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沖抵林家那雕花的黑色大門時,已是入夜十二點的事了。
正打算去把門鈴,側邊的鐵門卻呀地打開,驟見一個衣著整齊的婦人探頭出來朝她擺手。
「是童小姐嗎?這邊請!」
她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於是便滿臉歉疚且四肢僵硬地走過去微揖個身: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你們。」
「不打緊的,老爺已經睡了,是懷叔吩咐我在這兒等您的。」婦人禮貌和善地微笑。
「懷叔知道我要來?」
「是的,是少爺跟懷叔說的。」
童葭嶼尾隨著婦人走在偌大的庭園花圃裡,心裡忐忐忑忑的。「那麼懷叔知道你家少爺人不舒服嗎?」
「不舒服?」婦人驚訝地揚起眉。「有嗎?呃……這個我不大清楚。」
「喔。」
循著鋪有紅地毯的迴旋梯拾階而上,她來到林擎元的房門前,婦人十分識相地離去,而懷叔也未如預期地出現。
深吸口氣,她用彎起的指節輕敲門板。
「……請進。」
在隔了五秒後,他的聲音極細微又極低沉地自裡頭傳出來。
打開們進去,整個主廳及書房皆是漆黑不著光,偌大的落地窗只留一小個縫隙讓月光照進,但無啥幫助,惟有裡頭的臥房透出一抹幽黯的光亮,指引她步伐該行的方向。
拂開懸吊的布簾子,微低的室溫令人不禁打了個冷哆嗦,而他瘦削頎長的身形就坐在床頭。在她對上他的雙眸時,他正若有所思地望向她,那眼神深深地、濃濃地、強烈地帶著某種無從研判的情緒。
「你來了。」
就這樣簡單且帶著沙啞的一句話,卻惹得她喉頭緊縮、心跳急速加快,所有戀愛時會出現的反應統統擠在這會兒衝上四肢百骸。
他們的頭髮都很亂、身上的衣服也都不整,但臉色一個紅一個白,神情一個緊張一個從容,她不由分說地走向前,用掌心觸摸他額頭的溫度,想確認他究竟有沒有發燒或者不舒服。
怎麼——竟然沒有!他的體溫沒有過高,臉色雖然白了些,但並沒有如預期的病懨懨或死氣沉沉。
「我說了我沒有事……」他再輕聲提醒她。
這麼沒頭沒腦的跑來,已不算是理性下的行為,如今在發現他確實「沒事」後,她更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但你先前說你頭痛。」
「但我也說我吃過藥了,不是嗎?」
「可是聽話筒裡的聲音,你分明就像極不舒服的樣子。」
「我只是有些睏,不代表我生病了。」他溫柔地拉住她停在額上的手,那眼光不再困惑黯淡。「坐吧。」拍拍身側的床緣一角。
她悶悶不樂地坐了,臉也垮了下來。但轉念一想,他沒生病是件好事,她不應該覺得不爽才對。「……算了,你沒事就好,害我白擔心一場。」
「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跑來。」
「為什麼不會?」揚起眉,她不爭氣地紅了耳根子。「你、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如果真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再晚我也會跑來的。」極不自在地說完後,她侷促不安地緊盯著膝蓋,試圖忽略他深具魅力的男性氣息干擾自己的情緒。然而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因發熱而隱隱冒汗——適才的涼意到哪兒去了?
「你肚子餓嗎?我請人做些消夜給你吃。」
她垂頭喪氣地搖了搖。「不必了,我可沒有這麼好的食慾。」
「你不高興?」
「我才沒有咧,不高興的該是你才對。」她有些快快不樂地瞥他一眼。
「我?」他握了握她的手,那細膩光滑的觸感總令她不自覺呼吸一窒。「我為什麼應該不高興?」「你自己心知肚明。」她咬了咬唇。
「你不會以為我會為了那五萬塊生氣吧?」
「香草說你一定會,因為沒人想被當凱子。」說罷這句,她察覺他的身體明顯震顫了下,她迅速抬起頭看他,那神情鬱結的側臉,隱約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消沉,令她微感震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你不會真以為我把你當凱子吧?」好久好久,她才硬生生逼自己說出這句話來。
他不得不去面對她的目光,鬆動的嘴角勉強出現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痕,又苦又澀,揪痛人心。「我知道你不會。」
她怔愣著,某種酸酸楚楚的液體流過心臟直達腦門,教人難受得沒辦法再仔細思考。
「你真的知道嗎?」她氣惱地攏起眉丘。「看你的表情,分明不相信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卻發現他把自己的手抓得好牢好緊,沒讓她有機會鬆脫。
「不是這樣的!」因為急切,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掌心,將她拉向他的懷裡,力道紮實堅決,不容反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反而覺得和你在一起,會帶給你很多無謂的困擾。」
她的力氣理當比他大的,但在這節骨眼卻派不上用場,她沒有掙扎太久,只是一臉難過兼投降地半倚在他胸前,想攢些溫暖。
「我會覺得困擾是正常的,誰教你是個天之驕子,有對出色的父母親,我也會擔心萬一哪天事情曝光上了報紙或自家雜誌,這段感情會不會因此夭折。」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輕言放棄的。」
「我也不會輕言放棄啊,但畢竟我們還有很多現實層面的問題要面對。」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能卸下大剌剌的性格,以小女人的姿態依偎在情人的懷抱裡,釋放最原始的溫柔與情感。
「面對就面對吧,我沒什麼好怕的。」他貼著她的發輕輕說著,靈敏的鼻可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淡雅清香,引出生理的小小騷動,他強自鎮定地閉了閉眼,突然間又愁苦地道:「我惟一怕的是,哪天你遇到更適合你的人,你便會跟著跑了。」
「什、麼?」
她好似聽到本世紀最令人噴飯的笑話,驚訝的喊聲裡夾著難以置信的大問號。
「這應該是我要擔心害怕的吧?你長得又高又帥,個性好、脾氣也好、家裡又有錢,倒追你的女孩子一大堆,是我才該害怕你會被搶走啊!」
「這些不是重點……」
「偏偏這些就是重點!」她理直氣壯地強調著。「任何一個女孩子遇到你這型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會無法招架的。」
「包括你嗎?」
他說話的氣息吐納在她耳邊,令她頰上立添彤雲般的緋暈,她很努力地穩著話聲:
「我?」
「你是因為這樣才和我在一起的?」
「如果我有這麼飢不擇食的話,當初你爸提條件時我就會答應了。」她低低斂下眉睫。「所以你這個人才是名副其實的大怪胎,竟然看上我這個沒姿色沒家世的男人婆。」
「我已經遇過夠多的富家千金了,不想再多一個。」他的嗓音沉得低柔,唇畔蘊含不羈的笑意。「難不成除了倪品螢,你還遇過別的?」
「遇到過幾個,只不過這倪品螢是最難打退的。」只是他有些訝異近來的倪大小姐沒有再做出任何的騷擾與破壞。
「我相信,而且她八成還沒死心。」
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吹氣。「你嫁給我,她就會死心了。」
「嗄?」她又被他驚人的問話嚇得心臟無力、兩眼發直地掉回頭瞪著他。「你……你又來了。」這是求婚哪,他瘋了不成?
「雖然不是現在,但我就是要你答應嫁給我。」他將雙臂環住她的身軀,感受著她的柔軟與溫暖,另一方面則語帶霸氣地命令著。
這樣的親密讓她呆愣愣地火燒臉頰,腦中一片混亂。「如果我真的答應了,那會嚇死一大票人的。」
「為什麼?」
即使隔著布料,她都感覺得到他雙手的炙燙在撩撥著自己的心跳。「因為太閃電了。」
「閃電?」這個詞很有意思啊,他的父親創立了「閃電集團」,他有一輛名為「閃電容」的摩托車,而他愛上的她,覺得他們的感情很「閃電」。
「是啊,從認識你到現在前後不過一個月,還不夠閃電嗎?」她嘀咕著,卻情不自禁地調整個舒服的姿勢仰躺在他懷裡。這種被人保護照顧的感覺真美好,她嘴裡發著牢騷,心裡其實甜滋滋的,再熔心的話都不覺反胃。
「時間長短有那麼重要嗎?」他笑著又把她攬緊了些。
「那在你眼底,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她不服氣地問。
「那當然是感情哪!」他認真地答。
「這不是『重要』,而是『必要』吧?」
「別把感情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感情也會有變質的一天。」
「你的話我是不知道,但我可是很認真的。」她的聲音漸小。「畢竟這是我的初戀。」
「你說了什麼?怎那麼小聲?」
「沒事!」
林擎元正想追問,忽然瞥見她的身側掉出一個小布袋。
「這是什麼?」伸手撿了過來。
「嗯?」她看著小布袋在她面前打開。「我不知道,那是香草在我出門前塞給我的……」突然全身僵硬,青天霹靂地瞪著那個四方形、薄薄的小東西。
他同樣愕住了。這……這不是「那個」嗎?
「啊,」童葭嶼神情激動地尖嚷一聲搶過「小東西」,嘴裡爆出連串咒罵:「丁香草!你這個大色女!腦袋裡到底裝什麼黃色廢料啊?」整個人像被投入火坑中燒個徹底。
但他卻止不住眼底嘴邊的笑意,惡劣地笑了起來。「你的朋友……真的很有趣!」
「她根本就是變態!」拍著額頭,她真覺得自己交錯朋友。「這、這種東西,我……我又不需要。」已經糗得沒辦法好好說話,火大地把「小東西」扔進垃圾筒裡。
「怎麼扔了呢?」
「不扔留著要幹嗎?!」她又惱又窘地暗自氣悶。
「總有一天會用得到的啊!」他佻達地朝她眨眨眼,當著她的面就把「小東西」撿回來。
「你……」她一慌抬首,唇瓣立即被他突然逼進的臉孔給攻佔,腦中閃過「羊入虎口」四個大字。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的吻來得那麼熾烈、那麼狂烈,讓她無從抵擋,驟覺身軀一下子被拋飛在高高的雲端,一下子又跌入深沉難辨的火團中,一發不可收拾的小火苗,即將造就一場大火災。
他將她的身子慢慢下壓完全緊貼,滾燙的碎吻沿著她的唇蹂輾輕劃,手則微顫地感受她衣物下的曲線,千頭萬緒全融化在唇舌相觸時的熱浪中。
不受控制的熱在體內到處竄燒,一股原始的渴望攫獲了她的意志,逼出一身不尋常的紅潮。她頭暈目眩、心蕩神馳,全身虛軟無力,而他的吻則從她的唇一路延燒向她的頸肩。
「翻雲覆雨」四字,又從紊亂的腦子裡蹦出來。
他的手掌停在她的腰際,不確定是否真要繼續下去,飽受慾望折磨的赤紅眼眸在此刻深深凝住她。
「擎元……」她的聲音啞啞的,帶著企求。不要理智這個玩意兒了,她清楚知道自己是要他的。他再度激烈狂熱地吻住她,一手褪去她的襯衫,帶點稚氣的白色小碎花內衣卻令他不禁笑了。「好可愛啊!」
她惱地遮住胸前側過身。「不許笑!我這種size就只適合這種少女型內衣而已。」
哪裡曉得一側過身正稱了他的意,馬上咚地就將後頭的扣子解開。
「啊!」她驚叫一聲,如遇色狼般的弓起身子。
「噓!安靜……」
他輕柔地環住她的軀體,品嚐肌膚相親的親密氛圍,珍愛地吻遍她一身。
當了十幾二十年的男人婆,她,童葭嶼,要變成真正的女人了……