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地司與波瑟芬妮 第四章
    婚禮,終於來臨了。  

    看著鏡中身著白色新娘服的自己,波瑟芬妮的心中百感交集。  

    曾經,她也像個天真的小女孩,一心嚮往著做新娘的嬌羞與甜蜜;如今,她確實當上了新娘,但是,她卻沒有喜悅的感覺,只有無限的惆悵。  

    她覺得最遺憾的是,不能讓母親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也不能讓母親為她祝福,並親親她的臉頰,為她流下欣喜的淚水。  

    被抓來這兒已經足足一個月了,而她對赫地司的瞭解,卻始終只有那麼一點點。  

    一開始,她是極度憎恨恐懼他的,因為他如此蠻橫霸道地將她抓來這裡,硬是要娶她為妻;後來,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漸漸在改變,說不上是不是感情,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他所有的恨已化解大半,不是因為淡忘,也不是因為認命,而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有所改觀,即使要恨他,也有些無力了。  

    現在的匹蒂亞正站在她身後,幫她弄最後修飾的工作。  

    她用了許多白色的小花綴飾在她盤起的頭髮上,然後留下幾綹髮絲,捲成一圈一圈的小波浪。接著匹蒂亞把一大塊足已蓋住她全身的白紗自她頭頂罩下,再將一頂發亮的皇冠固定戴在她的頭頂。  

    不過,波瑟芬妮的身上沒有配帶太多的配件,除了那只玄玉鐲,和母親給她的水晶鏈子,什麼都沒有。  

    一切準備就緒,匹蒂亞細心地將皇冠調正弄緊,才慢慢地將她自椅子上攙起。  

    「時候到了嗎?」波瑟芬妮面無表情地問。  

    「時候一到,冥王他會親自來帶你到大殿上的。」  

    「嗯。」分不清是緊張還是不安,一想到她即將成為他的人,她就有股衝動想躲起來。  

    不一會兒,赫地司出現了,以他獨有的方式與神秘。  

    波瑟芬妮在一看到他之後,整個人就毫無預警地震懾住,並倒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全身流過一道戰慄的電流。  

    他把他的頭髮束起來了,瀏海也梳至兩旁,露出寬而平滑的額,因為少了頭髮的掩飾,他那眉目之間的英氣更加逼人。  

    最令她震驚不已的是,他竟也穿著正式的白袍,雖是簡單的式樣,內斂的剪裁,卻讓他原有的剛硬森冷一下子除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風度翩翩又兼具威風凜凜的完美氣勢。  

    而他澄澈幽邃的眸光,思索的神情,在看著她時投注著深切的情意,竟讓她霎時無法自拔,心跳也控制不住地急速加快。  

    「你再這麼繼續看我,恐怕我們就甭舉行婚禮了。」他突然以低沉感性的聲音將她驚回現實生活中。  

    發覺自己竟癡癡地望著他好半晌,波瑟芬妮立即懊惱又窘迫地趕緊垂下臉;不用說,她的臉立刻飛上兩朵澀然的紅暈,連耳根都湧上一片潮紅。  

    「走吧!」少了以往的陰沉,赫地司溫柔得實在令她不可思議。  

    他拉住她的手,連步伐都放慢下來,波瑟芬妮卻還是差點被自己絆倒,她的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牽著她越過明亮的穿廊,踏在暗紅色的毯子上,兩旁壯觀且香氣濃郁的花卉教她為之傻眼,更有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今天賓客不少,做好你的心理準備。」他在快到達大殿時低聲提醒她。  

    「咦!」她怔忡地抬眸。  

    果然,赫地司的話是真的,波瑟芬妮差點因為過度緊張而腳軟。  

    匹蒂亞騙了她!她還說前來參加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你所看到的,大部分皆是冥界中的鬼魂與遊魂,他們只是來觀禮。」赫地司在她耳邊又說了這句話。  

    鬼魂和遊魂?波瑟芬妮再度大吃一驚。  

    可是……她還是好緊張。  

    他們的出現,讓現場響起了一陣激烈而歡愉的掌聲,其氣氛之熱鬧,讓波瑟芬妮不僅十分意外,更讓她感到無措。她原以為這會是一場死氣沉沉的婚禮。  

    難道……這是赫地司為了她而做的改變?  

    一道金色閃光突然自宮殿上方投射下來,落在證婚台的前方,一瞬間便化成一道人影。  

    而這個出現的人就是掌管婚嫁之女神,也就是宙斯之妻——希拉。  

    她的神情高傲,舉止優雅,臉上有著不容侵犯的神聖,因為婚姻是一件嚴肅而認真的事。  

    「我代表宙斯前來參加婚禮,雖然我們這些奧林帕斯的天神並未受到你的邀請,但是,我想我還是必須來給予你們,我們眾天神的祝福。」希拉的權力雖在赫地司之下,但由於她是宙斯之妻,身份上也抬高數級,連赫地司也不得不敬她三分。  

    「這一回你娶妻的消息,並未在奧林帕斯正式公佈,知道的人也不多,由於宙斯瞭解你的想法,所以也就順了你的意。」希拉在此時將手往上面一揮,一道小小的金光飛向赫地司與波瑟芬妮。赫地司伸出一隻手,兩個銀紅色的指環落在他掌中心;那是著名的「希拉式婚戒」,讓擁有它的人受到最大的幸福。  

    「在婚嫁女神我——希拉的眼前,代天詔告你們正式結為夫妻,從此甘苦共嘗、生死相隨,永誌不變。」波瑟芬妮被這樣磅-、這樣神聖的氣氛給奪去了所有的思想,她與赫地司面對著面,讓他為她戴上了那只婚戒,而她亦是。  

    待兩人都戴上後,那只婚戒立即像雲煙一般的消失,但卻有一股小小的力量掐進手指中,輕輕環繞成圈束縛著神經,化成內存的永戒。  

    赫地司俯下頭來,隔著白紗吻了她,如羽毛般只有輕輕一印。  

    很快地,希拉便又如一道金光般的瞬間消失,留下了滿室飛揚的片片花瓣,這是她送給他們這對新人的賀禮。波瑟芬妮看著花瓣如雪片般的不停落下,心中驟時有了想哭的衝動。  

    母親,你是否已經收到我給你的信箴了?  

    如果收到了,請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女兒,已無法回到你的身邊。  

    雖然嫁給赫地司非我當初所願,但是現在,還是請你祝福我吧!我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證婚後的喜筵在平和而不失歡愉的情況下開始。  

    這時,波瑟芬妮第一次看到赫地司唇邊露出了笑意,而且是對著迎面走來的一名男子,她望向那個人——那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有著剛毅的臉形,拘謹的神情,中褐色的短髮帶點捲曲,卻無損他的陽剛之氣。  

    幾乎和初次見到赫地司的感覺一樣,波瑟芬妮覺得他很冷漠,但是接下來的這一秒,她就看到他也微微地笑了,臉上強硬的線條頓時瓦解。  

    「赫地司,你有著很好的選擇。」那名男子點點頭。  

    「因為我從不做後悔的事。」赫地司在此時輕輕摟住波瑟芬妮的腰。「見過我的得力助手吧!他是煉獄司汀斯雷特。」  

    「汀斯雷特?」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匹蒂亞說過的那個人,不過看不出來他竟是掌管那可怕煉獄的煉獄司。  

    「赫地司瘋狂的舉動一定一度嚇壞了你,希望此刻的你已經不介意了。」汀斯雷特非常友善地看著她。  

    波瑟芬妮沒有想到他竟會這麼說,她有些怯怯地望了赫地司一下,勉強露出一個半苦澀的笑容。  

    「……既然事情都過去了,我再介意也於事無補。」  

    「雖然這樣的開端不是很好,但是給他點時間,你會發現你是值得的。」他語帶鼓勵地說。  

    汀斯雷特眼中的真誠教她不忍懷疑,她輕輕點了點頭,也感覺到赫地司摟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這時,波瑟芬妮瞧見渡魂船的那位船夫也走了過來。  

    「查倫,你也來了。」赫地司看到了他。  

    查倫仍是戴著斗笠,但每個人似乎都不在意。  

    他先向波瑟芬妮點頭致意後,才轉向赫地司。「冥王,恭喜你。」  

    「你今天也辛苦了。」查倫搖頭。「不過我很意外,有這麼多遊魂前來觀禮,想必是冥王曾對他們施恩的關係。」  

    赫地司抬頭環顧一下。「是嗎?」  

    「對了,復仇女神和三判官,還有許多人都沒來。」查倫又說。  

    「隨便他們吧!」汀斯雷特立即恢復冷漠的神色。「他們總是如此。」復仇女神?三判官?那些人是誰?波瑟芬妮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只能勉強在一旁聽著。  

    結果等他們小敘一番談完話後,赫地司就要匹蒂亞先送波瑟芬妮回房去,雖然波瑟芬妮不是很願意獨自離去,但也不得不順服。  

    「我好像是個陪襯的洋娃娃。」在返回途中,波瑟芬妮突然說了這句話。  

    「王妃?」匹蒂亞驚訝地回過頭。  

    「不是嗎?明明是我和他兩個人的婚禮,我卻備受冷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無名火,但她就是覺得不舒服。  

    「請你千萬別這麼說,畢竟冥王的身份地位十分崇高,總是要先以周全朋友為重。」  

    「可是我是他的妻子,不是隨隨便便就陪他出席酒會的女伴。」  

    「這……你想得太嚴重了。」波瑟芬妮悶著氣先走,不理她,因為她知道匹蒂亞無論在任何時候皆是效忠於赫地司的,她只有頭銜,沒地位。  

    「對不起,王妃,你又走錯方向了。」匹蒂亞趕緊喊住她。  

    「不是要回房間嗎?」她回過頭。  

    「是的,但你今天已和冥王正式結婚,所以你今天改住進冥王的寢宮。」波瑟芬妮有點畏縮地嚥了口氣,卻又強裝鎮定。  

    「那你帶路吧!」  

    「是的。」匹蒂亞點點頭。  

    待兩人到了一扇黑色的鐵門前,匹蒂亞有些吃力地推開門扉,讓波瑟芬妮走進去。  

    「你可以先換下禮服沐浴一番,我要回到大殿幫忙事後收拾工作,所以不能替你服務。」波瑟芬妮「嗯」了一聲,匹蒂亞便關上門走了。  

    「哇——」突然,波瑟芬妮睜大眼睛忍不住地低呼一聲。  

    大得看不到盡頭的房間,沒有遮蔽的浴池和房間連在一塊,光亮得有如鏡子的磁磚,和陽剛氣頗重的擺設與佈置……除了開門的這邊是牆,其餘真的連盡頭也看不到,感覺很遼闊,卻不會覺得很空曠或很奇怪。  

    看來赫地司也有搜集的習慣,一大排櫃子上有著許多珍奇瑰寶,例如刀、劍、長鞭、雙叉戟等武器之類的東西。  

    浴池冒著熱騰騰的霧氣,她走過去掬了些水拍拍臉,看到浴池旁已經擺放了替她準備好的衣服。  

    走回到那張圓型的大床邊,鋪在上頭的被子摸起來就像雲片一樣柔,波瑟芬妮在此時發現了「寂寞」。  

    「啊!你也來了。」她欣喜地抱起它,結果又立即發現另一隻兔子。「咦!怎麼又一隻?」她也一起抱起。  

    緊接著,她又發現了兩隻養在魚缸裡的烏龜,和一隻愛睡覺的波斯貓,最後,她甚至還看到一隻老鼠,令她有點怕怕的小白鼠。  

    然後,她有些忘情地跟它們玩了起來,反正她也無聊,心情又有些郁卒。  

    等她玩得累得不能再累了,赫地司仍舊沒有回來,她只好帶著既矛盾又複雜、生氣的情緒快快洗了個澡,便一頭鑽進了被子裡,睡了。  

    其實赫地司也相當意外,他竟會受到冥界許多鬼魂與遊魂的愛戴與敬佩。  

    平日的他總是既嚴肅又冷酷,無論做任何事都是絕對的公正與果決,或許也就因為如此,那些蒙他開釋免受煉獄與火海之苦的陰魂才會心存感激。  

    雖然投身至冥府的人有兩種下場,一是送往煉獄或火海,二是送往極樂的淨土等待轉生;但還有一種卻是例外,像枉死之魂,或是沒有歸屬的遊魂。  

    通常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時,赫地司會根據此人生前所行之事作下判決,可能是放逐,任其徘徊在縹緲的冥城裡耗盡魂魄,也可能是將其收留為助手,讓他負責冥界裡的一小塊地方,雖然小,卻也是一種難得的機運。  

    表現好的,或許還能得以轉生,但若是時常偷懶或怠忽職守的,那麼下場……可就不太好受了。  

    就像查倫和匹蒂亞,都是由此晉級的。  

    這麼長久以來,赫地司就屬今天的心情最好。他的臉上難得始終有著淡淡的微笑,話也稍稍多了點,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鬼魂一直要和他說話。而這麼一折騰下來,大半個新婚夜幾乎就這麼耗過去了,以至於待他回到寢室,波瑟芬妮也已經睡得奇沉無比了。  

    他放輕腳步慢慢走至床邊,見她睡著了卻還皺著眉頭,他不禁感到有些內疚;  

    他想,他今天似乎太忽略他的新娘了,希望她不會介意才好。  

    他伸出手去觸摸她的眉心,似乎想讓她不要皺著眉頭,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他一時愕然,手停止住,卻來不及縮回來。  

    波瑟芬妮眨眨有些模糊的眼看清他和他的手,然而他在此時已不著痕跡地將手收了回去。  

    「你沒睡著嗎?」波瑟芬妮支著身子起來,頓了兩秒,順手抱起窩在一旁的「寂寞」,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怎麼不說話?」這下換赫地司皺起眉了,他不習慣話比人家多。  

    她還是沒理他,好像決定要跟他冷戰似的。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即使這是他們的新婚夜。他頓時冰冷起來。  

    「如果你這樣的態度是要告訴我,你並不願意我碰你,那麼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說罷,他立即轉身掉頭離開,而波瑟芬妮愕住了。  

    「你……你誤會了。」待她抬起頭,他早已不在寢宮內。  

    頓時,她像個承受了太多委屈與屈辱的孩子般,倒頭便撲進枕頭裡哭了起來,像要將積壓了一個晚上的情緒,好好地一次宣洩而出——翌日,波瑟芬妮幾乎都還沒有睡到覺,匹蒂亞就推門進了來。  

    匹蒂亞看到她兩隻眼睛哭得紅紅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反而還帶點冷漠地逕自走過去疊起被子。  

    「啊,小心『寂寞』!」波瑟芬妮嚇了一跳,趕緊抱起兔子,因為匹蒂亞差點把它揮到地上去。  

    只見匹蒂亞也沒有抱歉的意思,還以一種很淡又有些諷刺的口吻說:「你對一隻小動物都能有這種感情存在,為什麼對冥王就是那麼冷淡?他雖強娶了你,對你可也不差,而且你以為這是許多人都有的幸運嗎?」匹蒂亞突來的一番話讓她愣住了。  

    「你不讓冥王碰沒關係,反正他孤獨了那麼久,也都習慣了,可是,這裡可是他的寢宮啊,你有什麼資格趕他出去?」匹蒂亞卻還在繼續說:「就算你已經是他堂堂的妻子,也沒這麼大的權利吧?你這麼樣得寸進尺、有恃無恐,小心終有一天會遭受到休掉的命運——」  

    「夠了!不要再說了!」波瑟芬妮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她。  

    這會兒,匹蒂亞直起身子,毫不畏懼地看著她。  

    「我敬你是王妃,所以一直忍受你,但你別騎到冥王頭上去,否則我不會客氣的。」  

    「匹蒂亞,注意你的措辭,我不是你教訓的對象!」她忿怒地站起身。  

    「我不是在教訓你,我是很誠懇地在提醒你,因為我絕對不容許有人破壞冥王的權威,即使是你也是一樣。」波瑟芬妮壓抑地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對赫地司非常的忠心,但是,能不能請你搞清楚事實真相後再提醒人?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匹蒂亞咬咬牙看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也衝動了些,只好當機立斷做下妥協。  

    「那你昨晚和冥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和他的一切一定要報告給你知道嗎?」波瑟芬妮不客氣地反問。  

    「我……」她一時語塞,卻又感到相當的不甘心。「我……我只是在為冥王著想。」波瑟芬妮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她為什麼要去應付這麼多煩心的事?她洩氣地搖搖頭。  

    「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吧!反正我在這是多餘的,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多餘的。」說完,她疲累地坐回床上,什麼也不想多說。  

    而匹蒂亞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她適才說話確實過分了些,她這樣地忤逆她,不就等於間接辱罵了冥王嗎?  

    「……對不起,是我不好,你怪我吧!」匹蒂亞誠心誠意地道歉。  

    波瑟芬妮搖搖頭不說話,她突然恨不得自己成為啞巴。  

    而匹蒂亞在看了她好一會兒後,也不得不放棄地掉頭離開。  

    或許,什麼都不管才是一個下人該做的事吧!她甩甩頭歎口氣。  

    待在寢宮內好一段時間後,波瑟芬妮決定找些事情來做,畢竟她不能就這麼下去。  

    吃力地推開那扇鐵門後,波瑟芬妮單獨走了出去。  

    尋著幽暗的路徑,穿過交錯的走廊後,她順利來到了準備食物的廚房。  

    就和現今雅典人所食用的農產品一樣,廚房裡頭所放的,皆是一些很基本的食物,例如:橄欖、無花果、-類、葡萄及酒……等等。  

    她站在那躊躇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決定親自下廚。  

    於是她慢慢地捲起了袖子,將許多的木柴丟進爐灶裡,雖然她偷了點懶直接生火,但後面的其它步驟她皆是自己來。  

    就這樣,她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才勉強湊了四樣菜出來,待她端出去擺放在餐桌上後,匹蒂亞才匆匆忙忙地跑過來。  

    「王妃……你……你……」她氣喘吁吁地蹙起眉頭。「你在做什麼?」波瑟芬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低頭繼續排放著餐具。「我在盡一個王妃該盡的本分。」  

    「但是,這些事有我來就可以了。」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就讓我來做。」  

    「王妃……」  

    「我不想做個被供奉的神明,也不想做個擺飾用的裝飾品,如果要我長期侍在這座宮殿裡,卻什麼事也不必做,那麼我寧可去代替查倫引渡亡魂,也好過在這裡任時間流逝。」匹蒂亞有些為難地正想說些什麼,這時,她突然看到赫地司出現在她眼前,並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匹蒂亞只好閉住口,轉身便靜悄悄地離去,留下他們倆獨對。  

    「可以開飯了嗎?」赫地司慢慢走到位子上坐下來,這讓波瑟芬妮又微微地嚇了一跳,但一想到昨晚的情形,就使得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自己也坐下來。  

    赫地司盯著盤中的食物好一會兒,才抬起臉正視她。  

    「這是你做的?」「嗯。」她的心裡其實有些緊張,因為她覺得自己的手藝似乎不太好。  

    赫地司又盯著那些食物好半晌,才動起刀叉。  

    見他真的一臉認真地吃了起來,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你等一等!」她趕緊喊住他。  

    赫地司停下動作,抬起臉。「怎麼了嗎?」  

    「如……如果你覺得不好吃的話,不要勉強。」  

    「……嗯。」他淡然地回答。  

    看他已經吃了大半的東西,她心想,大概是做的還不算難吃。  

    可是等她將一塊馬鈴薯送進嘴巴時,卻嗆得劇烈咳了起來,連帶把那塊馬鈴薯吐出,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只見他皺著眉頭,面露擔憂之色地問她。「要不要緊?」她立即漲紅了臉。「這……這麼難吃的東西,你怎麼……還吃得下去?」她有些羞惱的。  

    「會難吃嗎?」赫地司泰然自若地聳肩。「我不覺得啊!」  

    「你何必這樣安慰我,那明明很難吃。」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比這個更難吃的食物,所以你才會這麼說。」他搖搖頭。  

    「可是……可是……」  

    「我看還是叫匹蒂亞為你重做一份晚餐吧!你是吃不下去了。」  

    「那你呢?」  

    「這些東西對我而言還不算難吃,所以我會把它吃完。」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此時,波瑟芬妮心裡有些難過了起來,她放下刀叉,頹喪地垂下了臉。  

    「……我好像一無是處。」聽到這句話,赫地司沉頓了許久,才緩緩起身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只是沒有學過,不需要如此貶低自己。」他用低沉的嗓音安慰著她。  

    「是嗎?自從來到這裡,我就成了廢人一個。」赫地司心中微微一痛,禁不住就將她擁進懷裡。  

    他這麼輕經地一擁,突然就把她心裡大半個憂傷與憂鬱一掃而光。  

    「赫地司……讓我有多一點的事情做,好不好?」她禁不住抬起懇求的眸子,楚楚動人地望著他。  

    「事情?」他沉呤一下。「例如什麼?」  

    「和你去冥府。」  

    「什麼?!」他一震。  

    「我不會吵你的,只要能在旁邊靜靜地看,那就好了。」赫地司大皺眉頭。「但是,你去那裡能做什麼?」  

    「至少我不會極度地感覺孤單與無助,也不會有那麼多時間胡思亂想。」不知怎麼地,赫地司竟無法對她說出拒絕的話。  

    「好不好?」她再問他。  

    「……唉,好吧!依了你,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絕對不能做出逾越的事情。」他正色說。  

    「嗯!」她大力點頭,臉上竟也露出開心的笑容,就如同稚子般的純真。  

    於是,他臉上的線條變柔和了。他覺得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似乎一下子拉得好近,昨晚曾有的不愉快也頓時煙消雲散。  

    或許,這才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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