揚起的兩道濃眉漸漸併攏,他的笑臉逐漸變冷。「你認為我這樣反而帶給你困擾?」
「當然是!不然你以為這是好心在幫我嗎?」她憤懣地喊,出口的每個字都挾著嚴厲的譴責。「你這麼做,其他同學會怎麼看我你知道嗎?他們認為我很卑鄙,蹺課就算了,竟然還找人代為點名,就算我莢先不知情,他們同樣認定我是在假裝!那種被人瞧不起的感覺,真的很難受,何況我一點也不曉得你會這麼做!」
他的雙唇抿成一線,深眸裡的火光帶著灼人的熱度,卻是無怨無惱,靜靜凝睇她激動的神色。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沉沉的聲線,劃開眼前僵凝的氣氛。「因為昨天半夜我看到你房裡的燈還亮著,很晚都還沒睡,今天早上起來,又發現你睡過頭,我想讓你多睡會兒,才會找早上沒課的朋友去替你點名。」他深吸口氣又道:「我一心以為像你這麼注重課業的人,是一堂課都不能曠掉的,所以才擅作主張,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讓你這麼生氣……都是我的錯,我下回不會再這麼雞婆,你放心好了。」
他突來的道歉,讓她的怒火瞬間澆熄冷卻,炙盛陽光下,她卻彷彿看到他頭頂上烏雲籠罩。
不知怎地,她的心微微揪緊,有著難言的疼痛。
「你……」
「需要我去幫你解釋嗎?」他的聲音平淡,末帶一絲起伏,連表情也不見任何變化。「如果你真的很困擾的話。」
「不用了。」她迅速別過瞼,不希望自己有動搖的可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會自己處理的。」
他定定地盯住她那張淡雅蒼白又末施脂粉的清秀臉龐,忽然間不明白自己究竟看上她什麼?
如此倔傲漠然的性情、如此平凡無奇的外貌,他為什麼要為她傷神?為她失魂?如此的吃力不討好,他到底是為什麼?
「……那我可以回去看電視了嗎?」聳聳肩,他刻意表現出無所謂的輕浮樣。
沒有回答,她只是很勉強的點了頭。
在他離去後,她慢慢的蹲下身,環抱雙膝,管不了灰塵泥土,就往空地一隅坐了下去。
仰望著被雲彩染橘的遼闊天空,她的心隨著太陽的西沉而消沉。
她在想……她是不是又做鋁了?
「啊!痛……」
隨著一聲低嚷,刺痛迫使身子打斜撞上鞋櫃,在跌坐地面的同時,季蘭妮將甫套上的一雙鞋子迅速脫除丟開,拋落地面的兩隻布鞋竟分別掉出數片透明碎玻璃,還是不規則切面、容易刮傷人的那種。
她呆坐在地板上,兩手負痛地捂著腳底,回想適才因趕時間而飛快套上鞋子的情景,難以置信這樣荒謬的遭遇竟發生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剛從房裡走出來的唐以群見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有些不解地問。「你幹嘛還不穿鞋?」他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卻也毫無預藥的震住。
「這是什麼?」他彎腰撿起一片碎玻璃,眉宇瞬間皺起。
疼捅緩緩擴大,季蘭妮無法立刻給予回答,在把雙腳的襪子脫掉後,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怎麼會這樣?!」唐以群嚇得臉色一白,急忙擱下玻璃蹲下身。「快,我扶你到那邊坐下來。」
「……嗯。」這次她沒有拒絕,讓唐以群結實有力的手臂攙著自己到椅邊坐下。
這會兒,辜子宙和喬易君也分別從房內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看到唐以群翻箱倒櫃的找急救箱,喬易君不明就裡地問。
「快點幫我找一下急救箱,放到哪去了?」
「急救箱?」
「怎麼回事?」看到季蘭妮呆坐在籐椅上,辜子宙一走近便瞧見她兩腳腳底正汩汩流著血,即使用衛生紙摀住傷口,血漬仍染紅了半張紙。「你的腳怎麼在流血?」他震愕地急問。
「有人在她鞋子裡放了碎玻璃。」總算在塞得亂七八槽的抽屜裡找著那個公賣購買的急救箱,唐以群不慌不忙的轉回來,神情卻是凝肅。
「碎玻璃?」喬易君叫的好大聲,一雙眼睜得圓大。
辜子宙霍地轉頭去看她的鞋子,立刻看見旁邊那些散落的碎破璃,臉色更沉。
「誰會做這種事?」
「是啊,在我們杜鵑窩,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喬易君一臉驚恐的張望所有人。「會不會是——不小心掉進去的?」又看向季蘭妮。
「……我的鞋子都擺在鞋櫃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掉進去?」和他們的急切相比,她顯得有些慢半拍,不知道是被嚇呆了還是傷口太過疼痛的緣故。
看到唐以群的手在發抖,辜子宙把鑷子和棉花搶過來。
「走開,我幫她上藥。」
「喔。」唐以群識相的退到一邊去。
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腳踝時,她本能地想縮,但他投注過來的眼神似乎不容她拒絕。他的霸道用在這當頭再適當不過,尤其一想到昨天的事,她就更沒有勇氣說不了。
「可是,這沒有理由啊,」喬易君仍處在震驚中。「為什麼要放碎玻璃在你鞋子裡,咱們窩裡有人這麼恨你嗎?應該沒有吧。」
「你怎麼知道沒有?」唐以群不以為然的反問。
「我……」
上好了藥,辜子宙用正方型的防水OK繃將她的傷口貼起來,他的溫柔與鎮定,讓原有的疼痛減至最低。
「你還能走路嗎?」
「不管能不能,我總是要上課的。」她小聲地答。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曬衣間替你拿雙襪子。」見她襪子上沾有血漬,他設想周到的說著。
「謝謝……」
「我真是搞不懂,咱們這兒也才住了六個人,誰會耍這種心機啊?」喬易君愈想愈是滿腹疑惑。「雖然斐軒和小湄一早有課已經出門了,但他們倆也不可能啊。」
「這種事情很難說,說不定連你也有可能。」唐以群故意斜瞄著她。
「什麼啊!我幹嘛沒事弄幾片玻璃丟她鞋子裡啊,你倒是說說看我會有什麼動機?」她不平地叫。
「我怎麼知道,也許是你暗戀子宙很久了,所以……」
「你少胡說八道了!追我的男孩子個個比他優秀多了,我幹嘛還要暗戀啊。」
「你們別吵了,看不出來她臉色很難看嗎?」從曬衣間返回的辜子宙,神色不悅地打斷他們的爭執。
儘管唐以群還想說什麼,但氣氛不適合,還是作罷。
「好啦,我不說了。走吧,我們上課去。」一拉喬易君,他們也去穿鞋,穿的時候特別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
等他們倆走了,季蘭妮也穿好了襪子鞋子,並且慢慢的起身。
「你真的還能走路去上課?」他忍不住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沒關係,不過幾個小傷口罷了。」她逞強的婉拒他的好意。「你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走去學校。」
他本想堅持到底,但一想到昨天自己說過不再雞婆的話,懸在半空的一雙手不由得縮回。
李蘭妮一跛一踣地走出門外,看到那一層層摟梯,不禁停下步履。
咬著牙,她抓著一旁的把手,一格一格的慢慢走下去。可是從三樓到一樓,著實耗去她不少時間,再這麼下去,她肯定趕不上第一堂課。
躊躇地停在公寓門口,她終於還是舉白旗投降。
「還是我來扶你吧。」
一直跟在身後的辜子宙知道她的難處後走上前去。
「對不起,要麻煩你了。」她不敢看他,也沒有臉看他,在這個節骨眼,她有更多的抱歉說不出口。
「一點也不麻煩,你該知道我很樂意。」
兩手各別攙住了她的肩和手臂,他不徐不緩的扶著她過馬路,步進校園,無視於他人的異樣眼光,卻在經過學生餐廳時停了下來。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讓她在一旁花圃平台前坐下,自己則跑進裡頭,過沒一會兒當他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三明治和蘋果牛奶。
「走吧 .」
「等一等。」趁著還有時間,她非把話說清楚不可。「我……我有話跟你說。」
「有話晚上再說吧,你上課快來不及了。」
「不行!」該死的,怎麼有股熱氣直往臉上衝,她該不會是臉紅了吧?「我、我現在要跟你說。」
他頓了頓,只好不再往前走。「好吧,你想說什麼?」
面對他的眼光,她心口又是一陣小鹿亂撞,赴緊垂下頭來。「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覺得……我覺得很抱歉,你明明是出自於好意,我卻那樣責怪你,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我真的覺戮你沒有必要那麼做。不過,我還是為自己的衝動跟你抱歉,是我太小題大作了……」
她原以為他會要自己別再說了,沒想到他一直都沒有吭聲,反而讓她心虛的稍稍抬起臉來偷瞄,哪曉得他正凝視著自己,嘴邊噙著一抹詭異難辨,卻又不失溫柔深情的奇異笑容。
「說完了嗎?」
「……嗯。」很勉強地點頭。
「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更僵硬地點頭。
不同於先前的小心翼翼,季蘭妮警覺他的手從搭肩變成了摟腰,安全距離不見了,他緊貼著她的身側,令他們親暱如同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這剎那,她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怎麼,她該不會是中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